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美国的悲剧

_14 德莱塞(美)
第三章
另一方面,尽管他们处境艰难,他禁不住非常想念他们,尤其是他母
亲,还有他孩提时代他家乡的生活,包括他的弟弟、妹妹,爱丝塔也在内。
因为他现在认识到,由于她也许同样无法控制的遭遇,她也沦落到跟他差不
多悲惨的地步。回想起过去,他就隐隐作痛。这是因为他当初对待母亲的态
度,因为他在堪萨斯市的事业突然中断,失掉霍旦丝·布里格斯是一个多大
的打击;因为他从那时起遭遇的种种苦恼;还因为他母亲和爱丝培因他而遭
受的苦恼。
逃出来后的第二天,他到了圣路易。火车上两个管制动器的工人发现他
躲在车上,结果就在一个灰黯的冬天的早晨,在堪萨斯市一百英里以外的地
方,非常不幸地被赶到雪地里去。表和外套也被那两个工人拿走了。他后来
捡到一张堪萨斯市的报纸《明星报》,发现闯下那场大祸以后最担心的一
点,已经成为事实。在两栏标题下面,就有满满的一栏半登载了事件的全部
经过:一个小女孩,是堪萨斯市一家小康人家的十一岁的女儿,被撞倒了,
很快就死了,一小时后就死了;斯巴塞和赛浦小姐如今正住院就医,政府已
下令逮捕,由一名警察在医院里守候,等待他们伤愈;一部华丽的汽车被严
重损毁;斯巴塞的父亲,就是那个给尚未回来的汽车主做事的人,得知儿子
这么蠢,又犯了罪,行为如此莽撞,就又是愤怒,又是悲痛。
更糟的是,不幸的斯巴塞已经以盗窃和杀人罪被控,显然为了减轻自己
在严重的惨祸中的责任,他不仅把所有同车人的姓名部供出来了,特别供出
了那些服务员和他们那家饭店的地址,而且还说他们跟他一样有罪,因为是
他们当时一味催促他,勉强他开快车,这个说法,克莱德也知道是符合实际
的。史魁尔斯先生在饭店里接待来访时,把他们父母的姓名和他们家里的通
讯处,一一告诉了警察局和报馆。
这最后一着打击最大。因为下面就登载了一些令人不安的叙述,说明他
们的父母亲戚知道他们的罪行之后反应如何。拉特勒太太,就是汤姆·拉特
勒的母亲,哭着说,她的孩子是个好孩子,她相信他决不会存心做坏事。赫
格伦太太,奥斯卡热爱的老母亲,说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老实、更慷慨的人
了,说他一定是喝多了酒。《明星报)描写说,在他自己家里,他母亲站在

那里,面色苍白,非常惊恐,非常难过,两只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那样
子仿佛还摸不清是怎么口事,不肯相信她儿子是其中的一分子。还说他一定
会很快回来,把一切解释清楚。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那里,面色苍白,非常惊恐,非常难过,两只手时而紧握,时而松开,那样
子仿佛还摸不清是怎么口事,不肯相信她儿子是其中的一分子。还说他一定
会很快回来,把一切解释清楚。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地方误会了。
他正住在芝加哥西区一家寄宿舍里,在波林那街上。他给母亲写了下面
的信:
亲爱的妈妈:
您还在堪萨斯市么?我盼望您来信告诉我。我真盼望能接到您的信,要是您真要我写
信,我会再给您写。我真是这样想,妈。我在里一直很寂寞。不过要当心,现在还不要让任何
人知道我在什么地方。在我这样挣扎着从头做起的时候,这样不会有什么好处,还可能有很大
的害处。那一次,我自己并没有做什么错事。我实在没有,虽然报上那样说,我只不过跟他们
一起去了。我害怕人家会拿我并没有做的事来惩罚我。那时候,我实在不能回家。我并没有什
么错。我当时还害怕您和父亲会怎么想。是人家邀我去的,妈。我并没有像他所说的要他开快
车,或是要他去弄那一部车。是他自己拿人家的车来邀我和另外一些人一起去的。也许撞倒那
个小女孩,我们都有责任,不过我们并不是有意的。我们谁也没有这个意思。从那时起,我一
直很难过,想到要连累你们了!而且。正当您最需要我的时候。啊!妈,但愿您能够原谅我。
您能原谅我么?
我一直在想您现在怎么样了。还有爱丝塔、朱莉娅、弗兰克和父亲,我一心想知道您在
哪里,在做些什么。您知道我对您的感情,对不对,妈?我现在到底懂得多些了,我对事情的
看法跟过去不同了。我要在社会上做一番事业。我希望能成功。我现在只有一个过得去的差
使,赶不上堪萨斯市的差使那么好,不过还过得去,工作性质也不一样。我希望能够更进一
步,不过只要做得到,我就不想回到饭店这一行去。像我这样一个年轻人,那一行不大好,我
看,太自以为了不起了。您看,我现在比以前要明白得多了。这里的人还喜欢我,不过,我一
定要在社会上站住脚跟。再说,我现在赚的并不比花的多,只够我住房、伙食和穿衣的费用,
不过我正设法节省一些,为了好挤进一行什么职业,好一步步向上爬,学到一些什么。在当今
这个时代,一个人得专一行才行。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了。
您会写信给我,告诉我你们大家的情况和正在做些什么吗?我很想知道。请您向弗兰
克、朱莉娅、爸爸和爱丝塔转达我的深情,要是他们还在那里的话。我还是一样地爱您,我想
您也总有些爱我的,是不是?我下想署自己的真姓名,因为在现在也许会有危险性(我自从离
开堪萨斯市以来一直没有用过真姓名)。不过我会告诉您另一个名字,这个名字我不久就要不
用了,恢复自己原来的姓名。我但愿自己现在就用原来的姓名,不过我还有些害怕。您要是愿
意的话,来

信可寄:
信可寄:

哈里·特纳特。
我几天以内就去取。我这样署名,目的是为了不致连累您,或是连累我,明白吧?不
过,只要我更有把握,知道那件事已经过去,那我就一定重新用我原来的名字。
爱您的,
您的儿子。
他在应该署自己真实姓名的地方划了一道线,下面写了“知名不具”几
个字,就把信发了出去。
信发出以后,因为他母亲本来就一直担心,不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很快就回了他一封信,信封上盖的是丹佛的邮戳。这使他非常惊讶,他以为
她还在堪萨斯市呢。
亲爱的儿子:
我接到孩子你的信,知道你活着,很平安,我真是又惊异,又高兴。我一向希望,祈
祷,但愿你能回到那笔直而狭窄的道路上来,那惟一可以引导你成功和幸福的道路上来,并且
希望上帝能让我得到你的信息:告诉我你很平安,在什么地方工作,而且做得很得手。现在我
的祈祷已经得到了报偿。我知道他会这样做的。感谢圣主。
你那次卷进可怕的灾祸,并且因此害得你自己和我们大家蒙受这么大的痛苦和耻辱,这
一切,我并不想完全怪你,因为我很明白,魔鬼怎样引诱和追逐我们所有的凡人,尤其是像你
这样的孩子。啊,我的儿子,但愿你能够明白,为什么你一定得随时警惕,免得掉进陷坑。你
前面的道路还长着哩。你能从此警惕,始终信守我们“救人主”的训条么?你妈一向希望印进
你们这些亲爱的孩子们的心坎里的,正就是这些训条啊。你能仔细倾听那跟我们常在的“主”
的声音,在通往比我们想象中还美丽得多的天堂去的那条坎坷的路上,谨慎地选择自己的脚步
么?要答应我,我的孩子,答应我你会永远牢记幼年时代所接受的训导,心里一直记住“正义
就是力量”。而且,我的孩子啊,永远永远不要喝任何一种酒,不管是谁要你喝。魔鬼就在那
里逞凶霸道,统治一切,准备随时征服软弱的人。要永远记住我一向告诉你的话:“酒能使人
亵慢,浓酒使人喧嚷。”我最虔诚地祈祷,但愿每当你受到引诱,这些话就会在你耳边响,因
为我现在相信,这也许就是那次可怕事件的真正原因所在。
我为那次事件受尽了痛苦,克莱德,而且刚好在为爱丝塔经受重大考验的时候。我几乎
失去她。她那段时间真苦啊。这个可怜的孩子,为了她自己的罪孽付出了很大的代价。我们的
债不得不越欠越多,后来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方才还清,不过,我们后来终于还清了,现在的
境况就并不像早先那么糟了。
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们现在在丹佛。我们现在有一个自己的教会,还有全家住的房
子。此外.我们有几间房可以出租,由爱丝塔经管。再说,你要知道,爱丝塔现在是尼克松太
太了,当然是这样。她有一个很乖的小男孩。这个小男孩常使你父亲和我联想到你小时候的情
形。他有时候常有些小动作,简直像你极了,我们简直觉得又跟你在一起似的,就像你小的时
候。这有时也给人一点安慰。
弗兰克和朱莉娅都长大了,能帮我不少忙了。弗兰克包送一个地段的报纸,可以赚点钱
贴补贴补。爱丝塔希望能尽量让他们继续上学。
你父亲情况不大好,不过,当然他上了些年纪,而且还在尽心尽力干。
克莱德,你能在各方面这样提高自己,我真是说不出地高兴。昨天晚上你父亲又说起莱
科格斯地方你的伯父塞缪尔·格里菲思很有钱,很得发,我想你不妨写一封信给他,请他在他

那里给你找个工作,好让你学点本事。他也许会答应的。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愿意。你到
那里给你找个工作,好让你学点本事。他也许会答应的。我看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不愿意。你到
说。你为什么不写封信给他,看看情况怎么样?我总觉得他也许会替你找个位置。这样,你就
有一定的努力目标了。你怎样写的,以及他怎么说的,请写信告诉我。
我希望经常收到你的信,克莱德。请你来信,把你所有的情况,以及现在的情况都告诉
我。你肯么?我们自然跟过去一样爱你,并且要尽我们的心,永远引导你走正路。我们希望你
发迹的心理,比你所想象的还要深切。不过,我们也希望你是个好孩子,过纯洁而正当的生
活。因为,我的儿子啊,一个人要是取得了整个的世界,可丧失了他自己的灵魂,那又有什么
价值?
要给你母亲写信,克莱德,要记住她一直是爱你的,引导着你的,看在主的份上,恳求
你做正当的事。
爱你的,
妈妈。
因此,克莱德在碰到他的伯父塞缨尔以前,早就想着他和他那规模很大
的企业了。并且,他知道,他的父母现在不像他离开时那么拮据,而且是在
一家也许跟新的教会有关系的旅馆里,或是至少是一家寄宿舍里,这他就大
大地放心了。
他接到母亲的信两个月之后,正当他差不多每天都在考虑,一定要想个
什么办法,而且马上就得行动的时候,有一天,一个到芝加哥来的客人到他
干活的店里买了一些领带和手帕,他就把这包东西送到杰克逊大街上的联合
俱乐部去。他进去时碰到什么人了呢?可不正是穿着俱乐部制服的拉特勒还
有谁?他负责大门口问讯和收包裹的事。当时,他和拉特勒虽然谁都没有一
下子弄清他们俩又面对面碰上了,可是,过了一会儿,拉特勒叫起来:“克
莱德!”接着一把抓住他,激动地小声说:“啊,想不到!你这小鬼!你怎
么一回事?东西放在这里。你到底从哪里来的?”克莱德同样激动,喊道,
“啊,天啊,这不是汤姆吗?你怎么回事?你在这里工作?”
拉特勒(正像克莱德一样)一时间几乎忘掉了他们当中那件不幸的秘
密,接着说:“是啊。千真万确。在这里前后差不多一年啦。”跟着,突然
把克莱德的手一拉,仿佛说,“不要作声!”刚才克莱德进来的时候,拉特
勒正跟一个年轻人在说话,现在他就把克莱德拉到这个年轻人听不见的地
方,然后说:“嘘!我在这里工作,用的是真名实姓,不过,我不希望人家
知道我是从堪萨斯市来的,懂吧。我说是从克里夫兰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和蔼地又捏了捏克莱德的胳膊,从头到脚把他打量了一
番。克莱德同样很激动,接着说:“当然。这很好。你能够接上这样一个关
系,我也很高兴。我的名字是特纳特,哈里·特纳特。别忘啦。”两个老朋
友突然相逢,都欢喜得不得了。
不过,拉特勒注意到了克莱德穿的是送货员的制服,就说:“开送货
车,嗳,啊,太可笑。你开送货车。想想看啊,真笑死我了。你干这个为什
么?”拉特勒发现自己讲到克莱德目下的情况时,克莱德表情并不愉快,因
为克莱德马上回答说:“啊,我一向很拮据。”他就接着说:“不过,听我
说,我想跟你叙一叙。你住在哪里?”(克莱德告诉了他。)“这样行。我
六点钟下班。你工作完了以后,不妨来一趟。再不然,我告诉你吧,假定我
们在..啊,在伦道夫街亨利西那一家见面好吗?这行吧?譬如说,七点

钟。我六点钟下班,要是你方便,我可以在那个时候到那里去。”
克莱德又能够跟拉特勒在一起,真是喜出望外,就高高兴兴地点点头,
钟。我六点钟下班,要是你方便,我可以在那个时候到那里去。”
克莱德又能够跟拉特勒在一起,真是喜出望外,就高高兴兴地点点头,
他又上了自己的车,继续去送东西,不过这一下午,他心里老是想到就
要跟拉特勒碰头这回事。五点三十分,他就急忙到货栈去,然后到西区自己
的寄宿舍里,穿上外出的衣服,急忙忙赶到亨利西去。他站在岔路口还没有
一刻工夫,拉特勒也来了,态度很亲热,穿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整齐。
“啊,又碰上你了,这真开心,家伙!”他开头这样说。“你知道吧,
自从我离开堪萨斯市以来,那一帮人里面,我就只见到了你。是啊。我离开
家以后,我妹妹写信告诉我说,好像谁也不知道希格贝、赫奇①或是你情况
怎样。人家把斯巴塞那家伙关了一年,你听说了么?棘手,嗳?不过这多半
倒并不是因为撞死了那个小女孩,而是因为拿了那部汽车,开车没有执照,
并且,警察招呼他停车,他又不肯停下来。人家告他的罪名就是这一点。不
过,听我说,”他郑重其事地把声音放低了,“要是人家抓住我们,我们也
得受那个罪啊。啊,我那时真害怕。跑么?”他又大笑起来,不过有点歇斯
底里似的。“多大的打击啊,嗳?我们还把他跟那个姑娘丢在汽车里。啊,
听我说。棘手,嗳?不过在当时又有什么别的办法?我们不必全部给关进去
啊,嗳?她叫什么来着?劳拉·赛浦。我还没有看见,你就溜啦。还有你的
女朋友小布里格斯也溜了。你跟她一起回家的么?”
克莱德摇摇头。
“我才没有呢,”他叫道。
“唔,那么你到哪里去了?”他问道。
克莱德告诉了他。克莱德把他全部流浪的经过告诉他以后,拉特勒说:
“啊,你知不知道,出事以后没有多久,那个小布里格斯就跟一个家伙从那
里到纽约去了,你知道吗?路易丝对我说,是一个在烟店里做事的家伙。就
在她离开以前,她看见她穿着一件新的皮外套。”(克莱德伤心地往后缩了
一下)“啊,你当初跟她一起鬼混,真是个冤大头。她并不爱你,什么人她
都不爱。不过,我看你对她着了迷,嗳?”他乐得对克莱德露齿一笑,照他
逗人家的老脾气,在他胳膊下面轻轻拍了一下。
关于他自己,他也讲了一个起伏并不怎么大的故事,跟克莱德所讲的大
不一样,其中需要奋斗和焦心的地方比较少,更多的是靠顽强的勇气和对自
己命运、前途的信心。后来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因为,用他的话说,
“在芝加哥你总可以找到事情做的。”
从此他一直在这里,“自然很清静”,不过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一句知心
话。
他又马上解释说,在目前,联合俱乐部里还没有什么机会,不过他可以
跟俱乐部的总监督海雷先生谈一谈,要是克莱德愿意,同时要是海雷先生知
道有什么机会,他一定会设法打听一下哪里有什么位置,或是可能有什么位
置,要是有的话,克莱德就可以插进来。
“不过要把心事抛开,”他在黄昏将尽的时分对克莱德说。“那没有什
么用处。”
在这次令人振奋的谈话以后两天,克莱德正在心里盘算要不要辞去这个
①美国南方的流行歌曲。

差使,恢复他原来的姓名,到各处旅馆去打听打听有什么事做,联合俱乐部
的一个服务员把一张便条送到他的房间里来。便条上说:“请在明天中午前
到大北旅馆去见拉托尔先生。那边有个空缺。不算最理想,不过将来会有更
好的机会。”
差使,恢复他原来的姓名,到各处旅馆去打听打听有什么事做,联合俱乐部
的一个服务员把一张便条送到他的房间里来。便条上说:“请在明天中午前
到大北旅馆去见拉托尔先生。那边有个空缺。不算最理想,不过将来会有更
好的机会。”
在这以后不久,不到三个月,联合俱乐部有一个服务员的空缺。在这以
前一些时候,拉特勒已经担任了白班服务员副领班,跟领班很谈得来,够资
格跟领班说话,就说他知道有一个人担任这个工作最合适,就是克莱德·格
里菲思,正在大北旅馆工作。这样,克莱德就被叫来,事前由拉特勒教了他
一套对付新上司的办法,应该说些什么话等等,他就弄到了这个差使。
据克莱德看来,这里跟大北截然不同。从社会地位和物质设备方面说,
甚至比格林·戴维森饭店还要高一等。他现在又可以就近观察另一种生活方
式了,不幸的只是这种生活方式又触到了他羡慕名誉、地位的致命伤。在这
个俱乐部里,每天来来去去都是些他过去在任何地方都没有见到过的社会上
出类拔萃的人物,都是些心灵和谐而以自我为中心的人,不仅来自本国各
州,而且来自世界各国和五大洲。来自四面八方的美国政客——各个地区主
要的政客、大老板和号称政治家的一些人——和外科医生、科学家、著名医
生、将军、文坛上和社会上的知名人士,不仅限于美国的,还有世界上其他
各国的。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事实,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甚至大大激起了他的好奇
心和仰慕心理,那就是,格林·戴维森饭店和最近大北旅馆里的生活中多半
特具的那种性的因素,在这里可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事实上,就拿他记得的
来说,这种性的因素,似乎差不多渗透进他接触过的生活中的一切方面,又
几乎是一切方面的原动力。可在这里却并没有异性的因素,一丝一毫都没
有。女人是不许到俱乐部里来的。这些著名人物照例是独来独往,而且表现
出一种特别有成就的人所特具的沉静、坚毅、含蓄。他们往往独自用餐,三
三两两聚在一起平静地商量事情、看报、读书,或是乘坐疾驰的汽车到各处
去。不过,在大半的生活当中,好像并不知道有那种欲念的因素存在,至少
不受这种欲念因素的影响。而到现在为止,在他不成熟的心灵看来,在他一
向接触的那个小天地里,似乎很多事都被这个欲念的因素所推动,而且有很
多事被它搞糟了。
在这个了不起的天地当中,一个人也许并不能够达到或是保持他那个地
位,除非他对性这个当然是不光采的东西漠然无动于中。也就因为如此,在
这些人面前,人们的行动举止,不能不装得仿佛那些间或支配着他们心理的
念头倒是根本不存在似的。
他在这里工作了很短一段时间以后,受了这个机构的影响,以及到这里
来的那些人的影响,也感染到堂堂的绅士风度和含蓄的气派。只要他是在俱
乐部里,他就觉得跟自己的过去比起来,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更能克制

自己,罗曼蒂克的气息少了些,也更切实了。他自己认为,要是他现在就开
始努力,模仿那些更持重的人,而且只模仿这些人,他就总有一天会成功,
即使不是很大的成功,至少也比他过去强得多。谁能够说得定呢?要是他沉
着努力,只和正派人接触,在这里行动举止特别当心,那末,他在这里见过
的那些来来去去的大人物,也许会有人看中他,在什么地方给他一个他从来
没有担任过的重要位置,也许可以叫他上升到一个他从来没有领略过的天地
当中去啊。
自己,罗曼蒂克的气息少了些,也更切实了。他自己认为,要是他现在就开
始努力,模仿那些更持重的人,而且只模仿这些人,他就总有一天会成功,
即使不是很大的成功,至少也比他过去强得多。谁能够说得定呢?要是他沉
着努力,只和正派人接触,在这里行动举止特别当心,那末,他在这里见过
的那些来来去去的大人物,也许会有人看中他,在什么地方给他一个他从来
没有担任过的重要位置,也许可以叫他上升到一个他从来没有领略过的天地
当中去啊。

第四章
第四章
而且已经快二十一岁了。有时候,这叫他很悲哀。他今天盼,明天盼,
盼望能找到个什么事,可以爬上去,成为一个人物,不能老是当服务员啊。
有时候,他就担心自己可能就此永远当服务员当下去了。
正当他对自己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并且琢磨怎样才能谋个前途的时候,
他的伯父塞缨尔·格里菲思来到了芝加哥。他在这里有些联系,人家对他特
别客气,就请他当这个俱乐部的会员。
他径直来到俱乐部,在几天当中,老是在这里跟来访他的人商谈,或是
匆匆忙忙,来来去去,拜访一些他认为非看不可的人和企业。
他到后还不到一小时,白天在门口负责旅客登记的拉特勒,刚刚把克莱
德伯父的名字挂到牌子上,就对朝他走过来的克莱德打了个招呼。
“你不是说你有个伯父什么的,在纽约州什么地方做衣领业,也姓格里
菲思,是吧?”
“是啊,”克莱德回答说。“塞缨尔·格里菲思。他在莱科格斯开一家
规模很大的衣领工厂。各报都有他的广告,在密执安路上就有他的广告
灯。”
“你要是看见他,认识不认识?”
“不认识,”克莱德回答说。“我平生从没有见过他。”
“我赌什么都行,那准就是他,”拉特勒说,一面看着叫他登记的小纸
条。“你看,塞缨尔·格里菲思,纽约州莱科格斯。恐怕就是这个人吧,
嗯?”
“千真万确,”克莱德接着说,觉得非常有趣,甚至很激动。他朝思暮
想的正是这个伯父啊。
“他几分钟前才从这里走过,”拉特勒接着说。“迪沃埃把他的行李送
到K号房间去了。样子长得挺神气。你最好睁大眼睛,等他下来的时候,把
他看个仔细。也许他就是你的伯父。中等身材,瘦瘦的。蓄着灰色的小胡
子,戴一顶银灰色帽子。样子很神气。我可以指给你看。要是他是你伯父,
你还是讨好他一下吧。也许他会帮帮你的忙,给你一两条衣领什么的,”他
一面笑,一面接着说。
克莱德也笑起来,好像听了这个玩笑也很高兴,虽说他心里其实很乱。
他伯父塞缪尔!而且就在这个俱乐部里!啊,这是他把自己介绍给伯父的机
会来啦。在找到这个差使以前,一直就想写信给他,如今既然到了这个俱乐
部来,那就只要他高兴,还可能跟他说话呢。
不过,且慢!要是他对他作自我介绍,他伯父会对他怎么想呢?他现在
又是一名服务员了,在这个俱乐部里就担任这么个差使。譬如说,对于做服
务员的小伙子,尤其是像他克莱德这样的年纪,他伯父会采取什么态度呢?
他现在已经二十出头了,当这样一个服务员,年纪已经嫌大了,这是说,一

个人要是存心做别的事的话。一个像他那样有钱、有地位的人,也许会认为
当服务员是下贱的,尤其是跟他有亲戚关系的人当服务员。他也许不愿意理
睬他,甚至也许不愿意他跟他说话呢。他知道伯父来到这个俱乐部以后,在
整整二十四小时当中,一直这样犹豫不决。
个人要是存心做别的事的话。一个像他那样有钱、有地位的人,也许会认为
当服务员是下贱的,尤其是跟他有亲戚关系的人当服务员。他也许不愿意理
睬他,甚至也许不愿意他跟他说话呢。他知道伯父来到这个俱乐部以后,在
整整二十四小时当中,一直这样犹豫不决。
克莱德当时兴奋得无以复加,心想伯父也许没有想到他是他的侄儿吧。
他伯父显然是没有想到。他就有点沮丧地走开后来,他伯父的信箱里有了五
六封信,拉特勒又提醒克莱德:“你要是存心想再去找他,这就是你的机会
啦。把这些信给他送去。我想他是在房间里。”克莱德踌躇了一会儿,终于
拿了信,再一次到他伯父那个套间里去了。
他伯父正在写东西,只不过说了一声:“进来!”克莱德走进去,一边
有些尴尬地笑着,一边说:“有您几封信,格里菲思先生。”
“谢谢你,小伙子,”他伯父回答说,一边在背心口袋里找零钱。克莱
德抓住这个机会说:“啊,不必,这点事用不着酬谢。”他伯父正拿出几只
银角子想给他,可是他在伯父还来不及说什么的时候,就接着说:“我想我
返回书籍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