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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场(下)

_24 威廉·萨克雷(英)
几只笨重的深颜色箱子,搁满了器皿碗盏,给运到有名的斯顿毕和罗迪合营
银行的地窖里,也要到那时才拿出来。
住在这么凄惨的房子里。结果他们把大房子出空;富丽的家具什物,叫人一
看就害怕的大烛台,样子怪凄凉的镜子(里面也照不见什么东西),都给捆
起来藏过一边。客厅里一套讲究的花梨木家具用干草包好;地毯卷起来用绳
子捆紧;另有一套精装的书籍,数目不多而选得很精,都理在两只酒箱里。
所有的东西装了几大车运到堆栈里去,直要到乔治成年之后再拿出来。还有
几只笨重的深颜色箱子,搁满了器皿碗盏,给运到有名的斯顿毕和罗迪合营
银行的地窖里,也要到那时才拿出来。
她走到敞开的窗户旁边──当初孩子刚离开她的时候,她时常向着这些
窗户张望,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从窗口望出去,越过勒塞尔广场上的树顶,
就可以看见自己从前的老房子。她在那儿出生,也在那儿过了神圣的童年,
享过好几年福。她回想到快乐的假期,慈爱的脸儿,无忧无虑的好时光,还
想起以后一大截艰难困顿、把她磨折得抬不起头来的苦日子。她想到过去的
一切,又想到她的始终如一的保护人,她唯一的恩人,她的守护天使,她的
温厚慷慨的好朋友。
乔杰说:“瞧这儿,谁用金刚钻在玻璃上刻了乔·奥两个字。我以前一
直没有看见。这不是我刻的。”
“乔治,这间屋子本来是你爸爸住的,那时离你出生的时候还远呢。”
她一面吻着孩子,一面红了脸。
他们坐车子回里却蒙的时候,她一路没有说话。她在里却蒙暂时租了一
所房子,律师们笑容满面,常到这里来找她,一忽儿出一忽儿进,每次的手
续费当然都记在账上。屋子里少不得给都宾少佐留了一间房;他得给他的被
保护人办许多事情,常常骑马到他们家里来。
那时乔杰已经从维尔先生的学校里出来,度着无尽期的长假。那位先生
呢,正在写一篇墓志铭,准备刻在漂亮的大理石碑上,将来安在孤儿教堂里
乔治·奥斯本上尉的纪念碑底下。
白洛克的女人,也就是乔治的姑妈,做人很大方。她预计得到的遗产虽
然给那小鬼抢去了一半,她倒不记恨,反而跟嫂子和侄儿言归于好。罗汉泊
顿离开里却蒙并不远,有一天,白洛克家的马车到里却蒙爱米丽亚的家里来;
车身上画着金牛,车里面坐着萎黄的孩子,一家子都拥到爱米的花园里来。
爱米丽亚正在看书;乔斯坐在凉亭里,静静的把草莓浸着酒吃;少佐穿了印
度短装,躬着背,让乔治玩跳田鸡。他跳过少佐的头,一直冲到白洛克家的
一群孩子前面。这些孩子帽子上一个个大黑蝴蝶结,腰里系着宽宽的黑带,
跟着穿孝的妈妈一起走进来。“按他的年龄,刚配得上罗莎,”痴心的妈妈
想着,向宝贝的女儿瞧了一眼。小姑娘今年七岁,长得很瘦弱。
弗莱特立克太太说:“罗莎,吻吻你亲爱的表哥去。你认得我吗,乔治?
我是你姑妈。”
乔治道:“我怎么会不认得。对不住,我不爱人家吻我。”他看见表妹

乖乖的走上前来吻他,连忙躲开。
乖乖的走上前来吻他,连忙躲开。
这两位太太相别十五年,现在重逢了。爱米艰难困苦的时候,她的小姑从来
没有想到要来看望她,现在她日子过得很顺利,小姑就来认亲,觉得这是理
所当然的事。
还有许多别的人也来拜访她。咱们的老朋友施瓦滋小姐和她的丈夫从汉
泊顿广场坐了马车轰隆隆的赶来,跟班马夫们都穿了黄烁烁的号衣。她还像
从前一般热心热肠的喜欢爱米丽亚。说句公平话,如果她能够常常和爱米丽
亚见面,倒未必会变心。可是叫她有什么法子呢?在这么一个大城市里,谁
有时候去找老朋友呢?如果他们掉了队,当然就不见了。我们也顾不得多少,
总得照样往前走去。在名利场上,少了个把人有谁注意呢?
总而言之,奥斯本先生死后大家还没有伤完心,许多有身分的人已经忙
着来结交爱米丽亚。他们相与的个个福星高照,没有一个走背运。这些太太
嫁的丈夫不过是市中心的咸货商人之类,不过差不多每位都有个把贵族亲
戚。有些太太本身就很有贵族气派,见闻也广,不但看索莫维尔太太①的著
作,还常到皇①家学院去走走。有些太太生活谨严,都是福音教徒,经常到爱
克塞脱教堂去做礼拜。说句实话,爱米听着她们说话,不知怎么搭讪才好。
有一两回,她推辞不脱,只得到弗莱特立克·白洛克太太家里去作客;觉得
苦恼极了。白洛克太太一定要提拔她。承她好意,决定要教育爱米。她给爱
米丽亚找裁缝,理家事,还改正她的仪态。她不断的坐马车从罗汉泊顿过来,
跟她朋友闲谈时髦场上和宫廷里的琐琐屑屑,都是些最无聊最浅薄的杂碎。
乔斯爱听这一套,可是少佐一看见这女人走来卖弄她那些不值钱的高雅,就
咕哝着躲到别处去。他在弗莱特立克·白洛克最讲究的筵席上吃完了饭,竟
对着这位银行家的秃顶睡起觉来(弗莱特仍旧急煎煎的盼望能把奥斯本家里
的财产从斯顿毕和罗迪合营银行转到他自己银行里去)。爱米丽亚不懂拉丁
文,也不知道《爱丁堡杂志》上最近一篇出色的文章是谁的作品;大家谈起
最近那岂有此理的救济天主教徒的议案,说是比尔首相的态度出尔反尔,叫
人奇怪,她听了这事也没有一句批评。白洛克家的客厅布置的非常豪华,前
面望出去就是丝绒一般的草地,整齐的石子路,发亮的花房。爱米坐在客厅
里,火在一群太太中间,一句话也说不出。
罗迪太太说:“她看上去脾气很好,可是没什么道理。那个少佐似乎对
她十分有意。”
霍莉姚克太太说:“她一点风味儿都没有。亲爱的,我看你教不好她的。”
格劳笠太太的声音仿佛从坟墓里出来,她摇一摇裹着头巾的头说道:“她
真是无知无识得可怕,也许她对于一切都不关心。我问她说,按照乔治尔先
生的说法,教皇在一八三六年要下台,可是活泊夏脱先生又说是一八三九年,
不知道她的意见是什么。她回答说:‘可怜的教皇!我希望他不下台,他干
了什么坏事了?’”
弗莱特立克太太答道:“亲爱的朋友们,她是我的嫂子,又守了寡,因
此我觉得我们应该在她踏进上流社会的时候尽量照顾她,教导她。虽然大家
都知道这一回我们很失望,可是我帮助她的动机可不是贪图什么好处。”
罗迪和霍莉姚克一同坐车离开的时候,罗迪说:“可怜那亲爱的白洛克
①索莫维尔太太(
Mrs.MarySomerville,1780—1872),女天文学家,曾写过好几种科学论文。

太太!她老是耍手段。她要想把奥斯本太太的存款从我们银行里抢到她家的
银行里去。她甜言蜜语的哄着那男孩子,叫他坐在她那烂眼睛的罗莎旁边,
真可笑!”
太太!她老是耍手段。她要想把奥斯本太太的存款从我们银行里抢到她家的
银行里去。她甜言蜜语的哄着那男孩子,叫他坐在她那烂眼睛的罗莎旁边,
真可笑!”
这样的人太高尚了,爱米跟她们合不来。家里有人提议到国外去游历,
其余的人都高兴得跳起来。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上面说的家常琐碎已经过去。又隔了几个星期,国会开过会,夏天也正
式来了。伦敦的上流人物都在准备按照每年的惯例出国游历或是将养身体。
一天早上,天气晴朗,巴塔维厄号汽船载着一大群出国避暑的英国人离开高
塔码头向外驶去。后甲板上张着天幔,甲板当中和长凳上挤满了粉红脸儿的
孩子,还有好些管孩子的佣人,也在那里忙忙碌碌的张罗着。太太小姐们穿
了夏衣,戴上漂亮的浅红帽子。先生们穿了麻布上装,戴了旅行便帽,开始
在留胡子,为的是出国的时候好看些。也有老军人,长得壮大,穿戴得整齐,
领巾浆得笔挺,帽子刷得干净;自从战争结束之后,常看见这一类的军人往
欧洲去,并且把本国骂人的话儿带到了大陆上每一个城市。帽匣子呀,勃拉
马式的书桌呀,箱子呀,在甲板上堆了一大堆。船上还有意气扬扬的剑桥学
生,由老师陪着,准备到诺能窝斯或是克尼斯温脱去,一边旅行,一边读书。
也有爱尔兰人,留着漂亮的胡子,戴着珠宝首饰,不停的谈论养马打猎,对
于同船的年轻女人们非常客气。剑桥的学生们和那苍白的教师恰恰相反,像
姑娘们一样腼腆,看见女人就远远躲开。也有向来在帕尔莫尔一带悠闲度日
的浮浪子弟,出发到爱姆士和维斯巴登去喝矿水,把一季下来吃的饭菜从肠
胃里洗洗干净,同时也来一点儿轮盘赌和纸牌戏,免得生活太沉闷。那边是
玛士撒拉老头儿,刚娶了年轻太太,她的阳伞和旅行指南都由禁卫军里的巴
比容上尉拿着呢!这边是梅依那个小伙子带着新娘出去旅行。新娘原来叫温
德太太,是梅依的祖母的同学。再过去是约翰爵士和爵士夫人,领着十二个
孩子,再配上十二个佣人。舵轮旁边坐着的是了不起的贵人贝亚爱格思一家。
他们不和众人合群,对人人都瞪着眼端相,可是谁也不理。
他们的几辆马车在前甲板上,车身上画着王冠,上面堆满了发亮的行李
箱,跟其余的十来辆类似的马车锁在一个地方。在马车中间穿出穿进真不是
容易的事,可怜那些住在前面房舱里的客人挤得行动都不得自由。这些家伙
全是从汉兹迪却来的犹太人。他们衣著光鲜,自己带着口粮;拿他们的资力
来说,把头等舱里的时髦人物买一半下来也容易。还有几个老实人,留着胡
子,带着公事包,上船不到半个钟头就开始写生。又有一两个法国女佣人,
船一过格林威治,她们就晕船晕得不可开交。此外还有一两个马夫;他们只
在自己所照管的马房附近闲逛,或是在舵轮边靠着船舷向下看,一面谈论圣
里杰大香槟哪匹马能跑第一,对于哥德窝德金杯他们存什么希望。
所有招待旅客的向导先在船上穿来穿去,把主人们安顿在船舱里和甲板
上,然后聚在一起抽烟闲谈。那几个犹太人围着他们,一面端相船上的马车。
那儿有约翰爵士的容得下十三个人的大马车,玛土撒拉勋爵的马车,还有贝
亚爱格思勋爵的大马车、敞车和法国式小车——只要是肯出钱的,尽管来买。
勋爵居然会有现钱出国游览,真令人纳闷。那些犹太人倒知道底细。勋爵手
里有几个钱,是谁借给他的,利息多少,他们都很清楚。那边还有一辆又整
齐又漂亮的旅行马车。大家都在猜测,不知这是谁的车子。
一个戴着耳环,拿着大皮钱包的向导对另一个戴耳环拿大皮钱包的同行
说:“这辆车是谁的?”
那一个用德国口音的法文答道:“我想是基希的。我刚才看见他在车里

头吃夹肉面包。”过了不久,基希从甲板下面上来,他刚才在下面对船上堆
藏行李的人伕大叫大嚷,一面用各种语言咒骂着。这时他上来,就对充当翻
译的同行兄弟们报告自己的来踪去迹。他告诉他们说这辆车子属于加尔各答
和贾米加那边回来的一位贵人;这位贵人是个大财主,刚雇了他做向导。正
在这时,一位小爷出来了,他本来在装置在明轮上部各个木架中间的桥上玩,
给人赶了下来,便跳下来掉在玛土撒拉的马车顶上,又跨到别辆车子的行李
箱上,一直爬上自己的车顶,从窗口钻到车身里面。向导们在旁边瞧着,都
喝起彩来。
头吃夹肉面包。”过了不久,基希从甲板下面上来,他刚才在下面对船上堆
藏行李的人伕大叫大嚷,一面用各种语言咒骂着。这时他上来,就对充当翻
译的同行兄弟们报告自己的来踪去迹。他告诉他们说这辆车子属于加尔各答
和贾米加那边回来的一位贵人;这位贵人是个大财主,刚雇了他做向导。正
在这时,一位小爷出来了,他本来在装置在明轮上部各个木架中间的桥上玩,
给人赶了下来,便跳下来掉在玛土撒拉的马车顶上,又跨到别辆车子的行李
箱上,一直爬上自己的车顶,从窗口钻到车身里面。向导们在旁边瞧着,都
喝起彩来。
那位小爷答道:“谁叫你说法文?饼干呢?”基希便用英文——反正是
他会说的英文——回答他。基希先生虽然各种语言都能说说,可是一种也不
精通。说的既不准确,也不怎么流利。
专横的少爷就是我们小朋友乔治·奥斯本。他狼吞虎咽的吃了饼干,原
来早饭还是在里却蒙吃的,足足隔了三个钟头,也该吃点心了。乔斯舅舅和
他妈妈在后甲板上,还有一位老朋友陪着。这夏天他们四人准备一起出门游
览。
那时乔斯坐在甲板上的天幕底下,差不多正对着贝亚爱格思伯爵一家的
人,全神贯注的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对尊贵的夫妻比在多事的一八一五
年,乔斯在布鲁塞尔看见他们的时候反而更加年轻(在印度的时候,乔斯总
对人说他和贝亚爱格思是熟朋友)。当年贝亚爱格思夫人的头发是深颜色的,
现在变得金里带红,十分美丽。贝亚爱格思的胡子从前是红的,现在却成了
漆黑的,光照着的时候还发出紫的绿的颜色。两位贵人虽然变了样子,一言
一动仍旧能够吸引乔斯,几乎使他心无二用。他给勋爵迷住了,别的都不屑
看了。
都宾瞧着他笑道:“你好象对于这些人很关心似的。”爱米丽亚也笑了。
她戴了一顶饰黑缎带的草帽,仍旧穿着孝,他们一路上过得热闹有趣,又不
必干正经事,所以她兴致勃勃,一脸都是欢天喜地的样子。
爱米说:“天气多好呀!”并且表示她自己独特的见解,说道:“希望
过海的时候没有风浪。”
乔斯很轻蔑的把手一挥,向对面的阔佬偷偷的溜了一眼,说道:“倘若
你像我们一样走过长路,就不会在乎天气好坏。”不过虽说他是久经风浪的
老手,那夜却躺在自己马车里,晕得不可开交。他的向导伺候着,给他喝对
水的白兰地,又把船上的各色好东西拿来请他受用。
不久之后,这一群快乐的人在罗脱达姆码头上岸,换另一只小汽船直到
哥罗涅城。全家人马,还有车子,都上了岸,哥罗涅的报纸上登了“赛特笠
勋爵携带随从,从伦敦到达此地”的消息,乔斯看得称心满意。他行李里面
有上朝用的礼服,还逼着都宾随身携带全套军装。他告诉大家,说他准备到
各国的宫廷里去朝见当地的君主,他既然赏脸到那些国家去游览,这点儿礼
数是不能免的。
他们不论到了什么地方,只要一有机会,乔斯先生便去向“咱们的公使”
致意,把自己的名片和少佐的名片送过去。在主登施达自由市,英国的领事
非常好客,请他们去吃饭,乔斯一定要戴礼帽穿礼服,大家好不容易才劝住
了。他一路写日记,住过的旅馆有什么短处长处,酒菜滋味好坏,都细细的

记载下来。
记载下来。
他们三人下午出去游耍的时候,乔斯难得跟着一起去。他饭后要睡一大
觉;旅馆里都有整齐的花园,有的时候他就在亭子里晒太阳。莱茵河上的花
园好不可爱啊!四围的景致清明而恬静,阳光照耀着,青紫色的山峰气势雄
伟,峰顶倒映在壮丽的河面上。好一幅亲切、宁静、美丽的风景!见过你的
人谁能不留恋呢?我只要放下笔,想一想那漂亮的莱茵地带,心上就觉得愉
快。每年到夏天这时分,傍晚的时候,一群群的母牛从小山上下来,呣呣地
叫唤着,脖子上的小铃儿叮叮当当的响,都回到这古城里面来。那儿有古色
古香的城河、城门、尖塔和栗树,日落时分,长长的深蓝的影子落在草地上。
天上河里都是一片亮晃晃的金红色。月亮已经升起了,淡淡的庞儿恰好和落
日相对。太阳在山顶上的古堡后面沉下去。黑夜忽然降临,河水的颜色越变
越深。年深日久的壁垒里从窗口放出灯光,射在河水上闪闪抖动。对岸山脚
下的村庄里也有灯火在静静的闪烁。
乔斯常常把印花手帕盖了脸睡觉,舒服极了。凡是英国的新闻,以及加
里涅尼的了不起的报纸上所有的消息,他一字不漏细细的读。(但愿所有出
国旅行过的英国人都给这家专事剽窃的报纸的创办人和股东们祝福!)他睡
着也好,醒着也好,他的亲友们并不怎么惦记他。总而言之,他们真是十分
的快活。到晚上,他们常到歌剧院去,那儿上演的歌剧有德国小城里特别的
风味,全是家常本色,又有趣又老派。在戏院里,贵族们坐在一边,一面看,
一面哭,一面织袜子;中产阶级坐在另一边,正对着他们。大公爵带着他的
一家也来听戏,全是胖胖的,一脸好脾气样儿,坐在正中的大包厢里面。正
厅里挤满了仪态文雅的军官们,细细的腰,干草黄的胡子,每日的军饷一股
脑儿全在内只有两便士。在这儿,爱米第一次欣赏莫扎特和契玛罗沙①神妙的
作品,听得非常心醉。前面已经说过少佐爱好音乐,也曾经夸奖他吹笛子的
技术。可是我看他从这些歌剧里得到乐趣主要在于欣赏爱米的快乐。她听到
这些超凡入圣的曲子,仿佛突然进了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充满了爱和美的世
界。她的感觉又敏锐又细腻,听了莫扎特的音乐怎么会不感动呢?“唐璜”
里面柔情的部分使她从心窝子里直乐出来。她晚上祷告的时候常常自问,不
知享受过分的快乐是不是算一种罪过,因为她欣赏《我将和爱人相见》和《打,
打!》两支曲子的时候,温柔的心里实在太快活了。她提出这问题向少佐请
教;少佐算是她神修方面的顾问,自己又是信仰虔诚的人,就对她说,在他
看来,不论是自然的美或是高超的艺术,不但使他觉得快乐,同时叫他生出
感谢天恩的心思。他说我们欣赏美妙的音乐,就等于望见天上的星星,或是
①契玛罗沙(
DomenicoCimarosa,1749─1801),意大利音乐家。

看到美丽的图画和风景,尽可以把它算做上天的恩赐,应该像得到了世俗的
福气一般,诚心诚意感谢上苍。爱米丽亚在白朗浦顿住了多少年,看过好几
本像《芬却莱广场的洗衣妇人》一类的宗教书,听了少佐的话忍不住要辩驳
几句。少佐便说了一个东方的寓言作譬喻。寓言里的猫头鹰嫌太阳光太亮,
刺得它睁不开眼,又说夜莺的歌声不值得大家那么夸奖。少佐笑着说:“夜
莺天生会唱,猫头鹰却只会呼噜呼噜的叫唤。你的声音这么好听,自然该帮
衬夜莺这一派才对呢。”
看到美丽的图画和风景,尽可以把它算做上天的恩赐,应该像得到了世俗的
福气一般,诚心诚意感谢上苍。爱米丽亚在白朗浦顿住了多少年,看过好几
本像《芬却莱广场的洗衣妇人》一类的宗教书,听了少佐的话忍不住要辩驳
几句。少佐便说了一个东方的寓言作譬喻。寓言里的猫头鹰嫌太阳光太亮,
刺得它睁不开眼,又说夜莺的歌声不值得大家那么夸奖。少佐笑着说:“夜
莺天生会唱,猫头鹰却只会呼噜呼噜的叫唤。你的声音这么好听,自然该帮
衬夜莺这一派才对呢。”
请别忘了,这位可怜的太太直到现在没有结识过真正的君子。看来真正
的君子也不像大家意料的那么多。有的人居心仁厚,忠诚不变,理想崇高;
因为心里没有卑鄙的打算,性子也比人直爽,能够诚实待人,不论对于阔人
穷人,都一样正直,一样宽容。这样的人,不论在什么地方都是千百个里挑
不出几个来。我们认识的人里头,有百来个服饰整洁;有几十个礼貌周到;
更有一二个好运气的,能够钻谋到所谓内部小圈子里,成了上流社会里的主
脑人物;可是君子人究竟有多少呢?请大家拿张纸条出来把这些人的名字写
下来算一算。
不消说得,我所认识的君子人就是我现在描写的少佐。他的两条腿很长,
脸皮黄黄的,说起话来还有些大舌头,叫初见面的人觉得好笑。可是他心肠
正直,脑子也不错,待人既诚恳又谦虚,一辈子干干净净,老老实实的做人。
他的手脚很大,因此两个乔治·奥斯本都要挖苦他,还给他画讽刺画。他们
的讥笑大概使可怜的爱米小看了他。我们不是也时常小看我们的英雄,直到
后来才承认错误吗?在这一段好日子里面,爱米发现少佐的许多好处,对于
他的看法和以前大不相同。
也许当时便是他们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只可惜他们自己不知道。谁这
么聪明呢?谁能够知道好运气已经登峰造极,人间的福气到此已经享尽了
呢?不管怎么,他们两个都很知足,尽量享受这次暑期的旅行,心情的愉快
比得上那年任何离英出游的人。看戏的时候,乔杰总跟着一起去,可是看完
戏之后替爱米围上披肩的却是少佐。每逢出去散步,孩子走在前面,有时跑
到塔顶上,有时爬到树上,他们两人沉着些,便留在下面。少佐静静的抽雪
茄烟,爱米写生,有时画风景,有时画废墟。这本真实的历史的作者就在那
次旅行的时候和他们碰头,交了朋友。
我第一回和都宾上校和他的一群朋友相见,就在本浦聂格尔公国的京城
里。从前毕脱·克劳莱爵士就曾经在此地做参赞,出过一阵风头;可是这是

老话了,那时奥斯德力兹战事还没有发生,在德国的英国外交官还没有改变
原来的见解。他们一行人坐了自备马车,带着向导,一直来到城里最讲究的
皇家旅馆,全家就在旅馆吃了客饭。乔斯威风得很,吃饭的时候他叫了些本
地酒,拿着酒杯啜一啜,尖着嘴一口口的吸,仿佛是个喝酒的内行;大家都
很注意他。我们发现那男孩子的胃口也真不错。火腿、烤肉、土豆、红莓果
酱、布丁、拌生菜、烤鸡鸭、甜点心,什么都吃,那勇猛的劲儿真能替他的
祖国增光。他吃完了十五道菜以后,再吃一道甜点心才罢。他甚至于还带着
甜点心出门,因为同桌有几个年轻的爷们觉得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气概很有
趣,又叫他再拿一把杏仁饼干搁在口袋里。他饭后到戏院去,一路就吃饼干。
在这种德国小城市里,气氛非常和睦愉快,饭后大家都去看戏。孩子的妈妈,
那位穿黑衣服的太太,脸红红的笑着,吃饭的时候她瞧着儿子顽顽皮皮的耍
各种把戏,又得意,又不好意思。我还记得上校——他不久以后就做到上校
的地位了——我记得上校正颜厉色的和孩子开玩笑,告诉他说还有许多菜肴
他没有尝过,劝他不必委屈自己的肚子,尽可以再吃双份。
老话了,那时奥斯德力兹战事还没有发生,在德国的英国外交官还没有改变
原来的见解。他们一行人坐了自备马车,带着向导,一直来到城里最讲究的
皇家旅馆,全家就在旅馆吃了客饭。乔斯威风得很,吃饭的时候他叫了些本
地酒,拿着酒杯啜一啜,尖着嘴一口口的吸,仿佛是个喝酒的内行;大家都
很注意他。我们发现那男孩子的胃口也真不错。火腿、烤肉、土豆、红莓果
酱、布丁、拌生菜、烤鸡鸭、甜点心,什么都吃,那勇猛的劲儿真能替他的
祖国增光。他吃完了十五道菜以后,再吃一道甜点心才罢。他甚至于还带着
甜点心出门,因为同桌有几个年轻的爷们觉得他那种从容不迫的气概很有
趣,又叫他再拿一把杏仁饼干搁在口袋里。他饭后到戏院去,一路就吃饼干。
在这种德国小城市里,气氛非常和睦愉快,饭后大家都去看戏。孩子的妈妈,
那位穿黑衣服的太太,脸红红的笑着,吃饭的时候她瞧着儿子顽顽皮皮的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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