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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抢匪盗转地球 - 伊坂幸太郎

_5 伊坂幸太郎(日)
慎一扬扬下颚:“嗯,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
“是同学吗?”
“不知道,也许是我多心了。”
响野和久远对看一眼,然后侧着头想了想,不过,光是这样也不知该怎么办,还是决定先去了再说。
“可是,要怎么和他们拼呢?”慎一又问了。
“再怎么说,我也曾经是高中拳击赛的选手啊!”响野立刻挤出左手臂的肌肉给他看,然后用右手砰砰地拍打着。
慎一叹着气说:“爱吹牛——”
“最近的孩子们,身上总爱带着刀子之类的武器,还是小心点好,响野哥也一样。我还听说和暴力集团有挂钩的孩子也很多……”
久远一席话让响野有些犹豫:“听起来好像不太妙耶!”
“如果真有状况,我们马上逃走就好了。”
“那我们到底是去干嘛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慎一显得非常开心:“就是嘛,闲着也是闲着,反正也不是人道主义。”他高声地说。
久远 Ⅲ
【无聊】:①觉得厌烦、无力。②被慑服而退缩。③闲得发慌。④经常被误认为,和电影或小说中所包含的文学性成正比。
久远坐进后座,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
“你知道小钢珠店的位置吗?”响野问着慎一。
“没问题,只要往北走就会到,看起来像一间鬼屋,学校里大家都在谈论它,白天我也看过好几次。”
“我们要怎么修理那些欺负人的孩子呢?久远?”
“就像刚才响野哥说的,整辆车子朝他们冲过去就好了啊。”
“等……等……等一下!”响野非常紧张:“等一下,这是我的车子啊!可不是像雪子开的那种赃车,它可是如假包换的自用轿车哦!而且贷款还没缴完耶,如果用这辆车辗毙那些少年,只要一查车主,立刻就可以判定我是凶手,而且肯定会上明天早报的头条新闻,标题就是‘银行抢匪开车冲撞中学生’之类的……”
“然后还会注明头衔是‘号称咖啡厅的经营者’,再登出一张不怎么样的照片。”
“为什么事‘号称’呢?”响野非常不服气地反问着。
“这样看起来才像不能掉以轻心的可疑人物,很符合响野哥的感觉。”
“不过,你要搞清楚,如果我真的很幸运地被逮捕了,一定会把你们全部抖出来,休想叫我一个人乖乖的丢脸被逮,我连抢劫银行的事也全招了,让你和成濑他们一起被抓。”
“真过分。应该要袒护伙伴,忍受严刑拷问比较帅吧!”
“还等什么拷问?被问话之前我就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了吧!”
“如果是响野哥应该话很多吧,多到连审问的人都听不下去,求你闭嘴。”久远说话的同时,似乎正幻想着这一幕。
车子在红灯前停了下来。方向灯反复着令人焦躁不安的声响,仿佛催促着久远他们。
“对了,”慎一好像要改变气氛似地说:“之前的银行抢案,不是响野叔你们做的吗?”
“是我们干的啊,怎么了?”久远问。
“我看了报纸,可是上面写的是袭击运钞车。所以那个不是响野叔你们干的吧?”
“你真是敏锐啊!”久远苦笑。
“情况有点复杂啦……”响野露出不知该从何说起的表情:“抢劫银行的确是我们干的,可是一毛钱也没到手。至于袭击运钞车的事,就不是我们干的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半路被抢了!”久远快嘴快舌地抢先回答,显然一点都不觉得这是该感觉耻辱的大惨败:“毫无所获!”
“阴沟里翻船吗?”
“撇开伤害已经陷入低潮的银行抢匪,这种说法还算相当接近。”响野笑着。
“之前响野叔不是才说过,如果犯罪集团好不容易抢来的钱,却没有一个人得手,这世界可就大有问题了。”
“什么意思?”久远完全听不懂。
“就是除法的问题嘛——”响野懒得再说明一次:“若是用零来除的话,这个世界就全不对劲了。”
“是吗?”慎一好像发现了世界的法则般,握拳猛击手掌:“就是嘛!就是嘛!难怪发生这么多奇怪的事,阿熏被叫出去,妈妈情绪也不稳定……”
“你是说雪子吗?她情绪不稳定……?”久远把手放在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脸凑了过去。
“最近是好一点了,不过这一个礼拜来真的很奇怪。”
“怎么奇怪?”
“就很不稳定啊。”慎一再强调一次。
就好像一个注意力不集中的学生,成绩单上被注明要家长多关注的那种感觉,让久远觉得很好笑。
“她好像有什么烦恼……”
“雪子吗?”
“她没告诉我就自己到处乱跑,却又警告我除了学校不可以到其他地方。”
“那是因为你要考试的关系吧?”响野问道。
“考试?”
“雪子说的啊!你这一个礼拜都没来店里吧?雪子说因为你学校考试。”
“没有啊!离考试还早呢!我刚才在电话里也说过,是妈妈叫我不要去响野叔店里的。”
“这是怎么一回事?”响野摇摇头,百思不解:“是因为被跟踪的关系吗?”
“我也搞不清楚……”慎一低声呢喃着。
久远也歪着脖子,他无法理解想把孩子关在家里的母亲到底是什么心态:“她一定是终于察觉,响野哥的店实在不良于教育啦。”
“这也太后知后觉了吧?”响野惊讶地回答。
“的确是后知后觉。”久远笑了。“虽然时间上显然太迟了点,不过天下的母亲总想尽最大的努力。”
“她还开车来学校接我下课。”
“我觉得雪子实在不像会做这种事的人。”
“对啊!我也觉得妈妈绝对不是这样的……”
“突然变得过度保护起来了吗?”久远说着。
“她是不是病了?”响野马上这么问。
“急性焦虑症吗?”久远也附和着。
“最近妈妈好像草食性动物哦——”
“像总是东张西望的斑马吗?”久远边说着,脑海浮现了动物园里看到的条纹斑马。
这时候,响野笑了:“说得真好。的确,原来的雪子应该是属于肉食性动物吧,虽然看起来相当可爱,但却有强韧的意志力和宁静威严感,绝不是会惊慌地四下张望的草食性动物。”
“不过,她最近真的变得好像草食性动物一样。她应该像花豹才对呀……”慎一点头说着。
“像花豹的母亲,这种感觉不是太好。”久远是真心这么想的。
“豹的遗传基因是极不具多样化的,就像人类一样。一般认为那应该是在进化过程里,曾经历过一次族群数量锐减所造成的。可能减少到只剩下几十只,之后又再增加,所以遗传基因的变化才会那么少。实际上,人类的状况也可以这么诠释。”
久远非常佩服响野能这样滔滔不绝地从一个话题谈到另一个话题,不过现在实在不是悠闲聊天的时候:“响野哥,别再聊这么艰深的话题了。”他打住谈话的内容:“总而言之,雪子也非常辛苦啊,也会有软弱的时候,也会有过度保护的时候,但那有什么关系?这些都表示慎一对她很重要啊。”
“嗯——这倒是事实。如果有任何人想伤害慎一,我就用车把他碾死!”
“这也太夸张了!”慎一一脸困惑。
“不!我一定会碾死他。”
“就算我妈也不会做这种事吧!”
“咦?”响野露出意外的表情看着慎一:“你没听说过雪子差点把人碾死的事吗?”
“你在说什么啊?”
“你没听雪子说过,和我们相遇的经过吗?”久远整个人往前坐。
“听说过啊!”慎一点点头:“虽然说得有点笼统。就是那个电影院的案子嘛,对不对?”
“没错!”响野说着:“那真是一个宝贵的经验啊!”
“响野哥那时候根本什么都没做吧!”久远回想起当时的情况,并加以指摘。
“你在说什么?别忘了发现炸弹的人可是我啊——”
“是啦,那的确是托了响野哥的福,不过造成大混乱的也是响野哥啊!”
“嗯——”
“我那时还是个小学生,不过我记得新闻有播,说是有人在电影院里装设炸弹企图引爆,对不对?”慎一说着。
“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大笨蛋!”响野苦着一张脸说道:“自己制造了定时炸弹,半好玩地装了上去……”
“好玩?”
“好像是每天重复着枯燥无味的生活,所以希望找一些变化。都老大不小了,还在网路上预告爆炸,然后就真的在电影院里装上自制炸弹。”久远边说边回忆着男人晦暗无趣的脸孔。
“那个犯人……是脑筋有问题吗?”
“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啊。”响野说着。
久远也点点头。那个犯人既没有精神异常,也没有值得同情的家庭问题,就是这么平凡。案发后所有新闻媒体都争相报导,但依然看不出有什么生活上的特别因素,造成他犯罪的动机。
“他只是会搞搞电脑上上网,除此之外并不会特别引人注意,说穿了就是个外表平凡、喜欢恶搞、做事不计后果的单身汉。”
“我妈妈居然还差一点被那家伙炸死。”
犯人利用网路,夸大其词地散播着:“爆破电影院!”甚至还在各个网页上出谜题——“到底是哪家电影院呢?”让人傻眼。答对的人还将得到被炸的尸体画面作为特别赠品。
“那天我正好参加校外教学。”
“难怪雪子姐有空去看电影。”久远说。
“是一部非常无聊的电影,对不对?”慎一笑着说。
“对了,是那家伙的电影。”响野极乏味地说着那个导演的名字。
“你心里好像不太高兴哦?”久远苦笑着。
“何止是不太高兴,那根本是老片重演!简直是无聊透了。”
“很难懂的——”
“哪里是难懂而已,根本是在修行。”
“你只要把它当做音乐就好了。你听管弦乐演奏时也不会去考虑它是什么意思吧!道理是一样的啦。”
“就算盯着字幕看,还是完全看不懂。”
“不能看字幕啦。”
“那真是要命!是成濑约我,不得已才去的。”想也边摇着头说。
“那种电影连我家老妈也去看了吗?”
“应该是吧,因为她当时的确在那里。”
“不过也多亏它那么无聊,我才会察觉有炸弹的。”
久远想起了当时在电影院的情况——
响野 Ⅴ
【电影】:在很长的底片上连续摄影的静态画面,用播放机依顺序快速投影,利用视觉残留现象,看起来会成为动态画面的东西。“摄影是真理,而电影就是每秒二十四格的真理。”出自法国导演高达(Jean-Luc Godard)执导的电影“小兵”。
响野在电影刚开始没多久就已经宣布放弃,觉得自己根本看不懂。不到三十分钟,他已经呵欠连连,显然正式开演前的其他电影预告,反而还有趣多了。
看着坐在身旁表情专注地盯着电影画面的成濑,响野深深感到一股严重的背叛。
响野摇晃着身体,东张西望。他坐的位置正好在电影院正中央。这是终场电影,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在一间小型电影院,离车站步行约十分钟,位于一栋大楼的七楼,里面的观众约二十多人。
睡意不断向响野袭来,像海浪一泼接着一波——
画面上出现的影像,不知道是不是剧中剧,一个扮演电影导演角色的男人挥拳怒吼着。
响野左半身已经完全贴在椅背上,真想就这样躺下来睡一觉。
这时,他听到一种很奇怪的声音,并且察觉就在自己的座位下方,很小声地响着。
起初他还以为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连心脏都在为这无聊的电影叹息。他重新振作,看着电影画面,但电影的无聊程度不但一点也没变,难懂的成分更是有增无减。
他脑海里想的只是等出了电影院要如何叫嚣痛骂,才能消解此刻的烦闷。然而,他依然听见了一个节奏规律的小小声音。
响野从位子上轻轻站起来,往自己的座位下一探究竟。他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于是,他发现了那个东西——刚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在座位下方怎么会放着灭火器?
筒状的灭火器上,捆绑着一个小小的时钟,当他发现前方还连着包裹着塑胶皮的铜线时,不禁愕然。
“成濑……”他小声地喊着旁边的成濑。
成濑的眼里充满愤怒,瞪了他一眼,仿佛在警告他——怎么连看电影时该有的礼仪都不懂呢?但响野完全不理会,作出“炸弹”发音的嘴型,然后手指着自己座位的下方。他刻意放慢咬字,用近似摩擦音低声说着“炸—弹—”。
刚开始成濑也没理他,以为响野只是无聊到想吐,然后一个人沉重地瘫陷在椅子上而已。
没多久,响野终于不耐烦地当场大叫起来。
“那个时候,响野哥突然站起来,简直吓死人了。我当时认为:‘这家伙绝对是个举动怪异的疯子’。”坐在后面的久远立刻插嘴说:“我以为他是因为那部电影而发疯。”
“无聊真的会让人发疯——”
当时响野毫不犹豫地大叫:“请大家冷静听我说,这个电影院里被装置了炸弹——”
成濑勉强地想要把他拉回座位上坐好,并叫他:“安静一点!”不过,他似乎也同时察觉有异,于是皱着眉头弯下身去。
他在座位下方一窥究竟,结果一样发现了灭火器。
“那是真的吗?”成濑的声音依然沉稳镇定。
“你终于察觉事态的严重性了吧!我可是最荣耀的第一位发现者。”
接着开始传来尖叫声:“这里也有!”——说话的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一位女性。她好像也发现了自己座位下有可疑的灭火器,立刻跳了起来。
喧扰声四处窜起,就像传染病一样蔓延开来。
恐怕这也正好是观众对这搞不清楚在演什么的无聊电影,开始感到厌烦的时候。
有一位观众甚至检查了自己那一排的所有座位,然后大叫:“这一排有三个!”
电影院里虽是一片黑暗,但还不至于漆黑到看不见。成濑像在研究灭火器般看了又看,然后点头说:“这的确很奇怪!”
“各位——请冷静一点,保持安静,请不要碰触座位下方的灭火器,就地站起来。”
响野提高音量。
结果,眼前一名白发男人转过头对他怒目相视,并且大声叫骂:“人家在看电影,你捣什么乱啊?不懂得欣赏电影又无视于法纪的人,快滚!”
“没关系的!”响野的语气像在安抚他:“要不要赌赌看,这间电影院被装置了炸弹。这可不像任期快结束的政治家,为了扭转形势而暗藏的爆炸性内幕;或是优秀的足球选手因为受伤,膝盖肿得像颗炸弹;现在的状况可不是比喻而已,而是货真价实的炸弹哦。不过,还是可以安心啦!既然知道有这种东西,至少今天的电影票,戏院一定会退费,像这种这么难看的电影,你想看多少次都可以让你看个够,直到你高兴为止。所以呢,现在还是逃为上策!”
“我就是现在想看——”一脸固执的男人依然怒吼着:“你安静点!”
“那就请便了。”响野笑了:“相对的,如果炸弹真的爆炸,你以后再也没机会看电影啰。你的座位是几号呢?椅背上应该有号码吧!嗯,是‘H9’啊!你所坐的‘H9’,一定会有人献上花束的。”
男人气呼呼地说:“不理你!”然后把视线转回银幕,背对着他们坐了下来。
其他的观众早已经开始逃窜。有的人抱着外套跑;有的人边走边讲手机;也有人眼睛紧盯着银幕,一副舍不得离去的样子,却又不得不往外走……
响野他们也走出了电影院——推开重重的门,走向通道,门再度关上。感觉剧场内的黑暗和声响好像全都消失不见了。
剧场旁边只有一个人,就是负责撕票的中年男人。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宣传单,把零食排好,一个人悠哉地留在那边。通常终场电影演到较晚的时候,戏院里除了放映室的技师之外,其他工作人员几乎一个也不在。
十多名的观众中,将近一半的人都使用紧急出入口楼梯,慌慌张张地下楼。
剩下的另一半观众,则涌向那名戏院工作人员——他们就像意志非常坚定的岩石般,团团把他包围起来。
那名工作人员戴着眼镜,有一头乌黑头发,是外形相当醒目的男性,和制作那部无聊电影的法国导演本人有几分神似,就是那种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知识分子长相。
四名蓄着小平头的客人带头面对着工作人员,他们几个看起来就像体育系的学生,也像纪律完善的军人。背脊挺直到像是从头部被吊起来,体型也非常好。响野和成濑站在他们后方,虽然人数不多,但激动的观众依然互相推挤。
“座位底下有很奇怪的灭火器——”有人结结巴巴地说明着状况。
该名工作人员很快掌握状况,表情立刻转为铁青:“刚才有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走出去,就是刚刚而已……我看那个男人很可疑……”
话还没说完,最前方队伍中的其中一人高声地发表意见:“现在应该还抓得到人!”
“嗯……我想应该还来得及才对!”工作人员点点头。
学生们互看身边的同伴一眼,然后点头示意,仿佛在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众人随即跑了出去。或许他们就像怀抱着橄榄球般,拥抱突然涌出的正义感,奋勇地从紧急出口的楼梯往下冲。
留在原地的,连响野他们在内大概有五个人,这当中正包括了久远和雪子。
“赶快打电话给警察吧!”工作人员露出非常怪异的表情,然后退到里面。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说:“怎么搞的,电话打不通?”然后又走回来说:“戏院里由我来检查,你们也赶快离开吧!”他展现出身为工作人员的责任感。并且对拿出手机的客人说:“我来联络就好了,你们还是赶快逃吧!”
“还有一个人留在里面哦——”响野突然想起来:“一个想要和那部法国电影一起殉难的白发老头,我看他一定是想融入那部无聊的电影成为其中的一部分吧!”
“如果现在去追那个犯人,说不定还来得及!”一名女子好像在计算着什么,并且一边确认电梯位置——那个人就是雪子。
“成濑,我们还是快逃吧!和你一起在这里化为尘屑……这也太不值得了。”
这时,成濑快速的挥动一下手臂。
他伸长右臂,越过柜台擒住了那位工作人员的领口,动作迅速得连响野也来不及阻止。
成濑用力拉着这个男人,然后把他压在柜台上。
“喂——”工作人员用力挣扎着,并且发出尖锐的声音:“你干嘛!”
“那时候,我就站在旁边,真的吓了我一跳!”久远说道:“响野哥在戏院里大声嚷嚷,成濑哥则是突然扭着电影院工作人员的脖子,我当时还想——这些老头还真不好惹!”
“成濑突然那样伸手擒人,就连我也吓了一跳,一时之间还想着,不如回到戏院里抱着那些灭火器,都还比和成濑在一起来得安全多了。”
“你不要胡说!”成濑发出刺耳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很大,却格外尖锐。他紧紧压住工作人员,对着他的后脑勺咆哮。
“你不要乱来!”
“少胡说!”成濑说着,再一次把工作人员的身体抓起来:“你根本是在说谎!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男人,你压根儿也没想过要报警!”
男人的眼神瞬间出现了犹疑。
响野惊愕不已,却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的朋友:“又来啦!测谎机器人。”
男人就像是一个不习惯于打架的孩子,边喘气边挥动着双手。
成濑再一次使足手劲,将他按到在柜台。
然而,就在成濑的手臂不小心弯曲时,他只捉到男人身上的衣服,手一滑之下,不小心松了手,接着男人就拼命往外逃。
对男人来说,真是一个绝佳的巧合,电梯门是开着的。仿佛有一股协助犯人逃亡的巨大力量在作祟,电梯门很快就关上了。
“刚才那家伙就是犯人吗?”响野向成濑求证。
“那家伙说谎!”
“搞什么啊——你就是喜欢拆穿人家的谎言!”
这时,另一部电梯来了。
“追吧!”成濑很简要地说着。
响野心想:也没其他方法了,于是就跟在成濑后面。
在电梯门要关上的那一刻,另外两位客人也闯了进来。
“我也一起去!”冷漠而安静地说着的就是雪子。因为她没什么表情,所以并不特别引人注意,但仔细一看,那张有着纤细下颚的脸庞却显得相当清秀。虽然算不上美人,短发却格外适合她,整个人俏丽而潇洒。
“我也去!”抱着放在柜台上的笔记型电脑闯入电梯的则是久远。当时响野直觉,他仿佛像一条爱缠着人的天真小狗。
电梯直朝一楼而下。响野望着他们时,完全没料到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抢劫银行的同伙。
“这是刚才那个工作人员用过的电脑,里面写了很多东西呢,而且还连结着网路……”久远说着。
“里面写了些什么?”成濑从这时起,就已经崭露了领导者的特质。
“那家伙果然很怪,他正在某个网页上写东西,说电影散场炸弹就会爆炸之类的。”
“不可能有人会写这么蠢的东西吧!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自己的犯罪行为……他到底想干什么?”响野也窥探着电脑荧幕。
没想到画面上真的写着那样的内容,令人着实惊讶。怎么搞的,竟然是一出露馅儿的大闹剧。难道网路上都是这种夸张过火的胡闹吗?
“你看,是真的吧!”久远说着:“这可是真正的剧场型犯罪啊!”
“原来电影没有结束是不会爆炸的啊?”成濑说着。
“那就还有一千两百三十一秒。”雪子毫不迟疑地说。
对这突如其来的具体数据,响野只是不断眨动着眼睛,而她却毫不在意。
“是不是报警比较好呢?”响野看着成濑征求他的意见。
“不必了,刚才先出去的人应该已经有人报警了。”
“那就是说,我们只要专心去追捕刚才那个男人就可以了吗?”
“六秒!”雪子的眼睛盯着显示楼层的灯号,边这么说:“和另一台电梯差六秒钟,他大概不会跑太远吧!”
“要怎么追呢?”成濑说。
“我的车子停在前面那条路……”
电梯门打开,面对的是一条后巷,往来的车辆很少。
车子突然发动的声音响起,响野慌张地看着左边。
他看见一辆尾灯亮着的轿车,而犯人就坐在驾驶座上。他行驶在电影院前面道路准备左转,这时前方号志转为红灯——
接着,另一辆轿车停在响野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坐上驾驶座的雪子喊道:“快上车!”
三个人慌慌张张地坐上车子,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前方的号志灯转为绿色,男人的车转进了国道。
“这车子刚才停在哪里呢?”响野问着驾驶座上的雪子——因为这附近并没有停车场。
“就在旁边啊!停在电影院正门口,回家时就很轻松了。”
“这里禁止停车吧?”
雪子一副若无其事地说:“没关系,反正不是我的车!”
“不会吧——?”久远发出非常惊讶的声音:“这是赃车吗?”
车子加速前进,响野整个人被重重地甩靠在椅背上。
“抓得到的!”雪子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响野则和第一次见面的久远对看一眼,歪了歪脖子。
“然后,妈妈就去追捕那个犯人了吗?”慎一的声音里充满着莫名的雀跃,或许听着母亲的光荣历史对他来说是很新鲜的。
“真是吓死人的开车方法!”响野回忆起当初的状况,简直是胆战心惊:“速度越来越快,根本才一点点的空隙却能变换车道,不断的超越其他车辆,简直是太恐怖了——”
“当犯人的车进入旁边的道路时,她的速度更是惊人。因为雪子对那一带的路况和灯号太熟悉了,所以才能迅速拉近差距,等追到那辆车子的屁股后面时,这下换成挑衅对方似地去撞他的车尾——”
“反正不是自己的车,当然舍得。我这辆车的话,是绝对不许她这样做的。”
“因为还在贷款中呢!”久远立刻这样接口说:“这世界上最重要的就是贷款,地球就是因为贷款才能运转的——”
“然后怎么样了?”
“犯人就下车啦!”响野简短地回答。
“我记得那家伙的车开进死巷里了。”
“真够蠢的,那个犯人。”慎一笑了。
“他几乎吓得失了魂,实在糗大了。不过被那样穷追不舍,我看谁都没办法保持冷静,何况雪子早知道那里是死巷,故意把他逼进去的。”
“然后我们立刻跳下车,把犯人抓起来了。”
“原来如此——”慎一发出惊讶的声音:“我还以为是警察抓到的。”
“最后当然是,不过一开始是我们去捉人的,在他想逃走的时候逮住了他。”
当时,那个男人很激动,整张脸涨得通红,还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成濑立刻抓住那个男人的手腕扳转过来,将他压制在地面上。
“说不定他身上有带家伙,小心一点比较好。最近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都一样很危险。”久远在一旁提醒。
响野点点头,靠近男人,开始搜他的身体,结果在他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找出一把小刀,把它拿出来丢掉:“年纪也老大不小了,还学高中生带着小刀四处游荡?”
久远则抱着笔记型电脑,从后车座走下来。正怀疑他想做什么时,他已经把电脑放在地上,就在那男人的眼前:“这是大叔你忘了带走的。”
男人的脸贴在地上,用充血的眼睛盯着电脑荧幕。
“怎么样?”成濑低声说着。
“放开我!”男人突然高声叫着。
“是——是——”响野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意味,然后他把手伸向笔记型电脑,拔掉连接在上面的电线——两条组合在一起的电线,非常轻易地就被拔除了。
响野嘴里无意识地低吟着“圣母颂”,然后用拔除的电线捆绑男人的脚,绑好之后,接着就是被成濑抓住的双手。
“响野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唱圣母颂呢?”久远看着驾驶座上的响野问道。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那首曲子啊!”
一想起那首虔诚而优雅的旋律,响野又陷入陶醉的状态:“而且还能感受到强大的力量。”
“可是也不必在捆绑犯人的时候特地唱吧?”
“是舒伯特的曲子吧?”
“那也不相干啊!”
“那可是圣母玛利亚耶。舒伯特撷取英国诗人的一段作品加以谱曲,刚好是少女恳求赦免父亲罪恶的祈祷曲,简直太符合当时的情况了!”
“完全搞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是你觉得古诺(注:1818-1893年,法国作曲家)的圣母颂比较好吗?他的歌词是从祈祷文中的天使赞颂里撷取的——‘为身为罪人的我们祈祷吧’之类的,这个也很适合啊!”
“这个也扯不上关系。”
“莫扎特也有写过圣母颂哦。”
响野说着,就开始用鼻子哼起舒伯特的圣母颂。
对一个倒在地上被捆绑的男人来说,不管是少女的祈祷或天使的赞颂,似乎都已经无关紧要。他粗鲁的怒骂:“我到底做了什么?你们这样对待我,是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这种说法,让响野忍不住地笑了出来,他觉得这个人真是幼稚,一个比自己还年长的人,竟然如此幼稚,让他几乎为他感到悲哀。
他继续叫喊:“听好了,我绝不会饶过你们的,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你要怎么不饶过我们呢?”久远问道。
“你……你们的家人、孩子,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他如果不那么嚣张还好——”久远说。
“是啊,就是这句话把雪子惹毛了。”
“妈妈?她做了什么?”
“雪子马上发飙,问他:‘你要对我家小孩怎样?’而那男的还真不知死活回了她,记不得他回了什么话,反正是相当没品的威胁之类的……”
“好戏从现在才要开始——”久远笑着:“雪子倒是没再多说什么,就这样转身离开,一开始搞不清楚她要做什么,原来她是回到车子里,坐上驾驶座。”
“难道她……”慎一的脸上泛着苦笑。
“我也是才刚认识她,当时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没想到她突然发动引擎,把车子朝这边开过来。”
“真的吓一跳啊!虽然速度不是特别快,不过很明显冲着那个男的来的。”
压在男人上面的成濑,立刻反射性地跳开——不断逼近的车子配上驾驶座上雪子冰冷的表情,的确威力十足。
男人则死命扭动被绑住的身体,大概是终于感受到切身的危机,他眼睁睁看着车子不断朝自己开过来,一边大声惊叫。
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前轮和男人的头部只差一点点,几乎就要碾到对方了。
雪子从驾驶座上下来,若无其事地说:“你敢对我的孩子怎么样,我就碾死你。”
男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而响野一伙人就把他留在原地,扬长而去。
在回程的车子里,成濑着实非常佩服地说:“真有一套,停车停得恰到好处,只要再往前一点点,他的头就爆了。”
“心想碾碎他也无所谓的时候,反倒不会碾到。”
车子回到电影院,雪子让响野他们下车后就离开了。
接着响野和成濑正一起往车站走去时,久远却从背后追了上来,挥手叫道:“下次还要去看那部电影吗?”
“开玩笑!”响野立刻回绝。心想,干嘛还得开开心心再看一次。
“我们可以再见面吗?”久远这么回答。
响野看看成濑——
有一种被刚遇到的柴犬死缠住的困惑。
这时成濑开口说话了,他指着久远:“下次见面的时候,把从我这拿去的钱包还给我吧!”
“那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从以前到现在不知道偷过多少人的钱包,但第一次在脱身之前被发现。”
“那是什么时候偷的?”
“大家从戏院跑出来,聚集在工作人员前面的时候啊!我……顺手就拿了。”
响野挑了挑眉,当场愣住。
“对啦,那时我连响野哥的钱包也一起偷了。”
响野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这可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你胡说!”
“你一点也没察觉吧!”
“你少胡说八道。”
“我发现里面好像不太有料,所以又偷偷放回去了。”
响野透过后视镜看着久远,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却说不出话来。在心中怨恨着这个眼睛放出光彩,像在炫耀自己胜利的久远。
“后来电影院并没有爆炸吧?”慎一问道。
响野点点头:“警方很快就去处理了。那个顽固的白发老头,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久之后,不是又有案件发生了吗?这回是抢劫案……真是受不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呢?”
“就是嘛——”久远也事不关己似地说:“那的确太不可思议了,就在炸弹事件后一个月左右,在同一家电影院又重新上演了。戏院老板觉得很过意不去,所以免费招待爆炸未遂事件当天的客人。”
“又是那部无聊的电影吗?”慎一抢先说着。
“是啊,又是那家伙的电影!”响野吐吐舌头,做出求饶的样子。
“如果那么讨厌,不要去看就好了啊?”久远这么说着。
“已经摆明是免费观赏的,你能错过吗?”
“真是讨人厌的个性耶。总之,那天又出事了。”
“是抢劫银行吧?”慎一笑着:“听起来真的很蠢!”
“听起来很蠢的事,偶尔真的会发生在现实生活里,所以我们也不能小看这些蠢事!”响野边说边回忆着当时的情况。
“不过……妈妈说就是因为这件事,大家才会结伙去抢银行的。”
“嗯……可以这么说。”响野含糊地回答。
他们漫无边际谈论的同时,已经接近目的地了。放慢车子的速度后,响野指着左边的一个停车场问:“该不会就是那栋建筑物吧?”
“对。”慎一的额头贴在车窗上,点点头,脸色突然变得沉重:“就是那里。”
无意识地,响野嘴里又低吟着圣母颂。
久远 Ⅳ
【拳击】:boxing,起源于希腊,中世纪以后盛行于英国,是用拳头相互攻击对方的一种竞技。
说这里是已经歇业的小钢珠店,不如直接说是一个废墟来得贴切些——久远这么想着。没有灯光的小钢珠店,位在四线道的大马路上。它散发着一种让人难以亲近的黑暗气息,虽然是在夜里,依然能看见玻璃窗破裂不堪,而墙壁上则被喷漆胡乱涂鸦。
停好车之后,发现宽敞的停车场还有另一部小箱型车停在那里。
响野套上事先准备的黑色手套,并且也交给久远一副。
“是为了不要留下指纹吗?”慎一问道。
“是啊!还有这个拳头的部分,有垫着薄薄的软垫。”久远让他看着自己的手说着:“毕竟狠狠揍人时,自己的手也会受伤的。”
慎一天真地睁大着双眼,小声地说:“哇!这是真枪实弹耶!”
久远指指停在那里的小箱型车说:“那应该就是载慎一同学们过来的车子吧?”
“嗯,我想应该就是学长的车。”
旁边是滑动侧推式的车门,在路边用来强行劫持下班归途中的女性,看来再适合不过了。
慎一从副驾驶座下车后鲜少出声,仿佛是在黑暗中如履薄冰的表情。
隐约看得见店里——小钢珠台似乎并没有完全撤掉,有几台已经遭到破坏,横倒在地上。入口旁边的自动贩卖机,留着曾经被火烧过的痕迹。而被弃置在那里的焦黑自动贩卖机,正宣告这个小钢珠店已经被隔离在世间的规则和法律之外。
响野站定,回头看着国道。“怎么了?响野哥。”久远循着响野的视线望去。
“你看得见那边有停一辆车子吗?就是旁边加油站入口的地方。”
久远按照提示的方向看去,在打烊的加油站入口处,已经用绳索围了起来。不过,旁边的确听着一辆小型休旅车。没有开灯,也无法确定里面是不是有人。
“是有啊,怎么了吗?”
“我觉得它好像是跟着我们后面来的。”
“你是说他尾随我们吗?里面会是什么人呢?”
“好象没看到有人下车。”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吧!说不定只是情侣在那边休息一下而已!”
“他们也没必要选这么暗又危险的地方停车吧?”
“说不定现在正流行这种打烊的加油站或是歇业而且治安很糟的小钢珠店之类的,最重要的是气氛啦。”久远故意发出强调的怪声怪调:“什么气氛、印象……这世界上只注重这些!”他再重复一次:“我们快走吧!”
他们朝着目标的小钢珠店入口走去。
“呃——我们要怎么做呢?”响野摸摸下巴。
“早知道应该带枪来才对。”久远总觉得,带领羊群只要有牧羊犬就能搞定,不过要让肤浅的青少年乖乖听话,应该亮枪会比较快。
就像成濑经常说的,要使人在极短的时间内顺从,是必须采取这种粗暴的手段,因为一定要先驱逐他们的“主人”。
“可是真的那一把被成濑带走了。”
“没问题吧?”慎一露出极不安的表情。
小钢珠店的门,原本应该是自动门吧,现在已经完全破裂毁损。而门框四周的墙壁也全都塌毁,或许是有人开车故意撞进来吧。总之,真是乱来到了极点。
边避开玻璃碎片,慢慢地往里面走去。同时也听见里面传出声音来。
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感觉就像在漆黑废墟中燃起营火般的高昂情绪。
听得到是好几个人的声音,疯狂的笑声显得格外响亮。
久远觉得很不舒服,心想,这种低级恶劣的笑声,是人类的缺点之一。
响野依然无言地往前走。而慎一也保持着视死如归的认真表情,紧紧握着拳头。
起初跳入眼帘的是,就像巨大萤火虫来回飞舞的感觉。不过,那不是萤火虫,而是手电筒。好几支手电筒来回晃动着。
店内最里面的小钢珠台全被撤掉,宽敞的空间足以当作柔道练习场。
久远躲在前方的小钢珠台后面,只探出脸来窥视着前方。
黑暗的店里充满着极不稳定的气氛。只见有张椅子,而所有的手电筒灯光都集中在那张椅子上,一位坐姿端正的少年浮现在灯光下。
“那个就是阿熏吗?”久远小声地向前面的慎一确认,慎一马上轻轻地缩缩下颚。
久远仔细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从他坐着的上半身高度,以及双脚弯曲的状况,他判断出这少年的鸽子相当高。
少年的手臂、膝盖和脚踝都被固定在椅子上。
“是胶布——”站在旁边的响野,用干涩的声音小声说着。
的确是这样,久远也看出来了。他们用胶布把他捆绑在椅子上。那种草率随便的模样,格外彰显了残酷的感觉。这让人联想到任务失败的间谍被捆绑在椅子上,等候严刑拷问的情景。
“感觉不太妙。”
那群不良少年的人数大约是十人左右。
看起来不像中学生体型的好几个,而久远判断其中的一个就是带头的。不论说话的口气或样子,都明显地表现出他的地位高人一等。
他个子高挑、也长得不错,更进一步观察会发现,家庭背景应该也很好。看上去就是一个没有太大特征,随处可见的美型男。偶尔在手电筒的光线下,还看得见他眼中闪现诡异的光芒。
看起来像头头的这个男子,有一头齐肩的金发在昏暗中摇曳着。
“好——从你开始!”金发男子发出刻意拉长的声音,一边把手里拿着的棒子指向站在旁边的矮小男子。
“不要闷不哼声的,就是从你开始先揍他!”金发男子所发出来的命令,在店内回响着。他的态度就像是社团活动时下令练习一样地轻松。
紧张的气氛游走在这群不良少年之间,他们都偷偷地咽着口水。
“就从上面开始——从脸先来吧!攻击他的脸部。”金发男子对自己所说出口的“脸部”这个单字,似乎相当中意,于是开怀地笑着:“殴打他的脸部,如果牙齿也打断了,那就得分了!臼齿五分,门牙两分——”
金发男把自己订下的规则当作杰作般地享乐着:“这家伙的脚本来就是弯的,所以留在下回吧——快开始!”
一阵乒乒砰砰的声音响起,椅子就像在乱舞般地发出声响,只见被捆绑的少年拼命地左右摇摆身体,试图逃脱。但是被胶布一圈圈捆绑的少年,其实和椅子已成为一体,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从椅子上挣脱,那模样看来简直悲壮极了。“等一下……等一下……”椅子上的少年开始恳求,他连眼睛都被胶布蒙住。
快!该出面了吧——久远下定决心,但他却突然顾虑到慎一,如果就这样出面,他们可能会认定一起出现的慎一是向大人告状的叛徒,这样就不太好了。
这时,响野就像从一开始就计划好似地,在慎一耳边低语:“稍微忍耐一下哦!”
接着,在一句“浪漫理想在哪里啊!”——开始行动的暗号声中,久远也踢了一下地板。
“好痛!”小钢珠店里响起了短促的悲鸣,是慎一发出的惨叫声。围绕在椅子周围的不良少年们,全都铁青着脸朝久远他们看过来。
响野把慎一的左手臂扭到背后,从身后押着他,就像押解着人质一样走出来。
手电筒全部一起朝久远他们照过来。
“你们搞什么啊?”镇静大喊时,正是看来像带头的金发男。从正面一看,才发现他是一个帅到让人厌恶的美少年。
“慎一?”其中一名拿着手电筒的少年突然叫道。
“这家伙刚才躲在这里呢!是不是你们的同伙啊?”响野说着,边把慎一往前推出去。
慎一踉踉跄跄地来到同学的面前。
久远很佩服响野精湛的演技。这样一来,他们只会认为慎一是来到小钢珠店时,刚好被人逮个正着而已。
“原来你也来啦,慎一。”有人小声地咕哝着。
慎一只是一味低着头。
“好了,各位少年朋友,你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响野以他惯有的语气开始说话。一如往昔,又是一次不着边际的演说。
久远的表情稍微和缓一些,心想:他真的很爱说话啊!即使突然发生大洪水,再过几个小时世界就会沉默,只要旁人不在意,响野一定依然非常高兴地展开他的演讲。而他的开场白应该是:“这样沉着一张脸,可是会真的沉下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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