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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头台城”杀人事件

_7 北山猛邦(日)
  出了房间,两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过道向左右延伸。已变成死亡之城的“断头台城”更显安静,亦更显阴森,恐怖。
  “幕边!幕边?”赖科大喊道。
  或许,之前该向“小雪”问清楚幕边被刺的地点才是。但此时的“小雪”能回答清楚吗?
  “幕边!”赖科继续喊着他的名字。
  幕边若真如“小雪”所说,被道桐悠刺了好几下的话,此时想必是无力发出任何声音了。
  赖科开始有了一种无助的感觉,但更多的则是自责无能。
  带着自责,他继续朝走廊走去。
  突然,一个柔弱的声音唤住了他:“侦探先生,侦探先生。”
  是道桐蓝!
  “你还活着!”
  “嘘!别太大声,会被发现的。”道桐蓝低声道。
  “道桐悠就在附近?”隔着门,赖科问道。
  “不知道。但刚才另一个侦探先生被刺伤了。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被道桐悠发现了就不好了,请你把门打开。要是你不想让我进去,我们就一起出去。外面比这里安全。”
  “等等,我这就给你打开。”
  门被拉开了一道缝。从缝隙里露出来的,的确是道桐蓝的脸。一双充满警惕,僵直的眼睛,直直盯着赖科:“侦探先生……这把斧子是?”
  “啊,是防身用的。”
  “那你跟阿悠……不是一伙的了?”
  “当然不是。”赖科断然否定道,“你还是快点跟我走吧,出去的路都铺好了。”
  “好吧。你等我收拾一下行李,换件衣服。”
  “还收拾什么行李!现在就走!“
  “等一下嘛!我有许多东西都必须带走。求求你了,就一会儿。要不你进来等吧,你我五分钟。”
  “好吧。不过还是请你快些。”
  门又稍微拉开了一些。
  赖科正要进去,又突然收住了脚步。
  不知何事,“小雪”站在了走廊里。她拍了拍裙子上的残雪,朝赖科这边缓缓走来。
  “你也来了?”赖科有些惊讶地问道。
  “啊,出什么事了?”道桐蓝探出头。
  “赖科先生,”“小雪”开口说,“快点离开那里。”
  “什么?”
  “快离开!”“小雪”大喊道。或许是第一次听她用如此大的声音命令自己,赖科一脸惊讶,乖乖从门口向后退几步。
  “小雪”苍白的右手紧紧攥着一把宽刃剑,看上去十分沉重。一定是从那个黑塑料袋里跳出来的。
  道桐蓝的表情益发僵硬。她的身躯一动不动,只静静凝视着倏然出现的“小雪”。蓦然间,她闪身关门。
  “啊!”房门将要关上的刹那,“小雪”忽然急步上前,握住了把手,一把将门推开。
  门被彻底打开。
  眼前的场景,使赖科简直不能相信他的眼睛。
  床上躺着一个满身是血的人。
  “幕边!”
  房间的地板成了一片血海。血从幕边背上的刀口里不停往外冒。
  赖科正要奔过去,却被道桐蓝厉声呵住:“站在那里,别动!”
  随着话音落下,一把匕首定住了幕边的脖子,只要稍加用力,就会横穿那根无法抵抗的脖颈动脉。
  “住手!你难道还嫌杀的人不够多?”“小雪”把手中的剑只想道桐蓝。赖科随即举起斧头。虽然他们只是想要威吓对方,并无进攻之心,但对方若胆敢伤害幕边……赖科做好了拼死的准备。
  “别过来!”道桐蓝用微弱的声音命令道。
  “快把刀子放下!”
  听了“小雪”这句话,道桐蓝便把匕首往地板上一扔,发出一声冷笑:“反正来不及了。”
  “赖科先生,你快去看看他。”
  赖科暂时抛开了对峙着的道桐蓝和“小雪”,急忙赶到幕边窗前。正要将他扶起,却又愣住,其伤势远远超过了赖科的想象。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在呼吸,虽然微弱到了极点。
  “幕边!你醒醒!”
  幕边慢慢睁开眼睛,把脸朝向赖科。
  “止血……先给他止血!”“小雪”从小挎包里掏出绷带和纱布,朝赖科扔了过去,“从你留在那里的急救箱里拿来的。”
  “啊,太好了!”赖科把幕边站着血迹的衬衣小心翼翼地脱下,用以堵住伤口。然后,大量的出血持续不停,或许这些急救措施都迟了。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救你出去的!”
  为了止血,赖科用仅有的纱布和绷带一圈圈裹住了幕边的身体。能做的都做了,而后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反正都是死。”道桐蓝开了口。
  “你住嘴!”
  “连名字都没有的东西……要是没你在,就不会有那么多事。”道桐蓝冷然说道。
  “你无路可逃了,阿悠姐姐。”“小雪”说道。
  “反正都死了这么多人了,想阻止我,那是徒劳!”道桐蓝的目光更加冷漠。
  “‘小雪’,你刚才叫她什么?”赖科愕然注视着两人。
  “赖科先生,你和幕边先生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很大错误。”“小雪”顿了顿,接着说道,“眼前这个你们一直以为是道桐蓝的女人,实际上就是道桐悠。对住在‘断头台城’的人来讲,她是道桐悠。”
  “等等,你说她不是道桐蓝?但她一开始就是这样自我介绍的,所以我一直如此认为。”
  “对,她也是道桐蓝。是‘王’也是‘看守’,是‘看守’也是‘王’。”
  “什么意思?我有点糊涂了……”
  “从脖子以上,她是道桐蓝;脖子以下,她是道桐悠。她被赋予的名字,上下分成了两个。”
  人被玩偶化。
  人亦被部分化。
  部分,是一个能证明各个部位充分发挥了功效的工具。道桐蓝,只是她脖颈以上这部分的名称罢了。在这部分上面,有眼睛,亦有声带。这些信息,证明了她是道桐蓝,却无法证明她是道桐悠。道桐悠是双手,双脚,是躯体。道桐蓝既处在道桐悠的统治下,同时又统治着道桐悠。这并不意味着两部分各具人格。跟由人体的一部分——大脑——构成的人格不同,道桐蓝是道桐蓝,道道桐悠是道桐悠。只因大脑是道桐蓝的一部分,故而可以说被大脑支配的道桐悠是道桐蓝。而若从生理和结构上来看的话,道桐悠又是从根本上支撑着道桐蓝。
  换言之,对她来讲,追求的不是一个整体,而是两个部分。只要那部分能证明是她就行了。
  道桐蓝是道桐蓝。
  道桐悠是道桐悠。
  道桐蓝是道桐悠。
  道桐悠是道桐蓝。
  她拥有的是一个独立的人格,而非两个。
  但是……“我是谁呢?”
  
  “我不知道‘死’利用记录员玩偶向外界求救的事。但我偶尔参加过小二她们的仪式,所以对她们准备出逃的秘密一清二楚。那几个丫头的计划相当周密,资金,方法,还有出去后的打算。问题只剩下了出去的时机和去处。然后,弥补这两个问题的家伙,却突然从外面来到了这里。”道桐蓝说话的同时,道桐悠慢慢给她戴上了眼镜。
  “你是说我们?”
  “你说呢?出了你们还有谁?起初,我并不清楚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但从阿一那里听说后,就感到事情不妙。直觉告诉我,你们是来摧毁这面围墙的------这面使‘断头台城’与外界隔绝的围墙。小二她们还有‘死’会从这里出去,所有人都会出去。”
  “所以,你杀了他们所有人?”
  “对。”道桐蓝点着头,“我决定处死所有人,就是见到你们的那个晚上。当使你们认定我就是道桐蓝的时候,我就想了不存在的‘另一个人’------道桐悠。我冒充她和你们打了召唤,你们果然没有怀疑。这时,我就觉得这或许是个办法,可以让阿悠来当凶手。”
  “道桐悠同时也是你,对吧?为何要这么做,弄不好的话,岂非自投罗网?”
  “风险的确很大。我很清楚你们迟早会看穿阿悠的秘密。不过,住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管我叫阿悠,这一点也没错。换句话说,除了你们俩以外的所有人,都承认了阿悠的存在。因此,你们不太可能对阿悠的存在萌生怀疑。”
  “但若有人当着我们的面,喊你一声‘阿悠’的话,事情不就暴露无遗了吗?”
  “那可未必。其实,我那些可爱的妹妹们当着你们的面,都喊过我好几回‘阿悠’了呢。譬如说,餐厅里吃饭的时候,陈列室里你拿出打火机的时候……嘿嘿,但你们好像只觉得是她们喊错人了,半点都没萌生怀疑,是不是呀?大脑里许可的东西,若想反悔重来,可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
  “就算是这样,为何要杀这么多人呢?你到底想干什么?”
  “使阿悠永远消失。就这样。”
  “一派胡言,完全听不懂!你知道你为了这个不知所云的理由杀了多少人吗?”
  “户籍本上好像没有登记‘蓝’这名字。也就是说,不管我在社会上怎么摸爬滚打,所有的一切都只会归到阿悠名下。但我渐渐感觉到了,我不是阿悠,而是阿蓝。可是,无论进行何种认证,这都不会被证明。在这世上,只有我最清楚,我的心是道桐蓝的。”
  “然后呢?你就把所有的罪行都诬陷给道桐悠,再若无其事打算永远充当道桐蓝?”
  “完全正确。若小二她们逃出去的话,就会很麻烦。她们一直只把我当成阿悠。她们都是认证我是阿悠的装置,我岂能随便把她们放走?所以,一个不留,都处置了。”
  “回廊里的那些圈套,也是你自己考虑的?”
  “嗯。那圈套是我为了让你们一步步,确确实实怀疑上阿悠而精心设计的。其实,跟着小二她们去回廊时,就算让那两个佣人看清我的脸也无所谓,反正还是阿悠。为了证明不在现场的人的存在,我还专门给你们上演了一出调头剧。怎样,设计得不错吧?没想到不存在的人竟是道桐悠吧?”
  “那你又为何要杀死道桐一、七村和城间?”
  “阿一是男的,我不想留下他。而且,他一直把我当做阿悠,那两个佣人也是。总之,凡是把我认证成道桐悠的装置,我统统都要毁掉。既然把阿悠设计成了凶手,那就必须把所有知道阿悠底细的人都干掉。”
  “也就是……除了我们俩之外的所有人?”
  “没错。不这样的话,嫌疑犯道桐悠的罪行就会不攻自破。不过,留着那个侦探没杀掉他,真是对了。果真如我所愿,阿悠成了嫌疑人。他漂亮的推理真让我佩服,的确是个出色的侦探。总之,我只想在阿悠的秘密被揭开前,用最短的时间解决更多问题。”
  “……一年之前,道桐久一郎的死同样和你有关吧?”
  “不错。我试了试那个大断头台的铡刀,操作它的装置在南边塔的一层,只要触摸一下那里的衣帽架,就会自动运作。”
  “是你让道桐久一郎躺在会客室,对他下手的?”
  “当然不是。是他求我的,求我砍下他的头。”
  “道桐求你砍下他的头?”
  “对。你信不信都无所谓。”
  求别人砍掉自己的头?莫非道桐久一郎真想死在他亲手做的断头台下?赖科对此无法理解,亦不想理解,只是隐约觉得这对建造了这座异样城堡的道桐久一郎来讲,未尝不是一个完美结局。
  道桐蓝被改变成这样,归根到底是道桐久一郎的责任。他不仅把亡妻的名字赠给了女儿,更赠给了一个没有生命的玩偶。是他把道桐蓝彻底改造成了一个玩偶。
  这是一个人被玩偶化的悲剧。
  但道桐蓝为何始终都是如此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杀死了包括亲生父亲在内的九人,却没有一丝的痛苦和忏悔。难道对她来讲,人的死跟肢解玩偶是同等价值?
  “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处置我呢?”道桐悠坐到了椅子上。
  “把你绑住,留在这里。没多久警察就会来将你带走。我们必须马上带幕边去医院。为了不让你冻死,我们会给你盖上毛毯。你还有别的要求吗?”
  “把我的头砍下来吧。”只有这一瞬间,道桐蓝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求,但很快就恢复了先前那股漠然。
  赖科沉默着摇了摇头。
  “原想着这下总算可以成为阿蓝了,真遗憾,但那是没办法的事了。”
  “为何你觉得自己是道桐蓝?周围所有的人都认为你是道桐悠吧?那你为何不愿意一直当道桐悠呢?”
  “你的名字又能代表你的什么?”道桐蓝反问道,“你以为有多少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说着,她低下了头,片刻后又重抬起,略略微笑道:“最后,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断头台城’里原本还有个男孩子,但他很快就被带走了。据说,他身上流着传统的多尔家族的血。”
  “真的假的……”
  “我很喜欢他。所以,怎么也……下不了手。”
  赖科把床单撕成一条一条,捆住了道桐悠的双腕,又把她的身体绑到了床腿上。
  “再见。”说罢,他背着幕边,和“小雪”一起离开房间,朝玄关走去。
  三人一同来到玄关。玄关的静脉认证装置早就坏了,但只要能手动打开,就可以背着幕边出去。虽说这要多费些时间,但和窗户相比,对伤势严重的幕边无疑更加安全。赖科先把他平放地上,这才动手开门。
  “我先从那个烟囱爬出去。大门的外侧应该也有认证装置。里面的坏了,只要外面的还能用,就应该能打开门。我把幕边放到门口那个小屋里躺着,你看着他。只要有剑就不会害怕。”
  “太重了……”
  赖科把幕边放到屋里躺下,又拿起屋里的老虎绳,头也不回地赶向焚烧炉,翻上炉顶后,顺着满是裂缝的烟囱小心翼翼往上攀爬。这是通往外面唯一的道路,舍此更无别路。
  呼啸着的风雪像砸下的冰块般拍打着赖科。若稍有迟疑,恐怕便会从上面掉下,而太过匆忙又会使烟囱断裂。越是往上,烟囱就越细,而脚下依然不停打滑,每一步都只能移动短短的几公分。赖科小心地一步步朝前挪着步子。渐渐,离地面益发高了,离围墙亦渐渐近了。远处,“小雪”朝这边忧心望着。
  斜靠墙上的烟囱,顶部嵌到了围墙上端。赖科踩着它,一个跨步骑到墙上。
  许久,赖科都趴在那里,心脏咚咚跳个不停。望望远处的城堡,那是一个昏暗、阴湿,又好像过于单纯的玩偶般的世界;把头转过来再看看墙外,则是同样一片漆黑,茫无所见。想不到,将要逃过去的世界竟是如出一辙的黑暗。然而,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整夜的大雪,使墙头无法立足。赖科在烟囱的顶部系上绳子,把另一端向墙外抛出,顺着绳子缓缓滑下,途中,手脚一打滑,顿时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原以为定从更高的地方摔下,实际上却不到两米。地面上柔柔的雪轻轻接住了他。
  总算又呼吸到了久违的空气。
  也许是心理作用,赖科忽然觉得从天而降的雪片是如此细软。
  赖科加紧步伐,朝大门奏曲。眼前,那辆撞在大树上的汽车还停靠在那里,旁边就是那扇大门。赖科很快找到门旁的那个有遮槽的凹口,熟练地把手伸了进去。
  大门削着地面上的积雪,缓缓拉开。
  门的对面,站着“小雪”。“门开了……”她好像很紧张似的,低声说道。
  赖科先把躺在小屋里的幕边背起,为避免伤口扩大,小心地把他放倒在车的后座上,然后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试着启动了一下引擎。还能动。他又检查了一下手机,电池还有,遂再度回到了大门前方。
  “小雪”始终站在门口,一动也不动,只是朝着外面探着头。不管待多久,也不往外走。
  “‘小雪’,别怕。”
  “但是……”
  “没关系,来。”赖科向“小雪”伸出一只手。
  “小雪”低着头,犹豫道:“我好怕。”
  “‘小雪’,把手给我。”
  “小雪”慢慢伸出了手,指尖微微颤抖。
  赖科握住她的手,轻轻把她揽入怀中。门外,他紧紧搂住了她那瘦小、冰冷、颤抖不已的身体。
  大门开始缓缓关上。
  门的彼端,晃动着一个人影。
  是道桐悠。似乎挣脱了布条,双手没有任何束缚。
  只见她俏立城间,露出一丝微笑。虽是一丝不具情感、玩偶般的笑容,却依然美丽如故。仿佛要目送赖科和“小雪”一样,从渐渐关闭的门缝里,凝眸注视着这边。残杀数人的结果,出现了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玩偶:
  道桐悠和道桐蓝——一个真正的“猎头玩偶”。
  她就是道桐久一郎制作出来——从一开始就没有当成人,只是玩偶——的少女,是一个可以用双脚行走并带有猎头机关的自动玩偶。可以说,她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斩首刑具。她被两个名字同时占有的事实,忠实再现了那个传说的结尾。
  只靠齿轮和发条来行动的“猎头玩偶”,因其理论上的不符逻辑,永远都只能是一个梦幻般的存在。但是,有一种方法真的能使之兑现。
  那就是——将人类玩偶化。
  大门彼端,“猎头玩偶”露出了悲伤的笑容。
  “再见。”
  望着道桐蓝的嘴型,赖科觉得她说的正是这两个字。
  大门轻轻合上,宣告着噩梦的结束。
  “小雪”似乎未察觉到身后发生的一切,只倚着赖科的肩头微微颤抖不休。漫天风雪仿佛瞬息间变得轻柔婉软,柔软的大雪里,赖科紧拥着她,直至她冰冷的身体渐渐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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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析“I”,“YOU”之迷
  北山猛邦在《“断头台城”杀人事件》一书中,在全文中埋下了一个极难察觉的叙述性诡计。由于手法新颖,导致有欠公平,且读者追溯前文时仍会感到难以理解。因此,笔者参考了大量推理粉丝的评论资料,试着对叙述性诡计做一个全面的解析,以帮大家理清思路。
  本书虽不以猜测凶手为卖点,但最后揭晓的罪犯仍让人大吃一惊。头部为“蓝”(日语发音“I”),头部以下为“悠”(日语发音为“YOU”)。如此凶手,在“断头台城”这一背景的映衬下,既显得诡异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贴切感。然而纵观全书,曾出现过数次“蓝”、“悠”同时在场的情景,不仅读者误以为“蓝”、“悠”为两人,连文中的侦探也受到了同样的误导。作者在行文时遵守了怎样的原则,才使得“一人二角”的诡计得以成立呢?这篇解读将试着帮这一点理解。
  同样是被误导,不同的是,读者是因为叙述性诡计,而侦探是由于凶手设下的陷阱。回顾最初相遇的场合:
  “你是……”赖科问道。
  “我是阿蓝。”
  是那个“王”。
  道桐蓝的眼睛仿佛是清澈的湖面,
  (中略)
  “道桐悠小姐也在吗?”
  “在呀。”道桐蓝说着,侧头向暗处一望。而道桐悠则轻轻举了举手。
  (中略)
  道桐悠没有理会赖科和幕边,快速翻着手上的书。
  (中略)
  “名字……”道桐悠停下翻书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手上眼镜的框架。
  房间被一片沉默笼罩。
  “名字有意义吗?”道桐蓝满脸忧郁地说。
  以上,读者就是被屡屡出现的“道桐悠”这一名字的行动所误导。从最初登场开始,作者在描写道桐悠、道桐蓝时便遵循两大原则:1、描述头部及动作时使用“道桐蓝”这一称谓,例如眼睛的描写、说话时的主语;描写头部以下及动作时使用“道桐悠”,如四肢和躯体的活动等。2、叙述言行举止时,严格遵守原则一,并不使用文中人物视角。
  或许有读者抱怨:我们哪会知道啊……其实当真相揭晓后,作者便立即给了读者一个重大提示:
  道桐蓝说话的同时,道桐悠慢慢给她戴上的眼镜。
  说话是头部的动作,因此使用“道桐蓝”;戴上眼镜是肢体动作,因此使用“道桐悠”。一个人给自己戴上眼镜,却使用两个人名,这足以说明了叙述并没有遵循书中人物视角,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
  明白这一点后,再去读文中的话便不会感到困惑,同时,也能发现不同的效果。
  来看以下节选:
  赖科先生。”是道桐蓝。道桐蓝那笑意轻浮的脸庞,比昨夜昏暗灯光下所见到的更显俊俏、温柔。
  “王”……和“看守”!
  道桐悠坐在沙发上,那穿着黑色紧身裤袜的瘦长双腿,仿佛描画着奇怪的几何图形一样,大大咧咧跷在一起。
  “早上好!”赖科向道桐蓝打了个招呼,“我正准备到你那里去呢。”
  “你还记着昨晚的话?太好了!”道桐蓝有些兴奋,“所谓约定,就是能让明天更加快乐的东西。欢迎你的光临,我是带你去见‘猎头玩偶’的向导,请多关照。神秘的玩偶正在黑暗的森林里?着你呢。”
  “森林?”
  “只是打个比方,别介意嘛。那好,我们走吧。”
  “道桐悠小姐呢?”
  “阿悠也去。”道桐蓝答道。
  道桐悠把手上的咖啡杯往玻璃桌上一撂,站起身来,没塞进裙内的白色上衣和灰色的百褶裙一同晃动连连。
  “不用等等她吗?”赖科问道。
  “不用。”说着,道桐蓝忽将话题一转,问道,“赖科先生,你去过二楼没有?”
  这一段文字,堪称是本书误导性最强、同时也是最容易被看出端倪的段落。
  借助“道桐悠”和“道桐蓝”两个名字交替出现,使读者误以为现场有两人,但同时,书中侦探只看到一人。只要结合读者和侦探各自获得的讯息,便能得到凶手的面貌。虽然有欠公平,但可见作者的一片精心设计。
  接下来,我们从“读者”、“侦探”、“蓝·悠”三方角度来分析这段话。
  首先是“蓝·悠”。其目的明确,是为了进一步加强“道桐悠”的存在感。然而“阿悠也去”这句话实属冒险,因为事实上最后“阿悠”并没有一同去(因为不存在)。好在赖科问需不需要等阿悠时,她的回答不至使得赖科产生很大的怀疑。
  其次是“赖科”。由于眼前只有道桐蓝一人,因此赖科会问“道桐悠小姐呢?”也情有可原,尽管最后“阿悠”并未一同前去,但问题不大,赖科最多会理解为“阿悠”有事脱不开身。
  最后是“读者”。由于读者认定“蓝”、“悠”两人均在场,因此势必会察觉两人的对话不自然。感觉敏锐的读者也许已从中嗅出叙述性诡计的味道。
  再来看这一段:
  “道桐蓝小姐,”赖科有些踌躇,“我有个问题,不知该不该问——你和道桐悠小姐不是双胞胎吧?”
  “当然不是,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从名字上来看,没使用数字的就你们两个人呢。”
  “就这些?那未免太简单了吧。”
  道桐悠迈开大步,向前方走去。
  “从长相上,应该也能分辨出来的吧。”道桐蓝紧接着说道。
  此时,道桐悠突然驻足。紧随其后的赖科无暇站定,肩膀撞到了道桐悠。道桐悠立刻夸张地跑到离赖科很远的地方去了。
  “抱歉,你没事吧?”赖科被道桐悠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嗯。”
  道桐悠的手按上胸前。
  “对哥哥以外的男性,我还不太适应。”
  话音刚落,道桐悠就恢复了平静。
  套用两大原则,此处依旧。读者误以为“蓝”、“悠”在场,因此赖科关于双胞胎的提问便显得怪异,这也是作者给出的一次怀疑机会。
  “从长相上,应该也能分辨出来的吧。”这一句话很是耐人寻味。赖科从未见过道桐悠,自然没有“从长相上”来分辨两人的机会。而看似突兀的这句话在揭晓凶手动机之后,就变成十分突出道桐蓝此时的心情的话了。
  接下来,看看其他的叙述方式:
  “王”、“看守”和“斧头”上了楼梯。赖科跟在后面,考虑着若自己加入她们的行列,是选择“刑吏”好呢,还是选择“记录员”才好。
  作者用“王”、“看守”、“斧头”等名词代替了人称,成功解决了众人在场时人称代词使用上的难题,而且如果使用“她们”的话,则对读者太不公平。
  接下来,再来看看这段节选:
  道桐二和道桐悠率先进了饭厅。厅里被一道隔断分成了两个部分,外侧摆着两张很大的木质餐桌,里面似乎也有一张。道桐二和道桐悠占据了里面的餐桌,后到的赖科和幕边选了外面离门口最近的座位坐下。两人被隔断挡着,无法看见里面的一举一动,但道桐二那“阿悠姐姐”、“阿悠姐姐”的甜甜嗓音却总是透过隔断传来。显然,她对道桐悠非常仰慕。
  (中略)
  “另一个侦探也起来啦。早上好!”道桐蓝那温婉的笑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道桐五旁边。道桐蓝的两鬓均用发卡别着,俏脸上似曾薄施粉黛,比片刻前更显得成熟、动人。
  “小三和小四还没来?”道桐蓝四下一顾,说道,“昨晚肯定又熬夜了。”
  “蓝·悠”与道桐二率先进了饭厅,片刻之后有出来和众人会合一起就餐。难以判断这是不是道桐蓝有意为之。隔断的阻碍和道桐二的呼唤声,同时加深了书中人物和读者的误解,可谓一箭双雕。而感觉敏锐的读者,当然会不解为何道桐悠没有和道桐二一起出来。
  以上简要分析了“蓝·悠”的几次登场,还有部分未引用或引用篇幅较短,读者可参照两大原则自行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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