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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崎丰子 女系家族

_22 山崎丰子(日)
  “那按你的意思,在这回开会的时候我就得想个办法让她们同意把遗产分完喽
? 那行,这事我就看着办吧。”她把宇市说的事情一个人担了下来。
  “没错,就是这四五天里……干脆就在七月十号开算了。”
  刚才宇市来的时候心里还没底呢,可是出乎意料的是芳子对这几天开会的事情
同意得这么利索。
  藤代去堂岛中町那边的骨科医院检查完了以后,马上就又上了车向大川河边的
那个船上饭店赶去了。
  今天早上见到宇市出去找今桥那边的姨母了,她就没让医生去家里给她看脚,
而是自己到医院去的。等医生给她换好药以后,她就马上挂电话给芳三郎,说大川
那边有一个“末广”的船上饭店,想在那里碰面。
  汽车过了桷之上町的时候,就要过天神桥了,她在南诘下的车。虽然说现在的
脚上还有绷带,但是走起路来却一点也不吃力,她轻松地走过桥的石阶,径自走向
那些古色古香的船只。
  穿过船板以后就到大厅里面了,芳三郎现在还没来,不过在这之前就已经打过
电话了,让他们给准备一间四张半草席大的单间,那扇冲着河水的窗户开着,一阵
阵轻风扑面吹来。
  夕阳的余晖射在水面上,有时还能听见轻风吹着河面的声音,中心岛矗立在河
的中央,看上去好像是一块翠绿的地毯铺在水上,天神桥从小岛的两端弯弯曲曲地
延伸进去,从船上的茶室就可以清楚地看见。那些小机动船都往大阪的方向开去,
还发出嗡嗡的声音,当它们开过去以后,激起的朵朵浪花还会溅在这里的船上。人
们可能不会想到,在大阪这座人声鼎沸的都市里,还能存在着这样幽静的地方。
  好像有人把门打开了,转身看去,只见芳三郎穿着一身夏天的和服进来了。
  “舞蹈师——”
  这么多天没跟芳三郎见面了,看到他进来,藤代的眼里开始闪现出点点泪光,
不过,碍于还有一个女服务员在场,她只能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还是你坐在上座吧。”她在一边给芳三郎安排座位,还
让服务员把酒菜端上来。
  “你怎么回事,一个多月没跟我联系了? ”
  服务员走了以后,芳三郎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比藤代还要着急,而且还有些恼怒
了。
  “请您别着急,这都得怪我的脚……”芳三郎听到这话,才把目光看向藤代那
只还裹着绷带的脚。
  “你的脚崴着了我也知道,但不就是轻轻地崴了一下嘛,也不至于在家里待一
个多月吧! 你挂个电话给我也行啊! ”他还是责怪着说道。
  “你不知道,我们家里的那个电话的号码跟商店里的那个是一个,如果有人打
进去,那就得让商店那边转到里面,如果要从家里往外拨,也得先打到商店里去,
宇市整天都待在账房里,打电话也不方便。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来讲,打从吉野回来
以后,我对舞蹈师的思念是……”说到这儿时她就不好意思往下说了。
  “你,当真有那么想我? ”
  芳三郎两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藤代的脸,这时他清楚地看见藤代的那双眼睛里充
满了兴奋的目光,现在他的面部表情才有些改变。
  “那你今天这么急着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他关切地问着。这时女服务员把酒菜端了上来,藤代不想当着她的面说,所以
等到服务员走了以后,她才使自己的心平静下来,开始说道:
  “第四次的家族会要在最近的四五天里召开。”
  “是吗? 这么快……”芳三郎感到惊愕。
  “今天一大早,宇市就来到我屋里跟我说了,他想在这四五天里开,着急得不
行。”
  “上回早就说过了,那回咱们一块儿去看不是正好赶上下雨了吗? 还得再去看
一回没看成的那片,所以现在你必须想尽办法拖延开会的时间。”他又开始责怪起
藤代来。
  “宇市在一个月以前就跟我说想再开一回家族会,我就跟他说我脚没好,要把
家族会再往后推几天。我跟他说脚伤得太重了,不能做过多的运动,还说是医生让
我这么做的,让他等一个月再说。当时宇市答应得就很不情愿,这不到昨天就正好
一个月了嘛,他现在又跟我说一个月时间到了,家族会要定在这四五天里。”
  她跟芳三郎说起自己跟宇市当时交谈的情况,在说的时候还一直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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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就是以你说的那一个月当理由呢,就算是不能再把家族会往后推几天,
那就不能再想别的法子吗? ”他有些忧郁地看着藤代。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他现在百般刁难我,如果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是不可能
再往后拖了。可是在这一个月里面:我姨母一门心思地给雏子说婆家,千寿他们两
个人好像是有点不愿意,我想让她们因为这件事情分心,所以就跟姨母站在同一战
线,同意让雏子跟男方相亲。”
  “这样呀,那个男方是什么人啊? ”芳三郎听到这个就想知道下文。
  “是船场那边一个铸造商家的六儿子,雏子比他小四岁,今年有二十六了吧。”
  “那他是想让雏子跟着他呢,还是想让这边把他招过来? ”
  “她们说是怎么着都可以。”藤代不紧不慢地说着。
  “也是,反正都占着便宜呢。要是让雏子到他那边去过的话,那么她也会把得
到的那些遗产一起拿过去;如果他要是想到你们这里来,那这些东西更是囊中之物
了。不管怎么算,雏子以后得到的都会成为那个小子的。”他故意在这里挑拨着。
  “可是雏子跟我们说过,他也不是那种很会算计的人。不过这几天那边的人也
总是问雏子得到的那些遗产,好像对于这边的事情他早就听过一样,但是他也不想
在这些事情中掺上自己的想法。”为了能让芳三郎听起来有耐心,她不仅把话说得
婉转,而且还把事情都包括了进去。
  “这样看来还行,雏子跟她对象两个人可以大大方方地来往,可是我们两个却
只能在背地里约会。”芳三郎那像女人般白净的脸上滑过一丝嘲弄般的笑容,“话
又说回来了,你也够可以的,想用雏子相亲这件事情来分散人心。那最后怎么样啊
? ”
  “雏子、姨母还有千寿她们三个人都开始为了相亲的事情忙活起来,唯独宇市
没跟着掺和,有时候他会问问家里的仆人,看上去好像对雏子相亲这事很在意,其
实他的脑子里还打算着开家族会的事呢。在家里的这一个月,他就跟看犯人一样看
着我,我给什么人打电话,又到过什么地方他都盯着呢。”
  “那我跟你两个人去鹫家那边看那林子的事情他现在知道了吗? ”
  “这个我倒是不太清楚,要是看山人跟他说了,那他就会想到有一个男人在背
地里给我出主意。那个宇市就跟个老狐狸一样,今天早上到我屋里去的时候,他还
想往外套我的话呢,倒是没跟我直说出来,就是说要在这几天把家族会开了。”
  芳三郎在一边思考了一会儿,忽然间他好像又记起什么事情似的:
  “你觉得大管家这些天到鹫家那儿去过吗? ”
  “没有,这个我没太在意过,这些天他总是在店里待着。”
  “那他晚上下班以后有没有早回去过? ”
  藤代这时想到昨天宇市说是去和泉府那边的纺织厂谈点生意,所以就比以前走
得早些。
  “看上去不像是到鹫家了,就说是去趟和泉府,所以晚上的时候就早走了会儿。”
  “啊,没准是拿去和泉府当幌子,其实是找了个地方跟那个看山人碰面去了。”
  芳三郎被藤代的一句话点醒了,有些惊讶地看向藤代那里。
  “可是天都黑了,他不可能再去鹫家了,况且今天早上他到店里跟我们说这事
儿的时候,我还睡觉呢。”
  藤代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芳三郎以一种忧郁的眼神看着她:
  “要想跟看山人碰面,他不一定非得到鹫家去。宇市可以让看山人来大阪找他
呀? 他们肯定说好了对策来应对我们下回看山,安排好了以后,宇市再抓紧时间开
一回家族会。他绝对是想在我们下回看山以前把家族会开完。”他按照自己的想法
开始推测,“照这么推断着,大管家跟那个看山人早就串通起来了,可是他却能装
到现在,一点迹象都没有。说不定到最后他会把事情都交代清楚。”
  芳三郎那双彷徨的眼睛现在望着外面有些黑暗的河水。藤代这时也情不自禁地
开始思考起来。
  “当时我们给他的钱算是不少了,他还能作出这样的事来? ”
  “就是呀,我们只不过是让他带个路而已,他就能得到那么多钱,可是到头来
还是把事情说给宇市,这个家伙真是让我深恶痛绝。现在看来,我们就是再去一回
山里,看山人也会从中作梗,他是不会把我们带到那片林子里去的。没准我们可能
去山林登记所看看那里记下的资料。”
  “去看登记所的资料……”藤代有些惊讶。
  “没错。只要到山林登记所,让他们把那里记下的资料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就
能知道矢岛家山林是从哪儿到哪儿的了,我们知道得越精确越好。这样一来,我们
也就不可能因为他们冲着人家的林子说一句‘长得真好啊’这样的话而分不清东南
西北了。”
  他用筷子把一口鱼放进嘴里,又轻叹了一声:
  “那不算鹫家那片山林,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 ”
  这时藤代把一张写着字的信纸从放在腿边的书包里拿出来,打开放在桌子上。
  三重县熊野四十公顷
  奈良县吉野五公顷
  三重县大杉谷一百二十公顷
  京都府丹波十公顷
  奈良县鹫家二十公顷
  芳三郎两眼直直地看着桌子上的单子。
  “当时说的时候就这些了,我就只看到这鹫家那片,其他的都没见到过,还听
说好像是三重县大杉谷那边的一百二十公顷山林,位置不是深山老林就是高山大谷,
就算是在白天也很阴暗,看不见阳光,跟晚上没什么区别,竟是些很久以前的老树,
那些蚂蟥都从树上往下掉,用手还抓不住,要想抓住只能用些盐。那些山里的道路
有些是吊桥跟绳梯,两边都是深谷,走起来很危险。就算是大管家在那边的山林上
打主意,然后把树木都卖了,我们家里的那些不了解林子的人也说不上个所以然来。
他看上去糊里糊涂的,可是心里跟明镜一样,他要是想在那片林子里做手脚,任何
人都不可能发现。但是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想法把那些山林的总价钱算出来。”
  这时芳三郎把一个小本子从衣服里掏出来,找着一张没写过字的纸。
  “吉野那边都是些吉野杉,可以说是最好的木材,出得也多,一公顷可以算成
一百五十万,五公顷就是七百五十万;鹫家那儿的林子,每公顷算八十万,二十公
顷就是一千六百万;三重县熊野那块儿地方出的木材比不上鹫家那儿的,一公顷可
以算成是六十五万,四十公顷就是两千六百万;丹波那边可以算五十万一公顷,十
公顷就能得到五百万;现在就还有大杉谷的了,地理位置又不好,出的木材肯定也
多不到哪儿去,那就按一公顷十五万算吧,一百二十公顷是一千八百万……这点加
起来一共是七千二百五十万。可是现在不知道那些林子哪些有砍伐权,哪些没有,
那些没有砍伐权的林子跟那些有的比起来只能卖到百分之十左右,所以要是想得到
那些山林,就先得把这个弄明白。”
  芳三郎在算这些的时候就好像在算着自己家的钱一样,热情得不得了。现在看
见芳三郎在给她算钱的情景,藤代的心里有一种不高兴的感觉。两个三十多岁的男
女之间发生的一些暖昧,根本就是在这儿,她好像看见了最不想见到的一面,把头
转向了一边。
  “不管怎么说,这几天就要开会了,再说还有一周就该开梅村流派的那个独舞
会了,照这么看来就去不了鹫家看山了。今天跟你见面我还是从排练场偷偷跑出来
的呢。”芳三郎在这时就把话停住了,思考了一会儿又说了一句,“就算是再开一
回家族会,也不可能把事情解决完。”
  “什么? 还不能把事情解决完? ”
  “没错,现在我们还没去看过那片山呢,就算是再开一回会,你也可以让他们
无法把财产分下去。只要亲自看看那片山,你就可以大概了解一下它的形势。就算
是你得到那片山以后不会有什么好处,你也得表现得非常喜欢,这样你那两个妹妹
就会因为这个争起来没完。这时我才能找出时间再去那片山看看,在这之前你必须
想方设法缠住她们,可别在这时候下结论。”
  他在这里一再嘱咐藤代,他每说一句话都底气十足,把藤代震住了。
  “那要是什么办法都阻止不了的话,我该怎么办? ”藤代满面忧郁地问着。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儿。现在你是嫁过人的了,再说怎么也是家里的老大,
遗嘱的分配虽然是大管家掌控着,可毕竟他只能算是在你家打工的。”说话的时候
他的情绪有些异常。
  “现在我明白舞蹈师说的话了,宇市那个人是越想越有问题。我有没有更好的
办法来治住他,心里还是有些没底……”她有些害怕地说着。
  “如果实在是推不下去了,那你就说现在对没看见的那片山心存疑虑,把大家
的思路弄乱了,你看行不行? ”他生硬地说,又把语态调整了一下,“现在你是家
里的老大,所以就应该拿出点力度来,这点小事不会难住你的。”
  现在可以从他那细长的眼睛里看出一丝妩媚,脸上还显出微笑,而且还盯着藤
代,那种感觉好像是要把她看进自己的身体里。刚才给藤代算山林时的那股精神一
下子就不存在了,现在他脸上表现出来的则是那种女性的柔美。藤代被芳三郎给她
倒酒的举动迷住了。
  “这么宁静的船上饭店你是怎么找到的? ”芳三郎看着四周这种幽雅而又舒服
的地方问了起来。
  “以前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到这儿来,只要一到冬天,她就会到这儿吃牡
蛎。所以我就记得,现在还没到吃牡蛎的时候呢,不过还是有比别处新鲜的淡水鱼
跟鳗鱼的,所以就找了这个地方。在这一个月里,我的脚虽然说好了,可是我还得
装着很疼的样子给他们看,整天待在自己的那个小屋里,早就想找机会挑个幽静点
的地方好好跟舞蹈师坐会儿了,那样就可以放松一下自己了。如果想要在大阪找个
幽静又不失情调的地方,这种船上餐厅是最好的选择了。不过现在好像也快被人们
遗忘了,以后再想找这样的地方恐怕是更难了。”
  外面一些摇着橹从河里经过的小船还有映在水面上不停地晃动着的灯光吸引了
她的注意力。
  “是吗,这样我就踏实多了。你这种生活在内院里的小姐怎么会这么了解这种
偏僻的地方呢,我心里感到很好奇……”
  一道妒忌的目光从芳三郎的眼中飞溅出来,他又把那双类似女人白皙的手伸出
去,一把把藤代搂了过来。
  “你,会不会是在耍着男人玩啊? ”
  芳三郎在说这话的时候,一边扭着身体,一边向藤代那边靠了过去。那天跟她
在吉野的时候,芳三郎还跳着“保名”,现在又开始跳了起来,在这时候又把藤代
压在了身子下面。
  “舞蹈师,在这里……”
  藤代有些不情愿,一个劲地推着芳三郎,又把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可是就像
外面正在拍着船板的河水一样,她无法控制自己,还是被芳三郎的那种妖艳所征服。
  宇市跟今桥的姨母商量完事情以后,马上又往平野町车站赶去,他想现在再坐
上到阿倍野的电车,到神木那边的文乃家去一趟。
  现在早就过了上班时的高峰期了,电车里的人也少了很多,没有来的时候那种
拥挤的现象了,看上去甚至有些凄凉的感觉。宇市找了一个挨着后门的地方坐了下
来,一阵阵凉风从外面吹进来,他想着今天一大早自己就开始忙活了。早上去找雏
子、千寿还有藤代姐妹三个人讨论开第四回家族会的事儿,说好了还得去找今桥的
姨母商量,为了更加保险,现在还得去一趟神木那边的文乃家里,这样也能了解一
下文乃现在的情况。
  在阿倍野桥下车以后,他又坐上了去住吉公园的那路上町电车,一直到神木下
车。这里是大阪的郊区,因为过了晚上八点,所以路旁的街灯发出昏黄的光亮,路
上的人也不是很多。两个半月以前宇市带着藤代她们三个人还有姨母芳子到这边来
过,从那次以后他就没再过来看过了。想想那天君枝跟旁边那个卖药的金鱼眼嚷过
以后,心里窝着火跑到宇市家里,也应该是一个月以前了。在那回以后,君枝也给
店里打过好多电话,还给宇市写过信,说不想在这里干下去了。宇市是三番五次地
跟她解释,让她再待上几天,千辛万苦才让她待到现在。
  他在门口按响了门铃,就听见里面有人把门打开了,接着就传来了木屐的声音,
开门的是君枝,她的腰上还系着围裙。
  “哦,是你呀,你真是……”
  刚一看见宇市的时候,态度非常热情,可是没过两秒钟就满脸怒气。
  “你还记得这里呀! 我又给你打电话,又给你写信的,这不是存心让我着急吗
? 过来的时候又这么仓促,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呀? 那你打个电话过来就行了,我想
个办法在家里跟你见面多方便。”她说话的速度是越来越快。
  “傻瓜,我现在哪还有那时间啊。再过四天本家那里就可以把遗产定下来了。
  现在这可是最紧要的时候,我哪能分心忙私人的事情呢。这要是让文乃知道了,
对我们两个的处境都不利。”
  他在君枝的背后责备着说了起来。一听到他说对处境不利,君枝就没再跟他说
什么,她把身子转了过去,回到了刚才的那种女用人的样子。
  “哎呀,是大管家过来啦,快请进来吧……”她有意把嗓门提高了许多,是想
让里屋的人听见,在这以后才把木格门打开,“夫人! 是本家那里的大管家。”她
跟里面说道,然后就把宇市领了进去。
  宇市跟在君枝的后面,君枝还跟他说那个梳着头发,身上穿着红衣服的娃娃就
在那边供着。文乃现在身上穿着睡衣,在床上盘着腿坐着,可是她的样子看上去也
没有君枝说的那么离奇。
  “这些天没过来看看,只是从女用人那儿听到了一些关于这边的事情。身体好
像还有些不好,现在好些了吗? ”
  他两眼看着文乃。可能是由于肾脏比较虚弱的原因,她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
也比以前瘦了好多,只是肚子比那天看见的大了。
  “多亏您的照顾,后来在神跟医生的治疗下,肾病已经好了,就连肚子里的孩
子也都正常了。本家那里的人们都还好吗? 她话里有话,好像在故意讽刺着,可是
说的时候脸上却十分平静。
  “今天我这么晚了过来拜访其实也是因为本家那边的事情。”宇市用眼角瞥了
一下君枝,“帮忙的,你现在是不是出去一会儿? ”
  他故意把话说得很强硬。等君枝出去以后,宇市就往文乃那边走了过去:
  “等四天以后,本家那就要再并一回家族会了,这回就能把遗产的事情解决下
来。”
  文乃的两个眼珠来回转了转:
  “我觉得你肯定有什么想法,所以才这么晚了上你这边来听听你是怎么看的。”
  “我的想法? ”文乃面无血色地说着。
  “自从老店主去世以后,你没有经济来源,但是也没跟本家那里要什么东西,
就连遗嘱上说到给你钱的事情都没见你着过急,可是现在你却一心想着把孩子生下
来。”他开门见山地说着来这儿的目的。
  “这个是因为店主还活着的时候,我攒下了点零用钱,现在我就指着那些钱过
日子呢。我这里也用不着什么钱,大管家哪回来见我给你摆一些鱼啊肉啊的了,现
在我的钱只要能供上我个人跟那个女帮工的。再说老店主在遗书里说过给的那些东
西,只要说过,理所当然就得给我。除了这些,我不会让别人给我特殊的照顾的,
更不会像要饭的那样让他们来可怜我。”在回答的时候她没给宇市留一点面子。
  “可是,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这么做有些不可思议。”宇市把鼻子吸了吸,
“现在你还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那不更是没法养活了吗? 上回你到本家那去,
还跟她们说无论如何都会把孩子生下来,还肯定地说这个孩子就是老店主的。就是
因为你心地善良,所以她们才没把孩子的抚养费给你。那等孩子出生以后,不是要
跟着你吃苦吗? ”
  他在这时故意把孩子吃苦的事情说得很重,文乃听了以后脸色稍微有些变化:
  “不,我不可能让孩子跟着我受苦的。”
  “真的吗,那怎么可能? 是不是去世的老店主在生前就给这个孩子准备下了什
么东西? ”宇市想把文乃的话套出来。
  “没有,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文乃马上就不再说话了。
7
  “至于留下什么东西,还有你自己的意思,现在可以放一边,可是对孩子来说
那就至关重要了。如果现在你手里有老店主生前留给你的遗物,那么现在到了公开
的时候了。”
  “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
  她用一种冷漠的眼神看着宇市,好像在指责他。宇市停顿了一下:
  “刚才我不是也说了吗,这回要是再开家族会的话就会把遗产的事情定下来,
要是现在不把事情说出来,就算你以后有什么条件,也就不好办了。就算是你去起
诉的话,请律师的费用也付不起。说了这么多,如果为了孩子以后考虑,那你就应
该把老店主在生前给你留下的那些特殊点的东西拿出来。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你肚
子里有一个孩子,行动不方便,所以我就会把一切给你办好的,你也用不着操心。”
  宇市在这里对文乃进行着劝说,如果老店主在三位小姐不知道的情况下给妾室
留下一些东西,那就关系到所有遗产分配的事情,还会让宇市的那些计划落空,所
以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这里的情况调查清楚。
  “怎么了? 现在我是为去世的店主给你想办法,你心里不能有所顾虑,要把所
有的事情都跟我说清楚了,要不然以后出现什么事情的话,会让你身处的环境更不
好……”
  宇市的嘴角上泛起一阵阵阴冷的笑容。文乃看见以后肩膀不禁颤动了一下,又
把目光移到了院子里,不过没一会儿就又朝宇市那边看了过去。
  “我们两个人,一个是本家那的大管家,另一个则是以前老店主的小妾,为什
么你这么关注我呢? 对于你这种做法,我从心里感激你,不过我想说的是你不用担
心我这会有什么事情,现在留在我这里的只有我对老店主的思念。”
  她认认真真地说着,用凄凉的目光看向宇市。宇市与她那清澈而又安详的目光
交错时,竟然感到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把自己说话的态度改变了一下:
  “现在你觉得我是不是在献殷勤,那句话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
误会了,我真的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
  现在看来宇市心里的那些忧虑是不必要的了。那天自己在这儿看了文乃一晚上,
见到她把一个口袋收了起来,还有就是君枝看见她把一个口袋放进老店主的衣服里,
没准是自己想得太多了,根本就不存在那些东西。可能是因为矢岛嘉藏在生病的时
候不能行动,所以才给她写了几封信,跟平常的信没什么区别。
  “这么晚了到这儿来,我也是想把老店主交代的事情办好,还请包涵,别太在
意。”这时候他说话的语气跟刚才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没事,你办事这么周全,我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哪儿会不高兴呀。”文乃
在边上应付着,于是又开始跟在厨房里忙着的君枝说道,“帮工的,给大管家拿些
酒过来。”她早就知道宇市爱喝酒。
  “不用了,别这么麻烦了,这些天快开家族会了,我也累得不行,这个时候喝
多了再回家太不好了,今天就不用了,谢谢您的盛情。”
  宇市回绝了,在门口站着的君枝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以前不是在旅馆里做过吗,现在怎么这么不会办事了? 还不快点把酒拿出
来。今天不是还有一些专门给神买回来的酒吗? ”
  她生气地跟君枝说道,又跟宇市说让他再坐一会儿。
  “把酒拿出来吧。”
  她再次地吩咐着君枝,两只眼睛则是死盯着君枝的双手。
  “大管家,好长时间没给你倒过酒了,来,我给你倒上。”
  她把那笨笨的身子往前移了移,把酒壶拿在手里,动作娴熟地往宇市的杯里倒
满酒。这时宇市看见了文乃那双白皙的手,生平第一回觉得文乃也有自己的妩媚之
处。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的君枝,她正在文乃的边上翻着白眼。
  “行了,真是太感谢了。身体现在是好多了,可是医生不是说你还得在床上多
躺着吗。现在坐着给我倒酒,我怎么好意思喝下去呢。”
  说这话的时候他就把碗从君枝的手里拿了过来,又把壶里的酒全都倒在了碗里,
一下就全都喝光了。
  “太感谢了,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得先回去了。”他把喝过酒的碗放下,起身
想离开。
  “着什么急呀,就再待会儿吧,这么晚了还让你亲自过来一回。”文乃在一边
寒暄着。
  “帮工的,你把宇市先生送到车站去吧。”
  “啊,把我送到车站呀……”听到这话宇市比君枝出声还早,眼里开始发光,
“那真是太感谢了,今天吃饭比以前都早,现在那一碗酒又进了肚子,头还真有点
晕了,要是把我送到车站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他起身走出客厅的时候有意摇
摇晃晃的。
  “大管家! ”文乃在后面猛地喊出这么一句。.
  “哦,什么? 还有想说的吗? ”
  他又把身子转了回来,看见文乃起身站在了床上。
  “我是想问问那张雪村的《瀑布山水图》的事情。”
  “哦? 什么? 想跟本家那说些什么……”宇市又开始在那装聋作哑,把手放在
耳朵边上说着。
  “我是想问你是不是把那张雪村的《瀑布山水图》拿到本家那里去了? ”
  文乃以一种很严肃的口气问着宇市。宇市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便回答着:
  “那张雪村的山水画呀,没准是张赝品。”
  “什么? 赝品? ”文乃闻言色变。
  “是呀,自从你把那张画让我保管以后,我觉得它也属于家里面的遗产,还专
门找了一个行家给看了看那画,他当时就说可能不是真的,听了以后我还觉得奇怪
呢,不可能有这种事呀,所以就又打听了几个鉴定专家,现在还没拿回去呢。”
  “但是,老店主在装裱店让他们装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说什么呀? ”
  文乃不敢相信地问着,她现在坐在草席上,宇市也就坐了下来,跟她面对面坐
着。
  “那些装裱店呀,只是把它给装一下,又不会看这些古董字画,要是想知道画
是真是假还得交给古董鉴定专家。要是发现那画不是真的,我就是马上给送回去也
不行,当时店主是招回来的女婿,是因为觉得那张画是真的才会拿到你这儿来的,
这么一来还可能把它换成现钱,他也不会想到那是张假画。要是这个关键时候给拿
回去了麻烦就更多了,所以说还是先别送回去呢。”
  宇市说话的时候,还不忘了发出几声叹息。文乃面无血色地注视着宇市。
  “大管家,是不是你在说假话呢? ”她试探着问道。
  “什么? 说假话……为什么说假话呢! 你要是怀疑我的话,也可以直接找一个
会看画的人来看看。”
  他想把文乃对他的顾虑打消掉。文乃刚才那双冰冷的眼睛开始泛红:
  “店主的命怎么那么不好呀,在世的时候让人家招回家里当女婿,每天都生活
在那种没有自由的家里,就是去世以后还让别人觉得分不清真假,认为假画是真的
……”她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流出来,喉咙动了动,“那如果那幅画真的是假的,
你准备怎么办呢? ”
  “也是,这可就不好说了。”宇市一边想着一边把头摇了起来,“不管怎么样,
现在那画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就先在我那儿放着吧,要是真迹的话,我肯定会把
它拿到本家去,如果要不是真的,那就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结果呢? ”文乃两眼直直地看着宇市。
  “我看快不到哪儿去,现在看字画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多长时间能看出来,还
得看那些人有没有拿它当回事了。在看的时候他也得细心才行。要这么看来的话,
可能是半个月,还可能是一个月,没准还得等上两三个月呢。”
  话音刚落,文乃往他那边靠了靠:
  “那你就跟他们说让他们抓紧时间,能不能在这回开会以前判断出来,如果是
真的,那正好可以在这回开会的时候送回本家去。她们上回用那种手段对我,现在
我不可能再要她们家里的任何东西。现在就还差这幅画了,给了她们我就跟那里没
什么瓜葛了。”
  听文乃说的这话好像已经让她们几个吓到了,宇市眨了眨眼睛说着:
  “那行,我就让他们抓紧时间办吧,争取赶在家族会以前,一会儿我就再到专
家那去一趟,让他们快点给看看。要是不行的话,我会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让你把
画给本家那里送回去的。总而言之,那幅画的事,交给我来办你就别再担心了。”
  说完,宇市又向还在门口站着的君枝说着,“帮工的,你能把我送到车站吗? ”
  这会儿宇市好像又有些醉了,东倒西歪地往外面走去。
  等两个人走出来以后,宇市一直在君枝的前面走,而且也不跟她说话,君枝也
为了不让邻里们看出些什么,所以也跟宇市保持着一段距离,等到了人比较少的地
方。她就迈了几大步赶上宇市。
  “刚才说到的那张雪村的画,跟你上回到我那去带的那张是不是一个呀,就是
我想看你不让看的那张? ”
  她把眼睁得圆圆的问着宇市,宇市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两边,等到看见没人以后,
就慢慢地往前走着。君枝脚上还穿着木屐,一路小跑着。
  “刚才你说那是张假画,是骗她的对不? 要真的是假的话,那你拿回去的时候
干吗连看都不许我看,跟个宝贝一样。”
  宇市还是没答理她,君枝还不死心。
  “你别跟我在这儿装听不见了! ”君枝气呼呼地说着,又快走了几步拦住了宇
市的去路,“你说什么把画拿到专家那去看看,还说要不信你的话可以让她亲自找
人看,全都是哄小孩儿的,你是有意跟她说谎的。你是想要文乃因为难产而死掉,
那么那幅画就可以落在你的手里了。”
  “什么? 因为难产死掉……落在我的手里……”
  听到这些宇市那双小眼睛里顿时发出了光,他走到君枝跟前说:
  “那肾不是早就好了吗,还可能因为难产死去吗? ”他把声音放到最低,很感
兴趣地问着。
  “当然了,女的生孩子这种事情说不清楚,那些身子比较弱的人,好些人都说
生不了小孩儿,可是生的时候也没什么事儿,如果身子慢慢地好起来,人们就会觉
得生孩子问题不大,但是没准就会因为难产死去。这种事谁都不可能说得那么准。”
  君枝只是在一边自己念叨着。这时宇市不知道又想起什么来了,站在原地不再
往前走了。
  “文乃的预产期大概是什么时候? ”
  “差不多是十月二十号。”
  “哦,十月二十号。今天是不是七月六号呀? ”
  宇市一边走一边用手指推算着日子,想把那天算算。
  “可是,有些人会比那个时候早生,会提前一个月,还没准过了预产期半个多
月还生不下来。”君枝这时候又补上了几句。
  “说这话的时候就跟你以前也生过一样,怎么会那么了解女人生孩子这种事情
呀,你可是跟我说以前没有过小孩儿啊? ”他看着君枝的脸问着。
  “我也是女的,这种事情当然也知道了。你是在妒忌我? 听到这话我还真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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