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这时候才知道他的人在那里,望着萧立傻笑道:“原来是这位大爷,不知道有什么叫我做?”
萧立瞪着二愣子,道:“是谁叫你将棺材送来?”
二愣子恍然大悟的道:“这位一定就是萧立老爷了?”
萧立再问道:“是谁叫你这样做?”
二愣子道:“我也不知他是谁?”
萧立道:“你到底在那里遇上他?”
二愣子道:“在家里!”
萧立道:“你家里?”
二愣子道:“是啊!”
萧立道:“那么他又在那里将棺材给你?”
二愣子道:“在我睡觉的时候!”
萧立道:“那是昨夜的事情?”
二愣子道:“大概是吧,我给他叫起身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萧立道:“除了叫你将棺材送来这里之外,他还有什么说话?”
二愣子想也不想一下,就道:“没有了!”
萧立转间他道:“他是怎样子的一个人?”
二愣子道:“我怎知道?,”萧立道:“怎么你会不知道?”
二愣子道:“他头上戴着笠帽,我家里的灯又没有点上……”
萧立截口道:“那么你怎知道他头上戴着笠帽?”
二愣子道:“窗外有月光啊!”
萧立扳起脸庞道:“连他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就答应替他做事?”
二愣子摇摇头,说道:“你不知道。”
萧立问道:“不知道什么?”
二愣子傻笑道:“他给我钱。”
萧立道:“是多少?”
二愣子举起右手,伸出两支手指,道:“二两银子!”
萧立道:“银子呢?”
二愣子道:“我放在袋子里。”
萧立道:“拿给我看看。”
二愣子一面解下系在腰带上的一个布袋,一面正色的说道:“我是从来不说谎。”
萧立道:“你是否说谎,瞒不过我的眼睛。”
二愣子惊奇的道:“你眼睛怎么能够看得出我是否说谎?”
萧立没有回答。
二愣子连伸手入布袋,掏了一会,惊叫道:“银子那里去了?”
萧立冷笑道:“你记清楚银子是放在布袋之内?”
二愣子急道:“我亲手放的,怎会不记得?”仍然使劲的掏。
那个布袋也要快被他掏穿了。
萧立皱眉间他道:“会不会给别人拿去?”
二愣子道:“我这个布袋谁也不给碰的!”
萧立道:“也许丢失了?”
二愣子用力摇头,道:“不会丢失的。”
他着急起来,双手把布袋一转,袋口朝下,将里面的东西往地上倒。
那个布袋,载的东西倒下少,有玩的,有吃的,竟然还有两张纸钱。
烧给死人用的纸钱?
龙飞、萧立一眼瞥见,不约而同面色一变。
二愣子却没有理会,将整个布袋都反转过来,看清楚,真的是什么也没有,才蹲下身子,在倒在地下那堆东西之中找寻起来。
他找得非常仔细。
根本就没有银子,可是二愣子仍然反覆找寻。
萧立看在眼内,摇头一声叹息。
也就在这个时候,二愣子抓住了其中一张纸钱,上下一看,奇怪道:“是什么东西,怎么走进了我的布袋?”
萧立突然道:“这不是从你那个布袋倒出来的?”
二愣子道:“那是你们的了?”赶紧放手。
萧立道:“是风吹来的!”
话口未完,一阵风吹过,将那两张纸钱吹走了。
二愣子一见之下傻笑道:“真的是风吹来的。”
萧立不由直摇头。
二愣子傻笑了一会,才想起银子的事,嘟喃道:“一定是丢在路上。”
他连随爬转身子,显然就要一路找回去!
萧立即时叫住二愣子,道:“他给你的是不是二锭银子。”
二愣子用力点头,道:“是二锭,一锭就是一两。”
萧立望着他道:“你怎知道一锭就是一两?”
二愣子道:“是他告诉我的!”
萧立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一把银子,道:“你看看在下在这里?”
二愣子慌忙爬起身来,走到萧立身旁,瞪着眼,仔细看了好一会,道:“怎么你有四锭银子跟我那两锭完全一样?”
萧立拿起其中四锭道:“是不是这四锭?”
二愣子连连点头。
萧立道:“那么,有两锭是你的。”
二愣子奇怪地问道:“你在那里找到的?”
萧立道:“在地上,大概是你搬棺材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倒转了布袋,跌出来的。”
二愣子摸着脑袋,道:“我想一定是了。”
萧立道:“还给你。”将两锭银子塞进二愣子的手里。
二愣子忙抓稳。
萧立接着吩咐道:“小心放好,不要再丢掉。”
二愣子不住点头,道:“不会再丢掉了!”
他赶紧拾起那个布袋,小心翼翼的将两锭银子放进去,摇了摇,捏了捏,确定了,才将其他东西放进去。
然后他将那个布袋放入怀里,拍了拍,傻傻的一笑道:“这样还不成?”
萧立微喟道:“你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
二愣子这才想起那副棺材,道:“我替你们搬进去里面……”
萧立截口道:“就放在这里。”
二愣子道:“那么我得走了。”
萧立把手一挥,对他说道:“路上小心。”
二愣子手按怀里的布袋,道:“我知道小心了,如果老爷要人用,只管叫我二愣子。”
萧立道:“要人用的时候我才去叫你来。”
二愣子趴在地上,叩了一个头,才起身离开。
萧立目送二愣子出了庄门,侧顾龙飞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
龙飞颔首道:“你不想吓着那个二愣子?”
萧立道:“像他那种人是吓不得的,一吓很容易就会闹出人命!”
龙飞道:“会这么严重?”
萧立道:“年前曾经有一个无赖寻他开心,故意份鬼吓他,结果几乎将他活活吓死。”
他一声叹息,接道:“现在若是告诉他,那两张是鬼用的纸钱,是从他那个布袋内倒出来,昨夜找他的不是人,是鬼,只怕不难就将他吓死当场。”
龙飞道:“他怎会变成这样?”
萧立道:“以我所知,他生下来就已是这样!”
龙飞道:“哦?”
萧立道:“你是否有些怀疑,我为什么特别留意这个人?”
龙飞道:“为什么?”
萧立道:“因为我最疼的第二个儿子也是一个白痴!”
龙飞一怔。
萧立沉痛的接道:“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柔弱如女子,埋头于雕刻,不喜欢学武。另一个,我只希望能够练成我的追命三枪,那知道却是一个白痴。”
龙飞暗叹一声,岔开话题,道:“前辈方才那么说,莫非已首定那两张纸钱,乃是两锭银子所化的?”
萧立摇头道:“这种事有谁能够肯定呢?”
一顿又说道:“不过你我都看到的了,那两张纸钱确实是从二愣子的布袋中倒出来。”
龙飞道:“二愣子应该不会跟我们开这种玩笑。”
萧立道:“我看来,这种人也藏不住话。”
龙飞说道:“然则他昨夜是真的见鬼了。”
萧立道:“就像你。”
龙飞道:“其中只怕是另有蹊跷。”
萧立道:“即使真的是鬼神所为,也一定有他们的目的。”
龙飞嘟喃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萧立目光落在棺材上。
崭新的棺材,黑漆发亮,棺底的接口果然有血外渗。
血色鲜明,似乎尚未完全凝结。
棺材之内到底是载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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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蜥蜴--第九章 妖血
第九章 妖血
秋风满院。
本来明朗的天色不知何时已变得阴暗起来。
龙飞突然发觉,抬头望去。
太阳已经隐没在一团乌云之中。
那团乌云就像是一对魔手,突然将太阳捧走。
萧立也就在这个时候将棺盖打开。
棺盖用铁钉钉上,却只是两枚铁钉,萧立连钉带盖“喀勒”一下揭起来。
这在他来说,当然是轻而易举的一回事。
棺盖一打开,非独萧立面色惨变,就连龙飞也变了面色。
躺在棺材的,赫然就是龙飞昨夜见到的那个水月观音,也即是萧立那个已死了三年的妻子仙君!
昨夜她在竹林中出现,在白烟中消失,现在却竟然出现在这副棺材内。
她静静的躺在那里,闭着眼睛,神态安详,面色却有如白垩,完全不像是活人所有。
她本来就是一个死人。
但她却已经死了三年!
一个死了三年,埋在地下三年的人,纵然未必化白骨,肌肉也早已应该腐烂得不成人形。
这到底是神?是鬼?还是人?
“仙君”,萧立一声惊呼,棺盖脱手『蓬』然堕地。
龙飞浑身的毛管亦不禁支支倒竖。
水月观音的手中仍然捧着那支莲花,上面沾着下少血。
她那袭白衣亦有鲜血斑驳,左脑迸裂,肌肉绽开,肋骨外露,三根断折,那颗心正穿在其中一根肋骨之上!
这分明就是被一样利器穿衣破肉断骨插入,将那颗心抓出来。
龙飞不由省起那个怪人的一双遍生蛇鳞,指甲尖长锐利的怪手。
是不是那双怪手将水月观音这颗心抓出来?
血肉鲜嫩,血腥味虽然浓,但未至于发臭。
一个人死去三年,血肉又岂会这个样子?
龙飞动念未已,萧立已经俯身一手从那个水月观音的颈下穿过,将她从棺材内扶起来。
白三娘一实在旁听着,看着,已吓得面无人色,一个身子簌簌的在不停发抖,这时候还是忍不住脱口叫出来:“夫人,老身给你叩头,求你念在我跟了你几十年,不要再这样吓我了!”
她叫着跪下来,不住叩头。
萧立亦嘶声道:“仙君,仙君,你到底想怎样,只管说出来,何苦这样啊!”
一面叫,他一面捧着那个水月观音的脸庞摇动起来。
龙飞在一旁看着,听着,一个身子亦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水月观音的脸庞给萧立摇几下,“簌簌”的竟然四分五裂,一片片脱落。
这就像墙壁上的白垩因为震动而脱落一样。
白垩一样的这张脸的后面,好像还有一张脸!
萧立也发觉了,慌忙停了手。
龙飞不由自主俯下半身,伸手拂去,萧立连随亦插手捏了起来。
白三娘听得怪叫,也停住叩头,爬起身来,一瞥之下,目定口呆。
水月观音那张脸庞竟被龙飞萧立一一拂下,揭下!
脸庞之后果然另有脸庞!
一张男人的脸庞!
这张脸庞俊美如女人,若非嘴唇与颔下隐现胡子,那就穿着这一身衣衫,很容易就被人误当做女子。
一见这张脸庞,萧立也自口呆目定,这张脸庞在他,显然亦是熟悉得很。
龙飞却陌生。
这是谁?
萧立蓦地撕心裂肺的怪叫一声:“玉郎!”
白三娘即时亦自惊叫道:“大少爷!大少爷,干什么你这样做?”
龙飞听得很清楚,忍不住问道:“他莫非就是……”
萧立道:“他就是玉郎!”
龙飞嘟喃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萧立道:“我也不知道小畜牲在搅什么鬼,竟然打扮成他母亲那样子!”
龙飞道:“那么我昨夜看见的只怕是他了。”
萧立道:“是也未可知。”
龙飞道:“但既是人,昨夜又如何消失?”
萧立苦笑道:“你怎么问我?”
龙飞道:“有一件事情,前辈一定会知道。”
萧立道:“你是否指他们母子都作水月观音打扮这件事情?”
龙飞道:“正是。”
萧立道:“他母亲自小就喜欢水月观音那种装束,在生的时候,总是喜欢作水月观音打扮,当然并非时常手捧莲花,但碰着高兴的时候,就会折支莲花,捧在手里,作观水月之状。”
龙飞道:“如此怪不得玉郎兄的那尊木像也雕刻成水月观音的模样了。”
萧立道:“至于小畜牲为什么也作水月观音打扮,就要问小畜牲了。”
龙飞哑声问道:“只怕他乃是身不由己。”
萧立耸然道:“你是说他乃是被鬼迷?遭魔祟?”
龙飞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他虽然从来都不相信有所谓鬼迷魔祟这种事情,但经过这连番奇奇怪怪的遭遇,信心已经在动摇了。
白三娘即时诵起佛号来。
“喃呒阿弥陀佛”苍凉的佛号有如铁锤一般一下一下撞击在龙飞萧立的心头上。
一声佛号未已,萧玉郎苍白的嘴唇就颤动起来。
龙飞一眼瞥见,怪叫道:“你看他的嘴唇!”
这完全就不像是他的声音。
萧立也看见了,叱道:“玉郎!你有话只管说,有爹爹在此,不用怕,说!”
萧玉郎的嘴巴似张未张,突然伸出了一截尖小而细长,黑黝黝的东西,正沾在萧立那支托着萧玉郎下颔的左手之上,一缩而回。
萧立那刹那一连最少打了九个冷颤,一声怪叫,捏开了萧玉郎的嘴巴。
一口血立时从玉郎的嘴巴涌出来。
血尚未淌下,一条蜥蜴竟然自嘴巴内窜出,落在萧立左手手背之上!
黑蜥蜴!
萧立惊呼,甩手,那条蜥蜴给摔在地上,正要逃走,一道剑光已击下!
龙飞的剑!
那条黑蜥蜴立时被剑击碎,一截尾巴却仍在跳跃。
龙飞一偏身,将那截蜥蜴尾巴踩在脚下,握剑的手腕竟然颤抖起来。
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么妖异,这么恐怖的事情,冷汗已经从他的额上淌下。
他就像刚发了一场噩梦,刚从噩梦中醒过来。
白三娘已惊吓得瘫软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