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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暖人生路 (1)

三月风(当代)
<冷暖人生路>
第1节
贫穷逼我离家来深圳(1)
86年的初春,湘中地区气温仍旧很低,可我的情绪更低。虽从独木桥挤了过去,可毕业分的工作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山包上(到小镇要30分钟、到县城、当时县城与市在一起、骑自行车要70分钟)。别说看MM,就是看到母蟑螂都很希奇。一份报纸除了接见外宾、评论员文章、政治、就是某某讲话、再不就是某某领导检查、视野某地。一本杂志从早班、中班、晚班、从星期一、到周末、传来传去。
虽然当时的红本子很吃香,可本人的“成份”不好(地主‘外公当年有200多亩地’、资本家‘爷爷在一个现在的地级市内有16间铺面’、国民党‘老爸是国民党宪兵总队湖南支队的少校’、反革命‘毛选四卷老爸用来包烟让姑父看见告了’、如果经历过当时那年代的人,就会知道这么多的“好事”全让我摊上了。也就能想象得出我家会是什么环境)。
用一句在我八岁时,生产队一个有5个丫头的妈妈话来证明。大人笑话我看上了她家的三丫头。她指着我说。“我就是一个晚上生一个女儿,也不嫁给他们家”。现在三十二年过去了,她当时的表情仍旧时时浮现在我眼前。而且次次一想起来我就全身鸡皮。
工作了,可姐姐早就嫁了。姐姐是48年出生。哥哥55年出生。到76因为娶不到老婆娶,后多方托人介绍娶了一个湘北的水乡姑娘。在77年时,我全家当时负债就高达3000多元。而全家当时的全部家当也不值当时的币值300元。
可想而知我的学费有多难要到。初中之前,两个母鸡生的蛋就是我的学费、纸、笔、费来源。爸爸自从在厦门被红四军包围收编后就不肯干活。要不是妈妈看的紧。爸爸早死了一千次了。也不会有我哥、我来到这世界。
家里没有劳动力,哥哥就要支持一个根本不像家的家。妈妈成了一个争工分的机器。天天是天不亮就出工、很晚才回来。一直到我初中时。我没有吃过一餐晚饭是在有光线的时候。
每年、年三十、年初一也都是如此。因为我们家不需要去给人拜年。所以生产队会叫我全家去看晒谷场、养猪场。这种轻松活计不到过年我们家是摊不上的。而且过年给的工分也高。所以我全家都乐意争工分。
不要拜年是因为我奶奶50年就自杀了。爷爷挨到了我出生的当年也逝世。外公让“人民公社”在“三反五反”时就“专政”了。(因为田地太多要枪毙)。外婆不想外公在天国寂寞,外公升天的当晚也跳了池塘。几个姨妈都是好不容易才嫁了死了妻子的“红五类”,不敢来看我妈。姑姑一直到三十多岁才嫁了一个死了妻子的大队支书。姑父家是五代“又红又专”的“贫下中农”。更不会来看我们家了。我小叔叔一肚子诗、词、曲、赋。可就是娶不到老婆。至今还是一个人。因娶不到老婆,小叔远走江西帮人扛竹子。所以别人家都在过年的时候。我们全家只有上坟的份。
在我不到5岁时,家里没有人看着我。爸爸是除了睡觉就不管事的。妈妈只好送了一个老师十个鸡蛋。将我关进了“小学校门内”。毛的语录、“金顺华”“欧阳海”日记开始了我的学生生涯。
在小学,我成了老师的活教材,如果教到黄世仁、南霸天、刘文彩、国民党、地主、反革命“如何、如何欺压老白姓”时,就会叫我站到讲台前面。最少要站一节课。最长时间我站过一个上午“三节课”。
每次深夜开批斗大会时。(农村白天要干农活、学校上课,所以每次政治运动来了,大批斗会都在深夜,在学校的操场上。晚上农村人没有事可做,生产队又记工分。所以到的人特别多)。我爸是必到的对象之一。而我就必须站到学生的最前面。在山呼打倒我老爸时。我不举手一同叫打倒,后面的同学就会踢我的屁股。这样的学生生活我挨了4年。
到了72年之后。运动少了。我才能安生的读一点书,我的成绩也就从四年级开始追了上来。也是老爸的一句话与老妈的老黄牛生活方式。让我发狠、拼命的学。不管老师,同学如何看。我只有读书这一条路了。
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老爸的原话是:“我们家族的未来只有靠你了。我不行了。你哥更不行了。如果你还认我这个爸,如果我死了,你还有脸来我的坟前烧‘一柱香’。如果你还想有钱给我烧‘一柱香’。你就给我认真读书。否则。你可以不读书了。去争工分”。
当时“一扎香”(不知有多少根)要5个鸡蛋。还得偷偷的去买。因为“香”是四旧的产物。当年有一个运动好像是叫“破四旧、立四新”。只是记忆,具体我说不清了。但破四旧、立四新是肯定的。砸古庙、砸祠堂、烧文物、毁菩萨就是那年代。
我不是为了能给我爸爸在死后烧香、也不是为了有钱去买香烧。当时我很看不起我爸爸。我是为了不干农活。抢早、插晚、修河、修公路我是真的怕。一来是我懒惰,二来是真的累。让我发狠读书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家族沉沦了。我有责任为一个家族的兴、衰努力。
我对我爸的看法改变是在我读初中一年级时。当时我13岁不到。妈倾全家的的余钱19大元。让爸爸带我去市内看我爷爷当时拥有的16间铺面。那16间铺面的雄伟大与宽大,给我的第一感觉是我爷爷的气魄与能力。第二感觉是我家当时的可怜与凋怜。第三感觉是人生的落差与悲哀。
我看着50多岁老爸那无声的泪。看着那进进出出的男女、看着与我同年龄在欢奔乱跳小孩。说真的,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想杀人,想杀死所有住在我爷爷铺面里的人。那是我们家的,那其中有属于我的一份。可我连走进去的权利都没有。一个5分钱1两粮票的烧饼,支持着一个13岁的男孩与父亲在那街对面站了一整天。
当星星满天之时,爸爸拖着我向回走。父子俩走到天快亮了才到家。可我不觉得累。一个人站在我家门前的池塘边上。我人生第一次发出了嚎叫。那叫声我相信能传出十里。我爸爸妈妈站得远远的,看不清他、她们的脸,但我知道,他、她们都哭了。
从那一天起,我不需要有人叫我读书,更不需要老师叫。下课了。同学们都去玩,只有我。一个人在做练习。并且是多数的练习都重复做两次。放学的路上,我要去采棕树子、黄枝子。1公斤晒干了的棕树子能卖1角钱、1公斤晒干了的黄枝子能卖2角5分。
我上学的路都是从山边走。路边上有很多棕树,山上面有很多黄枝子。我上学带有砍刀,留意到有棕树子时,将砍刀埋藏好。放学就砍了背回去晒干。星期天担着去收购站卖。再到镇新华书店换回来图书。上甘岭、青松岭、杨子荣、江姐、刘湖兰、红湖赤卫队、闪闪的红星、等图书当时都只有8分、1角2分钱左右。我两周一盘都能换回来10本左右的图书。
换回来的图书我用磷肥袋子纸包好。(现在叫牛皮纸)。写上名字、编上号码用建房子的土砖压着。上学时带到学校“租给”同学看。看1本1分钱。看5本3分钱。当时图书是仅有的课外读物。老师有时也借了看,只不过没有钱给。最多是换来女老师中午吃剩的几块肥肉。这足以让全体同学为之羡慕。(因为离家很远,中午饭都是带到学校,学校帮加热再吃)。
有了老师的参入,我的图书“租借”很成功。连霸王生也不敢不给我“租金”。到我初二。我的学费就不再靠母鸡生蛋了。能自足还有余钱给我妈买上半斤猪肉。当时供应的猪肉7角7分一斤。议价猪肉9角5分一斤,每次我最多也只是买半斤猪肉。
我现回想起来,主要是当时的读物少,加上中午午睡时间长,长达80分钟。老师们有时不午睡。没有东西看。只好向我“租书”。加上我的成绩好。数学全年级第一、二。从没有到过第三。其它课都在年级的前十名。
第2节
到高中,住校了,没有办法赚钱。在初中时积累的200多本图书。成了我生存的基础。可没有新书增添,很快我就两手空空。靠家里接济生活费。这时我的嫂子过来了,妈妈也快50了。再也帮不上我什么。向哥哥要钱,无异于与虎谋皮。我再度依靠母鸡生蛋才能活下去。可我知读书的意愿更强,常常是一包“榨菜头”对付一个星期。(榨菜头是妈妈做的)。
是“榨菜头”“母鸡”送我挤过了独木桥。是母亲的双手送我过了河。所以我至今也不敢吃鸡肉、鸡翅、鸡腿。
是我的母亲那粗糙的双手将我推过了河。更是我爸爸那一把老泪,让我知道了我的责任重大。
当收到录取通知书时,我第一个去的地方是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坟墓。第二个的地方是我爷爷那16间铺位。其它的人都不知道我录取了。
在离家时,我们一家人(多了一个姐夫外、小外孙、小侄子)坐在了一起,那一餐是我家当时最奢侈的。有5角钱的猪肉、一条我姐夫(当时是小学老师)从他学生家里借来的鱼、我妈还杀了一个公鸡。鸡肉一块我也没有敢动。我怕我后面几年还要仍靠母鸡生蛋才能活下去。我不能忘了是鸡蛋将我送出了农村。
当我提着被子、几件衣服离开家时。我第二次站在那池塘边上嚎叫了。因为上午,那叫声召来了整个生产队的眼光。同时也将我的小侄子吓哭了。但没有一个人走近我和走近我家。当我站在山顶上回头看我那“家”时。我发出人生的第三次嚎叫。我想我那叫声一定比沙漠中的狼嚎还要凄凉。因为山周边的几个生产队的人都跑了出来。
84当我毕业分回去再次见到我妈妈时,她告诫我,今后别再嚎叫了,很吓人。
刚上班,我背负着振兴我家族的豪情,决定在单位要混出个人模狗样来。但决不是为了报效祖国,是为了让我的父母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我开始告诫自己,要拿出在农村做农活的劲,做好工作。
上班的第三天,我就发现我错了。因为没有人当我一回事,当时的邮政局(现在应该说是电讯局)跟本就不在乎我。没有一个部门肯要我。一直到第五天,总算是将我“高就”到了那山头上的交换机站。(为了备战,当时的交换机站多数建在山里)。
到交换机站,接待我的是从山下到山上满山的蚂蚁。和一直到晚饭才睡醒的“站长”。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有“红本子”,我的工资没法定。最后给我定的工资居然比“站长”高了2元8角。这下可好了。我人没有到,站长就知道了。我居然比他这“老革命”(在交换机站干了16年)一个月多了3.5斤猪肉。
在我工作之余,因为我还需要“接受再教育”,因为我“大有作为”,因为我年轻、因为要培养专业技术人员。所以我要为站长每天打扫他的房间、办公台、从山顶上担粪、肥、山底下担水浇他在半山腰偷种的十多块“自留”菜地。
同时也因为我的工作“出色”,在我工作的第二个月,我就分配到了一个只有三只脚(另一只脚与对面办公台用一块木板固定在一起)的办公台上的一个抽屉。我拿到我人生的“第一把锁匙”。当时站里共19个同事。有抽屉的只有8个。我是第9个。也就是说我的“钞票”“粮票”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每到轮班我就会回家去,不是为了去看父母,而是要去砍棕树子、摘黄枝子。我当时是站里最高收入者。一个月52。75元,加上补助。我能拿到63元左右(视晚班多少而定)。
可我家里仍欠账高达2000多元。在上海读书的三年里,我没有回过一次家,不是不想家,是没有路费。我得利用假期将生活费赚回来,帮人补习成了我的专利,当时的学风比现在好多了。帮人补习的钱虽不多,可学生听话。也用功。这期间我还给我妈妈寄过三次钱。最多的一次是100元整。
在我读书期间,我哥、嫂与我、父母分家了。因为我读书最多,所以我要负担全部债务。我妈在家养猪、鸡、争工分还帮我还了800多元债。(因为我爸爸在我录取后也开始帮我妈做一些家务事)。但我寄给我妈妈的三次共230元钱。在我回家的当天,我妈妈就交给了我。
轮体的时间是两个白天,一个晚上。我能砍到100多公斤棕树子。最多的一次我砍了不下300公斤棕树子。交给爸爸帮手晒干。下次轮休我就是送到收购站去。换回来我急需要的书。(不是想做什么学问,是那山包上的时间没有办法打发)。我从杂志、名著、历史、到收藏知识类的书,只要我寻得到我就看。
因为我去新华书店次数多了,一个阿姨发现我爱看书,又经常只能买便宜的书看,就好心的介绍我。她有一个侄女在市图书馆。可办借书证。当时要办一个借书证。要单位的证明。我为了办到借书证,我开始了我人生第一次行贿。行贿的东西是一条我家门前池塘里的草鱼。是我偷偷钓的。有三斤多重。为了钓到一条大一点的鱼,又不被生产队发现,我用了三个轮休机会。钓到了第二天我就去行贿了。
情况不错,我的鱼送到,小姑娘就帮我办了一个借书证。只不过不是我的名字。是用她爸爸的名字办的。(这小姑娘也是我人生第一个最感激的人)。虽然后来没有能成为我的LP。可我仍旧常常想起她。
有了书,上班的时间就好打发了。因为交换站基本没有事可做。天天只是对着那几台“高、精、尖”的电子管。抹抹灰、尘之外。基本上不要动它。
一年的时间转眼就过了,男人到了二十二开始思春。周围的媒婆比我还急。介绍的对象一个比一个漂亮。可当她们一到我家坐坐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听媒婆说。是因为我家的“成份”与“经济”实力“超群”。加上我的老爸不肯干活。所以姑娘们“爱莫能助”。
要想寻一个好姑娘,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单位分到了房子。在市内结婚。山上面是不会有人跟着去数星星看月亮的。乡下的月亮、星星比山上面的还清晰。不想看了最少还能听到几声狗叫人嚎。
其实当时我并不急,因为我看上了图书馆那位。所以有空就跑图书馆。
在85年的3月18号,(因为一个日子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所以记忆特深)我对姑娘表示出来我的意思时。她的回答让我从头顶凉到脚底窝。她在五一就要结婚了。爱人是财政局局长的公子。在检察院工作。
五一节我去喝了我人生喝的第一次喜酒(以前我是从来不肯去参入的,一是没钱、二是没有人请、三是怕丢脸、四是不想让人害怕我)。实在是苦酒。但我必须去,毕竟她帮了我。我送她的是一个影集外加30大元。在当时出手这么大方可能只有我一个。所以她后来帮我多办了一个借书证。是他爱人的名字。
五一之后。我开始有计划的与媒婆联系,(因为我知道没有人能生两个女儿、最少第二个晚上不会再生)。同时开始与单位领导交往。因为我知道,我要是想找到“爱人”。我必须先有房子。一个单间是我的理想。
几次跑下来。我绝望了。原因很简单,单位等着房子结婚的人有67个。其中最小年龄的都比我大三岁。都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也就是说,我要到三年之后才有“资格”去排队。领导还“语重心长”的对我说,不要有了一个“红本子”就有了优越感。老同志为单位做出的贡献比你多得多。你要顾全大局。
为了“大局”。我对媒婆说近期不必再麻烦了。如果有人愿意在我这“大厦”与我结婚,我将终生对她“府首贴耳”。一个月、三个月、半年过去了。没有人愿意让我一生对她“府首贴耳”。
我知道,红本子并不能改变我的一生。穷字不是一个“本子”能改变得了的。只有存款“本子”才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
我不能重踏我哥哥的复重辙。我得努力改变我的生活。不为了自己,也为了爹娘。
在工作之余。我开始了抓青蛙、鳝鱼、砍棕树子、挖中草药。每个双休我都能弄上十块八块的。到86年的春节,加上妈妈、爸爸的努力。我还清了债。还留了200多块钱。我家也第一次过年不要去看养猪场、晒谷场。
贫穷逼我离家来深圳(3)
不看养猪场、晒谷场只能一时,不能一世。想在单位分到房子难上于青天,而我家里是没有潜力可挖了。我的路似乎绝了!
第3节
我不能死,因为爹娘都在。可活下去又能怎样?生与死之间。我没有死的权利。更不情愿一死了之。在当时,比我差的人不是没有,还很多。
想活就得变,如何变,成了我天天思考的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只有不到十天我寻到了答案。这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我那“山包子”的下面,有三户人家,其中有一户张姓的儿子在沙头角当兵,春节刚好回去探亲。又刚好与我聊得来。
他的一次无意之谈,让我茅塞“大开”。他说,在他巡逻的边境线上,经常有人逃去香港。过去几年就有身份证。他看到回来大陆来过年过节的香港人个个都很有钱。
不是香港吸引了我,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香港到底多有钱。但钱字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第二天我就有意去寻他,问他逃香港是不是很难。他看了我半天,说。不难。说说也不怕,你又不可能逃去香港。
因为他认为我当时的工作、收入是很好了。所以他神侃了一下午。而我也第一次知道了沙头角过去就是香港。知道深圳、罗湖、莲塘、知道香港人很有钱。很好赚钱。
但有一点让我迟疑了,他说,逃去香港的人一旦抓住了,只要坐牢。让人发现叫站住,没有停下来的,巡逻兵可开枪。坐牢没有什么,死都不怕。可真是让人开枪打死了,就不值得了。
有了变的机会,我岂能放过。几天之后,他要回部队。来看我,我们又聊了一通。这时我又知道莲塘最近香港。从长岭到沙头角方向最多人逃过去。白天巡逻的人少,傍晚巡逻的人反而多。我也知道了进深圳需要办边防证。否则连深圳都进不了。
我特意问小张,到深圳的路费、时间。如何坐车。他当时跟本就没有在意我顺的意义。都详细的说了。还告诉我,要是真的去深圳,没有边防证可请人带进去。在广州火车站对面有一个宾馆,有中巴车去深圳,中巴车就可代办边防证。他的这一细节让我省了很多麻烦。
他一走,我就开始计划离开单位的事。虽然我一直在准备。可我没有想出对父母说要出门的理由。自从上班单位就没有叫我出差过,突然要外出,根本寻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
心里更不愿意抛下父母不管不顾。可家里的生活与单位的现实,当时我判断,几年内我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也就是说,我的青春必然是混过去。别说是结婚,就是供养正一天一天老了的父母我也无能为力。
可我又不愿意在山包子上呆下去。时间就越来越难打发了。别说是工作,就是坐起来都没有心情。在床上呆了两天,终于让我想出了两一其美的办法。请病假,单位的人多。为了多赚一点钱,谁都愿意替人顶班。别说是顶一天,就是二十天,只要有人顶班,站长是决不会过问的。
86年3月18号。这天是我的生日,我准备好了一切。回去看了父母,吃了一碗面。我就去了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坟上,规规矩矩的叩了九个头。在三座坟前(我爷爷奶奶合藏),我大声的说了出来,我肩上的责任太重,如果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在天有灵,就保佑我此去顺利,如果我还能回来,我一定会带上香火。现在这半生不死的德性,每次上坟,连香火我都烧不起。当天晚上去了我姐姐家。第二天我又弯回家里,帮父母做了一会事。
出门时,我没有敢回头看父母,到了家对面的岭上。我跪了下去,对着我的家门,(它虽不像一个家)。可它毕竟是我生长的地方。我一连叩了无数个头。我没有敢再嚎叫,心里在告诉自己,此一去将不知何时再会再回来。父母。别怪我,儿不孝,但只要我没有死,不久我就一定要我衣锦还乡。
在回山包子的路上,我不停的告诫自己,逃不出不去就不去。十天为期。不行就回来,决不能死在外面。
在山包子上,我给我父母、哥哥、姐姐留了一份信。很短。告诉他们我走了,目的地是香港。如果三个月内没有我的信。那我一定是死了,何处青山不埋人?赡养父母的责任就拜托哥哥、姐姐了。就当爸爸妈妈没有生我。
我将当时我的工资与积蓄都翻了出来。共计有383。57元。我带了350元。余下的我用信纸包好与我的信一同放在我的“抽屉”里。当时让几个同事安排顶我的班。我故意安排了二十天,当时我还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86年3月20日上午9点。我只提着一个包,两件衣服,一件背心,口袋里350大元。离开了山包子。
当我踏上火车时,我哭了。因为此一去,不知是否还能回来。但当火车起动。我就止住了泪水。因为我没有再后悔的机会。路——已经开始!生死我都必须走下去!
深圳我来了!!
题外话:
回忆是一件非痛苦的事!它让我激动,让我彻夜难眠,更让我自责。因为人生的路上,当回想起来,我会发现有很多的机会差过了,在很多次人生十字路口选择错了方向,走了无数的弯路。当我回忆发现因为我的选择错误导致我坎坷、失意我会不停的假设。认为如果……如果……
其实根本不必后悔,因为我走错、选错。我才能更深的体会人生。假设根本就不能成立。人生路——不是实验室。实验可先假设——不对再重来。人生路。没有重来的机会!!
所以我常对我认为值得交往的弟弟、妹妹谈我的坎坷人生。目地只希望看到、听到的弟弟、妹妹少走弯贰?从我的身上吸取教训。一生顺利。
进入主题。
1986年3月21日上午10点我到达广州车站,按小张说的,我顺利的坐上了中巴,直截了当的问司机,能不能将我带进深圳。司机的答复是肯定的,没有边防证的人,每人收费50元。证是集体证,进关之后就失效。
我没有犹豫,命运也不可能给我犹豫的机会了。生死路就在眼前,只有走下去。
到南头检查站是21日下午1。15点。(当时只有广深公路,但路上的车很少)司机办证只用了不到10分钟。一车人就顺利的过了关,这一点我一直很庆幸,来的路上很顺利。
下午2。30分我踏上了深圳的土地。地点在燕怡小学(现在地王位置、当时有一棵大榕树从学校的围墙内伸出来,当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一下车,就看到了燕怡小学围墙上贴满了招工广告。
我当时那兴奋别提了。但我的目的地是香港,只是草草的记下了两个招家教的电话,我就开始打听到莲塘的车。
3路车将我送到了东门、5路车将我送到了长岭,按公安的话说,我要去踩点。当五路车开动时,我看到了深圳满地都在建楼,向怡景花园、现在电视台方向,到处都是建筑工点。过了黄贝岭站,我已经告诉自己,如果过不去,在深圳停下来,也决不会饿死我。
我心花怒放,告诉自己不会死了,一个满地建筑的城市,决不可能没有我立足的地方。
车到长岭站,我看到了香港的山水,两道铁丝网阻隔了我的去路,从长岭站下来,我沿着公路向前走,看到了现在“隧道口”有一个中队的武警。当时刚好对面有香港警察巡逻过来,我知道,此时此刻不可能有机会逃过去了。只能先停下来。没有必要去送死。
我不想去寻小张,因为小张会时常写信回家,只要透露了一点风声,我的后路就没有了。单位是不可能迁就我的,因为我没有能力值得单位迁就。
5点钟,我从5路车返回了市内。转3路车直奔燕怡小学的围墙。我抄下了十多个地址,第一个去的是德兴大厦的十二楼。去应聘家教,这是我在上海最拿手的一个“行业”。也是我的谋生技能。当我敲开门,男主人第一句是,我家不请男老师。你要是有女同学可介绍给我们。
没有放弃,转身我去了金城大厦,得到的答复是一样的,两家请家教的连我的“红本子”都没有看,仅仅因为我是男的,我就没有机会。但我从这两家主人口中打听出了家教的收入。每晚补两个小时,工资是400元。我想我只要寻一家家教我就比在单位上班,要强出了8倍。白天我还可以做其它事。
第4节
金城大厦下面的一部公用电话改变了我的求职路,看到电话,按我抄的电话给深圳水库边上的一个电子厂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听说我有红本子,而且是名牌学校出来的,当即叫我去考试。并告诉我坐3路车到水库。再问大望村就寻得到了。
我是7点多钟才到的水库站。从车上下来,深圳已沉静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可谁知道有一个求生意识很强的“三无人员”为了活下去在寻找生路?
我按路人的提示,沿路向前走,因为当时要根本没有车到大望村了。在水库站向沙湾方向走到第一个坡顶,我就让武警5中队的执勤抓住了。因为我没有“边防证”。他们“理所当然”的扣留了我。
可能是天意,可能是我的命好,抓我的战士抽烟时火机打不着了。问我有没有火机。刚好我为了寻到工作、也为了麻醉自己,我刚始学抽烟。身边有烟有火机。
这只火机让我与战士拉近了距离,在与他的谈话中,我听出了他是我的老乡。我用湖南话问他是什么地方人。能不能放过我。他看了我半天,又要了我的身份证、红本子,借着手电筒光看了看。与另一个战士说,是我老乡,别为难他了。
再我递上第三支烟时,他问我去大望村做什么,当听说厂方要我去考试时,他笑了,你这红本子,他们厂还要考你?他主动提出带我去。
11点钟我到了厂门口。当时厂里还在加班,我老乡将厂保安叫了出来,几句话,保安跑去叫来了老板。一个在大望村“土生土长”的香港老板。
看在战士老乡的份上,老板当即就考我,一张收音机线路图。这对我来说只是幼儿园的知识。5分钟我就回答完老板那张纸上的所有题目。
老板也很爽快,当即告诉我,工资500块,加班另计。保安带我到了一个有两张床都空着的小房间。战士老乡看我进了厂就回中队了。
我当时激动不已。不是因为500块,家教一个月也有400块。一天才2小时。是因为我有了落脚点。能寻到一个不要钱的住宿,我就有了机会。
第二天一早,老板告诉我,今天的工作是修机。这样我开始了流水线工作,收音机在流水线生产我是第一次看到,生产过程中有不少的故障机出来。调试小姐的调试速度惊人。只十分钟,我的工作位上,故障机就有十多台。
按我的经验。我一步一步的向下检查故障,等我修好第一台机子时,我的工作位上成堆的机子让我无法动手了。
故障机不停的来,调试小姐只在机子上贴了1张贴纸,标上1、2、3。我看着成堆的机子,急的冒汗了。小声问小姐,1、2、3、是什么意思。
她看了看我,告诉我。贴号一样故障一样。1号表示是功放坏了。2号表示是微调坏了。3号表示是收不到台。此时我如梦初醒。生产线上的故障与我在学校学的不一样。它有共同点。而且测试出来了,只需对零件做更换就行。
有了方式,到上午下班时,我的台面只有四台故障机,当下班铃一响,全厂的工人都走了,我没有动,弄完这四台机子。我拿出来笔记本,将故障原因、零件编号、贴纸号码表示意义全记了下来。
老板刚好从洗手间出来,看我在做笔记。问我要了笔记本看。没有说什么。当我出厂门时,他在厂门口等我。叫我与他一同走。我在厂家的第一餐就这样与老板一同吃的。
下午我上班就让老板叫了进办公室,他给了我一个没有站相片的厂证,上面写的是维修部主管。我人生第一次有了“官衔”。
任务是将生产线上的故障机原因找出来。并提出修改措施。
有了“官衔”。我开始游走于各修理位,坐下认真观察故障机故障类别。我发现。1号故障特别多,有时是成批的下来。原因很快让我查明。功放三级管型号是9018。该三级管质量特差。到下午下班,我将原因与整改方案给了老板。建议将该三级管在插件前做质量测定。
到了晚上,我做了一个特简单的三级管批量测试器。一次可测试20个三级管。我到仓库要了一包9018。测试结果是。平均有25%开包就是坏零件。
当晚我一连做了十个同样的测试器。交给老板,在插件之前就对功放三级管9018全部测试。到第二天下午,1号故障基本功上根除。整个下午1号故障只有12台。
到第四天上午,我的厂证给我贴上了相片,官衔从维修部主管变成了生产副厂长。当天晚上,我收到了我人生的第一个红包。人民币“工农兵”10张。住房也从两张床的房间搬到了老板住的同一栋楼,一个有7平米左右的房间。
骑牛望马—我的第一桶金(1)
在大望村XX电子厂的日子过的很快。红包、加班费、工资。到4月8号。我得了322.6元。(这张工资单我至今保存着、这是我第从资本家手里挖来的第一桶金、我要让我的后代记住,人挪活、树挪死,穷则思变、变则通)。
在我进厂的第三天,我用“航空”快信给父母报平安,并告诉他们我的收入情况。(当时还没有拿到红包)。父亲的回信很快就到了。收到我的信,我妈人都疯了似的,又哭又笑。但信尾有我妈亲手写的一句话。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在什么地方我都放心,但一定要活着。
我不知道父母当时的感受。但我能理解我出走之后,我妈一定快疯了。我妈是在收到我的信才知我“跑”了。
在我收到第一份工资时,我给家里寄了100块。并告诉我父母,我此生不论是生是死,我决定留在深圳。
在我收到工资的当晚,12点多了。我一个站在厂前面的深圳水库边上,我默默的告诫自己。生是深圳人,死。我也要做深圳鬼。我不是好马,但我也决不能吃回头草。
有了决心,就好做事,我时时告诫自己。现在的月收入(加班费一起)足足顶我在单位做一年。没事做好过有事做。更好过在家连“爱人”都寻不到。有了钱,这世界决不会少了我的“爱人”。
为了“爱人”、为了钱、为了父母、为了我自己。我得拼命。累不死人。再说在厂里也不累。只是时间长。坐在厂里总比我在家里做农活舒服。看在钱的份上面,我得努力。
在4月15号,我对厂里的一条生产线做了一些局部的调整,向老板要了一个秒表。对每一个工作位工作流程做了一个精确的时间计算。18号下午,得到老板的同意,生产线开始试运行。结果是生产速度提高了15%,从每小时生产63台收音机,达到了每小时73台。而且传动带上看不到太多的故障机停滞。
4月22号晚饭时,我收到了我人生的第二个红包。四张一百的港币(当时的港币对换人民币只有100:38)。但我仍旧很高兴,因为我又得了单位两个月的工资。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港币。红红的颜色,真是很可爱。
因为我没有熟人,也没有朋友,只有战士老乡来看过我一次,我请他喝了两瓶汽水。再也不认识人了。
所以星期六、星期天对我来说没有意义。只想加班多赚钱,可电子厂不是天天有加班的,有时一两天没有事做。
没事我就开始整理笔记,将厂里的生产线每个工序、时间、测试器型号、频点、频率、到使用、零部件的测试、从插机、装机、修理、包装、QC、QA等做了十分详细的记录。
在我进厂后的几天,不知是因为我的“官衔”、我的努力、我的红本子、我的湖南普通话、我人模狗样的外表、还是我这176CM的身高。总之。我周围有时常有“小姐”来请教我。通过小姐,我认识了十多个技术很好的维修师傅。清一色的梅州市、大铺县、三河镇人。清一色姓张。
认识了这一批朋友之后,我从他们、她们的口里知道,深圳有很多电子厂,像我这种有技术的人,工资都在1200左右。也就是转着弯告诉我,老板给我的钱少了,他们的收入也不高。同时还告诉我,只要我愿意,他们能帮我联系到工资更高的厂,从他们的口里我知道。当时科班出身到深圳打工的人不多。
同时他们、她们也提出了一个条件,帮我联系到高工资的厂之后,我要带他们一同走。
不是我想走,是钱让我动了心,另一个原因是厂里货源不稳定。说真的,老板对我不错,最少在当时我是这么看的。
第5节
五一节全厂要赶货,计加班工资。老板说,做完这批货,放三天假,给二天工资。看在钱的份上,全厂都没有人请假。
在平时的聊天中,我透露出我有一个同乡在沙头角,我想去看看他,可我不知如何坐车去,一个人出去也不好玩。问他们、她们中有没有人到过沙头角。
5月2号,一个长的还蛮可爱的女孩子一早就来寻我,告诉我她认识两个在沙头角工作的老乡,并告诉我老乡厂里工资很高,一个维师傅就有900块。当时我的口水一定是流出来,不是色相让我流口水,是900块的工资。因为900块是我在单位工作14个月工资的总和。
我当即请她带我去看看。她说还有两个男的维修师傅要和我一同去。我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上午11点。我们一行三男二女到了沙头角,说真的,我并没有想很快寻到高工资,我是到沙头角“踩点的”。车从梧桐山顶过的时候,我的眼前只有那弯弯曲曲的铁丝网。和来来、去去的武警、香港警察。
我看到双方这么多的巡逻,我特底放弃了逃过去的念头。我知道我想在一两次“踩点”就能寻出“通道”是不可能的。
没有了别的念头,心里就只有钱字。所以我认真的与几位同行去寻厂,寻机会。
坦诚——让我得大于失
是机缘、机会、时运、还是命运。我不知道。总之。当我们一行三男二女在“银园宾馆”下车时,就看到了沙头角工业公司贴的一张海报。
招聘电话机厂技术员、维修师傅、拉长、QC、QA、插件。等等不下200人。考试时间从5月2日到5月4日。
我们一行直奔该厂三楼的办公室。我这人特别细心,一扫厂房内情况,我就知我有机会了。因为该厂大多数生产线是空的。只有一条生产上坐满了工人。其它的生产线不单只空着,还有装修工人在组装。
一个排了6条生产钱的工厂,最少需要300人,可上班的工人只有不足90人。这不是机会是什么?再看流水线上的电话机,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民款式。这刚好是俺的“专业”。它的每张电路图我都能说出每个零件的作用、电压、电流、国外使用的IC型号、每个IC脚的对“地”电压。
考试我们的是厂长,姓吴。是中方派驻的厂长。一个疑心病很重、但为人却十分好的客家人。
两个同行的女孩子没有考试就通过了。因为她们带的厂证上就是QC,她们只要求做QC。两个修理师傅也通过了,因为他们是客家人。与厂长是同乡。只是像征性的问了几个初中物理知识就OK。
我进办公室时走在最后,(因为我一直在东张西望、打量厂里的生产情况)。叫到我时,我递上我的红本子、厂证、厂长用“发现始前动物”的眼光,上下扫了我不下二十次都没有开口。对我的考试就不同了。
考题多达20多个。从管理、技术、到图纸、故障分析、政治、历史、时事、地理都有。但我一看就是外行出的考题。因为它根本与生产厂家要考的东西不沾边。
我用了20分钟答完考题,但我对故障分析做了一个复测。我怕我丢脸。所以对技术的东西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
厂长一直盯着我答题,当我将考题交给他时,他没有看题目对错。却一直问我那一届毕业、师长是谁?学校有一些什么特殊标记、现在学校开了什么方面的专业?为什么要出来寻工作?家乡的工作为什么不要?单位知不知道我出来?出来打工能打多久?等等一些当时我不知所然的问题。
我老老实实告诉了厂长,穷、思变、想多赚钱、想死在深圳、想找一个爱我、我爱的“爱人”。
厂长问我要多少工资,我没有直接回答。用了一个反问句,我问厂长。我值多少工资?怀疑心虽重,人却很实在,厂长告诉我,他的最大权利只能招技术员,工资是1200人民币。加班费另计。勤工奖是发港币。大约有150—300元。试用期是三个月,而我可以不需要试用期。还告诉我,我是他招的员工中给出的工资最高的一个。
而他看我不止是一个技术员的材料,可他权利有限。问我能不能先来厂里上班。等机会他与香港的老板谈。相信老板会看得上我。而且还说老板很了解我的母校。
吴厂长一边说,与我同行的几位一边帮我“加油添醋”。他们用客家话不知说了一些什么,当时我一个字也听不明白,只看那一个最早请我一同来,“蛮可爱女孩子”,对我咪咪的笑。
最后吴厂长问我何时能来上班?我说我原来的厂里有一个月的工资没有领。发工资要到8号。我最快也要到10号才能来。
厂长给我开“茅塞”。原厂一个月只有700块左右。你现在一来就有1200。而且老板还有可能加你的工资。你也看到了。厂里正扩大,需要人,说不定你有出息。
算了算账,厂长的话不错。我问厂长,你需要我什么时候来?老实人说话就是老实。他说,只要你愿意。现在你就可以上班了。
我没有同意,因为我还得回去拿我的“行旅”。我有一个旅行袋、几件衣服不能丢了。
我告诉厂长,我到深圳,是原来的老板收留了我,我最少要回去向老板说一声。这是我做人的原则:来时叫主,去时辞东。
其实我当时没有这么“尾大”。只是我想我得给自己留多一条“后路”。老板对我不错,万一我出来“混不下去”。我还有可能吃吃回头草。出门在外,别将路都堵死了,多一条路多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可能是我那一句“来时叫主。去时辞东”。厂长说。只要你来,我随时欢迎你。但别太长的时间。你来了之后。我保证向老板推荐你。
下午,我们一行开开心心的“参观”了中央街的大门。看了三家店购物中心。还特意去看看“海”。7点多我们才回到大望村。
我寻到老板,推心置腹的谈了我的想法。从穷、到想钱、从我如何到深圳、如何寻到老板、如何感激老板的收留。如何想留一条后路。如何回复吴厂长的。我没有敢说半句假话。我坚信。诚意能感动上苍。
精诚所致。老板没有说我什么?只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就掏腰包。给我的全是港币。连着号的12张“红底”。我知道,他能给我这么多,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虽与我一个月的工资相比,还差了三分之一。但我知足。
我并且十分高姿态的说了一句。本来我没有想要工资。但你给我了,我会要,因为我需要钱,因为你有钱,不在乎这一点。但别因为我拿这钱。断了我们一场雇主情谊。
可能是我的真诚,也可能是我的高姿态,老板说。本来可以全部将工资算给你,财务不在。这么晚了,也不好去叫她,那边叫你快去。我也不拦你。钱相差不了太多。如果你需要。你今后可以回来拿。我给你的是12张“红底”。按我们香港人的意思叫“月月红”。我祝你今后一路顺利,如果真的不行,你回来寻我。我会帮你的。
我当时是真的不争气。居然哭了。虽无声,但眼泪却长流。我不知我为什么会一回想起来就会流泪,更不明天我有什么必在流泪。可能是我人生第一次有人拿我当一个人看。更多的可能是我第一次得到了尊重。(现在写到此处,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刚去洗了一把脸,我不想眼泪老是阻碍我的思路)。
注:我与这位老板至今仍旧保持联系,他虽早在10年前就不开厂了,现在却拥有十几栋厂房。靠收厂房租金过日子。我基本上每年都去看他两次以上。请他喝杯茶,但多数是他埋单,不是我念旧,也不是我有什么值得张扬,只是我认为饮水要思源,受人滴水之恩,我无法涌泉相报,但最少我不能忘了滴水之恩。
5月3号,我没有急于去沙头角。而是将厂里的一些经我手的事,详细的对接我手的新人做了交接。并将我的笔记本交给老板去复印。我不想我一走茶就凉。正因为这样。3号晚上财务交给我扣除老板给我12张“红底”之外的全部工资。
这时,我的手上拥有了我人生最大的一笔财富。人民币共有407元。港币有1600。
第6节
5月4号一早,也就是我当时的节日——青年节。我一身整洁的背着我的全部财产踏上了我到深圳的又一旅程——目的地沙头角。
沙头角——我的发源地、伤心地(1)
到沙头角的路上,我仍旧抱着“踩点”的念头。因为我的为人十分的执着,固执。
中午,我寻到吴厂长。告诉他,我来报到。厂长很开心。当即就叫人事小姐安排我的住宿,办厂证、发饭票给我。叫我交钱时,我故意说我只有50块钱。厂长听到,说,先给他100块钱的饭菜票。不够再来要,从工资扣。
厂长的大方与开通,让我另眼相看,也更加加深了自我价值的认识。
到饭堂吃饭时,我看到了上次与我同行的二男二女。还有三个原来厂的工友。我问她、他们,何时到的。原来他们3号一早都来了。这时我才想起来,怪不得我在原来的厂里,寻不到他们了。原来他、她们早“跑”了。
我问他、她们领到了工资了没有,他、她们都没有敢去向厂方辞工。一早拿了行旅就“走”了。工资,以后再想办法去要。此时我再也看不到“蛮可爱的女孩子”有什么再可爱了。
因为我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偷着跑了,厂里还为你操心。没有工资不说,更主要的是丢了做人的基本原则。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在沙头角不认识人,他、她们可以陪我渡过寂寞难耐的时光。我不能这么快就断了他们的“友谊”。
在安排住宿时,管人事的小姐帮我活动活动,安排在靠近窗口的床位下床。一个房间12个床位。我进去时,只有3个人住。都是“有头、有脸、有官衔的‘白领’”。与我间隔了两个房间就是那一位“蛮可爱的女孩子”宿舍。因为她是QC。
86年的青年节,工业公司举办了一个大型联欢会。晚上,我穿的“狗模人样”的下楼。去看联欢会。“蛮可爱的女孩子”不一会就找到了我。同时另几个原厂的工友也到“靠”了过来。有“色”就有苍蝇。我只是其中的一只“苍蝇”。
不一会“苍蝇”成了群,我只好不停的向边靠,最后我被挤到了饭堂的一个角落。“蛮可爱的女孩子”让几只“苍蝇”围着在场中转圈。
与天争、与地争、与命争、千万别与人争。“蛮可爱的女孩子”我在中午就认为不太“可爱”了。所以我知趣的站得远远的。
此时我看到了一位相当“难看”的女孩子。手里拿着一本书,一看那封面的颜色,我就知是琼瑶的作品。只是不知是那一部作品。
我说难看:主要是她现在是我的LP、当时她确实“难看”,一脸的青春豆、一条“羊尾巴”朝天,我走过去请问她的书名时。她居然开口就笑我的“普通话”她听不懂。一点“面子”都没有给我留。
她一口标准的东三省“普通话”,一张不饶人的嘴,我脸皮本来就不算“太厚”,她居然能使我的“薄脸”也发烫。
我用绝对标准的“湖南普通话”告诉她。她上手上的书绝对是琼瑶的作品,只是我没有看到书名。我一连猜了十几本琼瑶小说名,并一连背了十多首琼瑶小说中的词、曲。她瞪大了眼睛。也对我“刮目相看”,这是她后来对我说的。
5月5号我正式上班,工作证上是“高级技术员”。负责全厂的维修部技术工作。
因为轻车熟路,技术工作基本上没有需要我动手的事可做。在工厂里没事做,到炒鱿鱼就差不了多远了。所以我寻事做。对电话机生产流程中的每一个步骤我都做了分析。并将生产流程做了一个详细工序时效计算。
过了几天,我将一份十分详细的分析数据交给我的“师傅”。(一位50多岁“地中海”发型的叔辈)。一个与我交流需要带“翻译”的沙头角英方人。他基本上看不懂我的简体字。只好让人事小姐读给她听,用普通话写的文字,让人用白话读出来时,牛头更不对马嘴了。
我师傅听了直摇头,但一组一组的数据却引起了我师傅的注意。
再我交上去这份“材料”后的第三天,我终于见到了我的“新老板”。当天下午上班不久,人事部叫我去办公室。随即将我送到一间十分简单的办公室。年过50的老板手上正拿着我的那份“材料”。
我知道。我人生的关口到了。我将双手使劲的握紧。手心的汗直流。身体虽然十分随意的坐着,确保持着十分规矩的姿势。
老板开口就问我学校的情况,从历任校长、功成名就的校友、各专业设置、校、院分布、大楼的布局都问到了。我心里早以明白,只有学长才可能知道这么清楚。我不能老是被动的回答,这样对我将十分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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