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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悲剧

_9 德莱塞(美)
这时,克莱德觉得好像自己也真想哭。人生有时真是那么奇怪,那么无
情。想想看,他这几年遭的什么罪啊。直到最近以前,他还一直是一无所
有,也总是想出走。不过,爱丝塔出走过了,看吧,她遭了什么下场。他不
知怎的,想起她在商业区两旁高楼大厦的高墙中间,坐在他父亲那只小风琴
前面,唱赞美诗,显得多么天真,多么善良。啊,人生多么严峻;说来说
去,这世界真凶险啊。世事又多么奇怪!
他望着她,又望望房间里的情形,最后,他对她说,她决不会孤零零一
个人,他以后还要来,不过不要告诉母亲说他来过。她如果需要什么,尽可
以去找他,虽说他赚的钱不多。随后,他就出来了。接着,他就朝饭店走
去,去上工。一路上想,这些事多么不幸,他刚才跟踪母亲,多倒媚,不然
他可以什么都个知道不过、不管怎样,事情迟早会暴露的。他母亲不能永远
瞒过他啊。到头来。她也许还会向他要钱用呢。不过,那个家伙把他的姐姐
丢在一个大城市里,身边一个钱也没有,真是一条狗。他又想起几个月前被
遗弃在格林·戴维森,连房钱、饭钱也付不出的那个女郎,他迷惘起来。当
时,他和另外一些服务员,只觉得挺滑稽,他们只对其中色情的方面特别感
兴趣。
不过,啊,现在轮到他自己的姐姐啦。有人竟然这样作践他的姐姐。不
过,现在不管他怎么想,已经不像听到她在房间里哭的时候那么可怕了。他
前面是一座热闹而光明的城市,只见人们在奔忙,还有他工作的这家喜气洋
洋的饭店。情况并不太坏啊。而且,他有他自己的恋爱,还有霍旦丝,还有
种种的欢乐呢。爱丝塔总会有解决办法的。她会重新好起来,一切会太平无
事的。不过,想到他是这样一个家庭的成员,家里总这么穷,总这么被人家
看不起,还总有这类事发生,层出不穷,譬如在街上布道啊,有时付不出房
租啊,他父亲在街上卖毯子、卖钟表来维持生活啊,爱丝塔的出走,竟落得
这么一个下场啊。唉!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据他现在看来,问题并不在这件事情本身,而在于事先对这事的种种后
果,没有考虑,或是不懂得。要是爱丝塔对她自己的意中人,以及跟他发生
这类关系会引起什么后果等等,事先了解得更多些,那她就不会陷入目前这
样悲惨的境地了。自然,像霍旦丝·布里格斯、格丽塔、路易丝这一类女
性,怎么也不会让自己像爱丝塔那样,陷入这样的境地。她们会么?她们太
精明啦。他暗自把她跟她们一比,至少这一次她倒霉了。在他看来,她原该
把一切处理得更妥当些。正因为如此,他对她也就逐渐心肠硬起来,虽说他
也并不是漠不关心。
不过,目前有一件事正影响他,使他苦恼,使他起了变化,那就是他对
霍旦丝·布里格斯的迷恋。拿他这样年龄、这样气质的年轻人来说,再也没
有别的事能使他更心烦意乱的了。他跟她接触了没有几次,就认为她是他过
去梦寐以求的那类女性最完美的体现。她那么聪明自负,楚楚动人,而且真
是漂亮。在他看来,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火焰。她很会把嘴唇一噘一张,同时
漠然地直视着前方,自有一种极端迷人的神态,仿佛她并不在想到他似的。
对他来说,这种神态又牵动他的情欲,害得他心急如焚。有时候,真害得他
只觉得发软、发晕、血管里有一阵阵颤动着的、纤细的火焰在无情地烤灼
着。这种情形,只能称之为一种自觉的肉欲,一种活像上刑而又怎么也逃避
不了的事情,因为除了拥抱接吻以外,他又不能够得到进一步的满足。他对
她还有点敬畏;而她呢,既要激起一些年轻人的这种心理,实际上却又非常
厌恶这种心理。她真正喜欢而已始终在寻觅的那种男孩,是能够把她所有这
一切假花招和优越感一扫而空,迫使她委身的那种人,即便违反她的意志也
行。
事实上,她始终在摇摆:喜欢他呢,还是不喜欢他。结果他总是在怀疑
自己的处境究竟如何。他这种心境,她特别引为得意,不过,她又绝不让他
把这种心境肯定下来,以致完全放弃她。她每次跟他去参加聚会,或是去吃
饭,或是上戏院,在这些场合,他总是自始至终特别小心,从不太过分,事
后她的神情往往温顺迷人,连野心最大的情人都会满意。这种情形往往持续
到黄昏将尽的时候,那时,她常常在自己家门口,要是在别的女孩子家里过
夜的话,就在别人家门口、房门口,她会突然转过身来,毫无理由地只是跟
他握握手,或是冷冷地拥抱一下,亲一亲,叫他走开。在这种时候,克莱德
要是不知趣,想勉强她满足他的渴求,她就会像一只凶狠的猫,愤愤地转身
不理睬他,或是把身子挣脱开来,一时间好像非常反感的样子;至于为什么
会这样,连她自己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主要的心理,好像是不愿他勉强
她。而他呢,因为对她太迷恋,加上过分害怕失掉她的欢心,所以态度很软
弱,往往不得不就这样走开,而且通常总是怀着阴沉、沮丧的心情。

不过,她对他的吸引力太强烈,隔不多久没有见面,他就受不了,往往
不得不到最容易遇见她的地方去找她。在这些日子里,虽然爱丝塔的事已经
发展到那样严重的地步,他对霍旦丝还是做着热切、甜蜜而肉感的美梦。只
要她能真心爱他,那该多好。晚上,他在家里睡觉时,往往躺在床上,心里
想着她,想着她的脸、她的嘴和眼睛的表情,她身段的曲线,走起路来、跳
起舞来的姿态,她的身影在他面前闪过,就像映在银幕上一样。他在梦中发
现她亲亲热热地在他身边,紧偎着他,她那可爱的身子全都是属于他的,然
后在最紧张的时候,好像她就要全部委身给他了,突然,他会醒过来,发现
她不见了,不过是一场梦。
不过,她对他的吸引力太强烈,隔不多久没有见面,他就受不了,往往
不得不到最容易遇见她的地方去找她。在这些日子里,虽然爱丝塔的事已经
发展到那样严重的地步,他对霍旦丝还是做着热切、甜蜜而肉感的美梦。只
要她能真心爱他,那该多好。晚上,他在家里睡觉时,往往躺在床上,心里
想着她,想着她的脸、她的嘴和眼睛的表情,她身段的曲线,走起路来、跳
起舞来的姿态,她的身影在他面前闪过,就像映在银幕上一样。他在梦中发
现她亲亲热热地在他身边,紧偎着他,她那可爱的身子全都是属于他的,然
后在最紧张的时候,好像她就要全部委身给他了,突然,他会醒过来,发现
她不见了,不过是一场梦。
等到她年龄稍长,可以做事了,她跟她现在中意的一些男孩或成年人来
往以后,她才开始明白不必过分顺从人家,只要能够巧妙地应付对方,就能
弄到有趣的东西。不过,她实在淫荡,爱寻欢作乐,因此不大愿意把得到好
处与寻欢作乐分开。相反,她既存心要喜欢那些她想加以利用的人,而又不
愿被那些她不喜欢的人套住,因此自己也往往弄得很苦恼。
拿克莱德来说,她不过有一点点喜欢他,可是她又禁不住想利用他。她
很喜欢他乐意给她买点她中意的小东西,一只提包、一条披肩、一只钱袋、
一双手套,只要她能合情合理地提出要求或是接受下来,而不至于显得过
分。不过,凭着她的聪明狡猾,她一开始就明白,除非她能顺从他,在某一
个时候,给他确切的酬报,她也知道他正一心渴望着这一点,那她就不能把
他永远抓在手里。
最使她动心的是克莱德很乐意为她花钱。她也许能从他手里弄到一些更
值钱的东西,譬如,一件漂亮而昂贵的衣服,或是一顶帽子,甚至在市场上
常看见摆出来,常看见人家穿的皮大衣;至于金耳环、手表,更是她总在各
家商店的橱窗里见了眼红的,那就更不在话下了。
克莱德发现姐姐爱丝塔以后不久,有一天,霍旦丝正在十五号街岔路口
附近的巴尔第摩街上溜达,那是本城商业区最时髦的地段,时值正午,同路
的还有她店里的女同事多丽丝·特卫纳。她在本市一家规模较小的普通皮货
店的橱窗里,看见一件獭皮上衣,据她看来,正适合自己的身段、肤色和气
质,可以大大地充实一下她那很空虚的衣橱,这件外套并不太贵,也许值一
百美元,不过式样别致,她认为一旦穿上,就更能衬托出自己迷人的魅力。
她一激动,竟收住脚步,喊叫起来:“啊,从来没见过这么时髦、可爱
的短外套!哦,瞧这袖子,多丽丝,”她一把抓住同伴的胳膊。“瞧这领
子,还有衣服里子!还有这些口袋!哦,天啊!”她赞叹不已,又高兴,又
兴奋,浑身都发抖了。“哦,再漂亮不过了。正是我一心向往的外套啊。
哦,天哪!”她拿腔拿调地叫起来,心里一面想着眼前这件外套,同时也想
着她站在橱窗前的神态和这副神态对来往行人的魅力。“啊,要是我也能有

这么一件,该多好啊。”
这么一件,该多好啊。”
霍旦丝在午休时足足地饱了一顿眼福,方才走开、一心还在梦想,为了
满足她那炽烈的虚荣心,还在盘算她如果穿上这件外套该会多么使人倾倒。
不过,她并没有停下来问价钱。因此,第二天,她觉得非再去看看不可,于
是就又去了。这次是一个人去的,不过倒也并不认为自己买得起。相反,她
只是模模糊糊地盘算一个问题,假定外套的价钱相当低,那她如何能弄到
手。当时,她还没有想到打别人的主意。不过她重新看见那件外套,又看见
那位正在店里和颜悦色地打量她的罗宾斯坦先生,就终于跨进了店门。
“您喜欢这件外套,是吧?”她推门进去时,罗宾斯坦这样奉承说。”
啊,依我看,这足见您有眼光。这是我们店里摆出来的最华贵的短外套。真
美啊,这一件。像您这样漂亮的女郎穿上真好看!”他从橱窗里拿出外套,
高高举起来。“您昨天看的时候,我就看见了,”他眼睛里露出馋涎欲滴的
神色。
霍旦丝觉察到这一点,心想,摆出一副比较冷淡而又并非毫不在意的样
子,说不定比亲热更能使对方迁就,使对方客气些。她于是只说了一声:
“是么?”
“是啊,真的。我当初就说,这位小姐一见就知道这是件真正漂亮的外
套。”
这番奉承话不禁使她感到美滋滋的。
“您看看!您看看!”罗宾斯坦接着说、一面把外套晃来晃去,递到她
面前。“今天,您在堪萨斯市哪里能找到比得上这一件的?看看这绸里子,
真正的马林逊绸,还有这些斜衣袋。还有这些钮扣。有这些一配,这件外套
不是就非同一般了么?今天,堪萨斯市再也找下到像这样的外套了,一件也
找不到。决不会有的。这是我们自己设什的,而且我们的式样是决不会重复
做的。我们要为顾客的利益着想。请您过到这边来。”(他把她带到后边三
面都是玻璃镜的镜子面前。)“像这件外套,要配穿的人才能穿,穿起来最
好看。我替您试一试。”
霍旦丝在精心设计的灯光下,看见自己穿上这件外套的确显得迷人。她
把头一扬,身子一扭,一转身,一只小耳朵埋在皮外套里;罗宾斯坦站在一
旁,非常爱慕地打量着她,几乎搓起手来。
“好,”他接着说。“您看看。您说怎么样,啊?我不是说您穿正合适
吗?真是您的一大发现。难得的收获。您在本市再也找下到第二件啦。要是
您找得到,我就把这件奉送给您,”他走到她身边,伸出两只肥胖的手,手
心向上。
“啊,我不能不说穿在我身上的确漂亮,”霍旦丝说,她那一颗爱慕虚
荣的心全部放在这件外套上了。“不过,这种衣服,我穿哪一件都合适。”
她越发扭起腰肢来,完全把他忘了,也忘掉自己这样热衷对他讨起价来会有

什么影响。随后,她接着说:“多少钱?”
什么影响。随后,她接着说:“多少钱?”
“啊,我看要价太高了,简直可怕,”霍旦丝阴郁地大声说,一面把上
衣脱下来。她感到似乎剥夺了她生活中一切有价值的东西。“怎么,在比格
和贝克那里,这么多钱貂皮短外套和獭皮短外套就可以随你拣了,而且式样
也是最时髦的。”
“可能,可能。不过,不是这样的外套,”罗宾斯坦先生坚持他的说
法,“您再青看。看看这领子。您说哪里能找到这样的外套?要是您能找
到,我就把那件大衣替您买下来,再以一百美金转卖给您。老实说,这件外
套是特别定做的。是在冬装旺季到来以前,在夏天,专门仿照纽约一家最漂
亮的外套制做的。特别有气派。您不会找到这样的外套的。”
“啊,不管怎么说,一百五十美元我买不起,”霍旦丝怏怏地说、一面
披上她那件皮领子、皮袖边的双幅呢短大衣,慢慢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您喜欢这件外套?”罗宾斯坦机灵地说。他知道,即使是一
百美元,她也买不起,除非有什么男人替她把钱袋充实一下。“这件外套确
实值两百美元。我老实告诉您吧。我们的定价是一百五十美元。不过既然您
这么喜欢,好吧,要是您能出一百二十五美元,我就卖给您。这可是难得碰
到的啊。像您这样一位迷人的女郎,不难找到上打的人乐意买来送给您。我
自己就知道,要是您对我好,我也会买来送您的。”
他奉承地对她一笑,霍旦丝觉察到这句话的意思,很反感,因为这句话
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她往后一退。不过对其中赞美她的话,倒也不无高
兴。她还没有庸俗到不管谁都可以送礼物给她的地步啊。还没有到这步田
地。必须是她喜欢的人,至少要能控制的人才行。
不过,就在罗宾斯坦先生说这话和说过这话以后,她心里就开始盘算她
的那些意中人,他们也许能那样做。凭着她迷人的魅力,也许能引诱他们替
她买下这件外套。譬如,奥菲亚香烟店的查理·威尔肯斯,他自有他那副对
她极端忠诚的样子,不过不见得肯在没有很大的报酬之下,就替她买下这件
外套。
还有另一个年轻人罗勃特·凯恩,高高的个子,很活泼,对她野心很
大,在本市电力公司一家分公司工作,不过他是个记账员、赚钱不多,而且
他太节省,总是讲他将来如何如何。
还有那个伯特·格特勒,克莱德第一次遇见她的那晚上,陪她去跳舞的
那个年轻人。他不过是个浪荡子,一心喜欢跳舞,在这样重要关头是信赖不
得的。他只是一个皮鞋店的跑街,每星期大概只赚二十美金,一分一厘都锱
铢必较。
还有克莱德·格里菲思,他好像确实有钱,而且乐意爽快地花在她身
上。这时,她的思想就是这么飞快地翻腾着。她心里又想,能不能一下子引
诱他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呢?她对他并不怎么好,多半对他很冷淡,因此,她
是绝对没有把握的。她站在这里,思量着那件外套的价钱,思量着外套多么

美,便老是想到克莱德身上。罗宾斯坦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凭着他自己的
经验,模糊地觉察到摆在她面前的是什么难题。
美,便老是想到克莱德身上。罗宾斯坦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她,凭着他自己的
经验,模糊地觉察到摆在她面前的是什么难题。
他假笑了一下,耸耸肩,那神气仿佛他当真给了她很大的恩惠似的。而
霍旦丝呢,一面走,一面心想,要是..要是她能够花一百十五块美元买下
这件外套,那就是大大的便宜了。而且她可以毫无疑问成为堪萨斯市穿得最
漂亮的女郎。只要她能在下星期三,或下星期五之前,想办法弄到一百十五
美元就好了。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她呢,一想到他因为对她的欲念无法得逞,弄得很痛苦,就很高兴。想
到这是她在给他上刑,想到减轻他痛苦的权力完全掌握在她手里,这是一种
虐待狂的心理,而克菜德自虐狂式地对她渴望,便是滋长她虐待狂心理的最
好的土壤。
不过,如今她希望弄到这件外套,他的分量和他对她的情意,比重就在
上升了。虽说她刚刚在前一天早上还耍了花招,告诉克莱德说,在下星期一
以前,她无法跟他见面,在这以前,她每天晚上都己有了约会,可是这件外
套的问题摆在她面前,她就盘算着如何能马上跟他见面,可又不致显得太心
急。到了这时候,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如果做得到的话,要说服他给她买下
这件外套。不过,她自然得大大改变一下对待他的态度。她得更加亲密,更
加迷人才行。虽说她还没有真正打定主意,是否甚至委身给他,不过,她心
里基本上倒真是这么想的。
有一阵子,她还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怎么能在今天,或是至迟明天见
到他呢?应该怎样向他说明她需要这件礼物,或是像她自言自语所说的,需
要他借出这笔钱呢?也许她不妨对他暗示,让他把钱借给她买这件外套,将
来由她慢慢还他。(不过她也知道,她一旦把外套拿到手,那就决不会再需
要还钱了。)再不然,要是他手边一时没有这么多钱,那她不妨说,她可以
跟罗宾斯坦先生讲好,由克莱德分期付清。她想到这里,忽然念头一转,想
到应该怎样奉承笼络罗宾斯坦先生一番,好让她买这件外套能得到特别优
惠。她想起他说过,要是他知道她会对他好,他也会乐意替她买这件外套
的。
关于这件事,她第一步计划是怂恿路易丝·拉特勒出面邀请她哥哥、克
莱德和另一个专门跟路易丝一起跳舞的、叫做斯古尔的年轻人,今天晚上到
一家跳舞厅去。她原先打算跟她心爱的一个香烟店店员一起去那家跳舞厅。
现在她准备打消早先的约会,一个人跟路易丝和格丽塔一起去,临时说明一
下,说她的同伴病了。这样,就可以给她一个机会跟克莱德先走一步,跟他
一起走过罗宾斯坦那家铺子。
不过,她有蜘蛛结网捕捉飞虫的本领。她预料到,这样一来,路易丝可
能会跟克莱德或拉特勒解释,说这次聚会是霍旦丝的主意。克莱德甚至可能
跟路易丝谈起外套的事哩。这绝对不行。她不愿她的朋友知道她添制衣服的
隐情。因此她断定,这样托路易丝或是格丽塔,是使不得的。
正当她担心如何碰面的时候,克莱德刚好下班回家路过这里,就走进她
工作的店里来。他正想约她星期日见面。霍旦丝喜出望外,就报以非常迷人
的微笑,挥挥手,非常亲热地跟他打招呼。她正忙着接待一位顾客。不过,
她很快就把事情办好,走到他跟前来,一面用眼睛瞟着那个讨厌会客的管理

员,一面叫道:“我心里正想着你呢。你没有想着我吧?想么?你好,你
好。”她接着低声说,“别装得像在跟我说话。我看见管理员在那边。”
员,一面叫道:“我心里正想着你呢。你没有想着我吧?想么?你好,你
好。”她接着低声说,“别装得像在跟我说话。我看见管理员在那边。”
“啊,他呀,”霍旦丝说,嘴唇一撇,满脸不屑的样子。因为,说来很
奇怪、她对拉特勒不怎么感兴趣,这她自己也很清楚。“他自以为聪明,”
她接着说。“我知道有很多姑娘才不喜欢他呢。”
“啊,汤姆并不坏,”克莱德老老实实替朋友说情。“就是他说话太随
便些。他很喜欢你啊。”
“啊,不,他才不呢,”霍旦丝回答说。“不过我并不打算谈他。今天
晚上六点来钟你有事吗?”
“唉!”克莱德失望地说。“你是说你今晚上有空,是吗?啊,这岂不
太糟糕了?我还以为你已经全部有约会了呢。我得上班啊!”他真的叹起气
来,心想她也许今天晚上愿意跟他一起玩,他却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感到很
懊恼。霍旦丝发现他很失望的样子,就很高兴。
“唔,我是有约会,不过我不想去,”她接着说,把嘴唇一撇,显出不
屑的样子。“我本来不必失约。不过你要是有空,我就打算不去了。”克莱
德心里高兴得怦怦直跳。
“啊,我要是不用上班该多好,”他接着说,一面看着她。“明天晚上
行吗?明天晚上我休息。我是特为来问你,星期日下午也许乘汽车出去兜
风,你去不去?赫格伦有个朋友有车,是一辆派卡,而且星期日我们大家都
有空。他要我找些人一起开车到爱克塞尔索阿温泉去。他这人很好。(他这
样说,因为霍旦丝似乎露出不大感兴趣的神色。)你跟他不熟,不过他这人
很好。好吧,这个咱们下次再谈吧。明天晚上怎么样?我明天晚上休息。”
霍旦丝因为管理员走来走去,就假装拿些手帕给克莱德挑选。她心想,
真不巧,还得过二十四小时才能带他一起去看那件外套,才能有机会施展她
的手腕。同时,她装出似乎明天晚上有约会很为难,比他想象的要困难得
多。她甚至装出能否接受他的邀请都不一定的样子。
“你假装看手帕,”她接着说,心里很怕管理员也许会过来打断他们的
谈话。“明天晚上我另有个约会,”她装做很体贴地说。“我还不知道能不
能取消。让我想一想,”她假装考虑了一下。“啊,我想可以吧,”她后来
说。“总之,我试试看。就只这一次啊。你到十五号街那边,六点十五分,
啊,不,你最早得六点半,是吧?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去。我不能说定,不
过我想想办法,我想能行。这样好吗?”她对他非常甜蜜地一笑,克莱德就
忘乎所以了。想想看,她终于为他取消了一个约会啦。她的眼睛流露出特别
的宠爱,嘴角挂着微笑。
“再对也没有,”他喊道,把服务员的口头语也搬出来了。“我一定
去。能不能请你特地为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她怀着戒心问。
“戴着这顶小黑帽,下巴上系一根红丝带来,可以吧?你这样显得真
俊。”
“嗨,你呀,”她笑起来。要挑逗克莱德可真太便当了。“好,我戴着

来,”她接着说。“不过,现在你得走了。那个老家伙过来了。我知道,他
一准会找岔子的。我才不在乎呢。六点半,是吧?再见。”她回过头去招呼
一位新顾客。那是一个老太婆,耐着性子等了很久了,她想打听细纱布在什
么地方卖。而克莱德呢,因为突然得到这意外的恩宠,欣喜若狂,就喜气洋
洋地向最近的一扇大门走去。
来,”她接着说。“不过,现在你得走了。那个老家伙过来了。我知道,他
一准会找岔子的。我才不在乎呢。六点半,是吧?再见。”她回过头去招呼
一位新顾客。那是一个老太婆,耐着性子等了很久了,她想打听细纱布在什
么地方卖。而克莱德呢,因为突然得到这意外的恩宠,欣喜若狂,就喜气洋
洋地向最近的一扇大门走去。
“我取消了一个约会,专门为了要你高兴,我特为戴上这顶我不喜欢的
破帽子,这样,我该说,你真变成了一个得宠的人啦。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
他满面笑容,好像他已经获得了一次大胜利。他会不会终于成为她所宠
爱的人呢?
“你要是知道你戴这顶帽子显得多俏,霍旦丝,你就不会轻看它了,”
他爱慕地劝说她。“你不知道你的样子多甜啊。”
“哦,哦。戴了这顶破帽子?”她嘲笑地说。“我说,讨你喜欢真是太
容易了。”
“还有你的眼睛简直就像又软又黑的天鹅绒,”他热切地坚持说。“真
美。”这时他正想到格林·戴维森饭店挂着黑色天鹅绒的小房间。
“啊,你今天晚上真是,”她撩人地笑起来。“我得好好罚你才行。”
接着,他还来不及回答,她就开始讲起一套完全捏造出来的故事。她原是跟
一个名叫汤姆·基勒的时髦青年有个约会。这些日子,他如何如何盯着她,
要她出去吃饭、跳舞。她如何在今天晚上方才决定“甩”掉他,自然是为了
克莱德,至少这次是这样。她还打了个电话给基勒,对他说今天晚上不能跟
他见面了,约会就痛痛快快取消了。但是当她走出职工们出入的那扇大门
时,她仍旧看见有个人等着她。不是这个汤姆·基勒还有谁呢。
那人穿一件肥大漂亮的灰外套,缚着短脚绊,整整齐齐。还有他那辆轿
车。要是她高兴的话,他要带她到格林·戴维森饭店去。他真是一个潇洒的
家伙。不过她并没有去。总之今天晚上不行。再说,要不是她设法躲过他,
就可能迟到了。好在她首先远远望见他,就走了另一条路。
“你实在该看看当时我的两只小脚在萨金特飞快地跑,绕过弯,跑进贝
利大楼,”她带着自我陶醉的神情形容她溜走的情景。她把自己和那个了不
起的基勒描述了一番,这可把克莱德迷注了,以为她编出来的这一套都是事
实。
接着,他们朝十号街附近,维恩多特街上的盖斯比酒店走去。克莱德最
近才听说这一家比佛里塞尔酒店要好得多。霍旦丝不时停下来,朝一些橱窗
张望,一面还说她真希望能找到一件她穿着合身的外套,她现在穿的一件已
经旧了,非得另外换一件。这样一来,克莱德立刻想到.她是不是暗示要他
给她买一件。他还想,她既然需要一件,那么,要是他给她买一件短大衣,
对他俩的关系也许能有些好处吧。
就在这同一条街上,罗宾斯坦的那家店铺在望了,橱窗照得通亮,把那
件外套照得一清二楚。霍旦丝就照预定计划,收住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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