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那是我做错了。因为我在表示对儿子的爱的时候,就把他的小脚拿起来哇哇哇哇的咬,他以为那是一种亲密,是一种爱的表达方式,可是他把别的小朋友吓坏了。“那不卫生。”我当时跟他讲。当然他现在不会这样了。
一直到今天,我妈妈早上喊我儿子起来刷牙洗脸去上课,他在那睡眼惺忪的,说:“我不洗,我走了。”“为什么呀?”“爸爸有时候起来都不洗脸。”我对我儿子说:“怎么在你面前,你学到的都是不好的规矩?”
有时候发现儿子在成长的过程中,可以模仿到我的一些东西。经常我的同事说,你走路太像你儿子了。我每次都纠正他们:“对不起,是我儿子像我。”
有一天你会知道妈妈是谁
前几年,有记者偷拍到我儿子。我就跟我儿子很认真地说:“因为爸爸的职业是演员。就好像你小时候在电视上看到爸爸被打,你就在那儿哭着打电视机一样,其实不是真的。你要知道爸爸是在从事一个职业,在扮演其他一些角色,很认真地在扮演角色。因为大家喜欢我呢,很多人想了解爸爸的生活,那就想要了解你的存在。所以他们会好奇你,但你不要难过。”
很小的时候我就跟他讲这些,刚开始我估计他听不懂,慢慢长大以后,每次把他抱出门,看见有人他都会说:“爸爸给我帽子。”当时觉得特别悲哀,因为我的职业原因,不能够让他像个普通小朋友那样成长,爸爸的职业直接影响到他的生活了。
我不是很喜欢他这么快就要面对我要面对的世界,虽然媒体的朋友为了满足很多娱乐大众对我的好奇心,来了解我儿子,来了解我儿子的母亲,但我还是觉得,我根本没有必要去回答任何问题,因为无需解释。我的人生不需要对人解释。当我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没必要说的时候,你问,我也不会回答。因为每个人有自己的态度,每个人有自己的生活。我可以把我的很多方面拿去娱乐大众(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可娱乐的),其他的就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的去存在。
我相信在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很多读者是能理解我的,因为我本来就是跟你们一样的普通人。普通人有自己的秘密,我也希望能保留我的秘密,一直能够开心地跟我儿子交流。
当然儿子有时候也会问到妈妈是谁,我总是微笑着告诉他,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我并不是对他撒谎,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对他的关心与爱是百分之一百的。就好像我从小虽然是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但我从小享受了我妈妈对我百分之一百的爱。有可能别人说,爸爸一半,妈妈一半,但人生就是这样的,发生了你就接受吧。就好像我也没有预计好,我妈妈我爸爸就离婚了,我也没有预计好我就出名了,我也没有预计好,儿子就来了。
然后我接受,我学会面对,就像“行走的力量”一再强调的:我要面对现在拥有的生活。因为一切存在的都是有价值的。
同样对我儿子来说,他也跟我重复着我的人生。他被迫面对这一切,他也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梳理好他的心态。但我始终认为,表面上看起来不好的事情,父母不完整的家庭生活,或者是不幸福的童年,也许有可能造就更好的人生。谁说只有父母完整家庭的孩子才可以幸福?我从来不这么认为。
学会接受一切既定的事实
离开盲童学校,趴在车扶手的栏杆上。我在想,我们这样来了,又匆匆地走了,给那些孩子带来的究竟是快乐还是伤害。就像我在西藏盲童学校里抱的那个男孩,我非常喜欢他,离开的时候特别舍不得。当我往外走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他失落的心情。
后来我同事告诉我,我走出学校的巷子以后,他偷偷地一个人跑出来送我,在墙壁边站了很久。有人给了他短暂的温暖,然后又消失了。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也是一种伤害?
我在想。
我十一岁之前在姥姥家,几年后,才回到妈妈身边。
妈妈住在江北城,我住在外婆的茶园。茶园我妈妈住的地方有四五站地,有些时候妈妈很辛苦,很长时间都回不了家。那个时候,我就特别迫切地希望妈妈能回来。每次妈妈回来,我特别特别的兴奋。妈妈会带一些好吃的东西回来,给外婆和我吃,然后陪我们一个下午或晚上,再回单位那边住。每次她来的时候我都特别高兴,她走的时候我都难过得很,特别舍不得。小的时候总是很希望跟妈妈在一起,那时候我弟弟跟妈妈住在一起,我看到弟弟就特别生气,有时候还打我弟弟,谁让他老跟妈妈在一起呢。
现在想想,其实我就是西藏的那个孩子。
如果我剖析自己内心的话,诚实地讲,刚开始面对扎西赤美的时候,我对着他像对着我的儿子,但是实际上,可能我内心深处还是对于这些孩子需要我的帮助,有一种天生想表达的情愫。在盲童学校里,我给他们捐物资也好,与他们交流也好,我特别想要帮助他们。因为我从小是被欺负大的,对于弱者,对于身体有一些残疾被遗弃的孤儿,或者需要帮助的人,我有一种天生想要去帮他的情愫,就好像我在帮小时候的自己。我小时候特别想成为超人,我内心深处,最爱超人,我觉得,当有些人需要我的时候我就出现,是一件特别伟大的事情。
但是,会不会有时候我们在做慈善的时候却伤害了行善的对象?慈善的过程,我们或多或少是满足了帮助别人的心愿,认可了自己,但是被帮助的人如果没有获得长期稳定的心理上的慰藉的话,对他来说也许是很大的伤害。
10月底,为了给《画皮Ⅱ》补拍镜头,我再次去了西藏。路过拉萨的时候我在想,我要不要去盲童学校看那个男孩,最终我没有去。一个是去了我会很难过,第二个我在想,会不会因为给了他希望反而带给他伤害。
我觉得最好的方式是有一天,我跟他坦然面对,让他接受他现在的生活。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会有希望泯灭令自己很难过的时刻,但我觉得一个男孩子他必须要面对这一刻。只有面对,他才会强大。
在我的思维方式里面,或者说在我的成长过程里,没有谁按照我期望的生活给予我想要的,所有的生活都是随机的。如果我是那个孩子,有人来看我,我既享受了他来时的快乐,也承受了他离开时的痛苦。如果懂得接受的话,长大以后可能会成为一个很正面很珍惜的人。因为“接受”是我们“行走的力量”一再强调的,它会让你的内心变得强大。
所以,最重要的,他是个男孩子,是个男子汉,他要学会接受一切既定的事实。像我跟我儿子讲,你要接受你只有爸爸的事实。所以,小时候他会嚷嚷,但哭了之后他不太会叫“妈妈”。我从来没有听到儿子在我面前叫过一次“妈妈”。
所以,我们每个人都在接受既定的现实。
有人说,盲童学校的孩子有点像孤儿,其实我们在这个世界上何尝不是孤儿呢。我们每个人都在面对或多或少的顺利与不顺利,但实际上,人生的好与不好,都是值得珍惜的感受。
我们唯有坦然面对并且乐观和感恩地往前走,才能融入到存在之中。
我坐在空地上~空旷~四野有风和草味飞过~之后~立起立柱~我还坐在那里~之后立上墙壁~我没动~墙上包上壁纸装上电器~之后~我问:可以有窗户吗?之后~有了窗户~风掀起了我的头发!我的疑问是:是什么让我坐空地上没动却坐在了有窗户的房子里?之后~我明白了~是时间!
摘自2010年10月13日新浪微博——陈坤 CHENKUN
Chapter 9
行走的真相
露营的最后一个早晨,我很早就醒了。一个人站在营地的草地上。太阳还没有升起,草地上还挂着露珠。我们的帐篷迎面就是青山。一抬头,看见山腰上挂着一条经幡随风飘扬。那一刻,忽然明白,原来行走的魂无处不在啊。只是它和世界上所有的真理一样,并不张扬,而是无声地等你用心去感受。就像脚下的这片土地,永远默然无语,却藏着生命的真相,等待你与它相遇。
从甘丹寺到桑耶寺,是一条古老的朝圣之路。千百年来,无数的僧侣,虔诚的牧民,为了心中的信仰,跋山涉水,风餐露宿,穿行于峡谷险地、高山陡坡,完成这艰难的徒步之行。
“行走的力量”将这条全程约五十公里的路线作为西藏之行最艰苦的旅程。我和志愿者们背上帐篷、睡袋、防潮垫等户外装备,每人负重十五公斤以上,翻越数座延绵的大山,爬上两个海拔五千多米的垭口,蹚过河流,攀过岩石,中途三次露营,历经四天时间,走完了这条磨炼心性的徒步之旅。
不久前看过一本《人生如登山》,书中哲学的思考方式对我影响非常大。我觉得,我跟路的关系,就像我们跟人生的关系一样。
人生的第一课
我们的队伍不大,最多时也才只有三十多顶帐篷。
天黑前就扎营,天一亮就出发,每次在海拔五千米的高度迎着第一道曙光前行,心里就充满了原始的“天人合一”感。
最喜欢扎营在河边,可以听潺潺的流水声。这样的场景总是把我拉回祥和平静之中。我从小就相信,单纯的流水声可以和我对话。
外婆住在重庆江北区一个叫“茶园”的地方。房子建在斜坡上,听说是外公一块石头一块砖头垒起来的。屋顶是用瓦片和“油毛毡”搭建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外公在房子旁边挖了一口井。
小时候我和弟弟跟着外公外婆住,时常用小桶来井里打水,也时常在夏日的傍晚坐在井旁,一边听水声,一边让井水的凉气驱除白天的暑气。这口井不是北方人家常见的圆台深井,而是一个一米见方的水坑,水是从石缝中渗透出来的,冬暖夏凉。
记得有年夏天,有一天大姨买了西瓜回来,我们照例把西瓜放进了水井,之后坐在井边的凉板上,等待被井水浸得“透心凉”的冰西瓜。弟弟那时五岁,我七岁。他吵吵嚷嚷地跑来跑去,和平常一样。
但是,舅舅的出现却改变了这样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傍晚,让我一辈子都记住了那个时刻,那个充满了热气,期待着冰西瓜的傍晚,记住了石缝中流出水的声音,也记住了我担起家中“长男”责任的开始。因为,那一天,爸爸和妈妈离婚了。
所以,我记住了那流水声。
记忆,会因为某一时刻的特别而刻骨铭心。之后哪怕你想方设法地忘记,也是徒劳。那索性就让它从记忆的海洋中浮起来吧。当我选择面对它时,也许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同一年,我第一次面对了死亡,外公因直肠癌去世了。
在外公最后的时刻,家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大人们的焦虑让人不敢大声说话,连平时爱吵闹的弟弟也被这气氛影响变得安静。我却自始至终记住了,当“死亡”从身边冷冷地掠过的那种感受。
我清楚地记得,外公躺在火葬场的铁板上。当火化炉打开门时,熊熊的火苗从炉中猛然蹿出。伴随着家人惨烈的哭声,外公的铁板越来越接近炉门。我眼睁睁地看着火苗扑向外公,听见炉门关上后的撞击声,接着我就听不见了,也忘记了是怎样回家的。
之后连续十多天我不能讲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我被死亡的恐惧包围了,只记得我坐在家门口的槐树下,想着我们什么时候会死,被烧时痛不痛。还有妈妈的哭声。
从七岁时的悲伤中,慢慢浮现出一种深沉的接受。从此,这个七岁的男孩就开始被生命中最大的命题所困扰。这个命题叫“死亡”。
我人生的第一课,是从认识死亡开始的。
人生的修炼从直面死亡开始
小时候总是侥幸地认为死亡不会来,觉得外公死了好可怜,我可不可以不死?因为寄希望于自己不死,所以对死亡的恐惧越来越大。
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不管你是伟大还是卑微,富有还是贫穷,在那个时刻,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脱光了衣服,死掉。
在死亡面前我们是平等的。这本就是世上最公平的一件事。
那时候我不懂这个道理,我只是非常恐惧死亡的到来。
我有一次濒临死亡的经验,那是我七八岁的时候。外婆住的房子下面是嘉陵江,我经常跟小伙伴去那儿玩。有一次岸边的大石头太滑了,我不小心滑倒掉进了水里,不会游泳,感觉自己快死了。迷糊间感觉有人来救我,我完全不知道那个人是从哪个方向游过来的,等他游到我身边,我一伸手就紧紧地抓住了他。这就是直觉,也是求生的本能。
很恐惧。之后很长时间不能碰水,也不能看水。
多年以后回头看,应该感谢幼年时经历的那几次触摸死亡的经验。那种恐惧和面对死亡的无力感,教会我升起另一种内心的力量:我应该怎样去面对死亡的恐惧!
后来人生的行走,无不是在面对和克服由死亡而产生的对生命的恐惧。
多年之后,我看了一本书——《西藏生死书》。它里面讲到一个小故事。
一个妇人的儿子病逝了,她伤心欲绝,求佛陀让她的儿子复活。佛陀说:“你到城里去,问一户没有亲人过世的人家要一粒芥菜子给我。”妇人很高兴地去了,但沮丧地回来。佛陀问她:“你带回芥菜子了吗?”妇人说:“我问了很多家,可是每户人家都有亲人过世了。”
这个故事给我的触动很大。
它告诉我,死亡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谁也逃不过,所以你必须去接受它。
当我开始接受死亡,知道它必然要来的时候,我的心比以前放开了。没有什么可避讳的。有趣的是,我们的文化里很少提到死亡,偶有提到,也是很晦涩的,认为是不吉利的。但是,正因为我尊重死亡,尊重一个所有人都不能逃避的现实,我反倒能坦然地去面对它。
死亡让我对生命有很深的思索。
当你知道死亡是一个一定会到达的站台时,你在走向这个站台的过程中就会珍惜。你就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因为失恋就想死,因为被侮辱了就想死。你会珍惜当下的每一刻,因为每一刻都是完全不可能重复的。我们的脚步不会蹚过同一条河流,我们不会再营造出同一个场景,就算你刻意营造,也不是这个时间,不是这个天气,不是这个心情。一切都是不可重复的。
所以,当我了解了死,我更珍惜生。于是不再逃避,坦然地向前走。
曾经有人问我,你连死亡都不恐惧了,你还恐惧什么?我说,不不不,我不是不恐惧,我是接受这个事实。
直到写这本书的时候,我依然恐惧很多东西。依然恐惧面对死亡的那一刻;依然恐惧有一天大家不再给我机会,我该如何面对;依然恐惧回到最贫穷的时候;依然恐惧我衰老时的样子;依然恐惧生重病;依然恐惧我最爱的亲人离去。
但我不觉得这是一种软弱。我认为,那是对生命的敬畏。
很多年后,我再次遇见死亡。
前年,我的外婆去世。我用最平静的心态来面对。我请家里的人不要哭泣,因为哭泣不能表达你对外婆的爱,你把心声深深留在心里,更好地活着,才是表达我们爱外婆的最好方式。那一天,我凌晨赶回重庆,守在外婆的灵柩旁边,为她读经。我告诉外婆,我觉得她没有死,她一直活在我心里。
我常常说一句话,只要记住一个人,这个人就不会死。如果另一个人记住了我,也就是记住了所有我记住的人。所以,灵魂不灭。
那一刻,我又悟出了生命的另一层哲理:善念可以超越死亡。
善心,爱心,关怀心。
当你怀着一颗正面的心,把正面的能量传给他人,你就不会“死”。因为爱,生生不息。
正如行走。只要一直走下去,生命就不会“死”。因为精神永在。
只要往前走,就会获得力量
从雅鲁藏布江奔腾而下的流水,蓝得纯粹并且耀眼。
早晨从海拔四千三百米的营地醒来,掀开帐篷,第一眼就看到面前的这条流水。太阳还没升起来,清冽的河水冰凉刺骨,掬一捧水拍在脸上,想清醒一下被高反折腾到混沌的头脑,结果第一反应是:好冷!
协助团队起得比我们早,已经用高压锅煮好了开水给大家,我喝了一口热水后身体缓缓恢复过来。阳光还躲在山后面,帐篷上浸着一层霜,露水打湿了鞋子,此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渴望阳光。
营地的太阳是从山头跳出来的,像是准备了很久,突然给我们一个惊喜。一瞬间,万丈光芒照耀大地,河水也开始欢腾起来。
短短十几分钟,感觉身体被太阳晒得暖了起来,于是开始拔营,打包,收拾行李,准备新一天的行走。今天进入最艰难的徒步之旅,我们要翻过海拔五千二百三十米的垭口,再徒步十多公里才能到达下一个营地。山路险峻,为了安全起见,有二十多位体力较弱的同事与媒体人员被迫暂时告别我们,返回拉萨,只剩下我和大学生们在内的二十五人继续往前走。
当我们在营地说分手时,气氛充满着温暖和鼓励,我们仿佛带着他们的信念继续行走,心中充满着坚定的必胜感觉。当然,他们的“内心行走”已经开始了,因为行走不仅在脚下,更是心的行走。他们将在未来的日子里永不止息地往前走,我坚信。
沿着水流逆行,一路盘坡而上。这些天的行程,渴了就喝溪水,饿了就吃背包里的干粮。穿一件十来天没换的衣服,顶着被高原的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让我真正感受了一把自由。
但路并不好走。西藏的山水,神奇之处在于,远远望去美得令人窒息,走到近处却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那沉稳坚毅的“身姿”只在传述一句话:不是你征服我,就是我征服你。
越往前走,山路越发艰险。攀爬海拔五千二百三十米、空气稀薄的舒卡拉山垭口最为辛苦。那段山路陡峭绵长,俗称“望山跑死马”。我们打乱队伍,每个人按照自己的节奏攀行。我选择慢慢攀爬,不停下的方式,一步一步往山上走。一开始,大部分人都走在我的前面,慢慢的,我一个一个超越。并非好胜,那只是我的节奏。
往上爬,登山包越来越沉。进山时我们雇了牦牛队,可以把部分装备交给他们,减轻负重。但我选择自己背。我是这样的人,在看起来并不那么阳刚的外表下,有一个非常强硬的、抗耐力的心。我喜欢跟自己较劲,包越沉越好。给自己施加更多的压力,只为锻炼自己的意志力。
路很长,呼吸困难。有一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怎么还不到终点?但瞬间我就批判了自己,过于期待终点的到来,只会让它来得更“慢”。于是再次专心走路,关注呼吸,把注意力放在脚下的每一步。爬山时的单调,因为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挑战自己,变得趣味无穷。
登上垭口时,天突然变暗,风骤起,下起细小的冰雹。风夹着冰雹打在我的脸上,冷得有点打颤。我站在崖边,面对此刻的冷,凛冽的风洗净了我心底的最后一分喧嚣。
此刻,天地广阔无边。心,安静无比。
我再次体会到:爬山是跟自己的较量。你的对手不是别人,只是你自己。同时,在这个世界上,你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你自己。没有人能替你承受,也没有人拿得走你的坚强。
每个人都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在行走的过程中慢慢变得坚强。
小时候一个五两的球就把我打败了
小时候我的父母离婚,在我们那个地方是比较少见的。小朋友因此不带我玩儿,欺负我。于是心里很自卑。
我小时候胆子小,是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老被同学欺负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一个人可以站出来帮我说一句话。可是一直都没有这样一个人。到了高中,在我爸爸这边上学,继母的儿子跟我同一个学校,比我高一年级。有一次我放学之后被几个孩子打了,就去找我的哥哥帮忙。我说:“哥哥,有人打我。”他“啊”了一声说:“没事,打就打了。”后来我才知道,就是他叫同学来打我。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傻,还跑过去向他告状,寻求保护。
当然我后来理解了,也不怪我这个哥哥。我们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都不容易。如果小时候有人跟我的妈妈吵架,我也会去打他的。
我想说,在我小时候,在被欺负的过程里,是希望有一个人站出来帮帮我的。但是没有。从我童年到少年,一个也没有。于是我希望自己变得强大。
小时候曾想过学武术,但因为身体太弱而作罢。并且,家里唯一的一点额外支出,给我学了画画,这让我在气质上显得更加文弱。不能在武力上强大,那么就在精神上假扮强大,我开始喜欢逞强,证明自己可以,自己牛。所以才有电影学院里,崔老师记忆深刻的那一幕。
老师分配同学去买郊游的东西,安排我骑自行车到几公里以外的超市买。其实我不会骑自行车,但我不跟老师说不会,推着自行车就走了。老师等了很久,我一直没有回学校。就在老师特别焦急的时候,我推着自行车回去了。这时候老师才知道,我根本不会骑自行车,推着去,推着回来。她说:“这孩子,不会骑自行车说呀,老师派别的同学去。”我不说,就是因为太要强了,或者说,心里面想要强大的那个愿望太迫切了。
年轻时特别在意别人的眼光,只要别人眼光里稍微带有一点质疑或冷淡,就会特别受伤害。换成现在我根本看不见,但小时候特别在意这种细节。别人的一个眼神能让我难过很多天。那时候,我的存在感来自于别人对我的认可,用他人对我的眼光来界定自己存在的位置。
刚刚做演员的时候,有一次在剧组里,跟一个认识的人打招呼,对方没理我,当时就觉得那个人瞧不起我。然后心特重,想特多。其实人家根本没那个意思,就是没听见。
小时候,一个五两的球就把我打败了。
后来慢慢长大了,在事业上取得了一点成绩,得到了一些认可,心里的力量比以前强大了,我开始放下假扮的强大,找回真实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