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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青青河边草

_3 琼瑶(当代)
喂!你有完没完?”他忍无可忍的喊:“我说了看不起你们吗?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大发脾
气,讲了这么一大堆,你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什么罪不罪的?”青青更气。“听也听不懂,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我是大麻烦,小草
是小麻烦,婆婆是老麻烦……你恨不得把我们统统摆脱了,不就结了?”
世纬怔了怔,声音大了起来:
“你这句话倒说对了!自从遇到你们以后,我就一路倒不完的楣!先是莫名其妙的跟著
你们乱逃,然后天气也变了,荷包也瘦了,头也打破了,又伤又病的把你们送来,却被瞎婆
婆抓了当儿子,弄得我困在这里走不了,你们的确是一对大、小麻烦!我实在弄不懂我怎么
会招惹了你们?”
世纬发泄完了,居然听不到青青反驳的声浪,再一抬头,发现青青眼圈红红的看著小
草,小草则抽抽嗒嗒的哭起来了,眼泪水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
“喂喂,”他心慌意乱了。“怎么回事?咱们一路拌嘴已经拌成习惯了,吵吵架没关系
的,你们可别哭啊!”
“我哭,我就是要哭!”小草吸吸鼻子,哽咽的说,“我叫你大哥,把你看得比亲哥哥
还要亲,舍不得跟你分开……原来你这么讨厌我们……骂我们骂得好大声,比傅老爷还要吓
人儿……”“我那有?我那有?”他急急的问。“我那有好大声?”青青河边草7/33
“你有!你就是有!”青青接口,眼泪也往下掉。她对小草张开了手臂,哀声的喊:
“小草!别哭,你还有我呢!我是怎样也不会离开你的!”小草“呜”的一声,就哭著投入
了青青的怀抱。一对“大小麻烦”紧拥在一起,泪珠儿纷纷乱乱的跌落于地。世纬看到自己
造成这么大的“悲剧”,简直是手足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喂喂,我投降,我投降!”
他举起双手喊:“我错了!好不好?我道歉,好不好?”他伸手去拉小草。“我真的没有看
不起你们的意思,我疼你们都来不及了!我说话大声一点,是因为现在这个状况很复杂,我
有点头痛罢了……喂喂,你们不要哭了,我跟你们说,以后,咱们三个,要留一起留,要走
一起走!好不好?”他顿了顿,见两个女孩儿,依然哭不停,心里更慌了,脱口大声说:
“你们不要再伤心了,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责任,我一肩扛到底了!”
听他说得语气铿锵,两个女孩子终于有了反应,停止哭泣,抬眼看著他。他对两人重重
的点了点头,满脸的“坚定”。小草一个感动,回身就把他的腿紧紧抱住,由衷的、热烈的
喊:“大哥!”她立即破涕为笑了。“你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儿!”世纬被她恭维得有
点飘飘然,发现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化悲剧为喜剧,不禁对自己的“力量”,也在惊愕中有
些佩服起来。他转眼看青青,青青斜睨了他一眼,掉头去看窗子。眼泪不曾干,唇边已有笑
意。
唉!世纬心里叹了口气。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但,眼前这个“女子”与“小人”,
却更有动人心处!

这天,长贵匆匆忙忙来找世纬、青青和小草。
“老爷要你们三位,上大厅见客!”
“见客?”世纬怔了怔:“是什么样的客人?”
“是老爷的好朋友裴老爷,他们一家子人全来了,听说了你们三位的事儿,想见见你
们!”
于是,世纬、青青、小草三个人,就急忙整整衣裳,出了房门。傅家庄院落很多,三人
去大厅,穿越了两层院子,刚走到前院的一棵玉兰树下,只听到那棵大树上,树叶一阵父
父,似乎有人在树上窃窃私语。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说:“来了!来了!”一个孩子的声音
在接口,“那儿?那儿?”年轻人一阵惊呼:“别推我呀!别推呀……”
树下的三人,觉得太奇怪了,都抬起头往树上看去。
树上,却忽然掉下两个人来。
“砰”“砰”两声,一个十岁大左右的男孩子,先落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哎哟哎哟
的叫不停。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少年也跟著摔落,跌在男孩子的身边。
世纬、青青和小草实在太惊讶了。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著地上的少年和孩
子。此时,年轻人已一跃而起,冲著三个人咧齿一笑。世纬这才发现,这年轻人剑眉朗目,
英姿焕发。“你们怎么会摔下来啊?”世纬奇怪的问:“摔著没有?”
“没事!没事!”年轻人窘迫的笑了。话还没说完,那孩子已经爬起身,对年轻人掀眉
瞪眼,又挥拳头:
“都是你!原先说好是跳下来,不是跌下来的!好疼啊……”“请问你们是什么人
啊?”世纬问。
“哦!”年轻人笑著说:“我是裴绍谦,这是我弟弟裴绍文!”
“姓裴?那么裴老爷是……”
“我爹!”年轻人笑得爽朗。
“原来是裴家的两位公子!”世纬恍然的说。
“你们不是在大厅上吗?怎么到树上去了?”青青好奇的问。“哦,是这样的!”绍谦
傻呵呵的用手抓抓头。“在家里听说了你们三人的故事,我们已经好奇得不得了,所以,我
们两个忍不住溜到花园里来,爬到树上……爬到树上……”他笑著尴尬的摸摸鼻子。“我们
不是要跌下来的!”绍文忍不住接了口,他是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子。一面揉著跌痛的屁股,
一面抬头直瞪著绍谦:“不是说好要一个鹞子翻身,再一个鲤鱼打挺,稳当当的飘落下来,
露一手咱们的武功吗?怎么这样子跌下来了?”
“你还说呢!还说呢!”绍谦戳了绍文的脑袋一下,微微涨红了脸。“就是你害我,紧
要关头,又挤又推的,害我设计了半天的鹞子翻身,鲤鱼打挺,变成了‘兄弟出丑’,真是
气死我了!”这样一说,青青用手掩著口,忍俊不禁。小草也紧抿著嘴唇,拚命忍住笑。绍
谦见青青和小草这等模样,窘迫之余,忽然就从身子后面把绍文给揪了出来,推向小草。
“怎么了?怎么了?在家里听说小草是个小美人,你不是直嚷嚷著要来看小草吗?这不
给你看了?还躲什么躲?像个大姑娘似的……”绍文差点撞到小草身上去,顿时间,闹了个
面红耳赤。回头对著绍谦就摩拳擦掌:“我没嚷嚷,我才没有!嚷嚷的是你!你听说青青是
个大美人,你就急著要来看青青……”
“嘿嘿嘿!”绍谦急喊:“你这个小家伙,完全不顾兄弟义气,成心要让别人看咱们的
笑话是不是?”
“这有什么关系!”绍文大剌剌的卷了卷袖子。“反正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你说
什么?说什么?”绍谦对绍文掀眉瞪眼的。“自己不懂的话别乱说!掉什么文儿!”
“我懂!”绍文瞪了回去。“你自己教给我的!就是说英雄碰到了漂亮的女孩儿,那么
英雄不怎么英雄了也没多大关系!”绍文这样一说,青青再也忍不住,放声大笑了起来。青
青一笑,小草也笑了。小草笑了,世纬也笑了。绍谦和绍文,看到他们三个都笑了,也就大
笑起来。一时之间,五个人嘻嘻哈哈,好不热闹。这傅家庄里,多少多少年来,都没有这样
洋溢著笑声,直把闻声赶来的振廷,看得当场傻住了。
然后,在大厅中,世纬等三人拜见了裴老爷子,和他的两位夫人。这裴老爷和两个儿子
一样,没大没小,没正没经的,指著自己的两个太太,对三人介绍说:
“这是大老婆裴大婶儿,这是小老婆裴小婶儿!”
“大婶儿是我娘!”绍谦急忙补充。
“小婶儿是我妈!”绍文应声而出。
大婶儿、小婶儿都板住了脸,全屋子的人都忍俊不禁。
这就是世纬、青青、小草认识绍谦兄弟的经过。
认识了绍谦兄弟,这才认识了扬州。
接下来好多日子,绍谦兄弟带著世纬等三人,游遍了扬州。“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
月下扬州,孤帆远影碧山尽,惟见长江天际流。”这是李白的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
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这是杜牧的诗。“娉娉袅袅十三余,豆
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这又是杜牧的诗。世纬记不得前人的
诗句里,有多少诗句与扬州有关,但他终于走进了李白和杜牧的诗句里。一时之间,瘦西
湖、小金山、二十四桥、大明寺、平山堂、御码头……都有他们五个人的游踪。大家又笑又
闹,又游山玩水,实在是快乐极了。世纬几乎忘了他的广州,也忘了他的北京,简直有点儿
乐不思蜀。生命中从没有这么美丽的一段时光。在傅家庄被当成宝贝,老太太对自己是嘘寒
问暖,无微不至。下人们是必恭必敬,言听计从。走出傅家庄,有绍谦、青青等人作伴,还
有……还有那么古典,那么诗意的扬州!可是,在这种诗意中,也有许多事困扰著世纬。第
一件当然是老太太的纠缠不清,第二件就是绍谦和青青。
绍谦对青青,即使不是“一见钟情”,好像也差不了多少。他憨厚、热情、坦白、率
直。完全不去掩饰自己对青青的感情,非但不掩饰,他还展开了热烈的追求。青青在“乍惊
乍喜”之间,对绍谦是“半推半就”。显然,她几乎是在“享受”著这份感情。女人实在是
虚荣的动物!世纬不知道为什么,对青青的态度就有那么一些不满。可是,倒回头来想,绍
谦的家世地位,配青青是绰绰有余,如果绍谦真喜欢青青,他们两个能有个结果,自己不是
也放下心里的一块石头吗?将来,总有一天,他是要走的,总不能真带著青青和小草,浪迹
天涯吧?世纬在两年前,已由家中做主订了亲。两年来,父母千方百计要他完婚,他千方百
计逃避,不肯结婚。对方是书香世家,和何家“门当户对”。他除了知道那女孩子名叫“华
又琳”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见过华家的姑娘。他的离家出走,在一大堆的“抗拒”
之外,也包括“抗拒”这种父母之命的婚姻。可是,抗拒那份婚姻是一回事,容许自己风流
放纵又是另一回事。他和青青,萍水相逢,结伴而行,就这么简单,绝不牵涉儿女私情,否
则,岂不是乘人之危?有失君子风度。因此,世纬对青青,自认胸怀坦荡,没有丝毫杂念。
既无“杂念”,就对绍谦和青青那种“东边太阳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游戏,冷眼旁
观起来。
这个裴绍谦,真是鲜得很!
有一天,绍谦和绍文一起来到傅家庄。绍谦躲在假山后面,推派绍文去见青青。事先,
大约兄弟两个已经说好了,万一绍文应付不过来,就回头听绍谦的指示行事。于是,绍文捧
著一个盆景,跑到青青窗子外面,敲窗子。
“青青!我哥有东西送给你!”
青青打开窗子,只见绍文捧著盆景往窗台上一放。花盆倒很漂亮,白瓷上描著彩绘的花
朵。但是,盆子里,却种著一棵毫不起眼的树苗儿。“这是什么?”青青困惑的问。
“是茶树的树苗儿!”绍文兴冲冲的说,回头看了绍谦一眼,绍谦悄悄提了句辞,绍文
就转回头来,笑嘻嘻的说:“我哥哥说,我爹有座茶园,看过去绿油油的一大片,就像青青
的名字,所以送你一棵茶树苗儿!”
“它将来会开花吗?”小草在旁边问。青青河边草8/33
“它不开花儿,尽长叶子,将来你们把叶子摘下来,就可以泡茶喝了。”青青看著那棵
茶树苗,却有些不大高兴。
“我说你哥哥,真是个怪人!要送就送盆花嘛,送我一棵树苗儿!还把我比作茶树,我
长得像茶树吗?”
青青这样一说,绍文傻了眼,急忙去看绍谦。绍谦心中,早已大呼不妙,这下子马屁拍
在马腿上,不知怎么收拾!绍文倒退著步子,退到假山石前,靠近了绍谦藏身之处,回头小
小声说:“哥,怎么说?我要怎么说?”
绍谦慌忙悄悄提辞:“告诉她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绍文回过头来,又冲著青青傻笑,大声说:
“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绍谦又说:“花儿俗气得很,不管送什么花,跟你一比,都为之逊色了!”绍文依样画
葫芦,大声复诵:
“花儿俗气得很,不管送什么花,跟你一比呀,全部都……全部都……都那个……都那
个……”他歪著脖子,希望绍谦赶快提辞,那什么“逊色”对他来说,实在太难了。他这等
怪模怪样,使青青大为奇怪,伸头到窗外来张望。小草已忍不住,睁大眼睛问:“绍文,你
的脖子怎么啦?”
绍谦一急,抬头一看,看到绍文歪著个脖子,样子不自然已到极点。他不假思索,就急
急的说:
“哎哎,脖子歪了!脖子歪了!快站好!快站好!”
绍文以为是提辞,赶快大声说:
“哦!脖子歪了!全部都脖子歪了!”
绍谦从假山后面,一下子就窜了出来,伸手揪住绍文的耳朵,往后拚命拉扯,嘴里骂著
说:
“我宰了你这个歪脖子,你简直气死我了!”
这一下,青青大笑了出来,笑得东倒西歪,眼泪都滚出来了。绍谦看到青青如此开心,
倒也事出意外,就也跟著傻呵呵的笑起来。绍文和小草,见他们两个笑得这样开心,当然也
跟著笑了。世纬远远走来,看到这样一幅“欢乐图”,不知怎的,竟有被“排除在外”的失
落感。
过了几天,大家到裴家去玩。
裴家有一片荷花池。那已经是初夏时节,江南的荷花开得特别早。满湖荷花,有红有
白,映著重重叠叠的绿叶,真是好看极了。世纬忍不住,就发起议论来了:
“这个荷花很奇怪,你单单看那么一朵,觉得它粗枝大叶,并不怎么美,可是集合成一
大片的时候,不但美,甚至是很壮观的。所以说上天造物实在满有意思,该一枝独秀的便希
奇难求,该集数量之美的便会大量繁衍!”
“哇!”绍谦十分佩服的看著世纬:“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赏个花嘛,不单用眼睛
看,还用脑筋看!”
“你别羡慕他,”青青对绍谦笑了笑。“他那样活著累得很,赏个花还要讲大道理!”
这青青是怎么回事?对绍谦倒是挺温柔的,碰到自己就尽抬杠!世纬皱皱眉,很无辜的说:
“我也没有讲大道理呀,只是随口说两句而已!”
“怎么说要一大片才好看?”青青问,伸长脖子望著湖心。“你瞧,那朵半红半白的不
是挺美吗?”
“哪一朵?哪一朵?”绍谦急忙也伸著头看。
“就是湖中心那一朵呀!”青青指著。
“你是说花瓣尖是白的,花瓣梗是红的那一朵?”“是啊!”青青顺口说:“能供在花
瓶里就好了!”
“没问题!”绍谦说著,就一脚跨进湖里去。
“喂喂!”青青大惊失色的说:“你要做什么?”
“摘花呀!”绍谦笑嘻嘻的说著,一面哗啦啦盘水而去。绍文和小草在岸上看得目瞪口
呆。绍文直著脖子,大声嚷嚷:
“你小心一点,说不定水里有蛇!”
“胡说八道!”绍谦才笑著说了句,身子突然一斜,就扑通摔入水中。青青急得绕著湖
跑,喊著说:
“你疯了!快回来呀!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有要你去摘呀!”
“绍谦!”世纬也跟著喊:“你会不会游泳呀?”
绍谦已经爬起来了。他穿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白褂子和白裤子,这时候已经全是污
泥。他脸上也沾了污泥,手上也是,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他却依旧笑嘻嘻的说:
“没事儿!你们别紧张,水不深,只是有很多烂泥巴,不好走而已。瞧!我这不是到了
吗?”他回头看青青,指著荷花问:“是这朵没错吧?”“是!是!是!”青青拚命点头。
绍谦拔了荷花,又盘著一池污泥,举步维艰的往岸上走。由于泥浆太多,走得十分辛
苦。好不容易爬上了岸,岸上四个人都睁大眼睛看著他,因为他已经成了一个道地的泥巴
人。举著荷花,他送到青青面前去。
“上次送你一棵茶树苗,真有够笨!现在,就算扯平了。怎么样?”青青接过花,真是
感动极了。她看著绍谦,满眼的温柔,低低的说:“其实,那棵茶树苗,我也很喜欢的!这
朵荷花,当然更好啦!只是,你现在这一身泥,怎么办?”
绍谦低头打量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这会儿把我放进灶里去,用炭火慢慢煨烤,就成了一道名菜,叫花鸡!”小草和
绍文,拍著手哈哈大笑起来。绕著绍谦又跳又跑。指著他喊:“叫花鸡!叫花鸡!叫花
鸡!”
于是,青青和世纬,也跟著笑了。绍谦自己,更是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世纬笑了一会
儿,看他和青青,这样融融洽洽的打成一片,两个小儿女,也都不分彼此,其乐无比。心
里,不知怎的,又有种难以描述的“失落感”。
再过了几天,绍谦就煞有其事的,约了世纬,两个人到瘦西湖边去喝茶。茶还没喝两三
口,绍谦就站起来,对世纬一揖到地说:“我有事情要求你!”“求我?”他怔著。“是
啊!”绍谦用手抓了抓后脑勺。“就是青青的事嘛!人家说长兄如父……所以我特地来问
你,不知道青青在家乡,有没有订过亲?”“哦!”他愣愣的说:“没……没有。”
“好极了!”绍谦一击掌,笑逐颜开。“我也还没订亲呢!我爹一直要给我讨媳妇,我
就是不肯!哈!幸亏不肯!才有今天的机会……”“哦?”他瞪著绍谦。“怎么,”绍谦见
他表情古怪,不由得收住了笑,紧张兮兮的问:“你反对吗?”“反对?”世纬又怔了怔。
“我有什么权利反对?”
“那么,你是赞成喽?”绍谦大喜的问。
世纬沉吟不语,从上到下的看绍谦,见绍谦一表人才,和青青倒是郎才女貌。真能撮合
他们两个,不也是一件人间佳话吗?想著想著,他就点了点头,喃喃的说:
“就这么决定了!就应该这样办!”
绍谦狂喜的跳起来,对世纬鞠躬如也。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我……我……我马上叫我爹去提亲!”“提亲?”世纬吓了一
大跳。“那有这么快,你给我坐下来,别这么毛毛躁躁的!”“你不是说决定了吗?”绍谦
一脸怔仲的问:“这意思不是说,你决定把妹妹嫁给我吗?”
世纬又好气又好笑,那种“失落”的感觉更强烈了。但是,这桩姻缘,真的不错呀!他
瞪著绍谦,叹口气说:
“我这个哥哥,对青青到底有多少影响力,我自己都没有把握!你不常常看到她对我红
眉毛绿眼睛的时候!说真的,青青是个非常独立自主的女孩子,她有权选择自己的幸福,我
既无法勉强她,也没有权利代她做主!我说的决定,是决定从旁协助你,至于能不能成功,
还要靠你自己的努力!”
绍谦恍然大悟的点著头。想了想,又跳起来,仍是非常高兴的对世纬鞠了一大躬。
“那还是要谢谢大哥!以后全仰仗你,帮我在青青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你是她敬爱的大
哥,你帮我说一句,胜过我说一万句!有了你的承诺,我现在等于吃了一颗定心丸!谢谢
你,真心真意的谢谢你!”
世纬看著那满脸兴奋的绍谦。忽然,就对他的兴奋和喜悦嫉妒起来了。
青青河边草9/337
海爷爷一直没有消息。
小草很著急,虽然说,在傅家庄的日子挺舒服的,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人作伴儿。但她
心里,实在思念著她的海爷爷。她和青青现在住的房间,就是海爷爷以前住的,她除了自己
的小荷包以外,有更多的东西可以摸索。海爷爷看过的书,海爷爷用过的笔,海爷爷睡过的
床,海爷爷点过的灯……但是,海爷爷,你现在在那里呢?
这天,她穿过花园,要去世纬房间,才走到房门口,就听到月娘、青青,和世纬正在谈
著海爷爷。她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但她身不由主,就站住了。
“这李大海,在傅家庄做了几十年,怎么会说离开就离开呢?”世纬问。“我听长贵和
阿坤的语气,对李大海都略有微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瞒你们说,”月娘叹了口气。“这李大海,走得不太光彩!他是被咱们老爷……给
赶出去的!”
小草大惊。“赶出去?”青青也大惊。“不是说吵架吗?怎么是赶出去呢?为什么
呢?”“他……”月娘有点儿碍口。“他盗用公款!”
“什么?”世纬急急追问。“有没有弄错?”
“不可能弄错的!”月娘说:“说起来也真伤老爷的心,几十年来,老爷是全心全意信
任著海叔的,公帐私帐都交由他管,不想他竟会暗地做手脚,偷了好大数目的钱呢!老爷生
气倒不止为钱,而是海叔太教他失望了!所以,老爷虽然答应你们说,去找寻海叔,只怕此
事,也只是说说而已了……”小草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就冲进门去,涨红了
脸,激动的大喊:“不会不会的!我海爷爷是好人,他不会偷钱的!你们冤枉了他!你们肯
定冤枉了他!”
喊完了,她掉转身子,就飞快的往外跑。
世纬、青青、月娘全跳了起来,跟在后面紧追。
“小草!回来!小草!你要去哪里?小草……”
小草直冲往振廷的书房,门也不敲,就推开门冲了进去。把那正在练字的振廷吓了好大
的一跳。
“我海爷爷不会偷钱,他不会偷钱,你冤枉了他……”
她气喘吁吁,满面泪痕的站在振廷面前,双手握著拳,激动的说著。“怎么回事?”振
廷勃然变色。“你这个小孩子懂不懂礼貌?懂不懂规矩……”“小草!我们出去!”青青追
进来就拉小草。“出去再说!出去再说!”“不!”小草倔强的摔开了世纬等三人。“我不
要出去!我要问清楚!老爷,你为什么要赶走我海爷爷?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找我海爷
爷?”“反了!反了!”振廷气得七窍生烟。“我就知道不应该把你们留下来!看看,这是
什么态度?我的家务事,要你一个小孩子来东问西问吗?对!”他怒视著小草:“是我把李
大海赶走的,怎样?他确实偷了我的钱,怎样?”
“我不信,我不信!”小草的泪珠,成串成串的滚落,她哽咽著喊:“海爷爷是大好
人,他从不做坏事情,他最喜欢帮别人的忙,连路边的小狗小猫,他也帮忙的!见它们肚子
饿了,就把手上的包子馒头拿来喂它们吃!他那么好,不会偷你的钱,一定是你自己算错
了!”
“莫名其妙!”振廷挑高了眉毛,瞪大了眼睛:“让我告诉你,就在这间房间里,海爷
爷亲口对我承认了!他确实偷了我的钱,我没有半点冤枉他,够了吗?”
小草被打倒了。用双手捂著脸,她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世纬、青青冲上前来,一边一
个架住小草,死命想把她拖出去。月娘急得手足失措,一叠连声的说:
“老爷请息怒,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太多嘴了!请老爷宽宏大量,就当她童言无
忌……”
月娘的话还没说完,小草已挣脱青青世纬,对振廷仰著脸,急切的说:“你逼他说的!
一定是你逼他承认的!你那么凶,是很会逼人的!你逼过婆婆,你逼过元凯叔叔……你自己
不知道,你是很凶很凶的,全世界的人都怕你……一定是这样,你逼我海爷爷,他才会承认
的……”“你有完没完。”振廷怒不可遏了。尤其听到“逼过元凯叔叔”这种句子,他简直
气得要发疯了。举起手来,他很想对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一巴掌挥过去。世纬急叫了一
声:
“伯父!不可以!”振廷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接触到小草那勇敢的、带泪的眸子,透过
水雾,里面似乎燃烧著炙热的火焰。这火焰是对他的控诉,是对她海爷爷的信赖。他忽然间
就泄了气,这对闪亮的眼睛,这副无畏无惧的神情,这浑身上下绽放著的勇气,和那一脸的
悲切……居然是如此熟悉。“你那么凶,是很会逼人的,你逼过婆婆,你逼过元凯叔
叔……”他深抽了一口气,顿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痛。
“好了!”他色厉内荏的一挥手。“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冤枉了
你海爷爷,我马上派人,兵分四路,东南西北去找,一定要把你海爷爷找回来!等到把他找
回来了,我们再当面对质,看是我冤枉了他,还是你冤枉了我!”小草盯著振廷,泪痕未
干,激动未消,却像大人般郑重的点了点头。“好!你说过的话不能赖!你……要派人去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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