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戴蓝色眼镜的男子
在热带地区,栖息着一种类似于蜘蛛的毒虫—蝎子。它外表看上去比伊势虾略小一点,样子十分丑怪,是一种无论遇到体形多么巨大的对手,都会猛的扑上去的天性凶恶残忍的妖虫每当它找到猎物,就会猛扑过去,用头部的两只钳子紧紧压住对手,然后扬起一节一节的弯成弓形的丑陋的尾巴,用尾端尖锐的毒针向敌人的体内注射可怕的毒汁。据说如果被这种毒虫咬了,即使是人也会疼的蹦起来,发疯似的狂跳不已,最后悲惨地死去。
下面这个奇怪的故事里的主人公,就像刚才所提到的蝎子。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像蝎子一样毒辣的人。凶手把准备捕杀的猎物时弓着背蓄势待发的蝎子形象作为自己的标记来使用,而且似乎还对此还十分得意。更令人恐惧的是,人们始终只能看到被当作标记的蝎子,却根本就找不到使用这个标记的极端邪恶的幕后真凶。在想象中,大家都把凶手描绘成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都像蝎子一样丑陋狰狞的怪物,其实对凶手的真面目却是一无所知。所以,大家觉得那个隐形的凶手比起可以看到的有形的蝎子来更让人感到恐惧。报纸给这件案子取了一个怪异的标题,叫作“红蝎子事件”,对这件事的报道也竭尽渲染。总之,这个凶手的确是一个无愧于“红蝎子”之名的怪物。
那么所谓“妖虫事件”到底是怎么来的呢?说起这件事情,我想还是按顺序先从大学生相川守的好奇心说起比较好。
青年相川守,是在多个公司担任重要职务且雄霸一方的企业界巨子相川操一的长子。正如他妹妹珠子给他取的“侦探先生”的绰号一样,作为一个大学法律系的学生,相川守拥有异于常人的好奇心,喜欢冒险,是个不折不扣的所谓猎奇爱好者。这即使他的长处,也是他最大的弱点。一天晚上,相川守和妹妹珠子,珠子的家庭教师殿村京子一起,在一家位于日本桥区的僻静河岸,以菜肴味道鲜美和价格昂贵出名的“所罗门”餐厅里吃饭。珠子有个习惯,每个月都会有一次邀上哥哥和殿村京子一起外出游玩并请大家吃饭,这天晚上他们选中了所罗门餐厅。
珠子还是个学生,穿着打扮自然不会太过花哨,但那一身朴素的棕色女装十分得体,很好地映衬出她难以掩饰的出众容貌。哥哥阿守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英俊青年,穿着一身缝有金色纽扣的学生制服,看上去意气风发。同他俩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个家庭教师殿村京子穿着有点土气的大概是丝绸质的衣服,年纪约四十多岁,至于容貌,则可以说是十分丑陋也不为过。过于宽大的额头,稀疏的眉毛,扁平的鼻子下面是有一点略向上卷的兔唇。只有那苍白而优雅的神情和闪烁着智慧和才情的眼睛才能够略微弥补一下这些缺陷。
“老师,您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
珠子突然注意到这情形并开始发问。
这时他们已经进餐完毕,咖啡也已经上来了,但京子却没有去碰咖啡,而是神情略带一些紧张,用异样的眼光紧盯着对面餐厅的一隅。
在那个角落里,两个中年绅士相向而坐,其中一个戴着很大的蓝色边框的眼镜留着小胡子,他的脸正对着这边。另外还有大约五拨客人,但那些男男女女都是外国人。
“老师,您认识那个人吗?”
相川守替妹妹问道。
“不,不认识。请稍等一下。”
家庭教师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方向,一边打手势叫二人保持沉默,一边从身上取出一支削好的小巧的金色铅笔,在一张便条的背后飞快的写下一串奇怪的片假名。
“アスノバン十二ジ”
因为京子的视线一直盯着那个戴蓝色眼镜的男子,在没有低头看的情况下用铅笔随手写的,所以写下来的假名简直就像小孩子写的一样,十分潦草。兄妹二人紧盯着便条瞧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明白。
“您写的是什么?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相川青年忍不住问道。京子急忙用手指挡住嘴巴,用眼神示意叫他们保持安静又回过头去盯着那个蓝眼镜。
没过多久,铅笔又唰唰地动起来,又写下了一些假名。
“ヤナカテンノウジチョウ”
然后,又接连写下了这么几个字:
“ボチノキタガワ”
“レンガベイノアキヤノナカデ”
便条后的奇怪文字到此结束了。但停笔之后,京子还盯着他们看了足足有五分多钟的时间,她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离开,直到那个蓝眼镜和另一个绅士一起结帐离开餐厅为止。
“出什么事了?请告诉我们原因。”
也许是因为京子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此时变的越发苍白,又或许是她的表情看上
去有些奇怪,似乎正思考着什么疑难问题而找不到答案似的,相川青年不由自主的感到可能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一脸认真地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
“阿守君,你不是认识很多小说家吗?你看刚才出去的那个戴蓝眼镜的人,是不是小说家?”
京子也压低了声音说话。
“应该不是吧。哪有小说家会装模作样地戴着那么刺眼的眼镜,穿着那么老土的西装礼服啊。”
的确,正如相川回答的那样,那两个人看上去顶多是不如流的政客,或者是那些混日子的所谓公司流氓一级的人物。
“是吗?但是,真是奇怪。如果那些不是小说的梗概的话......”
“您说的‘那些’指的是什么?什么小说的梗概?”
相川守迫不及待地问道,不过声音仍然压得很低。
“这件事情真是太可怕了。他们是在议论怎么杀人的事情!说要用短刀将尸体剁碎什么 的。”
京子的表情好像受了惊吓似的,仿佛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老师,您不是在做梦吧?在有这么多人的地方,怎么可能讲出那么恐怖的话来呢?”
珠子感到有些吃惊,还是在一边勉强安慰着。她的美丽的脸庞看上去也有点变了
颜色。
“不,他们是用谁也听不见的声音在哪儿窃窃私语。你们没看到刚才戴蓝色眼镜的那两个人趁服务员不在的时候在讲悄悄话吗?”
这么一说,兄妹俩才记起刚才那两个人的确好象是要避人耳目似的头靠在一起悄悄地说话来着。那两个人坐在远离其他顾客的偏僻角落里,那些外国人又在大声地交谈着,即使是事关机密也压根不用害怕别人会听到,而他们却还是谨慎小心地窃窃私语,可以想像会谈的内容是多么机密。
“那么,您说他们正在谈论的是十分恐怖的事情?”
相川守又问道。
“正是如此。我听的很清楚。”
“您是说是您亲耳听到的?距离隔了这么远,声音又小,而且周围又有很多人说话,老师您的耳朵再好,又怎么能够......”
准是老师自己的情绪有什么问题,因而产生了幻觉。会不会是发生精神混乱的前兆呢?联想到这里,兄妹俩反而对此感到紧张起来了。
“都写下来了,这些都是那个蓝眼镜讲的话。”
京子用手指着那张便条说道。
“在之前的对话没有来得及记录下来,实在是太可怕了。最开始的时候,那个男的说一句‘终于要结束了’,当时他的表情看上去真的是十分可怕,这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开始留意他们在说些什么。于是,接下来像是回答对面那个看不到脸的同伴,那个男的又说了一句‘不用药,用短刀’。接着过了一会,他又咧着嘴说‘用短到刀剁成一块快的’什么的,他那讲话的样子真令人讨厌。”
“您是说这些话只有老师您一个人听见,但是就站在旁边的侍者却没有听到吗?” 珠子有些怀疑地问道。
“是的,的确如此。只有我能够听到,不,其实应该说是看到。我即使听不到别人的讲
话只要看到他们的嘴唇的动作,就能够明白他讲的话。因为我会一种唇读法,即所谓的LIP READING。”
“哎,LIP READING?”
兄妹俩不由自主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
“是的,请你们安静一下。我在很久以前,曾经照管过一个天生聋哑的小姑娘。在和小姑娘一起来往于聋哑学校的那段时间里,渐渐的学会了唇读法。因为如果不学会唇读法的话,就没办法好好的照顾那个小姑娘。“
京子简要的做了一下说明。
”啊,原来是这样啊。我们不知道这件事,还真是吃了一惊呢。这么说来,那个带眼睛的男子刚才讲了什么用短刀分尸的话,那么您在这张便条上记录的应该就是相关的时间和地点喽。也就是‘明天晚上12点’‘谷中天王寺畔’‘墓地的北侧’和‘在空置的砖瓦房子里’。”
相川守一边仔细的研究便条上的那些片假名一边说道。显然,现在他已经开始认真地看待这件事了。
“真是太恐怖了!会不会有人被杀啊?因为说什么分尸之类的话。”
珠子感到十分恐惧。
“所以我也一直在想这些会不会是小说里的内容。在这样的场合里,居然会有人讲出那么吓人的话来。”
“基本上我也这么想,不过还是有点怀疑,这是否真是小说的情节。你们有没有发现,假如真有什么密谋的话,反而是到这样人特别多的餐厅里会晤更加安全。如果那两个人果真是因为意识到这一点的而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谋划杀人事件的场所的话,那些家伙可以称得上是真正无孔不入的可怕的罪犯。”
相川守开始发挥自己所谓的“侦探先生”的本领了。接着,他又好像不无遗憾的说:
“假如真是这样的话,要是老师您早一点告诉我,我就可以跟踪他们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不动声色的来找餐厅里的侍者,打听那两个人是否是这的常客,以及是否知道他们的姓名或职业,得到的回答是那两个人是今天第一次来的客人,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们的姓名了。
接下来三个人对是否要去警察局报案的事情展开了认真的讨论,最后还是决定放弃这一做法。京子和珠子都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这件事其实不过是捕风捉影,并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所以不赞成去报警。而相川守这方面则另有打算,也就同意了他们俩的意见。
二,魔鬼的西洋镜
第二天的晚上11点左右,相川守独自一个人步行在空荡荡的上野公园里。
他那无可救药的好奇心,在白天的时候由于受到很多事情的干扰和纠缠,虽然被暂时搁到了一边,随着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又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简直不能自制。
他在漆黑的公园里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仿佛是在为自己这一近似荒唐的举动进行辩护。
“反复考虑了很久,总觉得那不像只是小说里的情节那么简单。那个蓝眼镜说了一句‘明天晚上12点’,如果是在谈论小说情节的话,一般不会用‘明天’这样的字眼,而应该说第二天另外,那个人还清楚的说出了那间空房子所在的街名和详细的位置,如果是小说里的情节的话,不可能会记得那么清楚。“
”去看一下就知道了。如果在那个蓝眼镜所讲的位置,真的有那间空房子的话,那就毋庸质疑了。砖砌的房子本来就很少,怎么可能会在小说里出现和现实中完全一模一样的空房子呢?所以惟一的问题是那间房子是否真的存在,这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相川守这天晚上特意没有穿制服,而是穿着黑色的西服,戴着黑色的软帽,一身刑事侦探的装束。他的黑色身影穿过公园,经过樱木町,朝着谷中的墓地走去。
谷中天王寺那一带大部分都是墓地,但在与墓地相临的地方还有少许的住宅,其中有一间简陋的小房子,像是一家烟酒店,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微弱的灯光。过去一打听,老板娘很热情的告诉他说,
“哦,要说是砖砌的房子,应该就是建在这个墓地对面的那栋孤零零的房子了。你朝那边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了,不过那里很黑噢。“
相川守终于证实了那间令自己半信半疑的空房子的确是存在的,不由得大吃一惊,心中涌上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已经空了很久了吗?“
”是的,一直都空着。在我搬来这里之前,那里就已经荒废了,到处杂草丛生。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只不过有一些奇怪的传言。“
”奇怪的传言?难道说那间房子闹鬼吗?“
”恩,那个么,哈哈哈哈哈......“
老板娘避而不答,发出奇怪的笑声。
”如果是这样。墓地,闹鬼的房子和杀人事件,真是一个巧妙的组合!嘿,阿守,看来你得小心喽!“
一想起随后的冒险,他多少感到有些恐惧。但越是恐惧,就越能满足他那与众不同的好奇心。
从那里穿过墓地到达那间砖砌的空房子,约有二百多米的距离。
他走路的方式很奇怪,小心翼翼地一路摸索着,好容易才来到了那间破旧的砖房的前面。如果 这时候有人看到他的话,一定会把他当成是黑色的怪物。
随着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星光下的墓地和建筑物已经隐约可见。
那间房子有很多地方已经是破旧不堪,估计是以前院门的位置上门板早已经不翼而飞了,像是一张张的大大的嘴巴。围墙里长满了杂草,都可以盖过脚背了。
相川守先躲在暗处,确认了房子里没有人在警戒,然后就像忍者一样,不停的从一个隐蔽的地方移动到另一个隐蔽的地方,尽量注意使草丛不发出响声,向着那间房子潜去。那栋房子建在一片丛生的杂草中,是一坐日本式的平房,就像是一个黑乎乎的怪物蹲在那里。里面好象一个人也没有,悄声无息的,连一点灯光也看不见。
相川守蹲在草丛里面,用身体遮着打开手电筒,借着亮光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是11点40分了。
在接下来一直到12点的短短20分钟里,对相川守来说却感觉好像是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他隐身在草丛里灌木的阴影中,时刻都留意这是否有人从门口或建筑物的正面进入那栋房子,或者是屋子里面有没有灯光透出来,就这样子静静地等待着。他一边一起认真的等待 着凶杀案的发生,一边感觉好象是在做梦一样,仿佛是置身于某个奇怪的游戏中,不能想象马上就要发生的居然是真实的杀人案件。
之所以没有认真考虑要借助警察的力量来防止罪案的发生,一方面是出于潜意识里猎奇者应该保守秘密的想法,最主要的却是他始终以为自己不过是处于一种非现实的,迷幻的梦境中,而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黑暗中,那20分钟终于过去了,对相川守来说感觉却像三个小时一样漫长。就在这时,正前方的房子里突然清楚的透出三缕光线。
有人在屋子里点上了灯。光线是从套窗里透出来的。
相川守就像一匹黑色的猎犬,潜伏着慢慢地朝着亮光的方向靠近。接着,他把眼睛凑到最大的套窗的缝隙处,仔细的观察里面的情况。
房子大概有八张榻榻米大小,因为已经荒废已久,套窗里面并没有隔扇,一直可以看见对面的拉门。只是缝隙太窄,左右的视线受到限制,只能看到很小的一点范围。
首先跃入眼帘的,是在大概是蜡烛发出赤褐色的光线照射下,映在对面拉门上的一个巨大的头戴鸭舌帽,戴着眼镜的人的侧影。随着火焰的晃动,那个影子也忽大忽小变幻不定看上去显得特别大的嘴唇一张一合,正在说话。
“哎,我马上就给你解开绳子,别那么害怕,再往中间来一点行不行?小姐,你很冷吗?怎么颤抖的厉害呢?哈哈哈哈哈......”
隔着套窗,这声音听上去格外的阴森恐怖。
“唉,你这样可不行,想取下堵嘴的东西吗?你不用回答,只要按照我的吩咐到这边来就可以了。怎么,不愿意过来?”
被人用东西堵住嘴巴的人到底是谁呢?相川守的好奇心又涌了上来,透过缝隙仔细一看,陈旧的榻榻米上好像有什么白色的东西出现在狭窄的视野中。是手臂!然后是赤裸的膝盖。果然没错,那准是个年轻的女子。虽然只能看到手臂和小腿,但已经可以肯定那个年
青的女子全身赤裸着。
“喂,山印,这下子你可以看清楚了吧?”
那个人影在呼唤他的同伴。
“恩,看见了,看的很清楚。”
那种声音怎么形容呢,听上去像是在说书似的,很嘶哑。那个说话的人大概正坐在某个相川守看不见的地方,而且似乎如果那个女子不到屋子中间的话,从他坐的地方是没办法看见的。
“你要好好的看个够,这个可是你的仇人。”
“恩,我正看着呢。不过,就这样坐着多没意思啊,让她躺倒怎么样?”
“哦,好戏又要开场了。那么,这样可以吗?”
倒映在拉门上的人影突然消失了,一只穿着黑色裤子的脚从套窗的缝隙前一闪而过紧接着好象是被猛的推了出去,一个白色的物体横倒在榻榻米上。
这一次可以隐约的看到那个女子从胸部一直到腰部的胴体。她的身体俯卧着,好象已经完全绝望了似地一动不动。身体美丽而光滑。现在已经到了初秋的季节,像她这样赤裸着一定是冷的受不了了,似乎十分痛苦。
"哼哼,感觉不错吧?那首歌,你还唱不唱?“
”唱就唱。“
于是,那个嘶哑的声音,突然用很蹩脚的音调唱起一首名叫安来节的歌来。
相川守一听到这歌声,感觉就像是背上有虫子在爬一样,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歌词虽然还是那首安来节的,但歌声听上去却好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鬼的诅咒声。
”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过来的?发出声音的那个地方好象并没有人坐在那里。“
相川感到有点不可思议,那歌声好象不仅仅只和他隔了一扇套窗,中间似乎还有什么别的障碍。另外对于那个唱歌的人来说,那个女子不走到中间他就看不见,这也委实有些奇怪。
”啊,他会不会是躲在那个里面呢?“
在拉门旁边,可以看到木制的立柱和已经残破的壁龛的一部分。壁龛上放着一个很结实的大号旅行似的木箱子,视野里大概可以看到木箱子的三分之一左右。会不会是在视野之外的地方有人在箱子开了一个洞,而那个叫山印的家伙正躲在里面往外窥视呢?因为歌声正好是从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咦,我怎么会这么想呢?不管怎么说,那个狭小的箱子里怎么可能藏的住人呢,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相川守打消了这个连自己都觉得荒唐的念头。直到日后他才明白,其实他当时的推断并没有错。那个箱子里面,确实藏着一个人。那么,到底为什么那个人一定要躲在箱子里面呢?
”好吧,报仇雪恨的时间终于到了。小姐,我们之间的仇恨到底有多深呢,现在我就给你来个了断。“
这是一开始映在拉门上的那个人的声音。
紧接着,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横躺在底上的那个身影猛地跳了起来,好像要想逃跑似的,突然跌跌撞撞地,朝着正对着相川守所窥视的套窗的缝隙方向跑了两步。就在这一瞬间,他看到了那个女子的全身。
相川守看到这里,差一点“啊”的一声大叫起来。他看见了那个女子的脸。而且,那张脸绝对是他以前看见过的。
三,红蝎子
“啊,那不是春川真由美吗?虽然有一点憔悴,但那肯定是经常在银幕上出现的春川。春川原来是被关在这个地方啊!”
春川真由美是在东京近郊建有摄影棚的M电影公司的头牌女星,是今年春天在某大型报纸举办的“日本小姐”的投票评选中,以第一名当选的超级美女,人气极旺。这位电影女王在五天前突然神秘失踪。平时她习惯于每天早上10点种起床,但在出事的那天早上,11点都过了,她卧室的门还紧闭着,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不禁引起了她的女弟子兼助手的怀疑,走进卧室一看,床上却空无一人。
床上的毛毯整整齐齐地叠在一边,露出雪白的床单,可以看到床单的中间有一个红色的斑点。惊慌失措的少女一开始还误以为那是血迹,等定下心来仔细一看,却是一种对少女来说比血迹更加可怕,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爬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是一只好像含有剧毒的血红色的大蜘蛛!其实,自然界中根本没有体形那么大的红蜘蛛。只不过是少女不认识罢了,那是一只已经死了的,在内地根本看不到的毒虫——蝎子。后来仔细一调查,那只已经风干了的蝎子的背后被人涂上了一层红色,不知道有何用意。血红色的蝎子......这到底象征着什么呢?
春川真由美的失踪时间立刻由家人,友人和电影公司扩展到了警察和摄影记者那里。这件事很快通过报纸的宣传而搞得路人皆知。相川守也是有关新闻报道的一个热心读者。
这个案件最不可思议的是,现场除了留下了那只奇怪之极的“红蝎子”之外,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谁也搞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离家出走还是被人绑架了。
一时之间各种猜测纷纷出笼。是因为恋爱的问题而离家出走呢?还是成了明星争夺战的目标,而被隐藏在了某个地方?又或者是电影公司故意进行炒作的一种宣传策略?结果无论是那一种说法,都缺乏可靠的依据和确定的证据。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一转眼五天过去了。
而现在,这个成为所有好奇心关注的焦点的春川真由美,居然被猎奇者相川守给发现了而且,他不禁看到了任何影迷都未曾有幸目睹过的春川真由美的全裸的情形,还亲身经历了一幕任何剧本都构思不出来的离奇惨烈的情节。
此时此刻,按道理他应该立刻奔向最近的派出所或是公用电话才对。但是,他又一次错失了这个机会。他的眼睛仿佛被眼前透过套窗的缝隙看到的,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恐怖的西洋镜牢牢的粘住了,全身动弹不得。他几乎已经无法分辨,眼前看到的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的梦境。
在接下来的10分钟里面,暂且先不提青年相川守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只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估计是从那个放在壁龛上的箱子里面连续不断的传出嘶哑的安来节的歌声,唱完了又唱,重复多次,那声调别提有多难听和刺耳了。
最后,就在他眼前只有四五寸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块很大的灰色的肉体。那是春川真由美的左肩。这时她应该是左肩朝上,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蹲在套窗前面的套廊上。左肩的那部分正好处在烛光的阴影里,距离如此之近,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灰色山峰的特写。
在灰色肉体的表面,可以看到整个皮肤上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那粗糙的感觉使人不由得联想起望远镜里看到的月球表面,甚至连一根根浅黑色的汗毛都历历在目。那躯体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像经历地震一样不停地摇晃。
没有人说话。恐怖的歌声也听不到了。此刻,那个戴着鸭舌帽和蓝眼镜的恶徒应该站在套窗前真由美的旁边,他到底正在做什么?一定有什么极其恐怖的事件即将发生。而此刻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一瞬间的死寂。
“来了!来了!”
相川守的心脏嘭嘭的乱跳,感觉自己的腋下已经渗出了粘粘的冷汗。
春川真由美的身体不停的晃动着,发出好象被掐住喉咙似的恐怖的呻吟声。接着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有一股红黑色的液体从灰色的肉体的表面流下来,压倒了细细的汗毛,就像是两条蜿蜒而下的小河。
随着那两道红色液体的不断延伸,她的躯体也开始慢慢地倾倒。随后,感觉就像是眼睁睁的看着遇难的船只慢慢的沉没一样,春川真由美的肩膀也逐渐从窗的缝隙中消失了。紧接着,就像电影中的特写镜头,赫然出现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巨大的铁器。在那金属器件上面,像密布的乌云一样沾满了红黑色的液体。那就是凶手用来行凶的断刀!
啊,可怜的春川真由美!谁也想不到,这位集万千影迷的宠爱于一身的银幕女王,竟然会遭受如此惨不忍睹的迫害,生命已经危在旦夕,眼看就要被神秘的冷血凶手残忍的乱刃分尸了。相川守吓得赶紧把头从套窗的缝隙处挪开,慌乱的扫视了一下四周。
黑暗中,冷风从他那发烫的脸颊上吹过。这决不是梦境。这里,正在发生一起谋杀案!他终于从梦境中清醒过来,而且发觉事情以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必须赶快通知警察。
他悄悄地离开了套窗旁边,尽量避免被凶手发现,然后急忙穿过漆黑的草丛,朝围墙外奔去。
最近的派出所也要赶到樱木町,距离这儿大概有一里多路。或许在这段来回的时间里,那个可怜的女演员早已经没命了。但尽管如此,相川守并没有勇气当枪匹马的冲到房子里去除了跑到派出所去报警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办法,只有发疯似的在墓地里狂奔。
四,恶魔的纹章
大概15分钟之后,派出所的两名警官在相川守的带领下匆忙赶到了现场。
他们冲过围墙后的那片宽阔的草地,猛的闯进那间出事的房子。因为惨剧就发生在那间房子里,所以断然采取这样的行动也无可厚非的,然而,如果他们在进入房子之前花一点时间仔细检查一下外面的草地,就一定会发现草丛中有可疑的人影在移动。那样的话,即使是在强悍胆大的凶犯,也没有时间去预先布置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谐谑的把戏了。
这个先暂且不提,先说相川守和那两个警官,来到先前的那个套窗,先侦察了一下屋子里面的情况。这时候,窗户的缝隙里已经看不到亮光,好像已经人去屋空了。
”大概是逃走了吧?“
”恩,也许是。让我们破门进去看看。“
一名警官用肩膀猛地一撞,发出一声巨响,一扇窗户倒了下来。三个人由警官事先准备好的手电筒照着,从这个裂口爬进了屋子。
”真是奇怪,好象什么也没有。“
”连一点血迹也看不到。“
警官们一边嘀咕着,一边出于职业习惯,挨个房间仔细的巡视了一遍,不用说抽屉,连厨房的搁板下面都看过了,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居然连一只猫都没有发现。
”哎,你看,还真是奇怪。因为听说有人被杀我们才急忙飞奔过来的,可是,这儿却连一点杀人的痕迹都没有。是不是你脑子出问题了?这儿可是有名的鬼屋啊。“
”你大概是做梦了吧?“
警官们气鼓鼓地责备起相川守来。
”不,决不是什么做梦!的确是杀了人。这好象不是普通的犯罪事件。在那个壁龛上有一个木箱子,可以听到里面有奇怪的歌声......“
”你的话还真是奇怪,这里那有什么木箱子啊?还说什么有人在木箱子里唱歌,在杀人那么紧张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干这样的蠢事呢?“
”或许这件事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但是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原因。正因为这个不合常理,所以才让人感到恐惧......咦,你们看,那个是什么?“
相川守正在说话的时候,突然看了一下壁龛的搁板,发现那上面有很奇怪的东西。一个警官拿在手里的手电筒正好照在壁龛的搁板的正中间,在那圆形的光柱下面,浮现出一个狰狞的物体的形状。
”看,上面好像画着什么东西。“
警官们也注意到了,用手电筒凑近了仔细一照,像是从褐色的搁板上渗出来的一样,一只红黑色的多足怪物,一动不动的紧贴在那里。
那形状很模糊,乍一看还让人误以为是洇出来的水渍,正因为如此,才让人感到发毛。
“我明白了,那一定是蝎子!红蝎子!你们看,这和春川真由美被绑架的那一天放在床上的毒虫的形状一模一样。”
相川守终于分辨出那个怪物的形状。
果然如此,经他这么一说,那的确是蝎子的形状。八只脚,两只钳子。还有尖尖的尾巴都一一画的清清楚楚。
一名警官无意中凑近那个图案,用手指轻轻地触了一下,突然吃惊的大叫起来。
“啊,是血!这只蝎子竟是用血画成的。”
看来,用鲜血画成的蝎子来作为罪犯的纹章真是在合适不过了。不管怎么说,那些家伙还真是够大胆的,竟然在壁龛的正面留下了这个标记作为自己的署名,然后扬长而去。
“不管到底是用什么材料画的,里面一定掺了好多血。要画这么大的图案,可要用很多的血。”警官吃惊的说道。
“恩,恐怕人已经被杀了。”
发现这个奇怪的血迹后,警察们已经不在怀疑相川守了。
“接下来如果我们仔细地检查一下套廊的话,不管罪犯怎么擦拭,准会留下一些血迹。”相川守又好胜地加了一句。
仔细一检查,结果果然和他说的一样。
“那么,他们是怎样处理尸体的呢?现场留下了这么多的证据,看样子不可能把尸体藏起来而不被我们发现的呀。”
“恩,我们在找一边试试看。”
接下来,他们又在屋子里非常仔细地搜查了一边,结果除了在柱子和榻榻米上发现了许多新的细小的血迹和罪犯好像是从厨房门出入的之外仍然一无所获。
在厨房门的外面,隔着一小片的空地,有一道穿过围墙通向厨房的小板门,上面的木门已经朽烂了。从那个门出去,有一片茂密的树林,树林的对面似乎是一座悬崖,从悬崖上面可以俯瞰下面的铁路。所以小板门外面的小路不是直线的,而是沿着围墙横向延伸出去。
正当那两名警官在这里搜查的时候,从警署来的搜查主任和两名便衣刑警急匆匆地赶到了。他们在离开派出所的时候,曾经打电话向上级作了报考。
搜查主任一接到两名警官的汇报,似乎认识到了这事件的严重性,命令一名刑警立刻部署警戒线和向警视厅报告,自己则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并决定继续对现场进行搜查。
屋子里面已经全面的搜查过了,剩下的只有围墙里面的那片荒芜的空地。空地围住了屋子的正面和南面,约有600平方尺的大小,大部分都长满了及膝的野草。
本来详细的搜查要等到天亮才能进行,幸好从警署出发的时候已经预想到了可能要进行夜间搜查,于是事先准备了手提的强光照明灯,在加上三个手电筒,因此决定把整个空地的草丛都巡查一遍。
人员分成两组,分别从草丛的两端开始搜查。相川守加入了搜查主任的那一组,怀着强烈的好奇心跟在拿着手提照明灯的刑警的后面走着,感觉自己简直就像平日里所向往的那样已经变成了一名真正的侦探。
走在挂满了露水的草丛里,那滋味可一点也不好受。照明灯只能照到很少的一部分,在晃晃悠悠的照明灯光下面,相川守心理想着怎么还没有发现血肉模糊的尸体呢,突然脚下踩断了一根树枝,不禁吓的寒毛直竖。
“这里可真够荒凉的。在东京的市区,居然会有这样的鬼屋,真是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的似乎是这房子怎么找不到买主。据说是曾经有人在这间房子里自杀过,那个死者的灵魂经常出现的缘故。这样的一间房子就这么空置着,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所以就成了罪犯作案的场所。”
搜查主任和刑警们似乎是要减轻一下现场的恐怖气氛,相互之间闲聊着。
没过多久,突然有一个黑影像箭一样飞快地从庭院的另一边跑过来。大家吃了一惊,一时都反映不过来呆立着不动,只见那个黑影气喘吁吁地报告说:
“好象找到了尸体!”
原来那不是鬼怪,也不是罪犯,而是一名警察。
“找到啦?在哪里?”
“在那边厨房旁边的井里面。我们用手电筒往井里一照,看到有白色的物体浮在水面上。可以清楚的看见黑色的头发,所以准是尸体没错。请您过去看一下。”
警官一说完这些话,就脚步急促的朝来时的方向折返去了。
“啊,有井吗?那我们快去那里看看。”
正当三个人一组打算跟着那个警官出发的时候,摇摇晃晃的灯光无意中照在前面的草丛里,照到一样实在是非常奇怪的物体。
“请稍等一下。你们快瞧那个,是那个!”
相川守第一个发现,禁不住大叫起来。
在斜斜的灯光的照射下,阴影密布的杂草从中,长着一株迄今为止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来历不明的奇怪植物。
“这是什么?”
搜查主任的声音里面也充满了惊奇。
“算了吧,别看了。就随它去吧,别在节外生枝了,我们还是快点到那边去吧。”
一个刑警有点害怕了,不敢再看那株来历不明的植物。
“喂,等一下,这个东西还真有点奇怪呢。”
搜查主任可一点也不迷信。他像接近毒蛇一样,小心谨慎的在那苍白的物体的旁边蹲了下来,凝视着那五片白色的粗粗的叶子,不,应该是五根手指!竟会有这样千奇百怪的事情混杂在那边的杂草里面居然长着一只人的手!看来这间房子被成作鬼屋真是在合适不过了。
“怎么好像有两具尸体呢?那边的井里有一具,这里有一具......哎哎,你要到哪里去啊?”
一名刑警被吓坏了,正准备从现场逃走,被搜查主任一叫只好站住。
“我已经受够了。不会是我们都疯了吧?太奇怪了。在草里面居然像植物一样长出人的手和脚来了。这准是恶魔的把戏。不行,不行,我已经不敢在看了。”
实际情况正如刑警所说的那样,在那里面的的确确是长着合计四株手和脚的植物。
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奇幻和古怪的恶作剧,既令人作呕又有点使人感到啼笑皆非,既而让人从心底里感到震撼和恐惧,情不自禁地发抖,战栗。这是来自地狱深处的幽默。
“天哪,我不会是还在做梦吧?我一定是噩梦缠身了!快点快点,快些有人把我叫醒就好了。”
相川守开始牙齿直打架,手不知所措的一张一合。
“不对,不是这样的。被害者还是只有一个。这里所有的不过是尸体的一部分。这帮恶棍一定是在玩什么花样!”
搜查主任经过确认之后,情绪激动地说到。躯干仍在井里,手脚仍在草丛里,这到底是出于怎样的想法呢?这简直不是人做的,是鬼!不,应该是比鬼更可怕的,来自恶魔之国的红蝎子!
那么各位读者,你们是不是也认为这个恐怖的做法其实不过是来自于鬼屋的恶魔的戏谑呢?不,事情决没有那么简单。在恶魔的机关里面,还有第二层,第三层的秘密。在乍一看仿佛是孩子般的恶作剧的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看上去与此毫无共通之处的,别有用心的妖鬼的诅咒。
五,毒虫的饵食
相川守被命令跟着警察们一同来到了附近的派出所,并因为事先知道了这样重大的事件却没有报警的不恰当行为而遭到了再三的严厉指责。等到警察们渐渐地明白了他是有名的企业家的儿子,以及由于这件事实在是过于奇怪,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会变成事实等等情况,再加上他答应随时都可以作为证人协助调查,这才表示今天的事情到此暂时告一段落,允许他回家。这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种了。
但是,相川守并没有因为遭受了那些不能让他产生敬意的刑警们再三的责难而感到懊恼,反而更多地因为这天晚上的恐怖经历而感到一种身临其境的猎奇者的喜悦。总而言之,他已经置身于这起重大犯罪案件的旋涡之中。这给于他的侦探本能以一种特殊的满足感。
他找到一个公用电话,通知家里人自己马上就回家,请他们不要担心,然后就独自一人穿过寂静的夜雾弥漫的大街。
不时有空出租车刺眼的灯光穿透浓雾照射过来,可是他却没有马上拦车的意思。他还处于兴奋之中。甚至连深夜里只有路灯和沥青路面的空荡荡的马路,对他也有一种特别的诱惑力
他一边回味着自己在谷中的空房子里体验到的激情,一边信步走在弥漫的雾气中,脚步声在静夜里听起来特别清脆。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在紧挨着大马路的一片空地上,大起了一座巨大的白色帐篷。似乎是马戏团的杂耍场。灯光已经完全熄灭了,整座帐幕就像是一座巨象静静的蹲在那里,不由得引起了他的兴趣。
他站在那个帐篷前面,抬头看着涂着五彩斑斓的广告牌,感觉就像自己仍然被噩梦魇住了似的。正对着他面前的,是一张一个奇丑无比的侏儒小姑娘,穿着和服短褂,扎着缠头巾,正在手舞足蹈的宣传画。在远远的路灯灯光的照射下,那个少女着正咧着厚厚的嘴唇,不怀好意的笑着。
这一次,他本来打算如果看到空车过离开就拦车回家的,却不知为什么被那个广告牌所吸引,停下脚步。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杂耍场里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由得吃了一惊,急忙转过头朝那个方向望去,只见杂耍场入口处的门帘轻轻一掀,一个穿西装的男子悄悄的闪了出来。
“咦,难道马戏团的人晚上就睡在这个帐篷里吗?”
正当相川守朝那边张望的时候,那个男子正好大模大样的朝这边走过来,突然发现相川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他看,好象吓了一跳,立刻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啊,就是他!是那个杀害春川真由美的凶手。”
相川守感觉就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那家伙头上戴着鸭舌帽,脸上戴着那副熟悉的蓝色眼镜,鼻子下面是一撮浓密的小胡子。
这时相川守才发现,自己所在的是金衫路。他不知不觉中走过了铁路桥,走到和自己家相反的方向来了。
说起金衫路,和谷中只隔着一条铁路,可以说是近在咫尺。犯人一定是从凶案现场逃走之后,就藏身在刚才所看到的这个杂耍场里面。
白天这里是熙熙攘攘的大街,但是到了晚上却连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只能偶尔看到有出租车像匆匆过路的妖魔一样急驰而过。而且那一带正好是某个公司的长长的水泥围墙,根本没办法求援。
相川守不禁犹豫了一下,可是一想到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罪大恶极的凶犯逃走的话,实在是太遗憾了,于是鼓起勇气,决定跟踪那个戴眼镜的凶犯。
只能听到凶犯那急促的脚步声在天地之间回响。在他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可怜的相川守循着声音偷偷摸摸地跟在后面,感觉心里面直发虚,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犯人两个人存在。
那条让人感觉特别漫长的水泥围墙终于到了尽头,凶犯突然沿着围墙终于到了尽头,凶犯突然沿着围墙拐进了一条黑乎乎的岔道。
相川守怕追丢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拐过那个街角刚要向前迈进暗处,突然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那个戴蓝眼镜的黑影正在那里等待着他,与他面对面碰个正着
“不许出声!否则......”
那个男子用古怪的嘶哑的声音说道,并朝他晃了一下自己的右手——他手里拿着一只手枪.
”相川君。“
那个男子喊道。这一下太出乎意料了,以至于相川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但显然事实并非如此。
“哈哈哈哈哈,吃惊吗?我对你知道的一清二楚。刚才真是辛苦你了。总之不要在玩那些无聊的把戏了,你可不适合作我的对手。快点回家去吧,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去,迈步走吧。”
他一边用压低了的充满杀气的口吻说着,一边不停的晃动着右手的手枪进行威胁。
相川守无计可施,只好灰头土脸的服从那个恶贼的命令,实在是有些狼狈不堪。话说回来,面对这个手持凶器的亡命之徒,他又能说什么呢?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尝试着虚张声势了。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知道喽。因为你是我的重要猎物的哥哥。”
相川守一时间不明白所谓“猎物的哥哥”到底是什么意思,沉没了一会,对方又奸笑了一声仍然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道:
“所谓的猎物,你瞧,就像今晚的春川真由美那样美妙的饵食。嘿嘿嘿嘿,你明白了吗?”
啊,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情!恶魔所谓的猎物居然就是相川守的妹妹珠子!这番话实在是太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又或者有什么仇恨......
“你居然知道我妹妹?!”
“是的,我知道的很清楚。珠子小姐在东京都的女学生里面可以称得上是第一等的美人。有关她的情况,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到底想干什么?!”
“把她作为我的猎物,啊哈哈哈哈哈......”
“你这混蛋!”
听到这样肆无忌惮的话,相川守勃然大怒,禁不住要朝对方猛扑过去。
“笨蛋,不要性命了吗?”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相川守顿时没有了在往前扑的勇气。他只能够徒劳的攥紧了拳头全身真冒冷汗,恨的咬牙切齿。
“快点吧,转过身去。接下来,好好地向前迈步......”
除了强迫自己扭转肩膀照办之外,实在是没有其他的选择。
一转身就听到背后罪犯离去的脚步声。接着,又隐约听见罪犯离开前在离着五六米远的地方说道: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
这个杀人的魔鬼,简直比想象中的还要恐怖好几倍。也许青年相川守在这天晚上得以目击整个杀人现场并非偶然。也许是恶魔已经预先洞悉了这一切,故意将自己所谓的料理饵食的方法展示给他看的也不可知。如果如此的话,那么所罗门餐厅里的邂逅和密谈,也很有可能都不过是恶魔的计划的一部分。
等到听不到罪犯的脚步声了,相川守并没有因为吃到了苦头而就此罢休,还想继续追踪但是那条岔道一旦偏离大路简直就成了错综复杂的迷宫,而且还一片漆黑,连路灯都没有。相川守勉强试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确是徒劳无功,根本就没能发现那个戴蓝眼镜罪犯的去向
相川守没办法只好折回大路,拦了一部空出租车回家去了。在回家的途中,他没有忘记顺道到先前的那个派出所拐了一下,向他们报告了在金衫发生的可怕的事情。
六,黑暗中的脸
第二天,各家报纸的晚报社会版都充斥着有关“红蝎子杀人事件”的报道。即使人们对各种各样的日常刑事犯罪的报道已经感到习以为常,还是被这件离奇的案子吓的胆战心惊。
因为杀害的是全国上下,街头巷尾都无人不知的电影界女王——春川真由美。而杀人的居然是被称作妖虫的蝎子般的恶魔,只要想象一下它的样子,就足够令人不寒而栗了。整件事件理所当然成了全国上下人们纷纷议论的话题,而且引起了全国性的恐慌。
报纸也没有泄漏掉报导有关在金衫的杂耍场发生的事情。
根据青年相川守的报告,辖区的警察推测凶手很可能是马戏团的成员之一,所以第二天一早就突袭了那个马戏团。
然而,在马戏团的十几名男女成员中并没有找到与罪犯长相相似的人。昨天晚上住在帐篷里的只有一个六十多岁老人和一个用来展览的少女侏儒。当他们听说“有一个戴蓝色眼镜的男子进入了帐篷”,两个人看上去都是一脸的惊讶。其他的团员有的在旅店,有的去了妓院,各自都有明确的去处,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
结果很明显,犯人只不过是把无人的帐篷暂时充当他的藏身之所。
凶手的真面目和行踪都没有任何的线索,更加加深了人们的恐惧。也许那丑陋的毒虫正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躲在哪个角落里面,等待着新的猎物。一想到这些,那些年轻的姑娘在晚上外出游玩回家的路上或走到阴暗的拐角时,都不禁提心吊胆。
不用说,相川家的人比起这些局外人来更是感到格外紧张。特别是当他们听到那个不为人所知的罪犯预告说相川珠子将是他要猎取的猎取的第二个猎物的时候,更是惶恐不安。
“不管是多么大胆的罪犯,也不可能事先发出杀人的警告而故意使对方有所戒备的。那个凶手一定是不知怎么认出了阿守,一时情急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恶作剧。无论如何,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家庭教师殿村京子这样认为,她不相信那个戴蓝眼镜所说的话是真的。相川守因为亲眼目睹了那起噩梦一般的恐怖杀人事件,所以他觉得不能简单的断言那只是罪犯的一句恐吓之词。而作为父亲的相川操一,由于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所以感到特别的担心,除了请警察加强巡逻之外,还在已有两个寄宿学生的基础上又雇佣了一名身强力壮的青年,让他们一起来回护送珠子上学,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思。
阿守和珠子的母亲已经于数年前去世了,所以家里只有一直独身的父亲相川操一和兄妹二人相依为命。三个人的日常起居由一位已经在他们家工作了好多年的老女佣照料。因为没有人代替母亲来教导年轻的珠子,相川氏就拜托熟悉的牧师介绍,又请来了殿村夫人,一位拥有丰富经验的有教养的基督教徒。
虽然被大家尊称为夫人,殿村京子实际上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寡妇。她的丈夫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她一直独身,把全部的精力都奉献给了自己的信仰和教育工作。殿村夫人每天下午到晚上来家里上班。此外家里还有三个寄宿的学生和三个女佣,这些就是住在相川家那所宽敞的房子里的全体成员。
除了珠子本人以外,其他人都被告知了有关那个杀人恶魔的恐怖的预告,并要求他们提高警惕。
然而,尽管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珠子本人,珠子还是感觉到家里的气氛有些异样。不知怎么地,她从老佣人口中套出了这个秘密。接下来,珠子就被这无孔不入的恐怖气氛给吓坏了。
她待在家里也感到害怕,走在路上也感到害怕,只有在学校里和同学们并肩而坐听课的时候才感觉好一点,能够暂时消除心中的不安。
“哪里啊,这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怎么会发生那么荒唐的事情呢?”
不管殿村夫人怎样安慰,珠子惊慌的心情都不能平复。一想到那讨厌的毒虫说不定此时此刻从藏身的黑暗角落成群结队地爬出来,她就吓得睡不觉,连忙把老佣人的卧床也搬进了自己的房间。
那是在谷中事件发生后的第五天的晚上,珠子从学校回来,听完殿村夫人讲解的旧约圣经之后,天已经黑了,就把自己疲惫的身躯浸在浴缸里面。
虽说珠子只不过是个学生,其实已经是临近毕业的年满18岁的大姑娘了。尽管如此,即使只是被殿村夫人看到自己的身体,她还是会觉得很害羞。所以不管平时有多么害怕,在洗澡的时候她还是坚持要自己一个人。浴室的玻璃窗外面装了结实的铁栅栏,隔壁又有一个烧水的女佣人,窗外没隔多远就是围得严严实实的高大围墙,所以珠子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安。
珠子把头靠在贴在白色瓷砖的浴缸的边缘,伸直了腿筋疲力尽的躺在那里。凝视着自己的肌肤,珠子向往常一样进入了一种有点害羞、甜蜜的梦幻状态。
“人怎么会长的这样美丽呢?”
珠子也曾经为自己的美丽而自我陶醉过。她不由得想起,曾经有一家不知名的杂志登载了不知从那里搞到的她的照片,并冠以“东京美女学生投票第一名、东京小姐”的名衔,一下子传了开来,以致于遭到朋友们的冷嘲热讽。现在想起来,不禁多少感到有些得意。
珠子很清楚自己的美貌。知道得越清楚,她就越是情不自禁地对这次的事件感到格外的恐惧。她一点都想不起来曾经和什么人结过怨。罪犯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显然,只要想一想春川真由美是第一个牺牲者,那道理就再明白不过了。
“喂,蓝眼镜的先生!你就这么想得到我的身体吗?”
她突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顿时连自己也脸红了起来。在那一瞬间,她居然很奇怪的挂念起那个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凶恶的杀人恶魔来了。
就在她浸泡在热水中的时候,突然像是被施了魔法的水晶球一样,清清楚楚地浮现出一组纠缠在一起的令人讨厌的恐怖幻影。这突如其来的强烈刺激把珠子吓的脸色煞白,忙不迭地飞快地逃离了浴池。
紧挨着玻璃窗挂着一面很大的镜子。珠子站在镜子前面,不时朝着镜子里的自己送去一个甜蜜的微笑。
正当她这样不厌其烦的和镜子里的自己进行着无声的对话的时候,突然感觉眼角里好像看见什么异样的东西。
镜子旁边的那扇窗户是紧闭着的,窗户下面安的都是磨砂玻璃,只有最上面的那一块是透明的玻璃。这时候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所以那块透明的地方看上去也黑乎乎的。就在那片阴影里面,感觉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影子在移动。
“不准看,不准看,那里一定有人在窥视。”
珠子一想到这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感觉呼吸困难,顿时发现连镜子里的自己转眼之间都给吓得整个人脸色发青。
然而,心里越是不想看,眼睛就越是不听头脑的指挥,好像是被恐怖的力量控制了似的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的视线转向那个方向。
她终于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