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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今》

_5 金相宪(韩)
  “尚宫嬷嬷……”
  “懒得理你,你倒越来越放肆。你要是还不滚开,我就把你送进官衙!”
  听到官衙这两个字,长今立刻蔫了下来。致密尚宫恶狠狠地盯着长今,然后回头看看晋城大君的房间,她的脸上也满是忧愁。
  事情进展迅速,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就连晋城大君也没想到,仅仅一夜之间,仁士洪家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仁士洪手里突然亮出一口宝剑。”
  “然后呢,爹?”
  “你爹是谁呀?想当年你爹我赤手空拳摘过野熊胆呢!躲开他的剑还不是小菜一碟?”
  “这么说您避开了仁士洪的宝剑?”
  “臭小子,当然避开了,要不然这会儿还能听你说话吗?”
  “这么说,是爹杀死了奸臣仁士洪?”
  “这个嘛,也可以这么说。你爹我为当今殿下登基立下汗马功劳,将来封个一等功臣应该不成问题吧?所以……”
  德九正说着,突然门开了,走进来一位中年妇女,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个高贵的妇人。
  “这里是熟手姜德九家吗?”
  “是的,请问您……”
  “有没有一个叫长今的孩子住在这里?”
  “那个孩子就是长今。”
  德九指了指正从缸里往外舀辣椒酱的长今说。恰在这时,长今也发现家里来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客人。训育尚宫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盯着长今说道。
  “听说你想做宫女?”
  长今大吃一惊,差点没把盛辣椒酱的碗摔到地上。
  “是的!”
  “现在就收拾行李吧!”
  “什么?是,嬷嬷。”
  咣当当!一反平日里看眼色行事的习惯,长今穿过走廊进入房间。不一会儿,德九父子也跟着进来了。德九眼里含着泪水。
  “长今啊,你一定要走吗?”
  “是的,我一定要做宫女。”
  “为什么呢?”
  连长今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当她听母亲明伊提到御膳房尚宫这几个字的瞬间里,她幼小的心灵为之一动,尽管御膳房尚宫是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也许从一开始,明伊未能实现的梦就深深地扎根在长今的心里了。
  “听说那是个很可怕的地方,长今,不要到那里去,嗯?”
  逸度带着哭腔刚刚说完,站在外面的训育尚宫就厉声呵斥道。
  “嗬,小小年纪什么话都敢说。天晚了,快点吧。“
  逸度吓了一跳,便趴在长今耳边窃窃私语。
  “你看看,吓不吓人?”
  长今看着逸度,脸上带着笑容。
  训育尚宫走在前面,长今手里提着包袱昂首挺胸紧随其后。德九和逸度跟着来到大门外,含泪目送长今走远。
  这时候,弼斗从斜对面的路上跑了出来。他盯住长今不放,但是看着走在前面的训育尚宫,却也只好焦躁而无奈地看着长今走远。弼斗沿着与她们相反的方向跑回酿酒坊,正好与随后跑来的德九媳妇撞个正着。
第四章 罚(4)
  “我想打听个事。”
  “说吧。”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养那个孩子的?”
  德九媳妇盯着弼斗,好象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问。
  “是不是两年前?”
  “你想知道吗?”
  “当然……”
  “先拿钱来!”
  “……”
  “既然你这么急切地想知道,那就先给一百两吧!”
  德九媳妇蛮横地把话说完,就把惊呆了的弼斗扔在一边,自己回到院子里。弼斗又拦住送完长今回来的德九,问起了同样的问题。
  “刚才那个跟在尚宫后面的女孩子,两年前有没有跟一个伤了肋骨的女人来过这里?”
  “没有,她是跟一个伤了腿肚子的男人来的!”
  德九的语气充满了愤怒,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德九刚刚走进院子,一只突如其来的水桶把他吓个半死。
  “我不管到哪儿,先给我打桶泉水来!”
  “什么,要泉水做什么?”
  “我说什么来着?两条腿的小畜生不能养,我说过没有?现在好了,挑水、蒸酒糟,这些活儿叫谁干?谁能给我敷腰?”
  “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养她了?你呀你……”
  “真是冤家!快去给我挑泉水!”
  德九妻子找不着地方撒气,只好到院子里逡巡了个遍。德九这才拣起水桶急匆匆地逃开了。逸度也跟父亲出去了,只有弼斗站在那里,无可奈何地吧嗒着嘴。
  大概三十多个孩子排成一行坐在大厅里。跟长今一般大的孩子有十个,比长今小三四岁的孩子也有十个,还是十来个比长今大四五岁的孩子。
  训育内人和医女侍奉在训育尚宫身后。
  “现在检查是不是金丝未断,马上开始!”
  训育尚宫命令既出,医女赶紧站到前面。
  金丝未断,所谓金丝,就是处女膜;未断,就是没有破裂;金丝未断指的就是处女膜尚未破裂的状态。因为宫女就是君王的女人,所以要求必须是处女。如果在检查金丝未断的时候落选,那就没有可能入宫。滴一滴鹦鹉血在手腕上,如果鹦鹉血凝而不动,则表示还是处女,如果鹦鹉血没有凝结,而是流淌开来,就被视作非处女。要想成为宫女,这是必经的第一道程序。
  医女坐下,面前放着鹦鹉笼子,以及盛放针、布的托盘。训育内人把第一个孩子带到医女面前。金丝未断只适于十岁以上的孩子。
  医女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韩冠德。”
  “把袖子挽起来!”
  冠德满脸恐惧地挽起袖子,训育内人抓过她的手臂。一滴血滴在赤裸的皮肤上,看着就有些恐怖。血珠仿佛马上要流下来了,却又突然凝往一处。冠德自不必说,就连在旁观看的训练生都吓得面露土色。
  “好了!下一个!”
  如此反复,孩子们逐一坐到医女面前接受检查。这期间,训育尚宫向她们讲起了金丝未断的由来。
  “一个负责守护中国泰山的仙女,忘记了应该遵守的戒律,对一位将军心生爱慕之情。作为对她违反戒律的惩罚,她必须重复别人说过的话。有一天,她发现有人要加害自己思慕的将军,而且这个人正是将军的部下,当他欲加谋害时,被将军发现了。这个部下就撒谎说,仙女想跟他做苟且之事。仙女不得不原样重复。将军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就砍断了仙女的脖子。”
  故事讲到这里,就轮到长今接受检查了。她的表情有些紧张,但还是堂堂正正地迈出了脚步。长今毫不犹豫地挽起袖子,向医女伸出了手臂。
  “最后,仙女的冤魂化作一只鹦鹉。所以从很久以前开始,中国的皇宫里就用鹦鹉血来判断是否金丝未断。”
  训育尚宫说完,看了一眼长今的手腕。看似凝结的血珠微微颤动,终于滑落到地上。本来就悄无声息的大厅里,现在更是变得死一般静寂。
  “对不起,鹦鹉突然动了一下,我碰到了这孩子的胳膊。”
  医女承认是自己的错,建议重新检查。
  “再查一次吧。”
  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所以训育尚宫同意重新检查。幸好,第二次检查时,血珠终于安静地凝住了。
  长今放心地吁了口气。这时,训育尚宫站到大厅中央,对训练生们大声喝道。
  “现在你们就要进宫了。但是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不是所有进宫的人都一定能成为宫女。早晨起床后就开始学习,然后从中挑选可造之才分配到各个部门。半个月之后公布结果。从那时起,你们就和内人同住一个房间,接受内人的教诲。好了,现在大家做好进宫的准备。”
  训练生们安心而又满怀期待,叽叽喳喳地说笑起来。长今黑色的眼眸宛如黑葡萄般迸射出光芒。
  鸾驾从敦化门隅津阁的屋顶下面走过,撑伞盖、摇扇子的侍卫看上去威武而华丽,作为护卫队的玄武队和文武百官紧随其后。坐在鸾驾里的大王因为距离较远,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望着迤俪而过的鸾仗队列,长今看得几近入迷,惊讶得合不拢嘴巴。她当然不会知道,端坐在鸾驾里面的大王就是晋城大君。
  等到鸾仗队列彻底走过,训育尚宫才带领孩子前往训育场。训练场位于针房和绣房所在的安洞别宫*(修建于高宗十八年,是大王和王世子婚礼时迎娶嫔妃的宫殿,因位于安国坊小安洞而得名——译者注)的一角。
第四章 罚(5)
  每个训练生都得到一套像模像样的宫女服。淡绿色小褂和粉红色裙子,搭配起来十分合适。听说冬天还能再得一套紫色小褂和蓝色裙子。
  孩子们分前后左右秩序井然地落坐,撑起一侧膝盖,双手互叠置于膝上,专心等候提调尚宫的到来。
  “起立!”
  看见提调尚宫进来,训育尚宫高声喊道。训练生不明微里,只在座位上磨蹭着不动,旁边的内人们打手势让大家站起来。于是,训练生们慢吞吞地站起来然后重新坐好,本来整整齐齐的座位现在略显得混乱了。
  提调尚宫可以看做是宫女之首。在宫女的世界里,提调尚宫的权势不亚于文武百官中的领议政。多年的资历、威严和人格,再加上足以统帅宫女的学识,使得提调尚宫能够享用到与国君相同的膳食种类,只是每样食物的数量微少些。在拥有职业的所有女性之中,她的地位无疑是最高的。提调尚宫只有一个名额,负责管理内殿的各种资产。
  “这里是王宫,进宫的女人无一不是圣上的女人,举止言行不得有丝毫懈怠和疏忽。希望大家认真学习,成为优秀的宫女。”
  提调尚宫的训诫到此结束。
  话已说完,提调尚宫起身离去,正式的教育从此开始了。让人稍感沉重的挂图端正地悬挂于墙壁,第一页写着四个大字:“宫中女官”。
  “这几个字念什么?”
  没有人回答得上来,最后还是长今自信地开口说道。
  “宫中女官。”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就是拥有官职或职务的宫中女人。”
  “你说的很对,这就是宫女的本意。尽管生为女人,却同样拥有自己的官职和职务,这就是我们宫女。有了事业,就必须要有涵养;既然接受品阶,就必须要有胸怀;对上有礼,对下有节。”
  尚宫在讲解宫女的含义,也许是过于自信的缘故,训育尚宫仿佛陶醉在自己的讲解中了,声音略微颤抖。训练生们似乎对能念出这些生僻汉字的长今更感兴趣。
  “你们现在年纪虽小,但是将来都有可能成为正五品的尚宫。你们至少是中人子弟,所以身份跟那些干杂活儿的仆人、婢女等贱人相去甚远,就是跟官婢中选出的医女也有严格的区别,所以在她们面前一定要保持威严。”
  教育没完没了地继续,年幼的训练生们已经有人困得睁不开眼睛了,而眼睛瞪大的长今在其中格外突出。
  艰难的一天过去了,训练生们迎来宫中的第一夜。九重宫阙的深夜,无限广阔的王宫,尽管不知大王身在何方,但是只要想到跟大王生活在同一个大家庭中,长今的心就像灯笼果一样膨胀起来。
  这里也是母亲曾经待过的地方,母亲也同样经历了这般严酷的岁月,才最终成为内人。想到这里,长今暗暗下定了决心,不管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要坚强地去面对、去克服。
  一旦精神振奋,就连手中的黄铜尿罐也显得轻巧多了。当长今端着尿罐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所有的训练生蜂拥而出,将她推在一边。
  “你还敢进来?”
  名叫令路的训练生,本就小气的脸上好象突然扭曲了,她正恶狠狠地瞪着长今。
  “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哼!来路不明的家伙!”
  “我怎么来路不明了?”
  “听说你是酿酒坊收养的孤儿?这是我叔叔告诉我的。我叔叔叫尹莫介,是大殿别监,同时负责妓院里的事。你听说过吧?”
  莫介,就是经常给晋城大君买酒的那个妓院伙计。
  “真想不通你这么个贱人竟然也能进宫,我绝对不能跟你这种缺少家教的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
  痛骂完长今,令路猛地回到房间,滑上了门闩。长今连辩解、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开门啊,不要这样,你让我进去。”
  长今恳切地哀求,里面传来的却是恶言恶语。
  “你这种贱人就在外面守着我们睡吧!”
  “我不是贱人。”
  “是吗?那你的父母又是谁?”
  “我父亲是……”
  说到这里,长今不得不闭上嘴巴。军官这两个字冲上她的嗓子眼,然而就是因为这两个字,父亲才被人暴打,然后拖走了。时至今日,父亲的身影依然历历在目。突然,长今眼角发热了。另外,母亲还说她做内人的时候曾经遭人诬陷,被逐出宫。尽管长今并不知晓事情的真相,但是就像她说话失口而害死父亲一样,现在如果把母亲也出卖了,恐怕自己的性命都难保。长今心里清明如水。所以,做过军官的父亲以及在御膳房做过内人的母亲,他们的名字至死都不能说破,这是个悲伤的禁忌。这句话她是万万不能不说的。
  “我,绝不卑贱!”
  咯咯咯,房间里传出一阵笑声。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难以忍受了。
  “你们今天也都听尚宫嬷嬷说过了吧?宫女至少得是中人子弟,贱人怎么能进宫呢?”
  又一阵嘲笑声震动了门框。
  长今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然后独自离开了。再怎么等下去,也不会有人为她开门。长今想趁此机会到退膳间里寻找母亲的烹饪日记。
  月底的夜晚,王宫里一片漆黑。长今对王宫里的路径一无所知,胡乱摸索着,突然听见对面楼阁底下传来清晰的说话声。
第四章 罚(6)
  “小乌龟啊,你不要让我母亲生病,好不好?”
  是连生。一双温柔的眼睛,嘴唇有点发黑,初次见面时,长今就注意到她了。连生看见长今,立刻跑了过来。
  “你去哪儿?”
  “退膳间。”
  “退膳间在哪儿?”
  “在殿下居住的大殿旁边。”
  “大殿?不行,我们不可以离开这里……”
  “你先回去吧。”
  “令路看见我的小乌龟,让我赶快扔掉,我也不愿意回到宿舍。再说我不能一个人走,我要和你一起回去。万一被发现了,尚宫嬷嬷会要了我们的小命。”
  不管连生说什么,长今只顾默默地向前走。连生小声阻拦长今,但最后她还是跟长今一起走了。
  通过仁政门,越过仁政殿,长今已经来到大王的便殿——宣政殿附近,但她全然不知,依旧是大胆地往前走。便殿是大王平日与大臣谈论国政的地方,左右各三间,宣政殿的建筑精巧雅致,涂在房顶上的青釉,以及雕塑全部沉浸在黑暗之中。
  宣政殿由宣传官、尚宫、内侍和内人等把守,台阶上放着两双鞋,一双是御鞋,另一双是士大夫的鞋。
  看见便殿门前的守门人,长今连忙低身爬了起来,连生坐立不安满脸哭相,却也不得不跟着长今。
  她们用胳膊肘向前爬行,到达对面宫殿门前时,意外地遇上了另一个宫女,那宫女两手交叉在胸前,视线朝向便殿,眼神是那么的急切。
  长今和连生停了下来,差点没窒息。那个宫女正在朝便殿叩头,她的屁股恰好碰到了连生的脸。
  “哎呀!”
  声音是从连生口中发出来的,其他两个人同样吓了一跳,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宫殿下面爬去。连生的一只胶鞋爬掉了,却没有时间去拾。便殿前灯火闪烁,内侍的声音穿透黑暗传来。
  “什么人?”
  内侍们紧张地往前看,提着灯笼朝这边走来。三个人对彼此的呼吸都感到万分惊悸。
  内侍们已经靠近宫殿正下方。连生忍受不住,口中发出哆哆嗦嗦的呻吟声,就像破葫芦漏水。长今和那个宫女同时捂住了连生的嘴巴,下意识地彼此对视了一眼。从近处看,那宫女似乎比长今年长两三岁。
  此时,内侍已经到达宫殿前面。更雪上加霜的是,他们马上就要踩到那只掉落的胶鞋了。连生惊厥不已,几乎不醒人事,然而越是这样,长今和那个宫女就越是用力地捂紧了连生的嘴巴。
  “喵唔……”
  就在这时,一只猫从宫殿下面跳了出来,长长地叫了一声,并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
  “原来是只猫啊。”
  一名内侍消除了紧张,轻轻嘟哝了一声。幸好,内侍们离开了,没有踩到那只胶鞋。
  长今和宫女不约而同地把手从连生嘴上拿开。连生轻轻咳嗽几声,痛苦地连声呻吟。
  “这可是在便殿门前,我们该怎么办呢?”
  长今问道,而那宫女的目光仿佛在说,“我还想问你们呢?”并且呼地发出一声长叹。
  “你们坏了我的好事。”
  “什么事?”
  “最后的道别。”
  “最后的道别?”
  “你们看见宣政殿台阶上放着两双鞋了吧?不是圣上的御鞋,是旁边的那双。那个人十六岁就通过了国子监考试*(高丽时代由国子监举行的一种预备考试,考试合格者评为进士,所以也称进士考试——译者注),今天中了状元。所以圣上亲自以茶果招待。”
  “国子监考试?你是说他科举及第了?”
  连生咋咋呼呼地问道。
  “不是的。这是参加文科考试的程序,必须首先成为生员或者进士。”
  “你为什么要跟他做最后的道别呢?”
  “我在家的时候就很喜欢他,可是家里大人强迫我做了宫女。你们也听说了吧?宫女都是圣上的女人,所以我想来这里向他做最后的道别,想不到全让你们俩给搅和了。”
  连生闷闷不乐,而长今却很严肃地说。
  “那你再去行礼吧,我们俩给你放哨。”
  “你疯了?”
  “你真愿意这样吗?”
  两个人同时叫出声来,一起望着长今。长今点了点头,站到宫女的一边。
  “疯了,你们俩都疯了。”
  连生满腹担忧,嘴里嘟哝个不停。
  宫女向着宣政殿合掌行礼,表情极其认真,看上去有些凄凉。连生不停地抱怨,而长今看见宫女为了向自己爱慕的人道别,竟敢冒这么大的危险,就觉得这个人一定心地善良。
  “谢谢你!”
  宫女施礼完毕,温柔地看了看长今。
  “今天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记住了吗?”
  “当然啦!”
  宫女以隐约的微笑代替语言,转过身匆匆离开了。
  “应该问问名字才是啊……”
  此时,宫女敏捷的身体已经消失在夜幕中了。
  从那以后,每天夜里令路都把长今驱逐出去,然后把门反锁。即使找人诉苦,结果只会招来令路的恶语中伤,长今索性不予理睬,并且放心地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所谓“自己的事情”,就是寻找退膳间,在宫中四处游荡。每当这时,连生总是傻乎乎地紧随其后。
第四章 罚(7)
  有一天,长今终于忍不住问连生了。那天她又被令路赶了出来,两人正结伴往仁政殿走去。
  “你那么害怕,为什么每天夜里都要跟我出来?”
  “这个嘛,我不能让你自己到危险的地方去。”
  “其实,你是害怕令路……”
  “不是的!我并不害怕令路,我是怕她会睬死我的小乌龟。”
  “哧!那还不是一样!”
  正当长今嘲笑连生的时候,差点撞上了前面的墙。无意中抬头看去,竟发现上面赫然写着“退膳间”三个大字。长今不顾一切地推开了退膳间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漆黑一片。连生跟着走进来,免不了又是一顿抱怨。
  “什么都看不见,你找什么呀?”
  “你等着,一会儿就能看见了。”
  “还是看不见啊!”
  “哎呀,我说过,等一会儿嘛!”
  长今伸出手来在黑暗中探路,不小心碰到了锅台上的桌腿。长今吓得慌忙后退,后脑勺撞上了胡乱摆动双手的连生的额头。恰在这时,门口豁然大亮,两个人躲避不及,人们冲了进来。长今和连生抱成一团,最后干脆趴在桌子上。
  “你们干什么?”
  为首的是韩尚宫。灯光照耀之下,退膳间的地面显得十分凌乱,桌子倒在了地上,碗碟扔得到处都是,洒落的食物更是溅了满地,几乎没有落脚之地。长今和连生蜷缩在地,狼狈不堪的模样就像那些乱七八糟的食物。
  “嬷嬷,殿下的夜宵……”
  “这件事情该怎么办?要是让最高尚宫知道了……”
  “这倒没什么。麻烦的内侍府的人马上就来,接着还有尚膳大人和提调尚宫……嬷嬷,这下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提调尚宫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内人们你一言,我一语,每一句话都把长今和连生吓得够戗,她们就像两只被猎获的小兽,瑟瑟发抖。
  “还有更要命的呢,今天的夜宵是贵重的驼酪粥……”
  “你能不能闭嘴不说?”
  韩尚宫一边呵斥,一边低头察看打碎的粥碗。所谓驼酪粥,就是把米磨碎,然后加入牛奶,煮熟以后就成了驼酪色的滋补粥。根据内医院指示,每年十月初一到正月都要做驼酪粥进献大王。朝鲜时代把牛奶叫做驼酪,并有专门负责供应牛奶的部门。
  韩尚宫正专心致志地寻思对策,突然间若有所思地轻轻动了动。
  “到御膳房看看门是不是还开着,把所有的材料都拿过来。”
  “可是嬷嬷,这个时候御膳房根本不可能开门,再说退膳间也不是做饭的地方。”
  “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到那边看看,有什么材料都给我拿过来!”
  “是,嬷嬷。”
  内人们离开了退膳间。这时,韩尚宫才把目光投向两个小罪人,但她也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随后就打开食柜翻找起来。退膳间不是烹饪场所,除了盐、胡椒等调料以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这时候,出去寻找材料的闵内人回来了。
  “找到了没有?”
  “御膳房的门锁着,只在丫头们干活的地方找到这点儿东西。”
  “生姜和藕……”
  “大概是谁正在剥皮,没剥完就走了。”
  “应该是这样……”
  “这么点材料怎么能给殿下做夜宵呢?我们就住在旁边,竟然没发现有人闯进来,这次我们都惨了。”
  “赶快剥皮!”
  “什么?”
  “赶快剥皮,怎么这么罗嗦?”
  “是。”
  闵内人只得拿来了勺子。生姜和藕数量很多,闵内人递给长今和连生每人一把勺子,她们一起加快了速度。韩尚宫把刚刚剥完皮的姜和藕放在菜板上磨碎。
  磨碎的藕放进水里煮,铁锅里的水沸腾了,盖上盖子,使水汽蒸发。水蒸发掉之后,剩下的就是白色藕粉了。然后以同样的方法制作出姜粉,放入蜂蜜搅拌。韩尚宫精湛的手艺令人叹为观止。
  准备好的食物盛在小碟子里,盖上台布。直到这时,韩尚宫才稍稍松了口气。她拿起食物去了大殿,致密尚宫和提调尚宫好像是故意找茬,看见韩尚宫开口便问。
  “每天都做的事情,怎么还不能按时完成?”
  “对不起。”
  提调尚宫掩饰不住心底的不满,掀开台布看了看。
  “内医院没有通知你们夜宵要做驼酪粥吗?”
  “通知是通知了,可是从御膳房往退膳间拿的时候,一不小心……”
  “怎么可以这样做事呢?”
  提调尚宫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
  “拿什么来了,怎么这么吵啊?”
  猛然听见殿下的声音,尚宫们吓得不知所措。
  “殿下,奴婢斗胆……”
  “行了,你进去吧。”
  提调尚宫打断了韩尚宫,又瞪了她一眼,目光尖利深邃,几乎穿透了脊梁骨。
  “好,带什么来了?”
  中宗把书卷合上,推到一边。韩尚宫把托盘放在一旁,食物摆放在鸭子形状的木制容器里,以大枣和花叶做装饰。
  “这是藕团和姜粉茶。”
  “姜粉茶?是生姜粉吗?”
第四章 罚(8)
  “是的。”
  中宗的表情骤然变得难看了。
  “我不爱吃姜,哪怕喉咙肿了,我也不愿意吃。现在竟然用姜做鸭子!”
  提调尚宫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而韩尚宫全身的血液几乎凝固了。
  中宗瞟了几眼,却是碰也不碰。中宗看了看面如死灰的韩尚宫,不得不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略微嚼了一下,中宗摇了摇头。再嚼一口,中宗还是眉头紧缩。
  “哦,这个味道很特别嘛。”
  面对中宗意外的反应,提调尚宫比韩尚宫更为惊讶。
  “殿下,您喜欢这样的食物吗?”
  “是啊,寡人从来都不喜欢姜的味道,不过这件食物没有异味,味道很好。”
  嚼在嘴里的食物尚未咽下,中宗迫不及待地又夹一块。这时候,韩尚宫的脸上才算有了点儿血色。
  回来以后,韩尚宫下令把长今和连生关进仓库。黑暗之中,两人彼此依靠着对方的肩膀,睁着眼睛熬了整整一夜,直等到太阳当空才被放出来。然而事情并未结束,等待她们的是训育尚宫的毒打,尤其是长今,挨打更严重。
  “你没有资格做宫女,不用再学习了,以后就负责打扫卫生吧。”
  长今的小腿差点没裂开花。打完以后,训育尚宫对长今说了这样一句,这对长今来说无异于青天霹雳,比起责打小腿来,更让长今痛苦百倍。
  “嬷嬷,请您原谅我这一次吧,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长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无奈训育尚宫眼睛眨也不眨。
  “烦死了!快给我滚出去!”
  挨打时忍住没流的眼泪终于势不可挡地涌出了眼眶。训练时间为期十五天,如果没有机会接受训练,那就等于断绝了宫女之路。
  长今坐在训育场的院子里放声痛哭。训育尚宫正在给训练生们上有关内命妇*(朝鲜时代在宫中任职的嫔、贵人、昭仪、淑仪等女官的总称——译者注)称谓的课,她的声音传进了长今的耳朵。
  “婢、嫔、贵人、昭仪、淑仪、昭容、淑容、昭媛、淑媛……”
  “婢……嫔……贵人……昭仪……”
  长今停止哭泣,情不自禁地跟着念诵起来。
  “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尚正、尚记……”
  “尚宫……尚仪……尚服……尚食……”
  两串泪珠顺着脸颊流下,但是长今仍然神采飞扬地背诵着女官品阶。然后长今拍拍屁股站起来,去找笤帚扫地了。
  从第二天开始,长今不仅负责打扫训育场,还要打扫尚宫和内人的住所。为了赶在训练时间打扫训育场,长今弯着腰勤勤恳恳地干活。紧咬牙关把所有事情都做完后,只要一站到训育场的院子里,她的心就总是七上八下地跳个不停。
  “接下来是弘文馆*(朝鲜王朝的三司之一,主管内府的经书、史籍、文墨,并负责解答君王疑问——译者注)!”
  “……领事……大提学……提学……副提学……”
  长今一边打扫庭院,一边跟着背诵,忙得不亦乐乎。
  “直提学、典翰、应教、副应教、校理、副校理、修撰、副修撰……”
  每背诵一句,长今就挥舞一下笤帚做为伴奏,她一遍又一遍地打扫着早已扫过的地方。此时的训练场庭院里只有一个孩子,还有一轮太阳在天空中慢吞吞地游走。
  眼看着进宫已经十四天了。长今正在打扫走廊,突然听见里面说道。
  “明天各个部门的尚宫嬷嬷会来我们这里,检查这段时间你们的学习情况。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亲手选拔称心如意的孩子,未被选中的孩子呢,就只好立刻出宫了。所以说,如果你们想做宫女,那就应该仔细想想该怎么办。”
  长今耳朵紧贴门缝,甚至没有来得及放下手里的拖把,便推开了训育场的门。
  “你有什么事?”
  看着突然闯入的长今,训育尚宫不禁厉声怒喝。长今什么都顾不上了,扑嗵一声便跪在了训育尚宫面前。
  “嬷嬷,奴婢再也不会违反纪律了。请您允许我参加考试吧。”
  “闭嘴!”
  “您让我做什么都行,只求您能允许我参加考试。”
  “我饶你一你,你倒不识好歹了。非要我把你小腿打开花,你才能清醒吗?”
  “只要您允许我参加考试,挨多少打我都心甘情愿。请允许我留在宫里,我一定要留在宫里!”
  听到这里,训育尚宫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还一定要留在宫里?”
  “我……我……”
  长今当然不能吐露帮助母亲实现夙愿的心里话,差点儿出口的话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咽进喉咙的话语却不肯消化掉,化做泪水喷涌而出。
  “……我……我无家可归……”
  训练生们全都支起耳朵听长今说话,听到这里,她们再也忍不住了,径直爆发出阵阵哄堂大笑。令路撇嘴呻笑,连生哪里还忍心观望下去,无奈之下也只好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无家可归?好!你去把那边的水桶装满水举起来,一直举到明天考试,如果滴水不洒,我就让你参加考试。”
  尽管这条件苛刻得匪夷所思,长今听完还是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
第四章 罚(9)
  “是,嬷嬷!我会按您说的去做,我一定会的!”
  训练生们笑得更厉害了,连生把脸深埋在两膝之间。
  “如果流出一滴水,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负责监视的考选人员在吓唬长今。长今把水桶举过头顶,毫不气馁地回答道。
  “我当然知道,请您不必担心。”
  “哼!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因为夜里不能睡觉,陪着长今熬夜的考选人员气急败坏。
  咬紧的嘴唇、手臂、腿、腰和肩膀,浑身上下,无不剧烈颤抖。长今仍然不肯放下水桶。实在坚持不下去,她就先坐一会儿,然后再站起来。这时候,考选人员就会翻着白眼诘难长今。
  “谁让你坐下了?”
  “尚宫嬷嬷只说让我举水桶,没说不许坐下。”
  尽管有些强词夺理,考选人员却也无话可说,只能瞪大了眼睛怒视长今。
  后来长今实在受不了,干脆放声大哭。正在瞌睡的考选不无烦躁地问。
  “你到底哭什么?”
  “又没说不许哭。”
  “别哭了,赶快放下吧。困死我了。”
  “不行,绝对不能放下!”
  说完,长今嘤嘤而哭。
  “看你那狼狈样!”
  刚刚走进考场,令路便幸灾乐祸地朝长今吐了吐舌头。长今几近半死,哪里还有力气去应付她呀。
  “这个贱人,应该受到更严重的惩罚。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
  “我不是贱人!”
  “听说你是太后殿的致密尚宫推荐的?贱人从哪儿找到这么硬的后台呢?”
  “我说过了,我不是贱人!”
  “举了一夜水桶……真有你的!贱人还真能撑。要是流出一滴,你就完蛋了,知道吗?”
  光过嘴瘾还嫌不够,令路竟然用手去戳水桶。但是最让长今难以忍受的,是令路张口闭口的“贱人”。
  “我不是说过吗,我不是贱人!”
  “哼!没有父母,寄人篱下,嘴还这么硬,你父母也像你这么贱吗?难怪呀,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天生会打洞嘛。”
  听到这里,长今气得两眼喷火,全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举水桶,抬手就把水泼向令路。转眼之间,令路变成了落汤鸡。
  这时,正好训育尚宫和提调尚宫正赶往训育场,韩尚宫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令路哭着喊着指了指长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长今把水桶里的水泼到了我身上。”
  “这是真的吗?”
  长今仍然愤怒地瞪着令路。
  “我问你话呢,还不赶快回答?”
  长今理直气壮,不想解释什么,反倒是站在旁边的连生急了。心急如焚的连生闭着眼睛走到训育尚宫面前。
  “其实,是令路先碰了长今的水桶。”
  好朋友的一句话,使得长今一忍再忍的泪腺终于爆发了。
  “我已经坚持到了最后!所以,嬷嬷,请允许我参加考试!”
  令路和长今好像是在打赌,看谁的哭声更响亮。事情发展到这等地步,最尴尬的反倒是训育尚宫了,站在她面前的正是提调尚宫。
  “这孩子说什么呀,这么奇怪?”
  “嬷嬷不必操心。”
  “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赶快详细说给我听!”
  “对不起。这个孩子在成为宫女之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所以我没让她参加考试。但她苦苦哀求,所以我就惩罚她举水桶。”
  “水桶和考试,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她能够一直举着水桶,我就允许她参加考试。这是我的承诺。”
  “那从什么时候开始举的?”
  “从昨天晚上……”
  “什么?从昨天晚上直到现在,足够吃三四顿饭了,不是吗?”
  训育尚宫无言以对,提调尚宫连连咋舌。
  “虽然我不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错误,不过这样的惩罚也足够她反省了。就让这个孩子参加考试吧。”
  提调尚宫说完,便朝考场走去。
  “跟我来!”
  提调尚宫走在最前面,其余各位尚宫紧随其后,整齐地排成一列。
  “任何宫女都不能自食其言,既然训育尚宫答应你了,我就允许你参加考试。”
  提调尚宫严肃地说。
  “你听清楚了!同为正三品,可以分为堂上官和堂下官两种。堂上官称为令监,堂下官称为大人。这个你知道吗?”
  “是,嬷嬷……”
  “那么你把正三品堂上官的官职都说出来。”
  “您是让我说出所有的官职吗?”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是。”
  长今使劲咽了口唾沫。所有人的眼睛和耳朵都转向了长今。
  “宗亲府有都正,仪宾府有副尉,敦宁府有都正,各曹有参议,承政院有都承旨、左右承旨、左右副承旨、同副承旨,司谏院有大司谏,经筵有参赞官……”
  长今回答得流畅无比,毫无犹豫。
  “内侍府有尚酝,户曹则没有,礼曹有弘文馆副提学、春秋馆修撰官,成均馆有大司成,刑曹有判决事,医官有大都护府使。”
第四章 罚(10)
  “下一个问题!魏国的曹操和蜀国的刘备争夺汉中时,关于进攻还是撤退的问题曹操迟迟难以决断,军事上陷入困境。部下问曹操如何行动,曹操不做任何答复,只说了句‘鸡肋’。这个部下还是明白了曹操的意思,便命令部队撤退。你知道鸡肋是什么意思吗?”
  “所谓鸡肋,指的就是鸡的肋骨。鸡的肋骨如果扔掉,会觉得可惜;可是吃下去又没什么味道。弃之可惜,食之无味。尽管舍不得,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以理解为撤退的意思。”
  “啊,了不得啊,韩尚宫!”
  “是,嬷嬷。”
  “这个孩子你带回去,好好教教她!”
  这表示长今已经通过了考试。长今很长时间都没能理解提调尚宫的话,迟疑了一会儿,这才终于明白过来,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提调尚宫率领尚宫们离开了训育场,长今仍在身后连连行礼。
  快要走到住处了,韩尚宫仍未开口。她的表情非常冷漠,看起来不大容易接近。然而长今从第一眼看见她的瞬间开始,就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韩尚宫回到住处,临睡觉之前,终于说出憋了半天的话。
  “你要是再惹出什么乱子,我当场把你赶走,记住了吗?”
  “是。”
  看着长今沮丧的样子,韩尚宫又心生怜惜。
  “这么柔弱的手臂竟然举了整整一夜的水桶,也真是难为你了,你到底为什么想留在宫中呢?”
  “……”
  “没关系,你但说无妨。”
  “我想成为御膳房的最高尚宫!”
  韩尚宫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对于长今的怜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表情变得冷若冰霜。只是她做梦也想不到,这个孩子就是好朋友留在人间的唯一的骨肉。
第五章 宫(1)
  许多天过去了,韩尚宫根本不理长今。不但什么也不教,甚至很少跟她搭话。长今心里着急,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
  长今想学的东西多不胜数,但是韩尚宫始终只让她洗碗。其实仅是洗碗,一天的时间就已经不够用了。长今还是在洗碗上花费了不少工夫。只要认认真真做好每件事,早晚有一天,韩尚宫会到自己身边来的。现在,长今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洗碗上了。
  一段时期以来,天上总是下土雨。接连五天,土雨覆盖了全国的天空,于是宫廷定于初七举行祭天仪式。在当时,土雨是对国君失政或官员无道的报应,同时也是巨大的灾难。成宗大王在位时曾经连续下过二十二天的土雨,燕山君执政期间也下过土雨,百姓无不惶惶不可终日。当今陛下通过“反正”登上王位,并且刚刚即位不久。
  阴雨天气持续了好多天,御膳房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像天空一样呈现出土灰色。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终于还是出事了。
  黎明时分,长今跟随韩尚宫来到院子里,闵内人迎面跑了过来。
  “大事不好了!”
  “大清早的,发生什么事了?”
  “太后殿的烧厨房乱成了一团。大家都等在那儿呢,您快去看看吧!”
  韩尚宫预感到事情不妙,也就不再追问下去,径直向张太后殿的烧厨房走去。这里只剩下长今自己,她理所当然地走向井边。
  韩尚宫赶到烧厨房的时候,最高尚宫正在追问太后殿的严尚宫。
  “这些食物怎么会烂成这个样子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太后娘娘说今天早晨要早点儿用膳,所以昨天夜里我就把各种材料都准备好了放在那儿。刚才过来一看,谁知道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现在又不是夏天,用的也不是海鲜材料,你是不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啊?仅仅一个晚上,所有的材料怎么可能全部变质呢?昨天夜里准备材料之前,是不是已经变质了?”
  “不是的。我怎能连这个也区分不出来呢?而且这又不是一种两种,所有的材料都变质了。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这里的材料谁负责保管?”
  一个内人站了出来。
  “是我负责。”
  “你在保管这些材料的时候有没有什么疏忽?”
  “没有。昨天傍晚刚从内资寺领回来的材料,当时什么问题也没有。”
  内资寺专门负责保管王宫所需的食品材料。
  “真是见鬼了!”
  最高尚宫左思右想,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就把每样食物都取点来品尝一番。这时,有个内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嬷嬷,大事不好了!”
  “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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