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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_28 马克西姆·高尔基(前苏联)
“老太太,为了不惹人注意,明天早上你得尽早离开这里。您坐车
不要坐到城里去,只要坐到下站就行——要坐驿站的车子走。好不
好?..”
“为什么?我可以送她去,”斯吉潘说。
“不必了!万一出了什么事——人家要盘问你,昨晚间住在你家了
吗?住了。她到哪里去了?我送她走了!哦,原来是你送走的呀!那么
请你到牢里去吧!你明白吗?何必这么着急抢着去牢里呢?一切都有个
次序。俗语说,时候到了,沙皇也会死的。这样呢,很简单——她住了
一夜,第二天叫了马夫走的!驿站附近的村庄,有人借宿过夜是很正常
的,没什么稀奇..”
“彼得,你是从什么地方学会了这样害怕的?”塔齐扬娜嘲笑着问
他。
“大嫂!什么都应该知道!”彼得在膝上拍了一下,理直气壮地说。
“能害怕的人,也能大胆。你还记得吧,华加诺夫就是因为这种报纸吃
了自治局议长的苦头。现在,你不论给华加诺夫多少钱,他也不敢拿这
种报纸了,不是吗?老太太,相信我吧,我干这种事是很机灵的,不相
信,你可以问问别人。小册子和传单,随便有多少我都可以给您好好地
分散喽。这儿的乡下人,当然能够看书的很少,而且又都胆小,不过现
在因为压得太厉害了,所以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想睁开双眼看看——这
是怎么一回事情?那些小书能够非常简单明了地回答他们:就是这么一
回事——您想想吧,考虑考虑吧!
“许多例子可以说明,不识字的反而比识字的懂得多,特别是如果
那些识字的肚子都吃得饱饱的!这一带地方,我到处都去过,什么事情
都知道——所以您不必担心!干是可以干的,可是要有头脑,要眼明手
快,免得一下子就搞糟了。官府里也嗅得出来,好像乡下人里面刮出了
一阵冷风——乡下人都不大有笑脸,态度不亲切——总之一句话,想离
得官府远一点,越远越好!
“前些日子他们到施莫利亚柯伏去逼老百姓交粮——那是一个离这
不远的小村子——乡下人都动了火儿,纷纷把棒子棍子拿了出来。警察
局长对他们说:‘你们这些狗娘养的!这是反对沙皇呀!’那里有一个
农民叫斯比华金,他就说:‘去他妈的沙皇吧!连乡下人的最后一件衬
衫都要从身上给剥下来,还说什么沙皇不沙皇呢?..’你看事情到了
这种程度,老太太!斯比华金被带去坐了监狱,可是他的话却传播开了,
连小孩子们都知道,——他的话仍是在生活中响着,存在着!”
他并不吃饭,只顾低声说着话,同时活泼地闪动着黑色的似乎很狡
猾的眼睛。他好像从钱袋里掏出铜板似的,将他对于农村的认识、对农
民生活的观察结果,非常慷慨地撒在母亲面前。
斯吉潘对他说了两遍:
“吃了饭再讲吧..”

彼得拿了一块面包,拿起了汤匙,可是眨眼的工夫没到,他就又像
彼得拿了一块面包,拿起了汤匙,可是眨眼的工夫没到,他就又像
好极了!能遇到您,听到您说的那些话,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在您的箱
子里,除了印刷品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还有一条羊毛头巾吗?——是
一条羊毛头巾。斯吉潘!你记住了!他马上就把您的小箱子拿来!斯吉
潘,我们走吧!那么再见了!祝您好!祝您好..”
他们走了之后,蟑螂的沙沙声、屋顶上的风声、烟囱里响声和细雨
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就都可以听见了。
塔齐扬娜从暖炉上和搁板上取了衣服放在长凳上,为母亲准备睡觉
的地方。
“那人很有精神!”母亲夸赞着。
主妇蹙着额头望了母亲一眼,回答说:
“他喊叫得虽然响,但远的地方还是听不见他的声音。”
“您的丈夫怎样?”母亲问。
“没什么。算是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吧。不喝酒,大家和和气气地
过日子,还凑和!只是胆子很小..”
她伸直了腰,沉默了一刻后问道:
“现在必要的,是鼓动群众起来造反,对吗?当然是的!大家都在
这么想,不过每个人是自顾自地放在心里。我觉得,这是应该大声说出
来的..而且先应该有一个人敢站出来领头..”
她在长凳上坐下,突然又问:
“您说,年轻的小姐们也在干这种工作,穿工人的衣服,读报,难
道她们真看得起这种工作,也不害怕吗?”
她仔细听了母亲的回答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后来,她垂下了眼皮,
低下了脑袋,又说道:
“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了‘没有思想的生活’这样一句话。我立刻就
懂了!这样的生活我是知道的,思想是有的,可是没有联系,好像那些
没有牧童的羔羊胡乱地走来走去,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办法把它们集拢
起来..这就是没有思想的生活!我真想逃出这样的生活,连头也不回,
——这样的烦恼,尤其是如果你懂了点什么之后!啧!”
母亲在她那双碧眼发出的冷冷的光芒里,在她削瘦的脸上,都能看
出这种烦恼。在她的那种声音里也能听出这种烦恼。于是,母亲思索着
要说些话来安慰她。
“亲爱的,不是您已经知道,应该怎么样...”塔齐扬娜低声地
打断了她的话。
“可是还要会做。床已铺好了。请睡吧!”她走到暖炉旁,笔直地
站在那里,好像是在思索。
母亲和衣躺下,感到浑身上下的骨头、关节又是酸痛又是疲乏,轻
轻地哼了一声。
塔齐扬娜吹灭了灯。

当黑暗密密地充满了这间小屋的时候,母亲听见了她那低而平静的
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就如同在沉闷而黑暗的扁脸上擦去了什么东西似
的。
当黑暗密密地充满了这间小屋的时候,母亲听见了她那低而平静的
声音。这声音听起来就如同在沉闷而黑暗的扁脸上擦去了什么东西似
的。
母亲不安地在长凳上翻了个身,——无边的黑暗透过窗子直射在她
的脸上,几乎听不见的低音和簌簌声执拗地爬进这种寂静。她用耳语一
般的声音,低低地胆怯地说:
“上帝,我是不知道的,可是基督,我是相信的。..我相信他的
话——要爱你的邻人像爱你自己一样——这样的话我是相信的!..”
塔齐扬娜沉默着。
在黑暗里,在那黑色的暖炉的前面,母亲看见了她灰色的、站得笔
直的身形的模糊的轮廓。
她丝毫不动地站着,母亲无聊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传来了塔齐扬娜的冷冷的声音。
“因为我的孩子的死,我不能原谅上帝,也不能原谅人,永远不
能!..”
母亲不安地、微微抬起身子,心里很理解因为这句话而唤起的痛苦。
“您还年轻,不愁没有孩子。”母亲亲切地安慰着。过了一会儿,
那女人才耳语一般地说:
“不!我不行了,医生说过,我不能再生了..”一只老鼠在地上
走过。不知是什么东西发出干燥的很响的爆裂声,这声音就像无形的闪
电一般,冲破了凝固的寂静。过了一会儿,又可以听到秋雨打在屋顶干
草上的低语一般的声音和簌簌声,就好像有人用战栗的纤指在屋顶上摸
索。雨滴没精打采地滴在地上,好像昭示着秋夜的迟迟的行进..透过
朦胧的睡意,母亲听到了大门外面和门洞里传来的钝重的脚步声。
门,被小心地推开了,紧接着便听到了一声低低的呼唤声:“塔齐
扬娜,你睡了吗?”
“没有。”
“她睡着了?”
“好像是的。”
灯光忽然亮了起来,跳动了几下,又沉入了黑暗之中。那农民走到
母亲床前,拾起外套,用它把母亲的脚包裹好。这种单纯而亲切地举动,
暖暖地感动了母亲的心。她又闭上眼睛,微笑了一下。
斯吉潘悄悄地脱了衣服,爬上了床。
周围又寂静起来。
母亲躺着不动,竖起耳朵听着那催人入睡的寂静的懒懒的扰动。在
她面前的黑暗中,晃动着雷宾的流着血的脸..床上发出了冷冷的低语
声。
“你看,是怎样的人在做这种工作?已经上了年纪,饱受了痛苦,
辛辛苦苦地工作过,他们应该可以休息了,可是人家还在干!像你年纪
还轻,又很懂事,唉,斯吉潘..”
他用润泽低沉的声音回答道:
“这样的工作,不仔细想一想,是不能动手..”
“这种话我不知听了..

话音断了,后来又发出了斯吉潘的低沉的声音:
话音断了,后来又发出了斯吉潘的低沉的声音:
“在你们面前那样打人,你们还在张着嘴巴看着..”
“你不能这样说,我们没有自己动手打他,你就应该说一声谢天谢
地了!”
他低语了许久,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几乎使母亲听不见,一会儿又
突然讲得很高、很响,这时,塔齐扬娜就拦住他:
“轻一点儿!不要吵醒了她..”
母亲沉沉地入睡了——睡魔好像闷热的乌云一般一下子就罩在她的
身上,把她搂抱起来,迅速地带去了。
当塔齐扬娜唤醒母亲的时候,灰色的黎明还在茫然地望着小屋的窗
子,整个村子仍然沉静在寒冷的寂静之中,教堂的钟声睡意正浓地在村
子上空飘荡着,尔后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茶炉生好了,喝点茶吧,不然一起来就走,会觉得很冷的..”
斯吉潘一面梳弄乱糟糟的胡子,一面事务式地问她城里的住处。
母亲觉得,今天他的脸好像好看些了,轮廓也更清晰了。
喝午茶的时候,斯吉潘笑着说:
“真是巧得很!”
“什么?”塔齐扬娜问。
“这样相识!这么简单..”
母亲仿佛沉思地接过话头儿,语气非常确切。
“干着这样的工作,什么都是简单得叫人惊奇!”
分手的时候,主人夫妻俩都很谨慎地没有多说什么废话,可是对于
母亲路上的安适却照顾得无微不至。
当母亲上了马车之后,心中便默默地强化了一个结论:这个农民一
定能够小心而勤奋地工作个不停,恰似田鼠那样悄无声息又持之以恒。
在他身边,他的妻子一定经常发出不满的牢骚,经常闪耀着她那碧眼里
的灼人的光辉,而且只要她活着,那种母亲思念死去的孩子的、那种充
满了复仇之心的狼一般的忧愁,就不会在她心中消失掉。
母亲还想到了雷宾。
想起了他的血、他的脸、他的热情的眼睛和他的每一句话语,——
她的心由于在暴力前面倍感无力,便痛苦地紧缩起来。一直到进城为止,
在那灰色的岁月的晦暗的背景之上,在母亲眼前一路上一直浮现着满面
浓须的米哈依洛那结实的身形,——他穿着破烂的衬衫,反绑着双手,
头发散乱,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对自己的真理的信念。
同时,母亲也想起了无数胆怯地缩在地上的村落,想起了成千上万
毫无思想地、终生默默地工作的无所期待的人们..

生活,仿佛是布满丘陵的未曾开垦的荒地。它正紧张地、无言地等
待着开垦的工人们,默默地向那些自由的、真诚的双手许着虔诚的诺言:
“请你种下理性和真理的种子吧,——我可以百倍地偿还你们!”
生活,仿佛是布满丘陵的未曾开垦的荒地。它正紧张地、无言地等
待着开垦的工人们,默默地向那些自由的、真诚的双手许着虔诚的诺言:
“请你种下理性和真理的种子吧,——我可以百倍地偿还你们!”

19
到家的时候,尼古拉蓬头垢面,手里拿着一本书来给她开门。
“回来了?”他喜出望外地喊。“真快!”
他的那双眼睛亲切而又生动地在他的眼镜后面眨着,像看见了久别
重逢的亲人。他帮她脱下了外套,满脸带着热忱的微笑,双眼直望着母
亲,说道:
“昨天夜里忽然来人搜查,我心里琢磨——是为了什么原因呢?会
不会是您出了什么事儿了?可是他们没有把我抓去。要是您真被抓去
了,当然不会把我放过呀。”
他把母亲让进餐室,继续快活地说着他的情况:
“可是,现在要把我解雇了,这倒不值得难过。整天计算那些没有
马的农民人数,我早已经厌烦透了!”
房间里乱七八糟一派狼藉,好像是有一个大力士傻性大发,从街上
推着房子玩,一直把房里的所有家什都弄得东倒西歪才能了事儿。相片
堆了一地。壁纸被撕碎了,一条一片地挂在墙上。有一块儿地板被挖了
起来,窗台也翻了个个,炉子旁边撒了一地煤灰。
母亲看到眼前这幅似曾相见的景象,禁不住摇了摇头,然而扭过头
来看着尼古拉的脸,在他脸上仿佛看到了一种新的表情。
桌子上放着熄灭了的茶炉和没有洗的杯盘,干酪和香肠没放在盘子
里,就搁在了纸上;面包皮、书籍、茶炉里用的炭,都胡乱地堆在了一
起。
母亲看到这些,禁不住笑出了声。尼古拉也难为情地跟着笑起来
“这是我把遭劫的画面上又添了几笔,可是没什么关系的,尼洛夫
娜,没什么关系的!我想他们还要再来,所以让它这样堆着吧。您这次
出门怎么样?”
这句话好像在母亲心里重重地揪了一下——她面前立时又呈现出了
雷宾的姿态。她便觉得一回来没有马上讲他的事,似乎很不应该。她缓
步来到尼古拉面前,垂着头坐在了椅子上,竭力保持住镇静的姿态,唯
恐有遗漏地认真讲述起来。
“他被抓去了..”
尼古拉的脸抖了一下。
“是吗?”
母亲抬起手来示意他不要插话,自己又接着讲下去,仿若她是坐在
正义面前,向正义控诉迫害人类的罪行一般。
尼古拉把身子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嘴唇紧紧地咬着,认真地听
母亲讲述,他慢慢地摘下了眼镜放在桌子上,然后伸手在脸上摸了一把,
好像拂去无形的蜘蛛网。只见他的脸仿佛变得尖削了,颧骨异样地突出
了,鼻孔在掀动,——母亲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因此心里有点害怕。
母亲讲完之后,他站起身来,把拳头深深地塞进衣袋里,默然地在
室内徘徊起来。
过了一刻,他才咬牙切齿地说:
“他一定是一个很认真的人。他在牢里一定很痛苦,像他那样的人
关在牢里一定是特别难受的!哼!罪恶的当局!”

他似乎是要抑制自己的激动,所以将手更深地塞在衣袋里,可是母
亲还是能感觉得出这种激动,并且自己也被这种激动给感染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好像刀尖一般。他又在室内踱开了,边
踱边冷冷地、愤怒地说道:
他似乎是要抑制自己的激动,所以将手更深地塞在衣袋里,可是母
亲还是能感觉得出这种激动,并且自己也被这种激动给感染了。
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细缝,好像刀尖一般。他又在室内踱开了,边
踱边冷冷地、愤怒地说道:
他站定在那儿,咬着牙齿,沉默了一会儿。
“过着这种野兽般的生活,自己也会不知不觉地变成野兽!”他低
声说。
可是,他终于抑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比较平静地、目光坚定地望了
望母亲那张泪痕纵横的脸。
“但是,尼洛夫娜,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亲爱的同志,大家都要振
作起来..”
尼古拉面带苦笑,走到了母亲跟前,弯下身来,紧紧地握住了母亲
的手,询问道:
“您的箱子呢?”
“在厨房里!”她说给他。
“我们门口有暗探,现在我们没有办法把这么多印刷品拿出去而不
让别人看见,家里又没地方可藏了。我想,他们今天夜里肯定还得来。
所以说虽然很可惜,但我们也只有把东西都烧掉了。”
“烧什么?”母亲问。
“箱子里的东西。”
母亲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以她心里虽是悲戚,但还是因为
自己的成功而产生了自豪感,这种感觉使她脸上布满了自信而又光荣的
微笑。
“箱子里连半张传单都没有了!”她说。她的精神一下子就振作起
来了,于是一气讲出了遇见楚玛柯夫的事情经过。
尼古拉认真地听着,起初是不安地皱着眉头,可后来却渐渐地出现
了惊奇的表情,最后竟拦住母亲的话,欢呼道:
“啊呀呀!真是好极了!您呀,真是个幸运的人..”
他紧握住母亲的手,低声说:
“您对人的信任感动了他们..我真是像爱自己的母亲那样爱您
的!..”
她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微笑不已,双眼紧盯着他的举动;她想知道,
他为什么一下子变得这么活泼而快乐。
“总之,是妙极了!”他一边搓着手,一边微笑着说。“最近这些
时日,我的生活过得非常愉快,——一直和工人们在一起,读书啦,谈
话呀。因此说,在我的心里积累了很多非常健康的、纯洁的东西。尼洛
夫娜,他们真是好人!我说的是那些青年工人,——他们个个都坚强而

又敏感,心中充满着了解一切认识一切的渴望。看见了他们,你就可以
又敏感,心中充满着了解一切认识一切的渴望。看见了他们,你就可以
这样的生活几乎过了一年了,——这真是不正常的情形。因为我一向是
习惯了呆在工人中间,离开了工人就觉得很不自在,要知道,我是强迫
着自己过这种生活。可是现在,我重新可以自由地生活了,可以跟他们
时常见面,跟他们一块儿工作。懂吗,我现在是走进了新思想的摇篮,
走到了青春的创造力的前面。这是惊人的朴实,惊人的美丽,令人非常
兴奋——叫人变得年轻了、坚强了,使生活充满了活力!”
他又是尴尬又是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的这种喜悦之情是母亲能够理解的,这使母亲很受感动。
“还有——您真是个好人!”尼古拉欢呼说。“您把人描绘得非常
鲜明深刻,您对他们的认识也很清楚!..”
尼古拉坐在母亲身边,不好意思地把他那格外兴奋的脸庞转向另一
边,整了整头发后,又转过脸来了,望着母亲,贪婪而放心地听着母亲
这流畅而又简单鲜明的故事。
“这回真是惊人的顺利!”他高兴地感叹。“这一回,您完全有坐
牢的可能,但是,突然就变了!这样看来呀,农民好像也动起来了,—
—然而这其实是很自然的!..那个女人——我好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
她!..现在我们一定要增加专干农村工作的人手!要人!我们目前缺
的就是人..生活要求有几百个人手,几百个呀..”
“要是巴沙能出来就好了!还有安德留夏!”母亲低声说。
尼古拉望了望母亲,然后垂下了头。
“尼洛夫娜,这样的话您听了一定很难受,可是我还是要说:我很
了解巴威尔——他是不愿意从监狱里逃出来的!他愿意在法庭上公开受
审,他希望能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他是不会逃避审判的,而且也
没有必要!他到了西伯利亚总会逃走的。”
母亲叹了口气,轻声回答道:
“那有什么办法呢?他是知道怎样做才更好..”
“哦!”尼古拉从眼镜后面望着她,停顿了一下说。“要是您认识
的这个农民能早点到这儿来就好了!要知道,雷宾的事必须写在传单上
散发给农民,既然他的态度是这样勇敢,那么发一次传单对他是绝对不
会有害的。好!我现在就写,柳德密拉可以很快地把它印出来..可是
用什么法子能尽快送到那里去呢?”“我送去!..”
“谢谢您,不过不要您去!”尼古拉不假思索地说。“我想,维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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