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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sh life

_10 伊坂幸太郎(日)
对方语塞,好不容易才小声地回答: “我不记得了。”
“难道你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黑泽趁势说道,“那你记得那件事吗?我们在学生时代一起去高级餐厅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佐佐冈眼神一亮,“你叫我模仿你吃东西,然后你开始用搅拌咖啡的小汤匙吃饭。”
“是这样的吗?”黑泽故作不知。
“托你的福,后来我再也不随便模仿人了。”
“有很多事都必须向他人模仿学习的。”黑泽轻轻举起双手,“今天或许就是那样的一天。”
“什么意思?”
“你别再装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佐佐冈大概是被戳到痛处,满脸通红地想着该怎么回答。
“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有经验的小偷,在开始工作之前,也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查。这家主人是谁?在什么地之工作?有没有其他家人?养不养狗?什么时候家里没人?”黑泽一口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里不是你家。”
佐佐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动作和学生时代一模一样。
“你一进来时我就发现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说什么画廊、画商的,这里连一张画都没有。”
“啊!”佐佐冈害羞地缩起身子。
“这里不是你家,你也是闯空门的,对吧?”
真是太有趣了,黑泽望着天花板这么想。
*
神死了,让河原崎感到愕然。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神先死了,这就和商店打烊拉下铁门之前店员先离开了一样。他双脚发抖,搞不清楚自己是害怕还是兴奋。
沉稳的钢琴声从音响中流泻出来。
“这是什么音乐?”河原崎问冢本。
“凯斯.杰瑞特①的独奏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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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凯斯.杰瑞特(Keith Jarrett,1945一)美国重要的爵士、古典钢琴家,作曲家。
淡淡地流淌在安静室内的钢琴旋律的确非常美妙。“这种好听的音乐最可疑了,你可得注意一点。”河原崎想起父亲经常一脸痛苦地告诫他。
被琴声包围的房间内,散发着某种奇妙的气氛。纯白墙壁、铺满透明塑料布的木质地板、摆在角落的电视机,一名裸男仰躺在正中央,所谓“神圣的气质”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河原崎感动不已。
河原崎只在聚会的讲台上看过高桥,不太记得他的长相。即使如此,河原崎还是觉得这男人就是高桥。
一点现实感也没有,河原崎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原来他个子不高,真意外。”高桥的体型比河原崎想象中来得娇小。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不像平常那样站在讲台上,光芒.消失,看起来就变小了。”
“但是,他很美丽。”河原崎凑近尸体,传来塑料布滑动的声音。穿着袜子站在塑料布上很容易滑倒。他从旁边俯瞰尸体,头朝向窗户的方向。“你是怎么办到的?”他看也不看冢本地问道。河原崎的意思是,冢本怎么杀死这个人的。
“和安乐死一样的方法。”
“安乐死?”河原崎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摔落地面的模样。就算是为了安乐而死,这世上真有让人安乐死去的方法吗?
冢本以公事化的语气说明在杯子里搀入安眠药,并且替对方注射肌肉松弛剂之类的方法,但是河原崎无法理解。冢本甚至说:“反正这种‘酣乐欣’的安眠药,不知道从全国的药局被偷走了几万颗。”
“总之,他就是被下药杀死的。”河原崎说完,又低头看着仰躺在房间中央的男人。他的皮肤白皙,非常美丽,就连体毛看起来也不猥亵、肮脏。
“神会因为被下药而死吗?”冢本在一旁说道,“这不是神的尸体,因为神不会死。”不知是否河原崎多心,冢本的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果然弄错了,他不是神。”莫非冢本在期待高桥就算被注射肌肉松弛剂也不会死吗?
“那么,现在躺在这里的这一位又是谁?”
冢本指着角落的皮箱,要河原崎递给他,那个有点厚度的咖啡色皮箱放在窗帘下方。河原崎踩着塑料布前进,拿起皮箱,虽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重,不过箱子里传出了金属碰撞声。
河原崎遵照冢本的指示打开皮箱。他跪在塑料布上,放下皮箱然后打开一看。
“这是道具。”
说是工具也行,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小锯子,接着是剪刀和切割器,还有医疗用的手术刀,十支左右并排插在一起,以及几条毛巾。
“这……这是?”冢本一看到河原崎不安地回头看他,便说:“别看我这样,我也曾想当医生。”
至此,河原崎终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了真实感。“我们要解剖。”冢本这么说。他再次看了下膝盖下的塑料布,就算是尸体也会大量出血,解剖就是这么一回事。河原崎看了手中的手术刀,那和西式餐刀的尺寸不一样。
“还有一个,旁边有素描簿。”
虽然被窗帘遮住,不过的确有一本素描簿,书背上有扣环,打开封面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是全新品。
河原崎想起自己的任务,他望向冢本。
“你就画在那上面。”
河原崎拿着素描簿和皮箱,回到原来的位置。
“天才究竟是怎么样的天才呢,为了把这些保留下来,你就在那里画素描吧。”
“冢本先生呢?”
“我跟着你素描的进度来解剖,你先把解剖前的模样画下来吧。”
河原崎被自己吞口水的声音吓了一跳,他彻底感受到自己正置身于解剖神的现场。
河原崎仍旧认为眼前这一位并没有死去,就算被解剖也不会死。他觉得脑袋好像麻痹了。
他坐下来,吐了一口气,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铅笔。
他紧盯着尸体。
然后,他的手无意识地动了起来,铅笔在白色图画纸上游走着。他决定好将尸体全身都画进去的构图后,开始打起草稿。他没有任何罪恶感,沉着冷静到让人觉得不舒服,只有甜美的钢琴旋律灌入他的耳里。
集中精力的河原崎一度以为房间里只有自己和尸体。他只是来回看着横躺的“他”和素描簿,在白纸上画着黑色线条。
到目前为止,河原崎没有画出过多余的线条,这是好兆头。如果状况不好,得不断修正线条,最后只会画出一团黑。河原崎从以前的经验得知,打草稿时线条越少越好。草稿跟人生都是如此,重新来过的次数越少越好。
“你要当个画家,画家!”河原崎想起父亲经常这么对他说。
河原崎从小学时候开始就很擅长绘画,也很喜欢看画。当他看到课本里《麦田里的乌鸦》①的那一天,几乎兴奋到无法入睡。睡不着的他,拿着课本走到父亲的卧室,父亲看到那幅画也兴奋地高声说道,“哦,这是梵高啊。”还很高兴地对河原崎说,“你会觉得这幅画很棒,表示你也很厉害哦。”
父亲也曾经一脸看透世事地告诉他:“所有颜色都能用红、黄、蓝三种颜色调出来,所以你要按照红绿灯的指示过马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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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梵高的名作《Wheat Field Under Threatening Skies with Crows》(1890年,现收藏于荷兰的梵高博物馆)。
父亲总是对他说,“你要当个画家。”在河原崎听来,就像是“别跟我一样”似的难以忍受。他希望父亲不要指望子女能挽回他那没出息的人生。
“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有画画的天分吗?”,父亲用既不愤怒也不悲哀的语气这样说,但河原崎终究只想为自己画画罢了。不论是停在玻璃上的虫子,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他总是会将映入眼帘的一切仔细画成草稿,画下日常风景。只是这样,只是这样就已经让他很幸福了,他甚至没去考美术大学。不知从何时开始,他有了一种近乎强迫症的想法,觉得不能做任何让父亲感到高兴的事。
“你知道吗?”
冢本的声音将河原崎拉回现实。他一边动手,一边看着冢本,“什... ...什么事?”
“我在说名侦探。因为高桥先生说中了杀人案的凶手,所以大家都说他是英雄吧!”
光是从冢本嘴里听到“高桥”这个名字,就让河原崎心跳加速,他根本不敢说出这个姓氏。
“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吗?”
“不,正是如此。他所说的‘下一次是仙台公园饭店的三楼’的确成为事实。高桥先生是天才,准确无误地预测了凶手的下一步行动。但是,不光是这件事。”
“咦?”
“几年前不是发生了市长被杀的案子吗?”
河原崎立刻想起来,点了点头,因为他还记得当时父亲对这个案子兴奋不已的模样。现任市长突然下落不明,最后陈尸在公厕里。
“那时,高桥先生也露了一手。”
“真的吗?那个凶手他也说中了吗?”河原崎记得当时并没有这方面的报道。
“不,他并没有指出凶手的名字,当时的状况和商务旅馆命案一样。高桥先生无法说出凶手的名字,简单来说,他只是可以看出某种法则或规则。”
“法则?”
“天才发现的向来就是法则。高桥先生知道‘这个世界是这样构成的’、‘人类是这样形成的’,杀人案也是如此。他看得到犯人或是犯罪行为的某种法则。”
接着,冢本举出几件高桥说中了真相的案子。
其中一件是发生在横滨的电影院爆炸未遂案,河原崎也记得这个案了。根据冢本的说法,高桥看出了座位被放置炸弹的法则。
“不过,高桥先生并没有站出来发言,他只是看出法则。然而不知为何,商务旅馆命案他却第一次大剌剌地说了出来,而且是在大众面前。”冢本说。
河原崎相信高桥一定是为了那些像他的人,才选择在众人向前现身,一定是这样的。
如果没商务旅馆命案,河原崎就算活着也对高桥一无所知,光是这样想象就让他毛骨悚然。那就像自己站在屋顶上淋雨,不知道前方五十米有什么,赤裸裸地暴露在暴风雨中一样。高桥必定是为了在暴风雨中赤裸行走的人,也就是和河原崎有同样遭遇的人们才特意挺身而出的。
“高桥先生看得见这个世界的法则。”冢本再次重复,“就像是在二维的世界中,只有一个人看得见三维的世界。因为他是从上往下看,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从天空往下看纳斯卡荒原的神秘图案。高桥先生和我们处在不同的维度,因此他可以了解人类之所以悲伤或痛苦的缘由。”
“但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吧!冢本先生不是说他已经变了吗?失去了温柔的一面。”
“是,是的。”冢本粗暴地叫答,听起来有些慌张。他气势十足地指着尸体说,“正是如此,高桥先生变了,他温柔的一面都消失了。尽管他能看透一切,却不打算拯救任何人。他就和些气象专家没什么两样,明知台风会来,却嘲笑那些准备远足的孩子们。”
“那他怎么看待目前在仙台发生的分尸案呢?”
“白天你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报纸、媒体记者每天都去高桥先生的住处。”冢本皱起眉头。
发生在仙台市的分尸案煽动了媒体,媒体再煽动一般大众。善于炒作话题的媒体们,为了获得高桥对于仙台分尸案的评论,简直是拼了老命。
“他们气焰高涨地争着问高桥先生‘你是名侦探吧?快点告诉我们凶手是谁?’对他们而言,高桥先生和被UF0绑架的男人没有差别。”
河原崎看着仰躺在一旁的尸体。老实说,他也偷偷期待着高桥能指出分尸案的凶手,所有信徒也一定都这么期待着。他希望高桥能一脚踢开聚集而来的媒体,不说一句话就压倒这些人,以高桥的力量证明自己比这些人更优秀。
名侦探必须不断地解决案件。
“但是他再也不开口说话了。”河原崎紧盯着眼前的尸体,还没有失落感。他看得到高桥脸上的汗毛,对方全身的体毛并不浓密,或许这是高桥充满神圣气质的原因。
“总之,我不知道高桥先生活着会变成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他变成一个普通人了。其实,我曾经试探过高桥先生对于分尸案的看法。”
“咦,真的吗?”
“但是他没给我什么像样的答案,只说了句‘不用理会那种事,’我也没办法继续追问。这阵子,高桥先生办得到的好像只剩下猜中彩票号码了。”
冢本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和白天一样的彩票,让河原崎看了一眼。
“选六个号码,如果和开出来的号码完全一致,就能获得奖金。”
“他猜中了这个吧?”
“因为高桥看得见法则,他连人生的法则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数字排列的规则对他而言易如反掌。但是,他现在只在这种地方发挥力量。”
“那……那奖金有多少?”
“随随便便就上亿。”
“啊!”河原崎瞬间动弹不得,随随便便就上亿日元,他说不出话来。
“只是这样一张纸片,真是太蠢了。”冢本一边说一边将它放回口袋。嘴上虽说是“纸片”,他的动作之慎重,与这两个字完全相反。冢本笑着说,“人生若是被这样一张纸所左右,真是太愚蠢了。”瞬间,他的脸看起来很俗气。
河原崎还是非常茫然,他试着想象上亿曰元的金额是什么样子。如果有这么一笔钱,父亲就不会像只蝴蝶似的从十七楼飞落了吧?
他看着尸体,那高挺的鼻粱朝向天花板。他不由得想问,人生当真如此愚蠢吗?我不敢相信你已经死了,你不是应该要拯救我的吗?
眼泪突然涌出。
河原崎并不觉得悲伤,也没有罪恶感,他只是觉得像是要来接自己的船没来那样被抛弃了。为什么?他想知道这件事。是因为我没有立志当画家吗?我要从哪里开始从头来过呢?
河原崎的泪水滴在图画纸上,握着铅笔的手也在发抖,不过冢本似乎没察觉。
河原崎以不会被发现的角度用袖子擦拭眼角,重新盯着尸体。
某处似乎传来了“不要胡思乱想,继续打草稿”的声音。河原崎觉得,通过画高桥的模样,自己和高桥之间就有了关系。
“你是神吗?”
河原崎忍住这么问的冲动,取而代之的是继续画下去。他开始认为自己能做的,终究就只有画画了。
*
京子不停地吵着要休息,她对青山说,“如果看到便利商店就停下来,我要上厕所。”
青山两手握着方向盘紧盯前方,敷衍地回答着京子的要求。
“听到没有?”
青山向来都是单手握着方向盘,像是要睡在座位上似的开车的,
此刻却一脸认真地看着正前方,令人觉得滑稽。京子不禁觉得眼前的青山还不如驾校的新手,不由得脱口骂他,“真没出息。”
即使如此,青山还是没有转移视线。从他慎重的表情可以看出,满脑子都在想着不能再让尸体从自己的后备箱飞出去了。
“总之,行了,你给我停车。”京子烦躁地大声说道。在没有红绿灯也没有路灯的林问小路上,怎么样也不可能有便利商店。
京子忍着尿意,但她没办法忍受“忍耐”这件事。
快气死了,京子粗暴地喘了口气。
青山看来终于放弃似的点头答应,他切换了方向灯,前方并没有逆向来车,车子停下来的同时,京子也立刻下车。
看到京子正要走进树林,青山也从驾驶座下车问道,“你要在树林里解决吗?”
“没关系,马上就好了。”京子这么说着便往前走。橡树沿着道路两旁并排站着。青山在意地看着后备箱。
“你跟我一起来嘛,这么暗很恐怖啊。”
“我有点担心后备箱,我去确认一下,马上就过来。”青山说。
京子虽然不满青山的回答,还是走进树林深处。林子里没有平坦的路,不过草丛高度只到脚踝部分,还不至于缠住脚以至于无法行走。
为了找到可以尽量遮蔽自己的地方,京子持续往前走。她回头看来时的路,高大的橡树像栅栏般挡住视线,使她看不见停车的地方。附近行车的前照灯闪过,她还是不由得紧张了起来,纵使从车道方向看不见自己,但是在野外小便还是让她有些忐忑。
京子一发现杂草还算茂盛的地方,便立刻脱下裤子解决生理需求。果然一如她所料,虽有尿意但尿量不多,还伴随着残尿感,真是麻烦透顶。
当她重新系好腰带时,青山走了过来笑道,“你还真大胆。”
“什么意思?”
“居然能在这种树林里小便。”只有此刻,青山似乎忘了那个被自己撞死的青年,也忘了飞出去的尸体,只是一个满脸猥亵的男人。
男人这东西真是太单纯了!京子甚至忘了生气,只觉得厌烦。男人如此容易被性的诱惑或喜悦所影响。只要仔细追问,上门求诊的男性患者也多半是欲求不满。所谓性的快乐说穿了不过是本能的驱使,说得更直接一点,只是尿道的痉挛罢了,京子不懂男人为什么就会有这种问题。
不过换个角度,总比想太多来得好,京子想起了已分手的丈夫,他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永远一脸认真过了头的表情,甚至对做爱一事敬而远之。和他相比,京子还是比较喜欢像青山这样单纯易懂的男人。“树林也好,大马路也好,不论在哪里小便,从体内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改变。”
“说的也是。”
“你那可爱的尸体又从后备箱飞出来了吗?”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把青山拉回现实,“尸体规规矩矩地躺着。只是……”他似乎认真思考地看了周围一圈后说道,“干脆把他埋在这附近吧。”
“你在说什么啊?”
话声一落,从马路方向传来滑轮转动的声音。京子惊讶地往声音方向看去,青山似乎也察觉到了,紧盯着马路。但是接下来就没有任何声响了,京子心想是自己多心了。
“这里不是正好吗?”青山重新振作地说道,“这里不会有人经过。现在开始挖洞的话,时间也还很充裕,也不会有人看到我们搬尸体。”
听到青山这么热心地想说服自己,京子感到很无趣。“你就这么想把尸体埋在这里吗?”
青山刹时露出生气的表情,不过他立刻改口问京子,“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们要把那个被你撞死的人跟你老婆一起处理掉啊。真殉情也好,假殉情也好,总之要把整部车推进海里,我们不是这样计划好的吗?”
“但是那男人跟我老婆毫无关系,他们根本不认识。”
“接下来就会认识了,死了之后才认识,那不是很浪漫吗?”
京子烦躁地说完。越是和青山纠缠不清,越觉得膀胱炎又要恶化了。因为青山的婆婆妈妈和残尿感一模一样。
“不,我还是觉得把尸体埋在这里比较好。”
“就算埋在这里也会马上被发现的。”
“即使被发现,他也跟我们没有关系。”
“那你要怎么解释车子被撞凹的原因?”京子发觉自己无意间大声了起来,她闭上嘴,注意周围的动静。
两人暂时沉默不语地看着彼此。
此时,突然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京子看着青山问,“你刚刚发出过声音吗?”
“这里不可能有人的。”
京子无言地环顾四周。她缓缓地转头,凝神细看黑暗的树林内,却什么都看不见。
“回去吧,赶紧离开这里。”
青山已不再坚持要把尸体埋在这里,一脸死心地走向马路。
一走到马路上,发现四周没有其他车辆的前照灯,周遭很暗,稍微离远一点就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因为是直行车道视野良好,如果有其他车辆的灯光,立刻就会发现。
京子正要伸手去开副驾驶座的门但又停住了,讽刺地问青山:“后备箱没问题吧,尸体不会再飞出来了吧?如果尸体又掉出来,一定是你这辆车的问题。”
“没问题的。”青山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想应该没问题。”
京子提高声调响应,“你听好了,这可不是我的问题。人是你撞死的,跟我没关系,要好好确认后备箱的状况的可是你啊。”她像是教小孩似的继续说着, “你明年还能不能在球场上担任后卫,只有你才能救得了自己,你要振作一点。”
“我当然知道。”青山露出不满的眼神,点头响应。头顶上的树枝被风吹过,像在窃窃私语,不止落叶,连果实都掉落的橡树也摇来晃去,仿佛摩娑着京予他们俩的头顶。
“我再帮你确认一次到底有没有关好。”
京子这么说着,放掉开了一半的车门把手,走向后备箱。
“不用啦,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了,锁也锁得好好的。”
“不要啰唆,快把钥匙给我,说不定车箱盖歪了。”
“不用了,你不用再看一次了。”
“快点。”京子站在后备箱前说道。
青山一脸苦闷地走到站在原地不动的京子身边,“我永远只能被你牵着鼻子走。”
“你有意见吗?行了,钥匙给我。”京子伸出手。
青山摇着手,“那里面是尸体,难道你喜欢尸体吗?”
“我还真想请你介绍恋尸癖的人给我呢,就连吸血鬼也对尸体没兴趣。”
“你还是往后退一下,不然会吓一跳。”
“说什么我会吓一跳,你刚刚也看到了吧,我看到尸体时吓一跳了吗?我最害怕的时候是你撞飞那个年轻人的瞬间。”
“但是你刚才明明一脸厌恶地看着尸体。”
“所以我不是说过了吗?”京子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疲倦,“我不怕尸体,但是我讨厌看到尸体。这样总可以吧!”
青山不服气似的噘起嘴,“我要打开了。”
“快点打开吧。”京子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她的潜意识里浮现出不祥的预感,左顾右盼确认有无其他来车,附近并没有车灯。
“我要开了。”青山重复了一遍方才那句话,将钥匙插进锁孔,慎重地转动钥匙。
后备箱打开了,车箱盖因为开到了顶端稍稍地晃了一下。
里面很暗,一开始看不大清楚,京予凝神细看。
“嗯?”青山皱起双眉,将脸凑近后备箱。
京子往前走了几步,也凑近后备箱。
头顶上的落叶树被风吹过,发出了诡异的声音。
京子睁大双眼,看着后备箱里的动静。
“啊!”由于太过震惊,她无法立刻反应过来。
一旁的青山倒抽一口气。两人张着嘴,呼吸困难似的全身颤抖,连叫都叫不出来。
后备箱里面摆着尸体,然而并非方才京子看到的那具年轻人尸体,怎么看都不是。
后备箱里的尸体被分尸了,一块一块的。
尸体的手脚交替并排着,躯干部分被放在一旁,显然是被切断的。没看到头部,可能是滚到了后备箱深处。
直到刚刚还四肢健全的尸体,不过几分钟没见,居然就被分尸了。京子一屁股跌坐在马路上。
“京子,你还好吧?”青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还……还好。”京子想要逞强,但是没有成功。
我没有这么脆弱,虽然这么想,但是京子很清楚方才体内的血液仿佛倒流了一般。或许是因为无法理解的状况使她陷入混乱,也可能是因为看到尸体的切断面,她觉得一阵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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