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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_3 马克西姆·高尔基(前苏联)
“嗬,真有两下!”母亲在心里叫了一声,她禁不住想和霍霍尔说
些亲切的话。但是,这当口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尼古拉·维索夫希诃
夫走了进来,他是老贼达尼拉的儿子,是这个工人区里有名的孤僻的人,
他老是阴沉着脸,避开一切人,因此人们都讥笑他。
“嗬,真有两下!”母亲在心里叫了一声,她禁不住想和霍霍尔说
些亲切的话。但是,这当口儿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尼古拉·维索夫希诃
夫走了进来,他是老贼达尼拉的儿子,是这个工人区里有名的孤僻的人,
他老是阴沉着脸,避开一切人,因此人们都讥笑他。

“你来干什么,尼古拉?”
他用那双大手擦了擦颧骨突出的麻脸,也不寒暄,就闷声闷气地问
道:
“巴威尔在家吗?”
“不在家。”
他朝房间里看了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晚安,朋友们..”
“他也是?”母亲带着敌意怀疑着,当她看见娜塔莎亲切而高兴地
向他伸过手去的时候,觉得十分奇怪而惊讶。
此后,又来了两个差不多还是孩子的少年。其中一个名叫菲奥多尔
的,母亲认得他是老工人西佐夫的外甥,是一个尖脸盘、高额头、卷头
发的少年。另外一个头发梳得很光,样子非常朴实,他虽然不是母亲的
熟人,但也不是可怕的人物。最后,巴威尔回来了,和他一起,又来了
两个年轻的男人。她都认识他们,两个都是工厂里的工人。
儿子对她和蔼地说:
“茶炉已经生好了?那真得谢谢你了。”
“要买点酒来吗?”她建议道。她不知应该怎么向他酬谢那种她尚
未理解的事。
“不,这倒不必!”巴威尔面带微笑亲热地告诉她。她豁然感到,
儿子故意夸大了集会的危险,是为了要捉弄她。
“这些就是危险人物吗?”她偷偷地问他。
“就是。”巴威尔走进房间,一边回答母亲。
“你这个人啊!..”她用一种亲切的感叹送走他,心里宽恕地想
道:“还是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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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要知道人们的生活为什么这样坏..”娜塔莎说。“还有,
为什么他们本人也不好,”霍霍尔插嘴说。“..我们应该先看看,他
们开始是如何过活的..”“应该看看,亲爱的,应该看看!”母亲一
边沏茶,一面独自说话。
大家静了下来。
“妈妈!你怎么啦?”巴威尔皱着眉头询问。
“我?”她向大家扫视了一下,知道大家都在看她,她不好意思地
辩解道:
“我,不自觉地说出口了,就一句——你们应该看看!”娜塔莎笑
了,巴威尔也咧开嘴笑了,霍霍尔说:
“谢谢,妈妈,谢谢你的茶!”
“没有喝,就谢谢?”母亲说着,又望着儿子问道:“我在这儿不
碍事吧?”
娜塔莎回答说:
“你是主人,怎么会碍客人的事呢?”
于是就又像小孩似的可怜巴巴地央求道:
“嗳,快给我点茶吧,冷得我全身发抖,腿都冻僵了。”
“就来,就来,”母亲匆匆地答应着。
喝干了茶,娜塔莎大声地透了口气,把辫子甩到背后,开始朗读那
本黄皮带图画的小书。
母亲很小心地不叫茶杯发出声响,一边倒茶,一边听那姑娘流畅的
念书声。非常清朗的声音,和茶炉的细小而沉稳的歌声合在一起,在房
间里,食肉寝皮的野蛮人的故事,恰似一条美丽的丝带在婉动着。她所
读的,和童话是一样的东西,母亲几次朝儿子望望,都想问他在这种历
史里面究竟有什么可禁止的呢?但是过了一会儿,她听这故事听得疲倦
了,便开始悄悄地观察这些客人,而且不让他们发觉。
巴威尔和娜塔莎并肩坐着;他比谁都长得好看。娜塔莎低低地俯在
书上,时不时用手撩开那滑到两旁太阳穴上的头发。她常常地抬起头来,
她那和善的眼睛望着听众,压低嗓音,不看书本,说出一些个人的意见。
霍霍尔把宽大的胸脯靠在桌子角上,斜着眼睛在观看自己那揪得下
垂的胡须。
维索夫希诃夫将手掌支着膝盖,像木头人一般笔直地坐在椅子上,
他那张嘴唇很薄眉毛稀少的麻脸,像一副假面具似的一动不动。他那眨
也不眨的细眼,顽固地盯着映在那个发光的铜茶炉上的自己的影子,他
的呼吸似乎都停止了。
小小的菲佳听着朗读,无声地歙动着双唇,仿若是把书里的话在心
里又重复一遍。他的朋友把臂肘放在膝盖上,用手掌支住腮帮,弯着身
子,沉思地微笑着。
和巴威尔同来的,有一个是红色卷发,长着一双快活蓝眼睛的小伙
子,他大概是想找空儿说点什么,所以不安地在那里动弹着;另外那个

浅色头发剪得很短的,用手摸挲着头,在那注视着地板,看不见他的脸。
浅色头发剪得很短的,用手摸挲着头,在那注视着地板,看不见他的脸。
她想起了死去的丈夫那时的求婚。
在一个晚会上,他在黑压压的门洞里抓住了她,用整个身子把她挤
靠在墙上,闷声闷气地发怒般地问着:
“可以做我的老婆吗?”
她觉得疼痛而且屈辱,但是他用力地揉搓她的胸乳,粗暴地喘息着,
把他湿热的气息吹到她的脸上。她在他的胳膊里挣扎着,最后终于挣脱
到一边。
“哪里跑!”他怒斥道。“喂,不回答吗?”
羞耻和屈辱,窒塞了她的呼吸,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有人打开了
门洞的门,他不慌不忙地把她放了。
“礼拜天派媒人来..”
母亲深深地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我要知道的,不是人类曾经怎样生活过,而是人类现在应该怎样
生活!”屋子里响起了维索夫希诃夫的不满的声音。“对啦!”红发少
年站起身来,表示赞同。
“我不同意!”菲佳喊道。
争论爆发了,话头就恰似篝火的火舌一样闪烁着。他们在喊些什么,
母亲全然不知。每个人的脸上,都闪出兴奋的红光。但是谁也没有生气,
在他们的话里,也没有那些她听惯了的激昂的言词。
“在姑娘面前受拘束!”她这样估计。
她喜欢娜塔莎那副认真的模样,她仔细地观察所有的人,就好像这
群小伙子是她的孩子似的。
“等一等,朋友们!”娜塔莎突然说,于是大家伙都静默下来瞅着
她。
“主张我们什么都得知道,无疑那是对的。我们应该在我们身上燃
烧起理性的光辉,使愚昧无知的人们可以看见我们。对于一切问题,我
们都应该有一个公正而确实的回答。必须知道一切真理,和一切的虚
伪..”
霍霍尔一边听,一边合着她的话音,摇着头打着拍子。维索夫希诃
夫,红发少年,和巴威尔同来的那个工人,这三个人是紧紧地站在一边
的,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大喜欢他们。
娜塔莎说完之后,巴威尔站起身来,安静地说:
“我们单是希望能够吃饱肚子吗?不!”他坚决地望着他们三个,
自问自答道。“我们应该使那些骑在我们头上想蒙住我们眼睛的家伙知
道,我们对一切都要看得一清二楚,我们并不是瞎子,不是动物,不是
仅仅要吃饱肚子,我们希望过人的生活!——我们应该让敌人看到,他
们强加于我们身上的苦刑一般的生活,一点也不能妨碍我们和他们一样
聪明,而且还要超过他们!..”

母亲听着他的话,心里颤动起自豪感——确实说得有道理!
母亲听着他的话,心里颤动起自豪感——确实说得有道理!
“斗争的时刻已经到了,再没有时间先把两手治好了!”维索夫希
诃夫嗡声嗡气地反驳。
他们散会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夜。维索夫希诃夫和红发少年两个先
走,——这又让母亲觉得不快。
“为什么这么着急!”母亲一边冷淡地鞠躬,一边这样寻思着。
“你送我吗?那霍德卡?”娜塔莎问。
“当然要送!”霍霍尔回答。
娜塔莎在厨房里面穿外套的时候,母亲对她说:
“都什么时节了,还穿这么薄的袜子!——要是你愿意,我给你打
一双羊毛的,好吗?”
“谢谢了!彼拉盖雅·尼洛夫娜!羊毛袜子扎脚!”娜塔莎笑着回
答。
“不,我给你打一双不扎脚的!”符拉索娃说。
娜塔莎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这样凝视使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请原谅我的冒昧,我是出于真心的!”母亲低声说。“啊,你真
是好人!”娜塔莎很快地握了握母亲的手,也同样低声回答。
“晚安,妈妈!”霍霍尔望着她的眼睛说,他弯下身子,跟着娜塔
莎走进门洞里。
母亲望着儿子——他站在房门边微笑着。
“你在笑什么?”母亲很不自在地问。
“哦,我很高兴!”
“做娘的虽然又老又笨,可是要是好事我也懂得!”母亲面带愠色
地嗔道。
“那就很好啦!”他搭话说。“请睡吧,时候已经不早了。”“这
就去睡!”
她绕着桌子忙活着,收拾了茶具,心里感到满足,甚至是由于畅快,
身上出了一层汗,——她很高兴。因为一切都这样顺利地、平安地结束
了。
“你做了一件大好事,巴沙!”她说。“霍霍尔非常可爱!还有那
个姑娘——嗬,她真聪明!她是干什么的?”
“小学教师!”巴威尔在房间里踱着步,简短地回答着。“当了先
生,——还这么穷!穿得真糟,——衣服全破了!这样很容易患伤风感
冒。她的父母在哪里?”
“在莫斯科!”巴威尔说着,走到母亲对面站住,严肃地压低声音
说:
“告诉你吧:她的父亲是个老板,做钢铁生意的,有好几所房子。
因为她走了这条路,就被她父亲赶了出来。她可是在不愁吃穿的家庭里
长大的,从小娇生惯养,要什么有什么,但是现在啊,她得在夜里走七
俄里,..独自一个人..”
这倒叫母亲大吃一惊。她站在屋子中央,惊奇地耸动着眉毛,毫不

作声地望着儿子。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追问:“回到城里去?”
“回到城里去。”
“唉呀!不害怕吗?”
“她就是不害怕!”巴威尔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要这样?留她在这里过夜,——和我睡在一起就行了!”
“那不方便!明天早上这儿的人会看见她,这对我们没什么必要。”
母亲思索着朝窗外望了一下,低声问儿子:
“巴沙!我真弄不明白,有什么危险和值得禁止的呢?不是一点坏
作声地望着儿子。过了一会儿,她低声追问:“回到城里去?”
“回到城里去。”
“唉呀!不害怕吗?”
“她就是不害怕!”巴威尔苦笑了一声。
‘为什么要这样?留她在这里过夜,——和我睡在一起就行了!”
“那不方便!明天早上这儿的人会看见她,这对我们没什么必要。”
母亲思索着朝窗外望了一下,低声问儿子:
“巴沙!我真弄不明白,有什么危险和值得禁止的呢?不是一点坏
妈,你应当预先知道会有这样的事..”
她的两手战栗起来,她压低了声音说:
“也许..老天会保佑,总有法子可以避免的吧?..”
“决不会有的!”儿子亲切地说。“我不会哄骗你,没法避免!”
他面带微笑。
“请休息吧,够累的了。晚安!”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走近窗前,站在那望着街上。窗外又
冷又黑。天空刮着风,从沉睡的小屋顶上吹下雪来,打在玻璃上,像是
有什么东西正在急切地细语,然后落到地上,卷起一团团干燥的白雪顺
着街直滚。
“耶稣基督,可怜可怜我们吧!”母亲悄声低语。
在心田里,眼泪在沸腾,对于儿子那样镇静地、自信地说出的不幸
的期待,觉得好像飞蛾一般,盲目地、可怜地在那里颤动。在她眼前,
出现了一片平坦的白雪旷野。混着雪粉的白风,发出刺骨而尖厉的嚎叫,
狂奔着,来回窜腾着。在雪野之中,只有一个青年姑娘的黑小的身影,
拽曳般地在那移动。冷风绊缠她的脚,鼓起了她的裙子,冷得刺人的雪
片,纷纷掷在她的脸上。行进非常困难,她的小脚陷进雪里,又寒冷又
可怖。她的身体微微向前,——恰如昏暗的原野上面的一棵被秋风猛烈
地吹打着的小草。她的右边,沼泽之上,森林如黑墙一样站在那里,光
秃细长的白桦和白杨凄凉地摆动着。在遥远的前方,茫然地闪跳着城里
的灯火。
“上帝啊!可怜可怜她吧!”由于恐怖母亲颤抖了一下,悄悄自言
自语。7
日子如同念珠似的,一天跟着一天滑过去,串成礼拜,再串成月。
每逢礼拜六,大家伙都在巴威尔家里聚会。每个聚会都像一道坡度很平
的长梯子上的一个阶梯,——阶梯一步一步地令人向上,引导着他们到
一个遥远的地方。
又加入了一些新的朋友,符拉索夫的小屋渐渐地觉得狭窄而且气闷
起来。
娜塔莎也常来,她虽然又冷又累,但总是活活泼泼地有不尽的欢乐。
母亲替她织了袜子,并亲自替她穿在那双小小的脚上。娜塔莎开始一直

笑着,但过了一会儿,忽然沉静下来,她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
笑着,但过了一会儿,忽然沉静下来,她思索了片刻,低声说道:
她把手一挥,指着很远很远的地方。
“哦,您真是个苦命人!”符拉索娃说。“失去了父母,失去了一
切,”她有点词不达意,说不出想说的话来,她望着娜塔莎的脸,心里
有一种要对她感恩的心情,她叹了一口气,忽然沉默下来。母亲坐在娜
塔莎面前的地板上面,那姑娘低头沉思面含微笑。
“失去了父母?”娜塔莎重复了一遍。“这是一点都不要紧的。我
父亲是一个粗野的人,哥哥也一样。而且都是酒鬼。姐姐——是一个不
幸的女人..她嫁给了一个比她年纪大得多的人..那是个非常有钱、
却无聊而贪心的家伙。母亲——真可怜!她和你一样是个老实人。像小
老鼠一般的瘦小,而且跑得也是那么快,见了什么人都害怕。偶尔,我
很想见见我的母亲呢..”
“啊哟,你真够可怜的!”母亲悲哀地摇着头说。
姑娘忽然抬起头来,似乎要驱除什么似的伸出手来。
“哦,不!我常常感到这样高兴,这样幸福!”
她的脸色苍白,蓝色的眼睛明亮地闪动着光辉。她把两手放在母亲
的肩上,用低沉而生动的声调说:
“要是你知道..要是你了解,我们在做着何等伟大的事情,那该
多好啊!..”
一种亲切羡慕的感情,触动了符拉索娃的心。她从地板上站起身来,
悲伤地说:
“在这个上头,我太老了,又大字不识半个..”
巴威尔的论说越来越多,争辩也愈来愈强烈,——人也瘦多了。母
亲觉得,当他和娜塔莎谈话,或者盯着她的时候,他的尖锐的目光立时
就变得柔和了,声音也亲切起来,甚至他整个人都变得单纯了。
“上帝保佑他!”母亲想着。暗自微笑着。
每次集会上,一到争论激烈而狂热的时候,霍霍尔总是站起身来,
像钟摆一样地摇着身子,拿洪亮的嗓音说些单纯而温和的话,于是大家
都为之更镇静、更严肃起来。维索夫希诃夫总是非常阴郁,似乎是在催
促大家到什么地方去,他和那个名叫萨莫依洛夫的红发少年,总是抢先
开始争论,那个圆脑袋、头发白得像用刷子粉刷过的伊凡·蒲金常常对
他们两个表示同意。头发光滑而漂亮的雅考夫·索莫夫——说起话来低
沉而严肃,他不常参加辩论,他跟额角很宽的菲佳·马琴,每逢辩论的
时候都是站在霍霍尔和巴威尔的一边。
娜塔莎不来的时候,往往由尼古拉·伊凡诺维奇代替她从城里来参
加集会。他戴着眼镜,个子短小,留着亚麻色的胡子,不知他是远方哪
一省的人,说起话来总带着一种“噢”“噢”的特别口音。他整个人都
有点外地人的味道。他总是说最简单的事儿——家庭的生活、小孩子、
生意、警察、面包和肉类的价格等等,凡是与居家过日子有关的他都谈
论。就在这繁复的事情里,他能发现许多的虚伪、混乱、愚蠢,或者非
常滑稽而且明明对人们不利的地方。

在母亲眼里,他好像来自遥远的别的什么国度,在他的国度里,一
切都是正直的,一切都是安逸的。但是到了此地,一切都和他不对劲儿,
他不习惯这种生活,不以为这种生活是必不可少的,也就不喜欢它。它
在他心里激起一种希望根据自己的意志改造一切的沉着执拗的愿望。
在母亲眼里,他好像来自遥远的别的什么国度,在他的国度里,一
切都是正直的,一切都是安逸的。但是到了此地,一切都和他不对劲儿,
他不习惯这种生活,不以为这种生活是必不可少的,也就不喜欢它。它
在他心里激起一种希望根据自己的意志改造一切的沉着执拗的愿望。
此外,从城里前来参加集会的还有一些人,来得最勤的,是个在清
瘦白皙的脸庞上生着一双大眼睛的、身材苗条的姑娘。她的名字叫莎馨
卡。她的言行举止都很像男人,她通常总是生气地锁着一对浓黑的眉毛,
每当说话的时候,那有笔直的鼻梁的鼻孔,总是不停地鼓动着。
莎馨卡最先高昂地说:
“我们是社会主义者..”
当母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就立时盯住这个姑娘,并怀着无名的恐
惧。她曾听说社会主义者刺死了沙皇。那是在她年轻时发生的事件;当
时大家都说,因为沙皇解放了农奴,地主们要向沙皇复仇。他们立誓非
杀了沙皇才剃头。因此人们称他们为社会主义者。但是此时此刻她真不
明白为什么她儿子和儿子的朋友们也是社会主义者了。
散会之后,母亲问巴威尔。
“巴甫鲁沙,你当真是社会主义者吗?”
“是的!”他站在她面前,照例用明快而果决的口气说话。“为什
么问这个?”
母亲叹了口气,垂下眼睑问道:
“当真?巴甫鲁沙?他们不是反抗沙皇,还杀死了一个沙皇吗?”
巴威尔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用手摸着腮帮,微笑着说:“我们不需
要这样做。”
他用柔和而又严肃的声调,给她讲了许久。
她望着他的脸庞,心里琢磨:
“这孩子是不会做坏事的!——他是不会的!”
但是到了后来,这个可怕的名词用得更多了,自然它的锋芒也就渐
渐地磨平了,最终这个词和数十个别的她不懂的名词一样,听得熟惯了。
然而她对于莎馨卡还是有点不大喜欢,每在她来了之后,母亲总觉得有
点不安,不自在..
有一次,她心怀不满地噘着嘴对霍霍尔说:
“莎馨卡怎么那样厉害!老是下命令——你们应当这样,你们应当
那样..”
霍霍尔朗声大笑。
“说得对,妈妈!你的眼力真不错!巴威尔,你以为怎样?”他又
向母亲挤了挤眼,眼神中含着嘲笑,说道:
“贵族嘛!”
巴威尔郑重地说:
“她是个好人!”
“这话说得对!”霍霍尔证明说。“她就是不明白她自己应当那样

做,而我们是愿意而且那样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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