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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丰子 女系家族

_28 山崎丰子(日)
考。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弄出了一份在每个人的角度上看都处于“有利位置”
  的分配方案表,并用尽各种办法去说服她们欣然接受。
  本来,满可以不对看山人说明各种情况就能够把山林随意的分配给她们,可是
就在召开第四次家族会时,藤代竟然突然公然表示他制定出来的山林目录有疑问,
险些被识破,就在这关键时刻,他注意到了藤代身边还有一个芳三郎,这是一个道
路上的绊脚石,所以决定采取各个击破的方法,让她们三个都产生自己占了便宜的
错觉。不管是藤代,还是千寿和雏子,尽管一个比一个难对付,但是她们却都有一
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极为想在别人之上,已经被追求利益的那种欲望所迷醉,宇
市正是利用了她们的这种心理,才没把自己在从中做的手脚泄露出来。现在问题解
决的基本上差不多了,只剩下分给雏子的鹫家那十公顷山林了。虽说宇市已经将那
片山林的砍伐权给担保了出去,不过要想收回并不难,只要给人家交付五百万元即
可废除担保,这样雏子便拥有了鹫家山林的砍伐权。如此算来,宇市从里面得到的
好处还净剩一千三百九十万元。
  宇市用手擦去滴在如同宝贝似的小本子上的汗珠。这上面记录着他在矢岛家多
年来工作的心血,从山林中私吞的一千三百九十万加上银行存款里的五百三十一万,
总计是一千九百二十一万元,这就是他从五十八年前进入矢岛商店开始起早贪黑拼
命工作以及辅佐两代店主经商的“退休养老金”。
  这一刻,宇市的眼前浮现出了这五十八年来在矢岛商店做工的每一个情景,尤
其是当上大管家之后,那不被人看在眼里、任人辱骂的日子依然历历在目,想到这
些,他并不觉得自己所得的钱数有多么大。况且上两代店主离世的时候,都没有在
遗书上提到自己的名字,遗产中哪怕是不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分到一点,他就觉得自
己犹如一头牛,刚耕完地就被赶了出去,如果私下里不存下点钱,恐怕离职后连养
活自己的能力都没有。这不禁又让他想起那三个整天吃喝玩乐,到最后却每人都拿
到了一亿几千万元遗产的小姐,恨得牙痒痒。自己私吞的这点钱对她们来说根本就
不算什么,所以丝毫不用感觉对不起她们或者觉得罪孽深重。
  走出祗王寺,天空的最西边有一片红彤彤的火烧云,使人们的脸上也映上了一
层红色,一阵微凉的晚风从嵯峨原野吹过来,道路两旁的竹枝随风摇晃着。
  姨母和千寿走在前面,藤代紧随其后,拐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大脑对刚才
在祗王寺朝拜时的情景又像过电影一样重复了一遍。
  祗王寺是祈奉女灵的尼姑庵,这曾经在平家物语中描述过,寺里的四尊佛像与
清盛的佛家并列在一起,象征着属于某一男人的女人命运的悲哀和执著的爱,他们
分别是祗王、佛御前,还有祗王的妹妹祗女以及母亲刀自。藤代她们来了之后,这
里的尼姑把灯点着,里面一下子犹如变了一个样似的,四尊身着尼服的佛像在红光
闪闪的蜡烛光下,似乎闪出了红色的光芒,还有那亮晶晶的眼睛,也仿佛有了灵气,
周身充满着女人的执著。看到这儿,藤代不由得低下了头,因为她想起姐妹三人为
了父亲留下来的遗产争来斗去,想起父亲那同自己一般大的小妾文乃,不敢再抬起
头看着佛像。
  “藤代,你怎么了? 想什么呢? ”
  藤代的思想立即被拉了回来,原来是昏暗的夜色中停下脚步的姨母芳子正回过
头来看着她。
  “噢,没,没想什么。只是今天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走了一整天了,又是去苔寺,
又是去天龙寺、落柿舍等,身体有点吃不消……”她淡淡地回答。
  “是吗,没事就好。刚才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去赏月,正考虑是不是
应该让你也一起去呢。”
  说完,身穿浅灰色小菊花图案的和服的姨母芳子转过身,扯着下摆,又继续向
前走着。
  藤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背影,华丽而又有些诡异,不禁想到三天前姨母邀请
她们到嵯峨原野来赏月的事情,说是赏月但事实上是以这个理由,来核实一下宇市
在遗产分配问题上是怎么跟她们说的。那么这一次呢? 她的目光又转向了前面被绿
竹遮掩着的千寿和雏子,她们一个身穿蓝色和服,一个身穿玫瑰色和服,像心里没
有任何烦恼似的轻快地走着,她们的衣袖在风的吹拂下随意的摇摆着。
  终于离开羊肠小道来到了大道上,汽车依然还在那里等待着,眼前民房鳞次栉
比,又是一番别样的景色。
  “真是期待嵯峨御所的赏月会啊! 今天又有好节目可以看了。”
  雏子那张娃娃脸上露出了天真的笑。天空还有一抹明月悬挂在那里,然而起到
的作用并不大,山脚下早已沉浸在漆黑的夜色中了,什么也看不到。远处传出来寺
院里敲打的钟响,一声接一声地回荡在这样的夜幕中,显得那么沉闷不透亮,想去
辨别这声音来自何处,但却找不到答案。
  从清凉寺门前走过,距离嵯峨御所就已经很近了。此时,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
人,人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观赏中秋佳节之月。藤代她们把车停在了觉胜
寺前的停车场,下了车步行走向前御所内的大洋池。’顺着御所的围墙往前走,来
到其右侧的一条小路上,涨满秋水的大洋池立即呈现在众人的眼前。工作人员在池
畔还筑起了一道小坝,又往上面栽种了很多樱花树和青松,当你登上小坝站在上面
的时候,便可以浏览东山夜幕下的层峦叠嶂山峰。
  从小门走进去,来到御所的院子里,好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那么多的赏月雅
客都已经不约而同地来到了池边,先到的理所当然先占据了好的位置,不管身在哪
个角落,人们都在耐心地等待着皎洁的月光从山的后面一点点地显露出来。此时此
刻,一曲观月曲从池对岸的大湖楼上悠扬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向上望去,坐在琴
前的演奏者已经陶醉在这样的夜色这样的乐曲之中了。
  姨母芳子和藤代三姐妹没有在人群里翘首仰望,而是坐上了事先预订好的篷船,
待行驶到池水中央的时候,便停下来等待明月升起。
  “现在距离月亮升起还有半个多小时,大约是在六点钟,我们趁没看到月亮这
会儿先喝点茶吧,边喝茶边等。你们要注意看那边,月亮就是从那儿出现。”
  姨母指向东山那墨色的峰顶说。藤代她们向那边望去,只见一片白云漂浮在山
峰上端,至于月亮,还没有一点要出现的痕迹。
  “喝杯茶吧,这样等起来不会觉得时间漫长。”
  船头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把刚刚煮好的茶一一端到了藤代她们的面前,还可以
清楚地看到像是黑织部烧制的大茶碗,不断地有泡沫冒出。那姑娘是和她们一起乘
上这条船的,专门负责为乘客们煮茶。她胸前围着红色围裙,在池水的映衬下,显
得那么娇美动人。一阵划船的桨声从距离她们七八米远的地方传来,看来又有人乘
船来到池中等待月亮的出现了。船越来越近,以至于被击打起来的水波弄散了倒映
在水中的那美丽身影。上面的乘客,。都抬头仰望天空,迟迟不敢低下,唯恐一不
留神错过新月升起的那一瞬间,而面前摆放的各种茶点动也未动一下。
  “快点注意看,月亮马上就出来啦! ”
  船头那里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众人纷纷仰着头向东山的峰顶望去,之前的那
片白云已经在人们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散去了,留下的是一片漆黑。人们静静地、目
不转睛地看着,突然,山的彼侧有一片亮光冒出,渐渐地从山端露出了一点点半圆
形的月亮,转眼间半圆形变成了圆形,整个月亮已经脱离了山际,在人们的注视下
慢慢浮上夜空。它体内的光正在散发出来,由微红的光转变成剔透的亮光,没一会
儿的时间就把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白昼。在这样的月光下,水面上荡起水波泛着耀
眼的光芒。随着月亮的升起,悠扬的观月曲更加使人陶醉,人们已经沉浸在了那如
画的月光和悦耳的乐曲中,痴迷地享受着这美好的事物,耐人寻味地追忆着每次赏
月所带来的情趣。
  月上中天,藤代她们的船慢悠悠地在水池中漂荡着。这里是安静的,但不远处
的船上却是喧闹的,时不时地传来举杯痛饮的欢笑声。
  “姨母,今天的月亮真是太美了。”雏子望着月亮依然有种抑制不住地兴奋。
  “是啊,这么魅力四射的月亮我还是头一回看到呢。”
  千寿赏月的心境也是意犹未尽,边说边回味着。姨母同她们一样,非常激动地
说:
  “我年轻的时候,父母还有祖母总是带着我和你们的母亲去观赏风景,春天,
就到吉野去赏樱花;秋天,就到嵯峨来赏月;深秋去高雄观赏红叶。每一个季节里
都可以找到不同的乐趣,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属于老铺矢岛家的呢。你们三个一定
要记住,等家族会上把遗产的事情分配清楚了之后,不管遇到怎样不顺心的事情,
都要保持矢岛家女人所拥有的豪华的生活方式才行哟。”说着,她端起面前刚煮好
的茶,几口便喝了下去,“要不然啊,宇市这个老家伙不知道又要在背后说点什么
呢。遗产啊,你争我夺的斗个不停,让人看了这心里真是感到很难过啊。”她极为
巧妙地将赏月引到了遗产分配方面来。
  “姨母,你没情趣,这正看美好的月光听动人的乐曲呢,你就不要说一些遗产
啊、争夺啊之类的惹人烦的话了,这不破坏心情嘛。”雏子赶忙阻止她再继续说下
去。
  “这话怎么会烦人呢? 破坏心情更不会了,在以前,凡是继承了遗产的人都要
举办宴会表示庆祝,在人们的眼里这是最好不过的好事了。想当初你们母亲在继承
遗产后,举办了很大的宴会,就在今桥的‘滩万’那时候不光把亲戚们请来了,就
连有点关系的人也被请来了,那叫一个热闹啊。我记得她那天的打扮特别引人注目,
胜过结婚典礼,穿了件礼服,还扎了一条棉织衣带。唉,虽然是同一个父母所生,
但我不是长女,真羡慕你们的母亲啊……”
  说到这儿,姨母突然停止了。坐在一旁的藤代从姨母的话中听出了她多年来埋
藏在心底的哀愁、怨恨和焦急,仅一年之差,命运竞完全不同。还从她的话中联想
到了自己,自己也是家中的长女,可是由于民法有了新的规定加上父亲亲笔写下的
遗书,造成了没能得到所期望的家产。想到这儿,藤代心里感到一阵酸酸的,很想
大哭一场。她举头望向天空,努力抑制着心中将要爆发的浪潮。
  “托姨母的福,今天我们三姐妹有幸如同母亲健在时那样来到这里赏月,我相
信今晚一定是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藤代说这话的同时又不由得想到,今天姐妹三人暂时抛开烦恼同乘一条船游荡
在湖中,而且还听着幽美的琴声,在这样的意境下观赏明月出现,恐怕以后不会再
有此类事情发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时间差不多了,该上岸了吧? ”
  船夫一边摇着橹一边转过头来问。藤代她们向码头上望去,有太多的人都挤在
那里焦急地等待乘船去赏月。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过去吧。”
  姨母回答道。船浆在平如镜子一般的水面上快速地划动着,被击起的水波随着
船只朝码头驶去。
  船刚刚靠岸,还没停稳,等在那里的游客便一下子涌了上来。藤代她们穿过一
片密林,又回到了觉胜寺前的停车场,乘上车,向南禅寺开去。
  此时的路上已经很少有汽车来往了,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过繁华的市中心,
又穿过丸太町大街,来到天王町一带,那里比别的地方又多了一些寂静。东山脚下
那众多的带有京都特色的深宅幽院整齐地排列成行,而天空中悬挂的那颗明月就是
从东山的背后悄然升起的。
  南禅寺就在前面,然而生长在那里的树木就好像一下子多了起来,茂密的枝叶
遮挡住了视线。寺内的塔顶上是那个皎洁的月亮,在它的映衬下,树木、亭子还有
门楼都有了很长很长的影子。从中门穿过去,是神道和一座小桥,再向前走,右侧
有一家菜馆,屋檐下还有葫芦和草鞋在那儿挂着,门口摆放着斗笠,一看便知其设
计风格属于种田人的那种房屋。
  车子刚在门口停下来,菜馆的门便被打开了。
  “欢迎光临,快请进,一直等着你们呢。”
  从里面走出一个女用人,热情地跟她们打着招呼,那面孔有点似曾相识,但不
容的去思考便被她带到了里面。院内星星点点的蜡烛石灯透过竹林花丛,闪烁着不
刺眼又不昏暗的光,绕庭而过的流水,发出潺潺的响声,在这幽静又不失典雅的院
子里,那声音听上去比别的流水都要悦耳,浑身一阵清凉感,也许和今晚的心情有
关。
  女用人把她们带到了里边的客间,这是四张半草席和三张草席大的房间,窗户
都被打开着,屋里总有凉风吹过,进入这干净整洁的屋子几个人便都坐了下来。姨
母和藤代坐在上首,千寿和雏子则坐在了下首。
  “嵯峨平原那里确实是赏月的最佳去处,但是在我们这里同样可以观赏月亮,
而且还会给诸位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说着话,女用人走到朝东的窗前,把它们全部打开。透过窗子可以看到东山的
峰顶,松柏的树梢,洒满院子的皎洁的月光。还有门前的庭石,月光把长在上面的
那些白色胡枝子和青苔照得发出了翠绿的光。
  “环境还不错,我们就在这里一边赏月,一边品尝美味佳肴吧。”姨母芳子取
过菜单,点好了菜。
  佳肴是盛放在精美别致的餐具里的,待四道菜全部上齐后,坐在下首的、学习
烹饪的雏子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
  “哎呀,味道不错! 这菜的名字起的也挺有趣的。”说着,她赶忙伸手拿过菜
单翻看着。
  东山之月( 冷盘) 赏月鸡蛋、胡枝馒头、对虾串、清煮加茂进川杜文
  鱼、白薯、小拼盘
  名月烤大头鱼、对虾、百合、青豆、嫩菜
  清流之月油炸银鱼、月形点心、紫穗菜、萝卜末
  淀川之月细做鲤鱼、川紫菜、油煎马哈鱼
  这些佳肴的名字都是根据月亮来起的,在赏月时节吃这样有趣的饭菜,能给人
的心情增添不少乐趣,而且还富有诗意。制作每道菜都有一定的讲究,东山之月。
5
  此菜中含有鸡蛋和馒头,这就象征着东山;淀川之月,此菜中有从淀川捕来的
鱼:清流之月,此菜中有从山涧清流中捕来的银鱼;至于名月嘛,则是运用月亮形
的烤器,把鱼放在上面烤,就连餐具也都是月亮形的,给人一种清秀、舒爽的感觉。
  每上一道菜,她们都津津有味地品尝着,不仅是菜的名字吸引着她们,菜的味
道更具有这样的力量,每个人吃得都很开心。自从父亲离世以后,她们三人还是第
一次在一起快乐的吃饭,虽说宇市带她们去吉野赏樱花的时候一起吃过赏花饭,但
这次和上次不同,上次还有查看山林的事情在后面,而且吃的是盒饭。今天吃饭之
后没有别的事情,像现在这样说说笑笑,和谐的情景已经离得很远很远了。
  “这条鱼好大啊,不愧是赏月之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有如此好的心情,
真开心。”藤代一边用筷子拨弄着餐具里的那条大鲤鱼一边说,虽然没有明确地说
出感谢姨母的话,但其中的含义都听出来了。
  “你们的母亲早就不在,而我是她亲妹妹,你们唯一的姨母,拖了三个月,不,
是拖了半年的遗产分配问题再过几天就要解决了,我替你们高兴,同时也不必再担
心什么了,所以就想利用今天顺便庆祝一下。”说着,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停止了
夹菜,“你们三个是不是都尽量不去想遗产分配对自己不利的地方了,想尽快顺利
地解决掉呢? ”
  到了关键时刻,她没有了把握,不放心地问。藤代她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谁都没有说话,又赶忙避开彼此的视线,闷头吃着菜。
  “藤代,你先说说你的想法。”她点了矢岛家的长女的名字。
  “我……我并没有反对姨母所说,可我对作为长女却没有分到长女应有的遗产,
这件事让我感到非常难过。可如今的法律以及父亲的遗嘱都使我没有了任何办法,
随便怎么样吧。宇市一再地说服我,我只能顺从了他。”
  她当然不会把梅村芳三郎出面替她和宇市做交易,使大杉谷和熊野那多出来的
山林,还有树龄在四十年以上的山林都分给她的情况讲出来。
  “那就是说,你没有提出什么别的条件就那样接受了宇市的分配方案吗? ”不
肯相信这事的姨母,再次追问道。“本来我是想对那份山林分配方案提些意见的…
…可山林从我祖父那代起就由宇市来掌管了,况且这次我们又一起上山验证了一下,
为了公平合理,那份分配方案真是煞费苦心做出来的。虽然觉得遗憾,可我也没什
么说的了。”她平静地回答着。
  “噢,是这样,就为了这个啊。既然你诚心诚意接受了,千寿肯定也完全接受
了。”
  千寿那白皙的额头也点了一下。
  “本来我就没什么别的意见,姐姐亲自去看了山林,那个方案她都接受了,像
陇这样的外行人,就只能信任姐姐和宇市,默默地接受就好了。”
  她当然不会把她和丈夫两人私自隐藏了矢岛商店的二分纯利的事说出,就只是
欠捧着姐姐说。
  “是吗,千寿身边那个精通算计的良吉,也满口答应下来了吗? ”姨母说着,
把放在自己眼前的酒杯端了起来,微微抿了一口,“只剩下雏子了。你不会怀疑现
在答应得好好的姐姐会到家族会上又翻脸不认账吧? ”
  雏子的心思她已了解,只是有意重新叮嘱她的姐姐。
  “不会啊! 我嘛,我只希望早一天结束这讨厌的遗产分配的事! ”瞪大了眼睛
的雏子,搞着恶作剧地说。
  在宇市和她谈分配山林的重要时刻,她中间出去接金正六郎的电话时已把一切
转托给了姨母。继承遗产的麻烦问题真令她感到厌烦了。
  “照这样看来,宇市都找过你们三个,而且还达成了协议,只要在下一次家族
会上通过一下就可以了。他也向我说明了,他的话看来是可信的了。”姨母又一次
争视着看向三个人。
  “姨母,你怎么这么不放心呢? ”诧异的藤代问道。
  “不,我只是想问问你们是否真心实意地答应了,怕宇市的话有误。既然这样,
我也就一百个放心了。至于剩下的时间嘛,我们好好的赏月,谁也不要提遗产的事。
藤代,你不是能喝嘛,也喝一点吧。”
  姨母解释着自己的心意,开始摆手。接着又十分亲热地劝藤代饮酒。
  “打扰了,请接电话。”女佣推开门探进头来,“是从大阪的府上的大管家打
来拘,要接到这里吗? ”
  “噢,宇市打来的啊……我去接。”
  千寿赶忙站起来,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拿起电话。
  “啊,宇市先生,辛苦了在店里值班。什么? 神木那里突然……”千寿的声音
忽然颤抖了起来,“啊? 你大点声说! 什么? 神木那里要生孩子……”
  千寿手中的电话耳机滑落了下来,被身后的姨母芳子敏捷地接住了。
  “宇市先生,是我。什么? 文乃早产,是个男孩儿……孩子还活着……竟然没
有一点毛病? ”
  整个轻松愉快的宴席顿时被惊愕、愤恨所笼罩,电话耳机已被气急败坏的姨母
芳子摔了下去。
  “早产……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个月,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儿……就是这个晚上,
我们在这里赏月,还在这个地方祝我们能够把遗产分完……那个女人到底想跟我们
斗到什么时候啊? ”
  现在她的头上开始有汗珠冒了出来,还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时藤代的话把姨
母正在念叨的话打断了。
  “你没必要这么着急,再说气坏了可是自己的,神木那边生不生孩子没多大关
系,就算是男孩,或者是女孩,只要她证明不了那个孩子是我父亲的,不就跟我们
一点关系都没有了吗? 不就跟外人家里的一只刚生下来的小猫小狗一样吗! ”
  现在一家人还是在赏月的时候呢,人们围桌而坐,只见一道残忍的目光从藤代
那双大眼睛里散发出来。
  现在屋里有一个经验丰富的接生婆,她正在给文乃擦着下半身的汗水,她把生
过孩子以后的那些脏物包了起来,又擦了擦文乃两腿的根部还有胯间。文乃躺在床
上作着深呼吸,视线停在了正睡在身边的孩子。
  刚才把孩子的身子洗干净了,现在又把天花粉擦在了那张红通通的小脸蛋上,
可能是经过刚才的一番挣扎,现在有些疲倦了,他那双小眼紧闭着,静静地睡着了。
刚刚降生的孩子,五官看上去十分端正,就连头发都很油亮。
  “行了,现在把所有的事情都收拾干净了,母子平安就好。”接生婆放松下来
说道。
  “真是太感谢您了,现在孩子总算平安生下来了。”文乃躺在床上还不忘了跟
接生婆说谢谢。
  “现在这么晚了,还让你跑过来。今天真是太突然了,腹水一下子就开始往下
流,当时把我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真是太感谢您了……”
  女帮工君枝把刚才用的脏水倒了出去,也在那里跟接生婆说着谢谢。
  “生孩子这回事,没人能说准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有人给报信儿了,就算是
再晚也得赶着来,这些都是我们当接生婆应该做的事情。话又说回来了,虽然你还
没到预产期就把孩子生下来了,但是孩子不是很瘦弱,母子平安,真得恭喜你啊。”
  接生婆一边给文乃道喜,一边把孩子的出生日期、性别、体重等详细地记在了
母子手册上。记完以后就看着正坐在文乃边的药店家的老板娘,“那现在产妇的事
情就由你来照看了,今天晚上一定要加倍小心才行。”说完,.她便把医药包拿了
起来。
  等接生婆走了以后,药店里的老板娘开始说话了:
  “现在还好吧,刚生了孩子是不是很辛苦? 如果现在就睡觉的话可能会导致慢
性出血,对身段影响很大。但是现在你可以休息一会儿。我去隔壁的客厅里待会儿
就行了……”说完这些以后,她转身就朝外屋走去。
  现在屋里就只有她一个人了,文乃总算可以放松下来,觉得软绵绵的。她总算
把孩子生下来了,还是一个身体健康的小男孩儿,现在她心里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刚九点的时候就觉得快要生了,破水以后还不到一个小时,肚子就产生了阵痛。在
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下,当她想到自己就要生下一个让本家里的那些女人们恨得咬
牙切齿的孩子的时候,那种心灵上的恐慌远远超过了身体的疼痛。可是当她听到接
生婆说孩子所有的情况都非常好,而且还是一个嘉藏所希望的男孩儿的时候,她心
里当时就有种满足的感觉,身上也没有刚开始的那种紧张了,反而更加轻松。
  现在文乃看着窗外射进来的一丝丝清幽的月光,开始沉浸在生完孩子的喜悦当
中,还不时地看看正躺在自己身边熟睡的孩子。这个时候,大门外面传来了一阵响
动,君枝正在厨房里忙活着,只能听到药店里的老板娘用类似男人的嗓子大声地在
客厅里跟别人说着话。
  原来是宇市过来了,药店里的老板娘把他带进了屋里。文乃把敞着口的衣服领
子整了整,还把被子拉到了胸上面。这时门拉开了。
  “是本家的大管家过来道喜了,我就把他领过来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药店里老板娘的目光停在了两手空空的宇市那里,好像还有
一些责怪,可是宇市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从窗户边上直接走到文乃那里,目
不转睛地盯着孩子看。
  “哎哟,这个小男孩儿还真健康呢! ”他仔细地打量着这个身上穿着浅绿色婴
儿服的孩子,“你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真是可喜可贺呀。”这时他才向文乃道喜。
  “托您的福,孩子顺利地生了来了,还是个儿子,我马上就让帮工的给您挂个
电话。本家那边儿的人都知道了吗? ”
  “知道了,我接到电话就跟她们说了。今天本家里的人正要出去呢,想提前庆
祝一下遗产分配的事情,现在她们几个还有分家的夫人都在一块儿呢。今天还要去
京都那里赏月,我就马上给她们挂了电话……”宇市回答道。
  “那么,她们知道以后说什么话了吗? ”文乃有些急切地问。
  “那时候她们还在赏月,只是知道这件事了。”
  他没有把本家跟他打听孩子生下来以后是死了还是活着的事情说给她听。
  “她们连一句祝贺的话也没有? 难道没说男孩子会成为家里的顶梁柱之类的话
? ”
  她两眼直视着宇市的脸问道。宇市原本想跟她说她们也说了一些祝贺的话,可
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现在,本家那里的那些女人没准正在想着怎么处理文乃这
事儿呢,说那话不是多余吗。他什么也没说出来,假装刚才没听见文乃说的话,自
己向院子里看去。
  整个院子不过四十坪,皎洁如水的月光铺满整个地面,那些放在院子正中的花
木不用说,现在就连院子角落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让月光照得跟白天一样了。月光,
也透过窗子打在文乃那土灰色的脸上,她的面部表情僵硬着,一言不发;药店里的
老板娘正瞪着那双金鱼眼儿,直勾勾地看着宇市。宇市为了把这种僵持的局面打破,
马上就把脸转过来。与此同时,文乃又开始说话了。
  “她们现在去京都赏月……是要提前庆祝遗产分配的事情……”
  她看着那挂在天空中圆圆的月亮,自言自语着。说完又开始跟宇市说了起来:
  “大管家,听说在十天以后会再次召开家族会,而且还会把遗产分配的事决定
下来,我想麻烦你在家族会召开的前一天,给我安排一下时间,我要去拜访本家。”
  “什么? 你想到本家那里去……是不是要提出什么特殊的要求? ”宇市听到这
些有点儿心慌了。
  “不是,没什么……只是觉得现在把孩子生下来了,应该跟她们打个招呼,还
希望您能给我安排一个时间。”
  “那行,只不过打个招呼,倒没什么大不了的。”
  宇市心里寻思着,只不过是过去打个招呼,恐怕也不是那么好办的;他在说话
的时候有意加重了“打个招呼”这几个字的语气。
  “今晚,我就先说到这里了。关于拜访本家的事情,我会跟她们那里商量的,
回来再跟你说具体时间。”
  他跟文乃还有金鱼眼说了再见,还不忘了再看两眼那个乌黑的头发、红扑扑的
脸蛋的孩子,于是就站了起来。这时文乃马上就把君枝叫了过来。
  “你把大管家送到车站去。”
  她对君枝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好像正在思考着什么。宇市听完赶紧摇着手拒绝着

  “算了,算了。今天跟上一回的情况不一样,我又没喝酒,所以就不用麻烦她
了。”
  “不是的,现在我刚把孩子生下来,嘴上特想吃住吉神社前边的那种稻荷寿司,
她去送你,回来的时候顺路就买回来了。”
  宇市昕到文乃这么说,心里才踏实一些。
  “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让她把我送到车站,药店里的老板娘正好在这儿照
看一下。”说完这些以后,他又把头转向金鱼眼那边,“那今天我就先告辞了,以
后肯定亲自向夫人表达谢意。”
  他神采奕奕地说着。金鱼眼听完以后也没说话,只是把那双跟金鱼一样的眼眨
了两下。
  等到宇市和君枝前后走出屋子,确定大门关上以后,药店里的老板娘迫不及待
地走到文乃那里,伏在她的枕头边上说了起来:
  “你怎么叫那个帮工的送那个老狐狸去车站? 你可得提防着他们点,我看那两
个人关系太不正常了。两个月前,那个老狐狸到你这儿来的时候……”
  她还没把话说完,文乃就把话茬儿接了过去:
  “这个,我很早以前就有感觉了。那时候她刚到,虽然说在干家务活这一方面
算是可以,不过却总是跟我问东问西的,看上去神情也不太对,在那个时候我就留
了个心眼儿。今天晚上,我明明知道她跟大管家有不同寻常的关系,可还是找了个
理由让她去送他。主要是想借着这个工夫儿,想拜托夫人您一件事情。”她这时才
把说话的语气改变了一些。
  “你刚把孩子生下来,还有什么事想让我帮忙呢? ”金鱼眼把那双眼睛睁圆了,
吃惊地问道。
  “事情到了现在我也只能厚着脸皮让您帮我了,明天请您替我到住吉区政府给
孩子申报户口,办完以后还请您去我出生的地方丹波那里。”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呢? 原来是给孩子报户口啊,那还不简单吗,
只要把母子手册和图章拿上,到区公所办个手续就完事儿了,用不着到你老家丹波
去,没那么麻烦。这事儿交给那个女帮工去办不就行了。”
  “可是,我还是得请夫人您……”文乃说话的时候,口气中充满了犹豫不决,
“其实,在这孩子还没有出生以前,老店主还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个孩子承认下
来了。所以不管怎么样还得请您到丹波去一趟。”她望着正在身边熟睡的孩子说道。
  “什么? 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他就承认下来了……这种事是不是太玄乎了? ”
  金鱼眼都没听说过这事还能这么办,所以大吃一惊。
  “老店主在去世前的一个月里,就已经知道我怀孕了,他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为了以防万一,便向我的出生地丹波那里申报了承认他是我肚
子里的孩子的父亲的手续。所以,还望夫人能跑一趟。”她终于把事情的真相说了
出来。
  “不过,我可是头一回听说还有这种事儿,现在他都去世半年了,像这样的事
还有可能吗? 在孩子还没出生之前,就认定自己是孩子的父亲,这不是天方夜谭嘛。
我在这儿说句不好听的话,你这个人呐就是太实在太厚道了,老店主可不可能是想
到在他死之前不想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才这么一说,哄哄你,你就当他说的
是真的了。而且,那个时候不知道肚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呢,怎么申报承认的手续呢
? ”
  金鱼眼听完这话以后肯定是不相信。文乃躺在那里,又把身子往金鱼眼那边挪
了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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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我现在孤身一人,在这儿又没有亲戚朋友,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还能
拜托给谁了。老店主在世的时候就给孩子想好了名字,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嘉夫,女
孩儿就叫初乃。明天麻烦您到住吉区政府交上两份户口申请,其中一份请他们速送
到丹波那里。四五天以后,您再到丹波那里去,核实一下我是不是受骗了,再把新
的户口本拿回来。总之,现在让您帮我,事成以后肯定会重谢您的。”
  她强调说如果金鱼眼帮她办完事情以后不会亏待她的。金鱼眼又开始矫情起来

  “不是,我可没有那个意思。我就是感觉听到你这样的话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
受,更不敢相信确有其事而已。不过刚才你又给我解释了一下,我心里也就没什么
顾忌了。就是你不感谢我,作为邻居为你办这点事也是应该的。不过,那手续是不
是很烦琐呢? ”
  “不,一点也不麻烦。到时候你把我的图章拿到丹波的村政府那里就可以了。
  店主在世的时候就跟那边把手续办好了。等夫人到了那以后,就跟他们说希望
那里能把那份早就办好的手续快点寄到大阪来就行了。这件事情恐怕要占用您一些
时间,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听你的意思,这回你让我到丹波去,肯定跟大管家刚才所说到的开什么家族
会有一些关系了? ”金鱼眼的双眼突然冒出了一丝光芒。
  文乃并没有回答她。
  “那行,我就去一趟丹波那边。要是我不去的话,就只能让那个女狐狸精去了
.她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给大管家通风报信的。这会儿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呢,
说不准两个人正躲在车站附近的哪个阴暗角落里,不顾自己那么大的年纪,在那里
还卿卿我我地干什么事情呢! ”说完,她就把那双金鱼眼眯了起来,不出声地笑了
起来。
  “真是太感谢您了,这回您算是帮我大忙了……”
  这时文乃才把心放下来,然后又把脸转向院子里,看着那清幽的月光。
  宇市为了不让邻居们看见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走,有意跟君枝保持着几步远的距
离,他在前面,君枝在后面。两个人走到了住吉的一个黑暗的地方。
  “怎么回事,是不是她现在知道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了? ”他声音低沉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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