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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利场(下)

_11 威廉·萨克雷(英)
又有身分,能够辖治咱们地位上的人。亲爱的,区里的行政长官是个体面的
人物,而且从前我和乔治·岗脱很熟。我们在本浦聂格尔做参赞的时候,他
的位子比我低。”
又有身分,能够辖治咱们地位上的人。亲爱的,区里的行政长官是个体面的
人物,而且从前我和乔治·岗脱很熟。我们在本浦聂格尔做参赞的时候,他
的位子比我低。”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蓓基对于克劳莱的一家之主那一番关切和殷勤,总算得到了极大的酬
报。这虽然不过是个空场面,她倒看得比任何实在的好处还重,眼巴巴的盼
了多少时候了。她并不想过良家妇女的生活,却喜欢有良家妇女的名声。我
们知道在上等社会里的女人如果要具备这个条件,一定得穿上拖地的长裙,
戴上鸵鸟毛,进宫朝见过国王才行。经过这次大典之后,她们就算身价清白,
好像御前大臣给了她们一张德行完美的证书。比方说,凡是可能带传染病菌
的货物和信件,检疫所只要把它们搁在汽锅里烘焙一下,然后洒上些香醋,
就算消了毒;以此类推,名声不大好听,可能把别人沾带得不清不白的女人
也只要经过一次有益身心的考验,在国王面前露过脸,所有的污点也就洗干
净了。
贝亚爱格思夫人,德夫托夫人,乡下的别德·克劳莱太太,还有好些跟
罗登·克劳莱太太打过交道的奶奶小姐们,听说这可恶的江湖女骗子竟敢对
着王上屈膝行礼,不消说心里大不服气。她们断定如果亲爱的夏洛特皇后.. ①
还在的话,决不准这样一个品行不端的女人走到她玉洁冰清的客厅里去。可
是你想,当年正是“欧洲第一君子”.. ②当政的时候,罗登太太这一进宫,仿佛
是在他面前经过考试而得到了名誉上的学位,你如果再信不过她的品德,岂
不是等于对国王不忠诚吗?至少拿我来说,每逢回想到这位历史上的大人
物,心上就觉得又敬又爱。我们帝国之中有教育有修养的人一致颂扬我们至
圣至尊的王上为“国内第一君子”,可见君子之道在名利场中还是受到极高
的敬仰。亲爱的麦──,我幼年的朋友!你还记得吗?二十五年前,一个幸
福的晚上,《伪君子》.. ③在特鲁瑞戏院上演,当时爱立斯顿是经理,陶登和里
思登是演员,屠宰场学校④里有两个孩子得到老师特准,爬到戏台上挤在人堆
里面欢迎王上,这事你想来还没忘掉吧?王上?喏,他就在那儿。他的尊贵
的包厢前面排列着护兵,尚粉大臣斯丹恩侯爵和许多政府里的大官儿站在他
椅子背后。他端坐在自己位子上,满面红光,身材高大,头发又多又卷,满
身挂了勋章。唉,我们唱“天佑我王”唱的多起劲啊!雄壮的音乐在戏院里
响成一片,真正是声震屋宇。所有的人都在欢呼、叫嚷、摇手帕。女客们有
掉眼泪的,有搂着孩子的,有些人感动得甚至于晕过去。坐在戏院后面的人
差点儿没闷死,大伙儿一面扯起嗓子嚷嚷,一面推推挤挤,还有些人闷的受
不住,叫的叫,哼唧的哼唧。在场的人人都肯为国王陛下牺牲性命;照当时
的情形看来,他们真的准备为他死了。我们竟看见了王上,连命运之神也不
能剥夺我们那一回的经验。有些人见过拿破仑,还有几个积古的老人见过弗
莱特烈大帝、约翰逊博士、玛丽·安东尼等等,将来我们也能对下一代夸口,
说我们见过圣明的、威严的、了不起的乔治。别人总不能说我吹牛吹得没有..
①夏洛特皇后(
QueenCharlotte),指夏洛特·莎菲(
CharlotteSophia),乔治第三之后,1818年死。
②指英王乔治第四。
③爱赛克·别克斯大夫(
IssacBickerstaffe,1735—1812)的有名讽刺剧,在
1810年上演。在当时算是盛事。
④萨克雷小时进的学校是国家下特许状设立的查特豪斯公立学校(
CharterHouse),他时常称它为屠宰学校
(SlaughterHouse),因为他认为这学校的制度摧残儿童身心,学生们仿佛在受宰割。

道理吧?
道理吧?
毕脱爵士一身光鲜的礼服,身旁挂着宝剑,从车上下来一直走到屋子里
面。小罗登正在客厅靠窗站着,把个脸儿贴着玻璃,笑嘻嘻的使劲对马车里
的大娘点头打招呼。过了一会儿,毕脱爵士扶着一位夫人从屋里回出来,她
身上是洁白松软的鸵鸟毛,披着白披肩,一只手轻轻巧巧的提起了贵重的缎
子长裙。她走上马车,仪态雍容的向门口的听差和跟她进车子的毕脱爵士微
笑着,那风度竟好像她是向来在宫廷里出入的公主娘娘。
不久,罗登也跟着出来了。他穿了先前禁卫军的制服,这身衣服不但嫌
紧,而且旧得难看。本来说好让他迟走一步,坐着街车到宫里会合。可是他
好心的嫂嫂一定要请他和大伙儿一起去。反正他们的车子很宽,两位太太个
儿又不大,只消把长裙兜过来放在膝盖上就行了。结果他们四个人坐了一车,
显得兄弟和睦。过了一会儿,车子给夹在一长行华丽的马车中间,一起由毕
加迪莱和圣詹姆士街向皇宫那边走。白伦息克的显赫的大人物便在这座砖砌
的圣詹姆士皇宫里等着接见他治下的贵族和绅士们。
蓓基这遭真是踌躇满志;她如愿以偿,总算挣到了非常体面的地位,深
深的感到得意,乐得她直想祝福路上的行人。原来连我们的蓓基也有她的弱
点。我们常见有些人自以为有出人头地的本领,殊不知这种本领除掉自己之
外别人却不大看得出来。譬如说,考墨斯绝对相信自己是全英国最了不起的
悲剧演员;有名的小说家白朗不在乎别人把他当作天才,只求上流社会里有
他的地位;了不起的律师罗宾逊不希罕自己在国会议事厅里的名声多么响,
却自信是打猎的能手,以为骑马跳栏的本领比什么人都高强。拿蓓基来说,
她的志向就是做个体面的正经女人,同时也希望别人把她当体面的正经女人
看。她学着上流妇人的一套儿做作,学得努力,学得快,学得好,成绩是惊
人的。上面说过,有的时候她当真以为自己是个高贵的太太,忘了家里的钱
柜空空如也,大门外面等着要债的,自己非得甜嘴蜜舌的哄着做买卖的才过
得下去,简直是个没有立足之地的可怜虫。那天她坐在马车里──自备的马
车里,仪态雍容,气度大方,又得意,又威风,看着她的张致,连吉恩夫人
也忍不住觉得好笑。她走进皇宫的时候,高高的扬起了脸儿,那样子活像个
皇后。我相信即使她真正做了皇后,举止行动一定也是非常得体的。
罗登·克劳莱太太觐见王上那天穿的礼服真是又典雅又富丽,这是千真
万确的事实。出入宫廷的贵妇人只有两种人看得见,一种是戴着宝星、挂着
绶带、有资格出席圣詹姆士皇宫集会的豪贵;另一种是穿着泥污肮脏的靴子
在帕尔莫尔大街上游荡的闲人。一辆辆马车载着用鸵鸟毛做装饰的贵妇人走
过的时候,他们倒也有机会偷看一两眼。在宫廷集会的日子,下午两点钟,
御前卫兵便吹起胜利进行曲来了。他们穿了钉花边的短外套,骑着跳跳纵纵
的黄骠马,因为普通的乐师奏乐的时候坐在凳子上,他们可得骑在马上吹喇
叭。在大白日里,时髦妇人实在说不上有什么迷人可爱的地方。六十岁的伯
爵夫人,身段肥胖,穿了袒胸露肩的衣服,脸皮皱得满是褶裥,却搽得有红

有白,单是胭脂就一直抹到宽得往下搭拉的眼皮底下,头上是假头发,里面
亮晶晶的全是金刚钻。瞧着这样子,我们也算长了见识,可并不觉得顺眼。
她那憔悴的容颜令人想起圣詹姆士街上清早的光景,一半的路灯已经灭了,
另外的一半一闪一烁,发出惨淡的黄光,好像黎明以前快要隐没的鬼魅。我
们在伯爵夫人马车里瞧见的美人儿应该在晚上露脸才对。在下午,连月亮神
沁茜亚都显得憔悴。现在是冬天,我们时常看见她和太阳神菲勃斯在天空里
遥遥相对,菲勃斯光着眼瞧她,瞪得她脸上失色。沁茜亚尚且如此,卡色尔
莫迪老夫人如何禁得起阳光从马车窗口直照着她的脸,把岁月留在上面的皱
纹老态都暴露得清清楚楚呢?宫廷集会应该等到十一月里,或者是重雾开始
的日子举行才是。要不然,名利场中有年纪的太太只好紧紧的关在轿子里抬
着上皇宫,还得挑个头上有遮盖的地方下轿,然后在灯光的保护之下对国王
朝拜。
有白,单是胭脂就一直抹到宽得往下搭拉的眼皮底下,头上是假头发,里面
亮晶晶的全是金刚钻。瞧着这样子,我们也算长了见识,可并不觉得顺眼。
她那憔悴的容颜令人想起圣詹姆士街上清早的光景,一半的路灯已经灭了,
另外的一半一闪一烁,发出惨淡的黄光,好像黎明以前快要隐没的鬼魅。我
们在伯爵夫人马车里瞧见的美人儿应该在晚上露脸才对。在下午,连月亮神
沁茜亚都显得憔悴。现在是冬天,我们时常看见她和太阳神菲勃斯在天空里
遥遥相对,菲勃斯光着眼瞧她,瞪得她脸上失色。沁茜亚尚且如此,卡色尔
莫迪老夫人如何禁得起阳光从马车窗口直照着她的脸,把岁月留在上面的皱
纹老态都暴露得清清楚楚呢?宫廷集会应该等到十一月里,或者是重雾开始
的日子举行才是。要不然,名利场中有年纪的太太只好紧紧的关在轿子里抬
着上皇宫,还得挑个头上有遮盖的地方下轿,然后在灯光的保护之下对国王
朝拜。
罗登太太在她的衣服上费了多少心思、精神和天才,吉恩夫人是不知道
的。利蓓加穿衣打扮的技术赛得过全欧洲最能干的时装专家。她的手又特别
巧,吉恩夫人再也及不上。她对蓓基上下一看,立刻发现不但做后裾的硬缎
非常贵重,衣服上的花边也着实精美。
蓓基说那缎子是旧东西,花边买来的时候便宜得少有,撩在手边有好多
年了。
“亲爱的克劳莱太太,这花边总得要一大笔款子才买得动吧,”吉恩夫
人一面说,一面低下头瞧着自己身上。她的花边,质地的确要差得多。她又
细细瞧着罗登太太做礼服用的缎子,很想说自己做不起那么讲究的衣服。可
是这话说出来似乎在刻薄小婶子,因此她努力忍住了没有开口。
虽然吉恩夫人心地宽大,如果她知道这些衣料的来历,恐怕未必忍得下
这口气。事实是这样的,罗登太太替毕脱爵士收拾房子的时候,在一个旧衣
橱里面找到了那花边和锦缎。推想起来,准是从前的主妇留下的东西。她悄
没声儿的把这两样东西带回家去,配着她自己苗条的身材做了一套衣服。布
立葛丝明明看见她拿东西,并没有问长问短,也不去搬弄是非。我想她在这
件事上很同情蓓基。不但是她,就是别的诚实女人,见解一定也跟她一样的。
蓓基还有金刚钻。她丈夫看见她耳朵上是耳环子,脖子上是项圈,亮晶
晶的戴了许多首饰,觉得真好看,只是自己从来没有看见过,便问道:“蓓
基,你的金刚钻首饰是哪儿来的?”
蓓基脸上红了一红,紧紧的对他瞅了一眼。毕脱·克劳莱脸上也微微一
红,拿眼望着窗外。原来首饰里面有一件是他的礼物。蓓基的珍珠项圈上一
个美丽的金刚钻扣子是他送的。这件事,他并没有对老婆说。
蓓基瞧瞧丈夫,又望望毕脱爵士,那刁钻得意的样儿好像在说:“咱们
抖出来怎么样?”

她对丈夫道:“你猜吧!呆子,你细想去吧,我的首饰是哪儿来的?这
小扣子是多年前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纪念。除此之外,都是我在考文脱瑞街
上波罗尼斯先生铺子里租来的。难道你以为所有进宫的奶奶小姐戴的金刚钻
都是她们自己的吗?谁都像吉恩夫人自己有金刚钻首饰呢?我看吉恩夫人的
比我的美多了。”
她对丈夫道:“你猜吧!呆子,你细想去吧,我的首饰是哪儿来的?这
小扣子是多年前一个好朋友送给我的纪念。除此之外,都是我在考文脱瑞街
上波罗尼斯先生铺子里租来的。难道你以为所有进宫的奶奶小姐戴的金刚钻
都是她们自己的吗?谁都像吉恩夫人自己有金刚钻首饰呢?我看吉恩夫人的
比我的美多了。”
他们一面叙家常,马车一面往前走,一直到皇宫门前停下来。然后他们下了
车子往宫里去,国王已经在宝座上,准备接见他们。
罗登赏识的金刚钻首饰并没有回到考文脱瑞街上波罗尼斯先生的铺子里
去,波罗尼斯先生也不来向她讨。原来这些首饰都给藏到一张旧书桌的抽屉
里去了。这书桌还是许多年前爱米丽亚·赛特笠送给她的,蓓基手里几件有
用,也许可以说值钱的东西,都瞒着丈夫收在这里。有些丈夫天生不管闲事,
有时候什么都不知道。妻子呢,喜欢遮遮掩掩的可多的是。各位太太奶奶,
你们里头喜欢私下做衣服买首饰的人有多少?有了新衣服新手镯不敢穿戴的
有多少?有时穿上新衣戴上首饰还是战战兢兢,唯恐身旁的丈夫看穿了秘
密,只能软语媚笑的哄着他。好在做丈夫的分不清新的丝绒袍子和旧的丝绒
袍子有什么不同,今年的手镯和去年的手镯有什么两样,也不知道那一块拖
拖拉拉的镂空黄披肩值四十基尼,也想不到波皮诺太太每星期都在写信要
账。
罗登太太戴的耳环子,还有她那白嫩的胸口挂着的饰物,全是光彩耀目,
珍贵得了不得。这些东西罗登虽然没有看见过,斯丹恩勋爵却知道它们的来
历,也知道是谁花钱买下来的。斯丹恩勋爵身为尚粉大臣,算得上国家的柱
石,又是御前显要的近侍,那天也在宫里当差。他全身桂满了绶带、宝星和
各种勋章,特地迎上来招呼利蓓加。
他对她鞠了一个躬,微笑着援引了《一绺玷污了的鬈发》
①里面美丽的诗
句来奉承她,可惜这句子已经用得太多,成了滥调了。他夸奖蓓基的首饰像
诗中女主角贝琳达的一般,“犹太人愿意亲吻,外教人愿意崇拜。”
利蓓加把脸儿一扬,答道:“我可希望您大人是信奉正教的基督徒。”
这位权势赫赫的贵人对于那江湖女骗子那么不避耳目的献殷勤,引得旁边的
女客们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先生们也在点头点脑,偷偷的批评。
利蓓加·克劳莱(娘家姓夏泼)和王上见面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形,我
不敢擅自描写,一则因为我没有写作经验,笔下也不高明,二则我想到这辉
煌的人物,已经觉得眼花缭乱,何况我对于国王忠诚虔敬,不敢失了体统,
在想像之中都没肯对那神圣的接见室瞧得太仔细、太大胆,只敢诚惶诚恐、
肃静无声的快快退出来,一面接二连三深深的鞠躬。
我可以说那么一句话:自从蓓基进宫觐见之后,整个伦敦找不出比她对
国王更忠诚的臣民。她口边老是挂着王上的名字,赞叹他风度出众,谁也比
不上。她到高尔那奇画师那里去定了一张国王的肖像。凡是艺术能够创造、
她的信用可以赊得动的作品,再没有比这张肖像更精美的了。我们最圣明的
王上有一张像是很著名的。在画儿里面他穿着方扣子外套,上面一条皮领子,
下身是灯笼裤,脚上穿了丝袜,头上戴着鬈曲的棕色假头发,满脸堆笑的坐
在椅子上。蓓基挑的就是这一幅;她还叫画师在别针上也画了王上的像,戴
①十八世纪诗人蒲柏(
AlexanderPope)的长诗“
TheRapeoftheLock”。

在身上。她在熟人面前不断的谈起他态度怎么谦和,相貌怎么轩昂,听的人
先是觉得好笑,到后来简直有些腻烦了。谁知道,说不定她还想做孟脱侬
在身上。她在熟人面前不断的谈起他态度怎么谦和,相貌怎么轩昂,听的人
先是觉得好笑,到后来简直有些腻烦了。谁知道,说不定她还想做孟脱侬
和邦巴图②呢。
最妙的是听她模仿正经女人的谈吐。她本来也有几个女朋友。说老实话,
这些女人在名利场上的名声不算太好。现在蓓基仿佛是做了良家妇女,不屑
再和这几个不清白的人为伍。有一次克拉根白莱太太在歌剧院的包厢里对她
点头,她睬也不睬;又有一次,华盛顿·霍爱德太太在公园的圆场遇见她,
她只装没有看见。她说:“亲爱的,你总得让人家知道你的身分,不能随便
跟不清白的人来往。我真可怜克拉根白莱夫人。华盛顿·霍爱德太太为人也
不算坏。你是爱玩叶子戏的,如果你爱上她们家去吃饭的话,我也不反对。
可是我不能去,也不愿意去。请你告诉斯密士说她们两人来拜访我的时候,
只说我不在家。”
蓓基进宫时的穿戴,她的鸵鸟毛、耳垂子、漂亮的金刚钻首饰等等,都
上了报。克拉根白莱太太看了这段新闻,心里气不过,对她的朋友们批评蓓
基,骂她浑身臭架子。乡下的别德·克劳莱太太和她的女儿也得了一分伦敦
的《晨报》,看得一肚子气,觉得越是邪道女人越是得意,大大发了一场牢
骚。别德太太对她的大女儿说:“如果你长了一窝子淡黄头发,两个绿眼珠
子,”(她的大姑娘跟蓓基恰好相反,黑黑的皮肤,短短的身材,一个狮子
鼻),“如果你的妈妈是个走绳索的法国女人,那么你倒能够戴着漂亮的金
刚钻什么的,叫你嫂子吉恩夫人带着进宫。可怜的孩子,你只不过是个斯文
人家的姑娘。你的血统是全英国最好的,你信仰虔诚,做人有节操,这就是
你的嫁妆了。我自己呢,也算是嫁了从男爵的弟弟,我可从来没想到要进宫
──如果贤明的夏洛特王后活着,我看有些人也就别想进得成。”牧师太太
这样一说,宽慰了好些。她的女儿们叹口气,把《缙绅录》翻了一黄昏。
有名的觐见仪式过后几天,贤慧的蓓基又得到了不起的面子。有一天,
斯丹恩侯爵夫人的马车来到罗登·克劳莱太太的门前,一个听差走下来,使
劲的打门,竟好像打算把前半幢房子都给打下来似的,总算他发了慈悲心,
只递上两张名片就转身走了。这两张名片一张是斯丹恩侯爵夫人的,一张是
岗脱伯爵夫人的。如果这两张纸片儿是美丽的图画,如果纸片外面裹着一百
码马林的细花边,一共值二百基尼,蓓基对它们也不会看得更重。在她客厅
里的桌子上有一个专搁来客名片的瓷缸,不消说,这两张名片立刻在瓷缸里
占了最显眼的地位。天啊,天啊!几个月以前,我们的蓓基还是浅薄得可怜,
拿到了克拉根白莱夫人和华盛顿·霍爱德太太的名片就欣欣得意,如今她结
识了宫廷贵妇,这两张不值钱的纸片儿立刻退居末位,没人理睬了。斯丹恩!
贝亚爱格思!海尔维林的约翰士!加默洛的开厄里昂!多响亮的名字!不消
说,蓓基和布立葛丝在《缙绅录》中找出这些尊贵的名字,把他们各家的来
历和支派查了个清清楚楚。
两个钟头之后,斯丹恩勋爵来了,他向来喜欢东瞧瞧西望望,什么都逃
不过他的眼。这一天他发现他家里两位夫人的名片已经在瓷缸里占了首座,
成了蓓基手里的王牌,忍不住笑起来。他对待世人向来是讥诮的态度,倘若
①孟脱侬(
Marquise de Maintenon,1653─1719),法国女作家兼教育家,法王路易十四十分推崇她,

1684年秘密娶她为续弦。
②邦巴图(
Pompadour),法王路易十五的情妇。

你做人不老到,热中的情绪落在他眼睛里,他可就乐了。不久,蓓基从楼上
走下来。只要她预先知道勋爵将要光临,一定会把自己修饰得十分俏丽,头
发梳得一丝不乱,手帕、围身、披肩、软底鞋和许多女人用的零星东西都给
安排得整整齐齐。连坐着的姿态都有讲究,不但动人,而且显得自然,这才
等着迎接他。如果勋爵出其不意的来了,她当然只好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楼上,
匆匆忙忙照照镜子,尽早的下来伺候这位大人物。
你做人不老到,热中的情绪落在他眼睛里,他可就乐了。不久,蓓基从楼上
走下来。只要她预先知道勋爵将要光临,一定会把自己修饰得十分俏丽,头
发梳得一丝不乱,手帕、围身、披肩、软底鞋和许多女人用的零星东西都给
安排得整整齐齐。连坐着的姿态都有讲究,不但动人,而且显得自然,这才
等着迎接他。如果勋爵出其不意的来了,她当然只好三步并两步的跑到楼上,
匆匆忙忙照照镜子,尽早的下来伺候这位大人物。
她说:“大人,多谢您啦。瞧,你家一位太太一位少奶奶都来过了。你对我
太好了。我刚才不能出来,因为我在厨房里做布丁。”
老头儿答道:“我知道。我来的时候在栅栏里看见你来着。”
她道:“你的眼睛真尖!”
他和颜悦色回答道:“漂亮的太太,我眼睛倒还尖,可就没看见你做布
丁。你这小傻瓜就在扯谎!我明明听见你在楼上房间里,想来准在抹胭脂─
─你该送些胭脂给岗脱夫人,她的脸色难看得简直不成话。后来我听得你的
卧房门开了,你就下来了。”
罗登太太如怨如诉的说道:“难道说你来了,我不该把自己打扮打扮好
看吗?”她把手帕擦抹自己的腮帮子,仿佛要证明她脸上没有胭脂,而是因
为羞人答答的,所以有些儿红晕。谁知道这里面的把戏呢?我听说有一种胭
脂是手帕擦不下来的,还有一种更好的,连眼泪都洗不掉。
老头儿把他妻子的名片绕着指头儿转,说道:“好,你是打定主意要做
个有身分的时髦太太了。你把我这可怜的老头儿逼的走投无路,一定要我拉
扯你踏进上流社会。你这傻子,到了哪儿你也站不稳啊!你又没有钱。”
蓓基插嘴道:“你给我们找个事吧。越快越好。”
“你没有钱,何苦要跟有钱的阔佬争胜要强。你好比是个脆薄的小瓦罐
儿,偏要跟大铜吊一块儿比个高下。所有的女人全是一样。人人都为没有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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