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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杀人来电

岛田庄司(日)
  《搜索杀人来电》作者:[日]岛田庄司 潘璐译
  内容简介:在东京独居的女子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奇怪爱好,那就是给陌生人打电话玩性爱游戏。一天晚上,她照例躺在床上随便拨了一个号码,却听到了恐怖的犯罪现场!
  自觉该对此事负责的女子最终给警方写了一封匿名信,同时也通过自己的力量展开调查。然而随着调查的深入,她惊恐地发现,登记了那部电话的人家并没有发生犯罪事件。事实上,这家人那一天根本不在家!
  电话到底打去了哪里?女子开始了“搜索”!
  作者简介:岛田庄司,日本当代最伟大的推理小说作家之一,新本格派导师。1948年10月12日出生于日本广岛,毕业于武藏野美术大学,在音乐和美术领域造诣非凡。1980年以一部《占星术杀人魔法》参加江户川乱步大奖角逐,次年由讲谈社出版此书。这部作品为日本乃至全世界,推理文学的发展,打开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其后岛田庄司陆续发表《斜屋犯罪》《异邦骑士》《奇想,天桐》《北方夕鹤2/3杀人事件》等作品,均为场精宏大,诡计离奇的不朽之作。其笔下塑造的御手洗洁和古敷竹史两大神探,个性鲜明,已成为无人不知的经典形象。
  日本很多作家,都以岛田庄司为偶像,创作了大量“岛田风格”的推理作品,由此开创了新本格派推理,成为当今世界推理舞台,最重要的一支力量。
  岛田庄司现定居在美国,已创作各类小说、论文集等八十余种,其对本格推理的孜孜以求,没有任何改变。他坚定地表示:“只要我身为推理作家,一定坚持本格派,若我不再写本格作品,我就不再是个推理作家了。”
  目录
  第一章 电话游戏
  第二章 匿名举报
  第三章 关于须贺野美枝子
  第四章 寻找美枝子
  第五章 复仇
  岛田庄司作品年表
  第一章 电话游戏
  01
  “我呀,前两天想给我哥打电话来着。”美枝子快言快语地说道,“他家住在高田马场①那边。结果我一不留神,拨错号了,你也知道,我总是这么粗心大意的。我哥的电话是(二二〇)一〇九三,我肯定是拨成一〇九一或者一〇九二了,嗯,肯定是这样没错。然后吧,电话接通了之后,我张口就问:‘是老哥吧’,你猜怎么着,嘿!接电话那个人说:‘你找哥哥呀,有什么事找我不成吗’,简直莫名其妙。”
  ①位于日本东京新宿区内,学校众多,是著名的“学生街”。
  “啊?真的呀?”我一边说着,一边不禁向前探出身子。
  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五。
  “后来我就问‘你是谁啊’。然后他说:‘你不就是打电话找男人玩儿吗,我都习惯了’什么什么的。你看,居然有这么过分的人!”
  我心里有一个秘密,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听到这里,我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光是听到她说的这些,就觉得无比刺激了。
  “那个人认识你吗?”我尽可能用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了一句。但我喉咙干涩,声音也有些许颤抖,不知道美枝子有没有听出来。
  “怎么可能认识啊!根本就是陌生人。我就跟他说:‘抱歉,我打错了,我不认识你。’结果他问‘你有没有兴趣’,啊?你说什么有没有兴趣啊?我问他。然后他说的话就更恶心了。真不知道那家伙,是喝醉了还是怎么着。”
  “他说什么了?”我越发有兴趣了。
  “哎呀,你还问!就是很下流的话嘛。想想就讨厌死了,我还是不说好了。”
  “说说嘛!……我好想知道。”我忽然来了兴致。
  “他说‘你把手放在那里’之类的。”
  “是这样啊。那你打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几点呀?”
  “我想想啊……好像十一点多吧,大概就是半夜十二点左右的样子。后来,我把这件事告诉我哥了,他说他的公寓附近,有好多怪里怪气的夜总会什么的。那些会员制度严格的同性恋夜总会呀,夜总会之类的,现在不都很常见吗?”
  “啊……原来是这样,”
  “喂,听你的口气,好像对这个有兴趣?”
  “你说我对什么有兴趣?……同性恋吗?”
  “嗯,就是同性恋呀,SM什么的啦。”
  “才没有呢!我对这些都没有兴趣。”我哼笑了一声。
  同性恋我是绝对不会尝试的。我感兴趣的是别的东西。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能比同性恋、这些更加不道德。
  我在一家位于滨松町商务街的公司当电话接线员,已经十年了。今年过了生日,就到三十岁了,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单身。
  公司同事都觉得是因为我为人冷漠,眼光又高,才会一直是孤家寡人。其实,要论长相和气质,我自认为并不差。以前在路上走,还经常有星探过来搭讪,问我要不要做模特什么的。
  而我这样的人,却藏着一个别人一听就会被吓一跳的惊天秘密:我痴迷于电话做爱。
  以前我和一个男人,同居过一段时间,这段关系只维持了一年半就结束了。分手理由我也说不好,反正我就是觉得,自己应该还能找到更好的男人。
  之后的日子,我一直独自一人。但我的身体,却强烈地渴望男人。也许正因为这样,近一两年来,有越来越多的夜晚,要是听不到男人的声音,我就会银转反侧、孤枕难眠。和女性朋友聊天,虽然能暂时舒缓心中的抑郁,佴是毕竞作用有限。男性所特有的那种低沉声线,才是我真正想要听到的。
  以前,我的朋友圈子里,也有不少年轻男性。晚上他们也经常给我打电话。但是,他们都不符合我心目中理想男性的标准。他们就像从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样,一个比一个轻浮随便,还喜欢絮絮叨叨地讲别人的无聊八卦。他们的声音完全不能让我产生安心感,更别提会有什么化学反应了。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找女性朋友聊聊呢。
  无论如何,我都想听到男性低沉的噪音。每当夜幕降临,我就开始闷闷不乐,满脑子只想着这件事。后来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电话做爱。
  在东京这个城市,电话不光可以播报时间、预报天气,还能提供其他很多种类的服务。只要你拨通相应的号码,就能听到作家朗读自己的作品、书籍宣传广告、英语对话、占卜、旅行指南、新闻播报、和尚念经……等等等等。这种电话服务,二十四小时全天不停。虽然听到的,大多是女性那种夹杂着叹息的声音,可要是仔细查找的话,男性的声音也能听到不少。有一段时间,我成了这种服务热线的热心听众,话筒里传来的男性声音,安抚了我寂寞的心灵。
  然而,这种方法的作用也很有限。每晚听的都是一样的电话录音,一周之后我就腻味了。而且,尽管电话服务中女性的声音,都像丽香娃娃①一样性感,但相比之下,男性的声音,却都过于一本正经。他们在潺潺流水或小鸟鸣叫的背景音中,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冗长的人生哲理,真不知道这种服务,到底针对的是什么样的顾客。
  ①丽香娃娃(リカちセん)是日本TOMY公司于一九六七年推出的一款成人玩偶,类似于芭比娃娃,但是,是按照日本人的身材比例,和五官特征设计的,上市以来广受欢迎。后来,该公司又陆续推出很多周边产品,如动漫、音乐等^另外,还在广播中开设了丽香娃娃热线,有专人模仿丽香娃娃的声音,接听电话。
  我希望对方也能听听我说话,双方有一些互动。而且,我还想偶尔说说带颜色的成人话题。
  我越来越感到欲求不满,心中压抑多时的欲望,马上就要全面爆发了。就在这时候,我终于下定,决心进行一次冒险,我将要挑战的,是一件极其不道德、极其大胆的事情。
  要是我没有天天收听电话服务,或者要是我做的,不是电话接线员这份工作的话,也许我根本不会产生这样的念头。不,即使我能想到,可能也没有勇气去实行。
  仔细想想,电话这种东西,真的很不可思议。就拿东京来说,在这个人口密度极高的大城市中,每个人都是面目模糊的个体,就好像一具大象的尸体内部,密密麻麻的小蚂蚁一样。在这里,不管什么地方,都能找到电话这种小小的机器。而且,一想到我家这部电话,通过电话线和各地的电话连在一起,我就觉得真是太神奇了。
  有些人像我一样,把电话放在床边,也有人安在一进门的地方。只要我用手边的这个小机器,随随便便地拨出一个号码,就能让东京某处的另一个电话响起来。
  一般情况下,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不会轻易让外人进入。两个人初识之后,还要经过数次见面,关系逐渐变得亲密了,可能才有机会进入对方家中拜访,但使用电话的话,即使是刚刚认识,也可以轻易地把电话打到对方家里。
  而且,在电话线遥远的另一端,一定存在着很多具有低沉声线的优秀男人,可惜在现实生活中我无缘认识。我开始意识到,要是不用电话,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好男人了;而如果用电话,我就可以变身为孩提时代幻想过的透明人,那么,无论对方是多么优秀的男人,我也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到他的卧室了。
  比如我现在胡乱拨一个号码,我家电话发出的信号,就会沿着那如同神经一般,遍布城市的电话线一路前进,瞬间穿山涉水,到达目的地,使某处的电话铃声响起来。
  那里也许是某个大明星的卧室,也许是流氓或黑社会分子的巢穴,也许只是个平凡上班族的公寓。又或许接电话的人,是个像我一样睡不着觉、心情烦闷的家伙。
  也许我的电话,会吵醒一个熟睡的人,那人会因为我的打扰而勃然大怒。但这也没关系,因为对方绝对不会知道我是谁。要是引起麻烦的话,立刻挂断就行了,这样一切就结束了,对方找不到我,也不能报复我。
  我光这么想着,就感觉非常刺激,这个想法太具诱惑力了。我的独身生活一成不变、缺乏刺激,而我又感到强烈的欲求不满,所以,面对这样的诱惑,我只能缴械投降。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我的身份,所以,我觉得再放荡的语言,我也能说得出口。反正也只限于这个场合。
  我想象一个有着动人声音的男人接起电话,在我的勾引之下,也悄声说出一些挑逗性的话语,只是这么想想,就让我坐立难安了。我尝试着拿起话筒,手指伸向按键,身体激动得发抖。真是太刺激了……
  我对初次冒险的经历,至今记忆犹新。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对打电话,早已习以为常,虽说是同一件事,但深夜在自己的卧室打电话,和白天在办公室里打电话,果然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我手指哆嗦着,费了好大劲儿,才胡乱拨完一个号码,一瞬间的沉默之后,响起了接线音。我右手的食指一直放在电话上,打算发觉事情不对就立刻挂断,真是没出息啊。心脏仿佛失去控制一样,剧烈地跳动着。虽然这是我自己选择的冒险,但在极度的恐惧与兴奋之下,我还是差点儿哭出声来。
  然而,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提示音,我吓得瑟缩了一下,然后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说:“您拨打的号码已经停机,请您确认号码是否正确,或者向査号台咨询后再拨。”
  “怎么会这样啊!……”在少许失望之余,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大概因为那个晚上的冒险,已经足够刺激,我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但是,到了第二天晚上,我不甘寂寞的心灵,又开始蠢蠢欲动。在进行第二次尝试的时候,我居然能非常沉着地拨出号码了。还没等接线音响到第二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我在决定冒险之时,设想了多种可能出现的情况,也想好了各种应对策略。首先,要是接电话的是女性,那就什么都不说,直接挂断就好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嘛。然后,如果接电话的虽然是个男的,却是那种很难上钩的麻烦人物的话,也要立刻挂断。再有就是如果碰上嗓音尖细、举止轻浮的人,也要马上挂断。然而,这次接电话的人,好像都不属于上面所说的任何一种。
  “喂,您好,我是松浦。”听噪音是个男人,但语调却有一种少年特有的靑涩感觉。
  我激烈的心跳,一下子平复了许多:“喂,现在你是一个人吗?”我问。
  “是啊,我是一个人,您有什么事吗?”
  “你一个人住?”
  “是的。”
  “你住公寓吗?”
  “对。请问您是哪一位?”
  我的脑筋飞速运转,他要是一个人住公寓的话,那肯定不是髙中生了。
  “你是大学生吗?”
  “对。不过,您是哪一位啊?”
  “我就不告诉你我是谁。我现在很无聊,能和你稍微聊一会儿吗?”
  “嗯……那好吧。
  ”“你是哪个大学的?”
  “我是C大学的。”
  “哎哟哟,原来是C大学呀,是在御茶之水①吧,”
  ①位于日本东京千代田区。
  “是的。”
  “大学生活快乐吗?”
  “一般。我现在还没什么感觉呢,我刚大一呢。”
  “那你逛过土耳其浴之类的风俗店吗?”
  “还没有。”
  “你老家是哪儿的?”
  “我老家在九州的都城。”
  我一边说,一边想这都是什么啊,太没劲了吧。
  就这样,我的胆子渐渐大起来了,后来又玩过好多次这种电话游戏。一开始,也可能是受工作的影响,有好多话说不出口,经常只是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挂断了。当然这期间,也有过几次不愉快的经历。
  可是,我一直没碰到理想中的男性。有几个晚上,我感到尤其寂寞,特别想找个性感的男人聊一聊,于是就连续打上五、六个电话。但即使这样,也没找到想要的男人,我简直都快疯掉了。
  我真想把电话砸了,再好好哭一场。这时我就悔恨自己,当初不该和男人同居什么的。要是根本不知道男人的好处,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难熬了。
  不过,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天晚上,我终于碰到了一个比较有感觉的男人。他低沉的噪音,听起来凶巴巴的,腔调流里流气,我虽然有点儿在意,可又不想浪费这个机会。
  “在纽约有一种新型的性交易。”那个男人说。
  “每月交十几美元,就会有女人给你打三次那种电话。这个你知道吧?”
  “我不知道啊。”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我以为你就是干那种事情的哩。我还想东京现在,这么与时俱进了啊。”
  “不是那么回事了啦。”
  “什么?……不是呀。你不是想跟我电话做爱呀?”
  “才不是呢,怎么可能嘛。我只是很寂寞,想找个男人说说话而已,“
  “别撒谎了!……你是饥渴了吧?”
  我有些不高兴。要是有人当面跟我说这种话,我一定气死了。但又一想,现在对方是在不知道,我是谁的情况下说的,所以,不算侮辱我的人格。想到这里,我下定了决心。
  “你说得没错。”我回应了一句。
  令我惊异的是,话一出口,就感到一种强烈的快感贯穿全身。我声音发颤,无法正常思考,就好像有根针,深深地刺入了我的大脑。
  “你现在穿着什么?”那个男人问。
  他的呼吸好像加快了。喘息声通过电话,直接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完全能感到他的急切,同时也能感到自己脖子上的血管,在突突地跳个不停。
  “人家穿的是睡衣啦。求求你,别这么喘气,我受不了了。”我不由自主地说出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
  “睡衣?……那下面穿的是睡裤?”
  “不是了啦,人家下面只有睡衣的裙摆啦。”说着说着,我的身体因为快感,而慢慢震颤起来。
  “那下面就只有内裤了?”
  “没错。”我的声音抖得更厉害了,“想藏也藏不住了。”
  到现在为止,在我和男人交往的经历中,每次做爱我只能达到一次髙潮。不知为什么,达到髙潮之后,我就觉得这样可以了。但这次很不一样,从这个男人开始喘息,我就在一直努力配合他,到他高潮的时候,我自己已经高潮了两、三次,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比真实的性爱,刺激多了。
  “真是太棒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夜晚。”我对他说,“你看起来很习惯这种事啊。”
  “满足了吗?”
  “非常满足。”
  “我想见你。”
  “那可不行。”我断然拒绝。
  “见面的话,我会让你更舒服的。我有这个自信。”
  “不行!……”
  “混蛋,为什么不行啊?那你告诉我你的电话。”
  “不行!……我会再打给你的。”
  “真的?一定要打啊!”
  “嗯,晚安。”我挂断了电话。
  后来我又和这个男人,做了三、五次同样的事情。每次他追问我电话的时候,我都没有告诉他,就跟他说我还会打给他,然后直接挂断。
  这个男人最合我的口味。除了他之外,我又找到了三个,只能算勉强合格,跟这个男人比还是差远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一共有了四个电话做爱的伴侣,我把他们的电话,都记在日记本里。这样一来,我手头也有一个隐秘的情人名册了。不能充分满足我的男人,是不会被记到这个名册里的,我会把他们的号码努力忘掉。
  我把电话内容,也都写在日记里。并一边写,一边考虑下一次该用什么方法,勾引男人。
  大概每隔一天,我就会享受一次这种电话游戏。这个秘密,我自然不会告诉别人,本来我也没有那么亲密的朋友。我只会对我的日记本,倾诉这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02
  五月二十四日,星期五,来串门的美枝子告诉我,她拨错了号码,打到一个奇怪男人的家里去了。这时我正好对那四个男人快要厌倦了。
  听了美枝子的事情,我感到了久违的兴奋,心头小鹿乱撞,雀跃不安。虽然表面上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地里却使劲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个号码。
  美枝子说要给住在髙田马场的哥哥打电话,结果拨错一个数字,打到别人那里去了。我记得美枝子哥哥的电话应该是(二二〇)一〇九X。
  她总是语速很快,句尾发音一带而过,很难听清楚。大概她说的是一〇九一吧。反正我把一〇九一、一〇九二前后的号码,都试着拨了一遍,总能找到那个秘密夜总会里的有趣男人吧。我简直等不及了。
  我想再跟面前的美枝子,确认一下电话号码,但又有些犹豫,怕她觉察到我的秘密。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因为脑子里正想着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我被铃声吓了一大跳。
  我看了一眼梳妆台上的电子表,现在是十点五十六分。
  这种时间,很少有人给我打电话。我满怀不安地拿起话简。
  “您好,我是冈江。”我说道,不知为什么,我很害怕是电话游戏的玩伴找上门来了。
  “喂……”话筒里传来模糊的男声。声音很低,不知是不是从很远的地方打来的。
  “我是须贺野,请问我妹妹在您家吗?”
  原来是美枝子的哥哥。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对,她在我这里。”我回答说。
  “请您让她接一下电话。”他说。和美枝子完全不同,从声音听来,她的哥哥是个稳重文雅的人。
  “找你的。”我把话筒递给美枝子。
  “完了,今天我哥还等着我呢。”她说,她总是这么不靠谱。
  “嗯,对不起,对不起了啦。嗯,嗯……嗯……啊,嗯……我知道了……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嗯,我知道了啦,我这就回去。嗯,待会儿见。”
  我从美枝子那里接过话简,挂断了电话。
  “你的哥哥在你家吗?”美枝子应该是一个人住的。
  “是啊。我把我哥等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跟你聊得太高兴了,不好意思啊,你还要自己收拾这些。”美枝子一边准备离开,一边对我说道。
  “嗯,没事,没事。”
  桌子上摆着两个盛着红茶的茶杯,还有两个碟子,盛着美枝子带来的水果醉饼。我因为急着要打电话,而显得心神不宁,所以,巴不得美枝子早点儿回去。
  把她送出我那间一居室的小屋之后,我便打开热水器,开始洗杯子。
  美枝子家不算远,所以她这么晚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是很担心。而且,就算担心也没办法,我一样是一个人住,也找不到可以送她的人。他哥哥要是担心的话,应该会出来接她的吧。
  把一切都收拾好之后,我脱掉衣服,换上睡衣,卸掉脸上的妆,梳理好头发,穿上最喜欢的内衣,怀着和新恋人初次共度良宵一样的心情,钻进了被窝,体内新鲜的欲望翻涌而出。
  我把电话挪到手边。对这一切,我已经经习以为常了,不会再激动地发抖。有时我也会有些讨厌,这个像是深度色情狂一样的自己。
  我的欲望真有如此强烈吗?……不是的,其实我很正常。
  我一边想着,一边拿起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我的脸。说实话,我觉得我自己长得还不错。我喜欢自己的长相。像我这样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少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实在不思意,随便找个平凡的男人,凑合着生活。
  公司的男人都觉得,我眼光太高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男人的邀请我从不接受,所以到今天还是单身。但我也有正常人的欲望,也会因为长期没有男人,而每天晚上都感到欲求不满。
  要是公司里的那些男人,知道我每晚都以电话做爱为乐,他们会怎么想呢?一定会大吃一惊吧。那个自命清高的女人,居然做出这么下贱的事情来。不对,一开始他们肯定不会相信的。
  我看了一眼电子表,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八分,时间正好。我满心期待地拿起话筒,开始拨号,先拨的是(二二〇)一〇九二这个号码,我觉得这个号码,很可能会帮我找到想找的人。
  接线音响了一声、两声……每次我都会数响了几声。一边数着,-边在脑子里反复演练,待会儿要说的话,比如:现在有空吗?现在是一个人吗?我好寂寞呀,能跟你聊聊吗?并且做好准备,等对方一接起电话,就用性感的声音说出来。公司里那些男人,经常说我疲劳困倦时,略带沙哑的嗓音,在电话里听来非常性感。
  咔嚓一声,那边似乎有人拿起了话筒。我的身体在一瞬间紧张起来,感到一种喉咙被勒紧般的剌激。但是,这种感觉与以往都不一样。咣当,我听到一个很响亮的怪声,好像接电话的人把话筒掉在了地上。我屏住呼吸。一瞬间没有任何声音。然而就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耳边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的声音。
  “救命啊!……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救救我!快叫警察!有人要杀我!……”
  尖锐的叫喊声,震得我耳朵生疼,我不由自主地把话简拿远了一些。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全无概念。
  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大叫: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人在求救?向我?真的有人在求救。
  “喂喂,说话呀!……”我情不自禁地出声询问,现在,我正面对着―起重大事件。
  听筒里传来物体遭到破坏的声音、肉体扭打发出的微弱声音、衣物摩擦的声音。我把听简紧紧贴近耳朵,把耳朵都压疼了。
  我努力不错过任何细微的声响,想通过声音,来判断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用这个……”我好像听到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微弱的男声在讲话。接着,又传来扭打的声音。
  “我把钱全给你。你别杀……”听到这里,电话被挂断了。我拿着话筒,还保持着举在耳边的姿势,精神恍惚地听着电话里传来嘶嘶的信号音。
  突发事件,让我的欲望和其他想法都飞走了。等我回过神来,才慢慢放下话筒。我双手扶在电话上,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件,尝试着理清思路。
  在那个电话是(二二〇)一〇九二的地方,发生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而我就在刚才,拨通了这个电话,并听到了事情的大概经过,真是恐怖的巧合!
  静了一会儿,我混乱的头脑,逐渐清醒起来。恐怕是这么一回事,(二二〇)一〇九二那家遭到抢劫了。那个女人说“我把钱全都给你”就说明了这一点。
  她肯定是一个人在家。闯进家中的强盗,拿着凶器逼她给钱,然后两人扭打起来。这时电话铃响了,这个女人趁强盗一时不备,拿起话筒扔到地上。打电话到家里的,一般是熟人,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觉得肯定是熟人,所以她就对着话简的方向大喊“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请你救救我!快叫警察”,还说她就要被杀了。但是,那个强盗把话简又放回去了。
  对,应该就是这个样子的啦!……
  现在那边怎么样了呢?那个女人不会已经被杀了吧?她向我求救,那我是不是应该为她做点儿什么才对呢?可是要怎么做才好呢?这种时候应该报警吧。但是,我说什么呢?我怎么跟警察说明情况呢?
  等我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床上坐了好久。我小心翼翼地抱着放在膝上的电话。怎么办呢?我该怎么办呢?我拼命地问自己。
  做点儿什么好呢?现在该做些什么呢?
  杀人犯不会追踪到我这里,杀人灭口吧?他不会通过电话,知道我的身份吧?我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个事。他会不会通过电话,査到我是谁呢?
  “叮铃铃……”这时电话突然响了,我吓得差点儿尖叫起来。我以为铃声会一直响,但是没有,响了一下就停了。我感到自己的心脏一下子缩紧了。
  大概过了十分钟,我才总算稳定了情绪。无论如何,我应该确认一下,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再打一次电话呢?那个女人要是平安无事的话,就会接电话吧。如果她接起电话,我就直接挂断好了,反正只要确定她没事就行了。
  要是那个女人被杀了,而凶手还在屋里的话,会是怎么样子的呢?……如果是这样,凶手肯定不会接电话。即使他接了,我马上挂断,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我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又拨了一次那个号码——(二二〇)一〇九二。接线音响起来,我紧张地数着,一声、两声、三声、四声……我想象那里会是个什么地方。
  根据美枝子所说,那一带是髙田马场。这个号码的所在地,大概是某间公寓吧。估计就是这种地方。
  接线音响了二十声,没人接电话。果然出事了。说不定真出人命了。直到现在,我的身体才开始瑟瑟发抖。我听到了杀人过程!
  结果我什么也没做。因为太害怕了,什么都不敢做。也没报警,只是蜷缩在被窝里,忧愁地熬过了一夜,当然我根本就没合眼。
  03
  到了早晨,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去上班,却完全不能专注于工作。该吃午饭的时候,肚子也一点儿不饿。这种状况持续了三天,不用说,电话游戏什么的,我也再没心情玩了。
  “那个女人死了吧,是被那个男人杀死的吧。”我一天到晚,都惦记着这件事。
  我瞪大了眼睛,努力不放过一条新闻报道。那个女人要是真被杀了,那就是我的责任吧。就因为我什么都没干,她才会死的吧。
  无论多么不起眼的报道,我都不漏掉,其实不如说我更加留意那些小报道。高田马场之类的字眼一出现,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但是,一连三天,我都没有看到,任何关于高田马场附近,发生强盗入室杀人的报道。
  我想破头都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时我真觉得,恐怕是因为自己欲求不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才会做出这么一个怪梦吧。可要是梦境的话,也太逼真了吧。女人那尖锐的呼喊声,几乎划破了我的耳膜,直剌我的神经,吓得我不由得把话筒移开。这些回忆太清晰了,深深地烙在我的脑海中。女人被逼到绝境时,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呼救,仿佛现在还在我的耳边回响。这不可能是梦!这要是梦境或者幻觉的话,就无法解释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了。
  二二〇是高田马场那边的区号,这个我不用特意调査也知道。因为两年前和我分手的那个男人,在跟我同居之前,就住在髙田马场,他当时的电话就是二二〇开头的。
  那个男人名叫村井佑次,比我小一岁。因为在W大学上夜校,所以住在高田马场一带。现在应该还住那里。这个男人油嘴滑舌,又喜欢说大话。他总以高田马场的主人自居,向我夸下海口,说那边的情况,没有他不熟悉的。
  虽然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但村井这个人,确实在马场住了十几年。并且经常出没于各种咖啡馆,喝喝咖啡、吃吃早餐什么的,所以,从老板和服务员那里,他也许听到了不少八卦吧。
  要不要找村井打听一下情况呢?我有些犹豫。但是想想还是尽量不要这么做比较好。两年前,我们好不容易才分了手,刚分开的那段时间里,不管我态度多么冷淡,他都会打来电话,絮絮叨叨地纠缠不清,要不然就半夜跑到我家窗户底下,砰砰砰地敲玻璃,或者扔小石头,最后他居然还坐在我家门口,哭鼻子给我看。混蛋,真是个拖泥带水的男人。
  难道他不知道,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吗?他越是这么做,想让我回心转意,我的心就越发冷硬,越不想理会他。事到如今,我可不想找这种男人帮忙。
  我觉得我是遭到报应了,就因为我玩电话做爱游戏,这种不道德的事,才会被牵扯到这种怪事里面去。我在心中默默发誓,决不再染指电话游戏了。可是,事到如今发誓,也于事无补,那个女人在危急关头,发出的绝望呼喊,一直在我耳边萦绕不去。
  不管怎么样,我至少要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被杀了,电话里并没有听到她被杀的那一刻,只听到她说“把钱都给你,别杀我”这里。在那之后,强盗有可能拿了钱就逃之夭夭,并没有要她的命。也有可能强盗连钱都没抢就跑了,根本没什么大事。
  我拼命设想一些好的结果,来安慰自己。要是那样的话,我也根本没必要,烦恼要不要报警了。
  然而,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如果真的没出事的话,我后来再打电话的时候,那个求救的女人,就应该接电话的。强盗跑了,自己的性命保住了,这时电话铃响了……她会怎么办呢?要是我的话,一定会飞速拿起话简,向对方求助吧。估计我还会大叫,让对方帮我报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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