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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猫馆手记-绫辻行人

_7 绫辻行人(日)
  “中村青司非常愉快地接受了这个奇特的委托,参照凯洛里的两个<阿莉斯>童话故事,分别修建了两个别墅。色彩分别采用黑和白,这或许是设计者有意识地烘托出‘本体和镜子中影像’的关系。
  “当两个别墅完工后,天羽博士把这里——阿寒别墅告诉了友人,还给他们发去邀请信,让他们来小住几天。但是那个可以称为‘影像’的塔斯玛尼亚别墅却没有告诉任何人。而且,天羽博士和养女理沙子可能都取得了那里的永久居留权。他们选择当地最佳季节,来回居住,暑假的时候呆在阿寒,寒假的时候就去塔斯玛尼亚。”
  鹿谷从夹克衫的口袋里拿出烟盒,叼起“今天的第一支也是最后一支”的烟。他故意抽得很慢,似乎留出时间让江南思考。抽完后,他把烟头按在鞋底,掐灭了。
  “如果明白黑猫馆在南半球的塔斯玛尼亚的话,刚才列举出的那些‘疑问’恐怕都可以迎刃而解了。”他看看江南,“手记里出现的那个城市估计不是钏路,而是塔斯玛尼亚大学所在地州——府霍巴特市。那么手记中‘难得出现大雾’的那一节中的描述就不再让人费解了。冰川隼人第一次来到‘那里’——也就是澳大利亚。‘那个监狱’也不是塘路湖的集治监狱,而是有名的珀特阿萨看守所遗址。你恐怕也听说过这个遗址吧?澳大利亚原来是英国殖民地,很多犯人被流放到那里。其中,罪行严重的就被流放到最南端的塔斯玛尼亚岛,那里好像是‘终极流放地’。
  “那帮年轻人之所以会大声念着道路标示和店家招牌上的文字,肯定也是因为与日本不同而让他们感到稀奇。顺便说一句,鲇田老人在车里问冰川是否习惯了‘这里的方言’,这个方言就是所谓的澳洲英语。”
  “是带有澳大利亚方言的英语吗?”
  “是的。比如说英语[ei]这个音,澳洲人好像发成[ai]。make他们说成[maik],eight他们说成[ait]等等。至于暮色提前的问题也好理解了。8月初,我们这里是盛夏,而在南半球的塔斯玛尼亚岛,却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白天也变短了。5点半左右,天色当然已经黑了。”
  “那小羊羔肉,怎么解释呢?”
  “在澳大利亚,羊群养殖业很发达,江南君。与日本相比,他们经常吃羊肉。天羽博士在那里住了很多年,做菜的手艺不管多么差劲,烤羊羔总还是会的。”
  “有道理。——电视里播放的节目都不怎么熟悉,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对吧?”
  “是的。另外,窗户玻璃上之所以会有水雾,也是因为当时不是夏天,而是冬天。室外寒冷,室内暖和,玻璃上当然会有水雾出现。”
  “所谓的空调,指的也是暖气。对吧?”
  “当然。例如——”鹿谷扫了一眼脚下的活页本,“在手记里,有这样的描述。那帮年轻人跑到沙龙室后,木之内喊‘热’,把袖子捋上去,站起来,让鲇田老人‘调节一下空调的温度’。看了这段文字,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成是夏天。但事实上,不是冷气不足,而是暖气太足了。因此木之内才会捋起长袖衬衫或毛衣的袖子,喊‘热’。
  “当我们明白黑猫馆在南半球的澳大利亚后,再返过来读一遍手记,就发现原来觉得纳闷的地方都可以理解了。像第一天,冰川因为‘气温的差异’而感冒了,鼻涕呼啦的,等等……”
  江南看着鹿谷脚下的黑色活页本,想叹气。他想到了那个UFO传闻。去年他在“CHAOS”编辑部的时候,的确在相关的杂志上看到有关澳大利亚境内UFO目击者的数量增多之类的报道。他把这一点告诉了鹿谷,鹿谷满意地点点头。
  “同样,麻生提到的‘那些狼’也不是土狼,而是塔斯玛尼亚狼,也被叫做塔斯玛尼亚袋狼。据说这种狼早就灭绝了,但是和日本土狼一样,好像至今还有人看到过。
  “另外,所谓的‘土著居民’也不是阿伊努族,而是澳大利亚的阿波里吉尼族。而所谓的‘湖泊’也不是阿寒湖。在塔斯玛尼亚岛上,的确有许多湖泊。但是不知道那里是否有所谓的巨大生物。”
  “当地的森林里,不会有熊出没?”
  “怎么可能有——对了,还有一点。”鹿谷看着黑色活页本,“当风间裕己和木之内晋带着椿本雷纳回到别墅的时候,鲇田老人听到她讲了这么一句话——‘真漂亮,满天的星星’,‘和东京的夜空完全不同’,当我们明白地点后,就会觉得这句话意味深长。当时她可能看到南十字座星了。
  “正午的太阳光线照进了朝北的房间——这个矛盾也不成为问题了。因为在南半球,太阳不是在正南方的上空,而是在正北方的上空。”
  “准备报警的时候,木之内怎么会按0键呢?当地的报警号码是什么?”
  “是000。我在什么地方看过。而且当地警车上的警灯和美国一样,是红、蓝色的。你在电影里看见过吧?”
  “是的。”
  “至于检查椿本雷纳的随身物品,知道其身高的问题,也很容易解释。因为她的背包里有护照。在护照上,除了有本人的姓名、籍贯外,还有身高一栏。最后,就是那个‘没有脑梁’的问题了。”
  鹿谷竖起中指,按在额头上,说起来。
  “我昨天买的动物学书中,是这样说的——有袋类动物的脑子里没有脑梁。生活在澳大利亚的野生哺乳类,以袋鼠为首,几乎都是有袋类动物。‘那些生活在森林里的动物’或许就是当地的有袋类。它们被称为是天下第一丑,还被叫做是塔斯玛尼亚恶魔。”
  8
  “鲇田老人——不,还是让我叫你的真名,天羽老人。”鹿谷冲着垂头丧气的老人说起来,“当你失去理沙子,被大学解聘后,无法在札幌立足,只好跑到了塔斯玛尼亚,而不是阿寒。在手记中,你不是说那里是‘世界的尽头’吗?你躲到了森林深处,过去曾是自己财产的那个别墅里。你和‘当地的代理人’——居住在霍巴特市的日本人足立秀秋早就认识,通过他的安排,你更名为鲇田冬马,以别墅管理员的名义在那里住了下来。”
  “……”
  “今年2月,你为什么要拿着手记回日本呢?你已经回忆起来了吧?风间裕己一家遭遇车祸,别墅被转让给冰川隼人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你……”
  就在那时,老人那如同牢狱大门一般紧闭着的嘴唇,终于开了一条缝。
  “你连这个都知道?”他沙哑的声音回绕在昏暗的房间里。江南不禁屏息看着他那如同木乃伊般干裂的嘴唇。老人低着头,“我偏偏拜托你来调查这件事……”
  “后悔了吗?”
  鲇田冬马——天羽辰也微微摇摇头。
  “我一直瞧不起宿命论者,看来我需要改变自己的观点了。”说着,他稍微抬起头,那张衰老而丑陋的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表情,“尽管你解释了这么多,但说实话,我压根就没想到在那本手记里会有那么多让你们费解的地方。那个别墅建在塔斯玛尼亚岛上,当时是冬季,这些对于我来说,都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因此我落笔的时候,就没有过多考虑,没想到让你们这么费脑筋。我写文章可是老把式了……”
  “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请不吝赐教。”鹿谷显得毕恭毕敬,“或许这个手记还有续篇吧?也就是为自己写的侦探小说的‘解答篇’。应该有另一本。”
  老人点点头,依然是自嘲的表情:“虽然写得不长,但的确还有一本,但在火灾中被烧毁了。火灾当时的场景,我的确是想不起来了。”
  “在那本册子里面,你记录下了最后那个密室事件的真相。记录下了罪犯的名字以及动机……”
  “这些,你不是都明白了吗?现在,我已经没有必要说了。”
  “是呀。”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时间,沙龙室里显得静悄悄的。不知不觉中,从窗外射进来的光线已经变弱了。离天黑还早。或许是乌云出来了,也可能是出大雾了。
  “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过了一会,鹿谷先开口了,“今天早晨,离开酒店之前,我给冰川家打了一个电话。我预感到那边可能出现什么变动了。”
  “是吗?”老人的表情有点微妙的变化,鹿谷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着。
  “听说前天,他们和在美国的冰川联系上了。他好像一直在南美进行研究工作。他终于知道了风间一家遇难的消息……现在,他可能正在飞回日本的班机上。当他得知母亲要转让或拆毁黑猫馆别墅的时候,急着劝她放弃这个想法。”
  “鹿谷君!你……”老人显得有点吃惊,看了对方一眼,“你要让我怎么做?”
  “我也没要你怎么做。”说着,鹿谷从凳子上站起来。他把活页本放进挎包里,冲着南边的窗户,伸了一个大懒腰,“我们在这个别墅里没有发现任何犯罪痕迹。不要说人的尸体,就是猫的残骸也没有发现。”
  “……”
  “好了,江南君,我们回车上吧。我肚子饿死了。”说着,鹿谷掉头朝走廊走去。江南赶紧从椅子上站起来。
  老人依然坐在那里,好像脚上没有力气。鹿谷走到门口,回头冲他喊起来,“走吧!天羽,不——鲇田老人。”他乐呵呵地说着,和房间里荒凉破败的气氛很不相称,“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黑猫馆。那本手记中的内容都是你憧憬‘噩梦’而创作出来的。对于我和江南君而言,这才是‘真实’的。”
尾声 丢失的手记
26
  这是第二本手记。
  我把1989年8月1日至4日,发生在黑猫馆的事件,从头至尾地记录了下来。但我每次重读那本手记的时候,都不禁暗自苦笑。
  它也算是我为自己在那本手记的开头,我是这么写的写的一部小说吧(可以划归侦探小说的范畴)。这段文字能算是一些社会学家所说的“自我价值实现的预言”吗?我自己的语言对我的思考有很大的影响,最终,这本手记的体裁具有那么一点“侦探小说”的意味了。
  假如十年后,我完全忘记了这件发生在黑猫馆的事件,当我从桌子的抽屉里找到并且读完那本手记(问题篇)的时候,我会怎么考虑呢?我真的能准确说出事情的真相吗?
  现在,光这么想想,也蛮有趣的。
  从这个角度考虑,现在,我换了一个本子,记录下一些文字,这些内容也许算是我为将来的自己写的“解决篇”。麻生谦二郎真的是自杀吗?如果是他杀,那么凶手又是谁呢?
  以下,我就把自己对这个问题所作的结论,记录下来。
  麻生谦二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当时的现场——二楼浴室是处于密室状态的。那个浴室的出入口只有两扇门。这两扇门被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空隙,因此根本无法用线、针等做手脚。插口和插销上也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犯人利用蜡烛、火柴等来制造密室现场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因为插销的材料是黄铜,所以也不可能在门外用磁铁来做手脚。而且事后,经过我周密的观察,犯人利用换气口和排水口来做手脚的可能性也被否定了。
  我还想到了一个比较原始的方法,就是把插销掰到正上方,尽量使其保持平衡,然后用力关门,依靠震动,让其复位,落到插口里。而且,我还实地做了实验。结果发现,那个浴室插销本身很难维持竖直向上的状态,而且,旋转轴也松动了,这样一来,让插销维持竖直向上状态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通过以上的验证,答案已经一目了然了。
  在那本手记中,我写了这样一段文字。
  ——我想他也许是被人杀死的。不,或许更应该说我是不得不这么想。
  为什么我会“不得不那么想”?这当然是有相应依据的。也就是说,那个“密室”本身是天衣无缝的,但是在麻生房间里发现的那封“遗书”却让我产生了怀疑。
  在那封遗书中麻生说是自己杀死了椿本雷纳,而且当时的情景记得很清楚。但是——但是,我知道椿本雷纳并不是被杀死的。
  雷纳不是被他杀死的,不仅如此,他们中的任何人都没有杀死她。
  当我在大房间里观察雷纳尸体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事实。她不是被掐死的,而是因为心脏麻痹而猝死的。
  如果她是因为围巾勒住脖子而窒息死亡的话,面容就不应该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而应该和麻生一样,脸被淤血涨得紫红。而且她也没有大小便失禁的痕迹,这就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多数情况下,在被掐死的尸体上,都能发现大小便失禁的痕迹。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她不是被掐死的。当时,几个年轻人因为吸食毒品,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他们压根就没注意到,其中一个人还用围巾缠绕在她脖子上。这就是事情的真相。
  虽然我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没有告诉他们。当冰川靠近雷纳尸体的时候,我还故意用衣服遮在她脸上,压根就不想让他们知道真相。这是因为我在盘算——将这件事夸大成凶杀案,从而阻止他们去报警。不管她是病死的,还是乱服药物中毒死亡的,只要出了事,肯定会有大批警察前来搜查。这对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威胁。
  正因为如此,我并没有囫囵吞枣地理解那封“遗书”。我不能不怀疑——那不是麻生本人写的,而是其他人模仿他那很有特点的笔迹,伪造出来的。
  下面,接着考虑“密室”的问题。
  通过前文所述的观察和实验,我到底想做什么呢?我只是想证明罪犯制造“密室现场”的手法只有一个。在排除掉其他可能性后,只剩下惟一一种手法了。这就是我想证明的。那么惟一的犯罪手法是什么呢?不言而喻,是用冰块犯罪。
  把插销斜抬起来,在下面垫上冰块,固定好。就这样,关上门,等到冰块融化后,插销就会因为自重而落到插口里。罪犯使用的就是这个老掉牙的手法。罪犯之所以把淋浴喷头打开,也是为了用飞溅出的水花来掩盖冰块融化后产生的水迹。
  ——但是,犯罪分子出了一个差错。
  罪犯一心想用冰块来制造“密室现场”,但是在他实施计划的当天晚上,黑猫馆里并没有那至关重要的冰块。
  因为那天晚上,厨房的冰箱坏了。风间裕己也把便携冰箱里的冰块用完了,制冰室的冰霜也融化了。至少在黑猫馆里,是做不了冰块了。
  这样一来——能想到的可能性只有一个。
  罪犯要跑到屋外,把积雪放到便携冰箱里,然后拿进来。
  当天,由于大规模低气压接近本地,从下午开始,天气就急剧变化。当大家商谈如何处理雷纳尸体的时候,我去厨房给他们冲咖啡。当时透过玻璃窗看到的景象,现在还记忆犹新。
  整个天空被浓厚的乌云覆盖着。森林中的树木带着潮气,在大风中摇曳,大地也早就动容失色了。
  雪下得很大,悄无声息地积得很厚。我之所以反对将雷纳的尸体抛到大海里,正是因为对在这种天气和路面状况下开车感到担心。
  事实上,我的这种判断是正确的。天黑了以后,雪势依然没有变小,反而越来越厚。当我把雷纳的物品放进塑料袋里,拿到焚烧炉的时候,雪下得更大了。虽然撑着伞,但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每走一步都很费劲,当我走到焚烧炉边的时候,竟然觉得那距离比平时长一倍。别墅的黑色屋顶也被大雪覆盖了,黑暗中,显得灰白……
  在那种气候条件下,木之内因为服用毒品而精神错乱,冲出房门的时候,我很紧张。我们赶紧追上去,好不容易在院门口逮住他时,他已经深埋在雪里了,双手双脚在那里不停地扑腾着。如果我们弃之不管,不出几个小时,肯定要被冻死的。
  又回过去唠叨了半天,总之,那天晚上,要想把麻生死亡现场制造成“密室状态”,只能把外面的积雪拿进来,别无他法。如果这样,能做到这一点的嫌疑人只有一个。
  不言而喻,只能是那个年轻人——冰川隼人。
  这个别墅的窗户都被镶嵌死了,无法打开。而上方的拉窗,即便全部打开,也无法把手伸出去。我可以断言,从这些地方是无法出去取雪的。
  因此罪犯要想弄到雪,只能从正门或后门出去,没有其他办法。那天晚上,前后门都上锁了,没有钥匙,是无法从里面打开的。第二天早晨,我查看过,门上没有硬撬的痕迹。而门上的钥匙共有两把,一晚上都由冰川隼人保管。
  ——罪犯就是冰川隼人。
  深夜,冰川隼人找个借口,跑到麻生的房间,趁他不备,从后面用摄像机上的连接线勒住他的脖子,用力把他吊起来,杀死了他。然后把尸体搬到浴室里,伪造了自杀的假象,接着把淋浴喷头打开,用便携冰箱里的雪代替了冰块,制造了密室。他估计不会有鉴别专家来,便将那封伪造的“遗书”留在寝室里,最后,他把便携冰箱放回到沙龙室的桌子上。
  第二天早晨,比我先起床,来到沙龙室的木之内把桌子上的便携冰箱碰到地下的时候,那里面还有水。而头一天晚上,风间可是把便携冰箱翻了个底朝天,把里面的冰块都拿出来了。尽管如此,里面还有水,这就证明夜里有人把雪放进去了。
  ——重复一遍,罪犯就是冰川隼人。
  但是他为什么要杀死麻生呢?想要找出他的动机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以用一个关键性的词汇来概括,就是“理性”。
  那帮年轻人来到这里后的第二天下午,在大房间的回廊上,他决然地说了一句话——对自己而言,所谓的“神灵”就是自我的理性。即便去犯罪,也必须在理性的控制下进行。——当时,我能感受到他那坚强的意志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青年,在那天晚上,却不幸卷入到始料未及的风波中。就是那个事件…… ※棒槌学堂の 精校E书 ※
  那个女人趁其不备,将幻觉药物塞入他的口中,然后将他拽进那个低级趣味的宴会里。第二天,当他恢复知觉时候,发现那个女人被掐死了(表面上),倒毙屋中。而现场的大门也从里面堵上了,只有包括他自己在内的四个人是嫌疑犯。
  肯定是自己这四人中的某个人杀死了雷纳,但是不知道谁是凶手。谁都有可能。说不定自己在幻觉中,精神错乱,杀死了雷纳,也未可知。
  当他这么理解的时候,心情是多么苦恼和郁闷呀!
  当他知道大房间的地上,有通到地下室的暗道时,他的苦恼减轻了一点。因为如果现场不是密封状态,那么他们四人犯罪的概率,多少会降低一点。但是当得知那个暗道之门只能从大房间打开的时候,他又像当初一样苦恼了。我觉得当木之内精神暂时失控,他建议把前后门都锁上的时候,所讲的理由都是实话。包括他要求保管钥匙,那也没有其他意思。但是后来,当他看完麻生拍摄的录像后,非常生气,等回到房间,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的想法已经无法阻止地朝一个方向集中了。
  当时,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自己或许是在失去理性的状态下,成为杀人犯的,自己无法忍受这个“事实”,但其他人却已经默认了这个“事实”。绝对不能放任不管,绝对不能……
  因此他做出一个决定。
  必须改变这个“事实”。杀死雷纳的不是他们四个人中不特定的一个人,而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某个特定的人——他要这样改变。
  因此他杀死了麻生。然后伪造自杀现场,让我们都相信麻生才是杀死雷纳的罪犯,从而改变大家固有的想法。在自己明确的意志下,杀死一个人,从而让自己从另一个杀人嫌疑犯的苦痛中解脱出来。冰川之所以会选择麻生作为牺牲品,是因为麻生具备了许多条件——个头矮小,笔迹容易模仿,除了雷纳的事情以外,还有其他的自杀动机。以上,就是我关于麻生谦二郎之死的结论。
  现在,我坐在大房间回廊上的书桌前,写这个手记。卡罗蹲在我脚下,时不时地叫几声,蹭着身体。黑猫馆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一个月前的那件事就像是场噩梦。那些回到东京的年轻人——尤其是冰川隼人——心中是否真的恢复了平静,我无从得知。每次想到为了理性这个“神灵”而杀死自己朋友的那个年轻人,我不由得会将他和过去的自己——那时,我根本无法用理性来控制自己的激情和欲望——做个比较,随后,心情便会郁闷起来。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就在这个宅子里,就在这个房间里,我像发疯一样,掐死了那个女孩。当时的幻影幽幽地浮现在眼前。在镜子另一面的别墅里,我把亲手画的那个女孩的肖像抬到地下室的甬道里,发疯一样,拿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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