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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 上杉谦信

_3 上杉谦信(日)
长尾军一战成功,乘胜进击第二阵的柿崎弥三郎。弥三郎的阵势也紧张起来。第三阵的弥
二郎一看,不禁怒由心起,他大吼著:「弥三郎如果被击败,柿崎一族颜面何在!看我的
!」率先策马向前,大军随後跟进。
弥二郎的行动,像以往一样无与伦比,他头戴黑色战盔,身穿黑革铠甲,跨著漆黑骏马,
只有头上镰刀型的盔饰金光闪闪。四尺长的钢刀在他手上,逢人便斩,所向无敌,几乎没
有人能跟他面对面过招。他大声恫喝同时刀锋落下,有人尸首分离,有人手骨碎裂,有人
腿肢斩落,甚至有人从头到脚当中一劈为二,那些步卒,就像刀切西瓜似的,或被劈成两
半,或被拦腰横剖,惨叫不绝,原先恃胜而骄的长尾先锋,立刻乱了阵脚,左躲右逃。
守在二阵的房景看到情势丕变,立刻咬牙切齿的吼道:「没出息的家伙!怎么不学学柿崎
弥二郎呢?」说著,也策马前进。
弥二郎忍不住得意起来,房景出战,那真是棋逢敌手了。他将钢刀收入刀鞘,另从近卫手
上接过穗长四尺的长柄大枪,喊了声「看招!」便向房景冲去。
弥二郎来势汹汹,人群迅即让出一条路来。房景毫无法色,说:「老实说,要向我挑战,
除弥二郎外无他!」说完也向近卫接过长枪。
两人纵横马上,或刺或进或砍或杀,全力过招,双方都枪法高超,胆识过人,一时难分胜
负。
这时八条左卫门大夫率领的上杉主阵突然出动,大军齐出,先前勇不可当的长尾军
不敌而溃,房景为形势所逼,不得不退。不过,房景为定军心,亲自殿後,阻挡追兵,掩
护己军撤退,重整旗鼓。
战况虽然激烈,但时间不过半刻(现在的一小时)。阳光更加和煦地照在河滩上。刚才交
战之处,草丛被践踏零乱,死伤累累,但是其他地方却仍是一片春日美景,与自然的伟大
与悠久相比,人类所作所为是何其无常愚昧啊!可惜两军之中没有一个人有这种想法,双
方互派军使议定,运回己方的死伤战士之後,各退七百公尺。
房景无论如何必须撑到正午等为景来到,此刻时间虽然充沛,却不能撤回城裏再出兵。他
心想,如果没有柿崎弥二郎,或许可以再打上一回合的。他虽然早知弥二郎骁勇善战,但
真正交手之後,才知弥二郎武艺犹在他想像之上,如果继续恋战,己方相当不利。
房景重整旗鼓,下令军队轮番休息。因为全军昨天晚上睡眠不足,被这温暖的阳光一照,
顿觉睡意昏昏;加上待会儿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因此他忧心仲仲。上杉军势毫无动静,也
一样下令兵卒轮流休息。房景心中窃笑:「这些傻瓜对我这么做竟然毫无所疑,如果他们
还有一点思虑,必然会觉得其中有诈,若更深思,当会发现我在等待後援。弥二郎毕竟是
一介武夫,缺乏将军智略。」不禁略感安心。
未到正午,房景就唤起兵卒开伙,吃完饭後,立刻准备。这时房景定睛凝视著春日山援军
应该出现的六日町对面,没多久,果然看见对面出现黄色烟雾般滚滚而上的沙尘,距离正
午还有一刻钟,房景命令全军上马。
沙尘逐渐高扬,一队军骑愈益接近。房景移转视线,看看上杉方面有什么反应。上杉方面
似乎也注意到了,但是毫无狼狈恐怖之色。一股疑虑掠过房景心中:「难道会是敌方的後
援部队!?」
他试吹一下螺号,高亢的螺音回荡在清朗的河滩上空,但是没有应答的回声。尘烟终
於卷进六日町,房景感觉到血色自脸上消失,那时,在村庄尽处出现的骑兵,像蚂蚁离穴
似的蜿蜒而下,随风幡扬的军旗上绣著三瓶徽饰,房景不觉长叹,这三瓶徽饰正是宇佐美
家的徽章。
房景回头看己方战士,众人皆脸色苍白地望著自己。他们眼中都有著「你言而无信」的责
难意味。房景表情不变,迅速转动脑筋:「大哥的後援不久即至,顶多再等三十分钟,只
要维持势均力敌的阵势到那时,就能按照预定计划进行挟击。他此刻虽期望双方按兵不动
以消耗时间,但显然宇佐美不会坐失良机,与其挨打,不如己方先攻,趁宇佐美阵势未全
,一举攻杀过去,或可收突击之效,等宇佐美稳定军心後,为景的援军或许即到。
房景决定先发制人,他高声呼吁全军:「不必害怕敌军援兵,因为春日山援军随後就到,
形成挟击敌军的阵势,最多只要支持三十分钟,万一我们此刻退缩不前,则是上田武士之
耻,必须对敌更加奋力一击。不过这一仗,杀敌斩首者无功,只有深入敌阵、击退敌军者
有功,切记!一枪刺倒敌军,即可转刺其他,不必斩下首级!」凛然威严的声调,慑伏了将
士们动摇的心理。
房景再传军使,令他赶回城内,要政景火速出击,全军集结待命。宇佐美的军队还在行进
之中,按部队行进路线判断,定行是打算在上杉军的右边布阵,但右侧已接近梯田区,有
的田已插了秧,有的田已翻过土,为了容入宇佐美的部队,则上杉军必须向左边移动不可
,多少会引起一些混乱,这时,也就是房景可乘之机。房景正要下达突击命令时,突然心
中闪过一念,柿崎弥二郎是否拦截而出?但此时多虑,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他大声喊了
一声「冲!」便策马前奔。
全军嘶声竭力喊杀前冲,势如山崩,勇往直前,上杉军面对突如之击,来不及应变,即被
来势汹汹的长尾军冲散,溃入左右的宇佐美部队及柿崎部队裏,眼看计策得逞,房景意气
昂扬,像阿修罗般狂舞长枪,边斩边追,直冲宇佐美军中。
还没有完全布好阵势的宇佐美军队,立刻陷於混乱。
「如果事情顺利,或可在大哥来到之前,先完成使命!」房景更是意气昂扬,不断激励兵
士向前冲,他自己则警戒柿崎动静而守在後阵。
长尾军更深入敌阵,但势如破竹的攻势突然停止下来,仿佛前面碰到一座坚硬的岩山。
「怎么回事!?为何停军!?」房景睁著充血的双眼看著前锋,他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刚才犹混乱一片的宇佐美军队中,突然出现一队整齐的徒步部队,这批部队走到前线分成
左右两队,当这两队就位之後,刚才混乱的军队也已重新布好密集阵势,冷静地采取跪射
的姿势。长尾军不甘示弱,策马欲从他们头上越过时,他们立刻用刺刀挑刺马胸,战马受
惊立起或横踢,原先锐不可当的长尾先锋立刻大乱。房景感到恐怖与愤怒,同时也策马狂
奔,此时两边的宇佐美部队杀出一队骑兵,拦腰截击,长尾军大受挫折,乱成一团。
房景拚命大叫:「忍耐!忍耐!春日山援军马上就到了!」他再次殿後,阻挡追军,让部下
集结到河滩斜西边。
宇佐美的军队并不固执追击,略事追杀後,一听到主阵螺声响起,便毫不恋栈地撤兵。
房景看到宇佐美部队当中,有个头戴白星战盔、身穿云龙白绫战袍、膝上搁著彩旗
的武将坐在矮几上,不禁恨恨地说:「好个宇佐美!」
春日山援军来到,已经是正午过後一个多小时了。在那之前,房景再度和柿崎及上杉两军
激烈交战,政景虽从城中率领千余兵骑赶来,但长尾军损伤惨重。三千兵士仅余两千可动
,而且都已兵疲马困,如果春日山援军再晚十分钟抵达,战意已竭的长尾军恐将溃走。
春日山援军和宇佐美军一样,掀起滚滚沙尘从六日町外逼近,出现在宇佐美部队的背後。
宇左美定行把两千兵马分成二路,一路迎击春日山援军,一路迎击房景部队,他本人跨马
立在两军中间,由三十名骑兵保护,定睛凝视敌我动静。当他看到春日山援军完全布好阵
势时,立刻挥动彩旗,「放箭!」迎击春日山军的部队立刻万箭齐发。春日山军前锋是金
津伊豆守,立刻回箭应战。
两军之间,箭如雨下。金津部队不过五百,随即不敌,阵势略乱,宇佐美亲自吹起螺号,
螺声在山谷间回荡,螺声响起同时,宇佐美军队发动攻击。在兵力上宇佐美已占优势,而
且柿崎部队及上杉部队还按兵不动,休养生息,因此全军充满锐气,金津部队不堪一击,
纷纷溃散,宇佐美兵分两路,直接杀到野本大膳的阵地。
房景一看,不禁大怒:「没用的东西,完全不懂战争之法!」他也将两千兵士分为两路,
一路交给政景:「我来迎战宇佐美,柿崎必定会从旁截击而来,那时你就带队横打柿崎!
」说完,一马当先,冲向宇佐美部队。
宇佐美仍然坐著不动,只是挥动彩旗,全军立刻万箭齐发。房景的部队或倦或伤,行动欠
缺敏捷,为了躲避来箭,不由自主偏向右边,右边刚好是柿崎部队。对柿崎而言,此时的
长尾军就像猎犬之前的获物般,毫不迟疑地猛然出击。长尾军还未接触宇佐美部队,果然
遭到柿崎截击,政景一看,暗叫不妙,立刻带军喊冲,直向柿崎部队。
长尾军不曾遭遇过挟击,惊惧之余仍然奋勇抗战,两军陷入混战状态,地面扬起沙尘滚滚
,人马陷在其中,时隐时现,刀来枪往,银光乍现,远远看去,犹如天上晴光四射、地上
花草齐开的阳春大自然中唯一的污点,而就在那污点之中,每个人都倾其全力做一番生死
争斗。
宇佐美的指挥果然高明,他看到房景部队遭到柿崎部队突袭,於是撤回原先防备房景的部
队,转击春日山援军,直冲为景的主阵。在这如火燎原的攻势下,为景的主阵立刻被毁,
为景带了数名近卫,逃入六日町村,收容败兵,欲重整旗鼓,但战力已失。
房景和政景父子虽受柿崎及上杉两军挟击,仍能坚持,但是为景主阵一破,春日山援军立
刻四分五裂,後援不支,岂能恋战!於是父子俩准备渡河返城。但是柿崎弥二郎穷追不舍
,一直攻到城外。守城军队很想让政景父子进城,但弥二郎追击太急,城门无法打开。最
後还是大崛壹岐守等五名勇士,绝地反攻,意图牵制弥二郎,气得弥二郎大喊:「挡我去
路者死!」他身穿黑色铠甲,脚跨黑色战马,故意不戴头盔,只用一条头巾系住乱发,挥
舞著长达四尺的钢刀,砍杀迎战的勇士,直要杀进城门。但此时房景父子已经安然入城。
弥二郎愤恨地在城外诅咒:「这岂是是越前守应有的行为!?被我柿崎弥二郎追杀,仅以
身免,躲回城裏,实在见笑天下了!」骂完,调转马头回奔。
城内虽然放箭,但没有一箭射中他,弥二郎狂妄地策马回头咒骂:「懦夫之箭是射不到勇
士的!」
经过一夜,长尾军终於恢复气力,再度交战,但依然出师下利。第二天终日下雨,两军约
定停战,整天休养;第四天早上虽也下雨,但在正午时分雨停,双方再度交战,长尾军依
旧败北。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想办法东山再起外无他,於是为景撤兵回春日山,幸好敌军没有
追击,否则难免又要一番苦战。
当时的地方小豪族对这种情势变化最为敏感,上田一战的影响,很快就显现了。为景放在
各地的眼线,不断地回报各地豪族的向背,其中,富山隼人、林权七、丹羽半兵卫等三人
已悄悄投靠上杉定宪,甚至向上条献地。消息传来,为景深受冲击,因为这三人都是在上
田一战时颇有力的盟友。不过,为景并不生气,如今陷於这个地步,人心动向自是难以掌
握。但是他并不怯馁,他终日思索,必须想个法子来扭转这个颓势,否则还会有更多的背
叛者出现,更何况宇佐美正拥上杉定宪准备进击春日山的计划已露风声。为景心想,「至
少得把柿崎拉到我这一边。」现在,只有等玄鬼回来。
不过,在这焦思愁虑问,为景的日常生活并没有改变。依旧黎明即起射箭,然後去看袈裟

袈裟产後的衰弱已经恢复,似乎比以前还要健康,她以前太过苗条纤细,皮肤色泽透明,
像不见天日的花朶,现在则丰腴多了,平滑的皮肤充满血色,看起来华丽多了,也有著少
妇的端庄感觉。
虎千代长得更胖了,原先紧绷的皮肤已变得皎洁白皙,又黑又大的眼睛亮炯炯的,他很爱
笑,也爱说话,一看到大人的脸,就像是要说什么的唔唔哇哇个不停。
袈裟非常爱他,为景依然涌不出爱他的心情,但是仍然得装出一副爱他的样子,跟他说说
话或揑揑他柔软的小脸蛋,为景一叫「虎千代猿松」,袈裟就显出不高兴的表情,为景虽
然知道,却不愿改过,这是他唯一的心结。
玄鬼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四月底了。
第一卷04美女鉴定
玄鬼像平常一样出现在为景寝室裏,为景那时正昏昏欲睡。玄鬼轻咳一声,为景猛一
抬头,见玄鬼正端坐在门口垂著脑袋,「回来了?」
「人还没有到,今天傍晚才走到名立,不过我怕主公等得心急,先赶回来报告。」
名立是距离春日山二哩半的海边小村。
「事情办成了?」
「是,明天中午就可进城,主公必定满意,请放心!」
「好,好。那就明天再看吧!如果我真中意,答应你的奖赏绝不食言。」
「多谢主公,人直接送进城吗?」
「这个——」为景略事考虑说:「这样好了,先送到昭田家裏,尽量保密,夜裏再送吧!
昭田那边我会告诉他的。」
「是,在下告辞。」玄鬼後退,关上纸门,悄无声息地离去。
第二天早上,为景叫来昭田常陆介。昭田原是越前朝仓家臣,朝仓家废了以後,流浪到越
後,他有两个孩子,一个叫久三郎,一个叫久五郎,兄弟俩都俊美伶俐,很讨为景欢心,
爱乌及屋,昭田也受重用。当然他本身也是个人物,智勇双全,为景自是倚重,目前已是
家老之一。那两兄弟长大以後,更加出类拔萃,屡立战功,於是为景让他们继承越後断嗣
的望族,哥哥改名黑田国忠、弟弟改名金津国吉,昭田一族在为景家中已是羽翼最丰的一
族。
昭田约五十四、五岁,满脸皱纹,但是发眉犹黑。他身材瘦高,行动仍很健康,眼窝深陷
,眼睛总是眯著,像有几分困意,但偶尔不经意的一瞥中总会闪现一丝锐光,然後又恢复
原先的无神目光,这一点,让人颇有阴险的感觉,不过到目前为止,他并无贰心,不久前
为景被上杉显定及宇佐美定行击败落难到佐渡时,他也追随而去。
昭田一到,为景摒退众人,把他叫近身前说:「今晚服部玄鬼会带两个女人到你家裏,把
她们藏好,尽量别让人知道,我到时会去,届时我们再好好谈。」
「是。」
昭田接著和为景闲谈一阵,便告退回家。昭田走後,为景取出纸笔算盘,专心记载一些事
项,直到下午才忙完。喝杯茶刚想休息,感觉小厮之间有些骚动,他问:「什么事?」
「啊!」那小厮一时不敢明说,为景默默地盯了他一眼,他只好老实说出来。
为尾长子晴景那裏发生内哄。有两个小厮老早就为了争宠而交恶,今天中午,其中一个侍
候完晴景午餐,端著餐盘回厨房途中,另外一个突然半路跳出,抽刀攻击,那小厮早防著
有这么一天,扭身把餐盘向对方一扔,打到对方脸部,同时抽刀直射对方腹部,匕首穿肠
而过,随即补上一剑,对方立刻倒地,而他只是肩部受了点小伤。他余恨未消,抱著对方
身体,拔出插在他腹部的匕首,像割肉似地一块一块地割,直把对方折腾到断气为止。
为景暗骂晴景混蛋,但眉毛纹风不动,他又问:「死的是旧人,活的是新来的吧?」
「是。」
果然又是因为争风吃醋,晴景常搞出这种麻烦。为景真恨他到了这把年纪还摆不平这种小
事,他问:「晴景怎么处置活的?」
「少主说他先遭暗算,反能制敌於死,了不起,请玄庵医师为他疗伤後,还赐给他奖赏,
要他好好休息。」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为景愈想愈气,霍地起身:「带路!」
晴景今年二十八岁,他虽也是魁梧高大,但体质虚弱,皮肤白皙透明,脸略下垂,眉毛很
淡,眼睛清澄,毫无威严。总之,体格像男人,但脸却非常女性化!他住在外城,父子两
、三天才见一次面。只要有事,为景习惯召晴景过去。这回他亲自驾临,晴景大惊,赶紧
出迎,他大概也猜得到父亲所为而来。
为景冷冷地看了跪在玄关前行礼的晴景一眼,便进房间,晴景怯生生地跟在後面。
为景第一句话便是:「所有的人都退下!」然後对晴景说:「刚才那个打架赢的小厮虽然
可怜,但是叫他切腹吧!」
晴景吓了一跳,苍白的脸倏地变红,立刻发青,表情惊惧地申诉:「启禀父亲,他先遭暗
算,反能克敌制胜,何罪之有?」
「如果要追究罪魁祸首,那就是你,但你是主人,也是我的长子,我不能叫你切腹!这既
然是打架,就是双方都有不满,双方都有罪,如果对象是外人,另当别论,但是自家人打
架,尤其是在我居城内打架,古今之法是皆罚,如果不这么处置,死者家属定会不平,造
成家中不和之本,你不可以再耽溺在这种不公及色恋中!」
晴景没有回答,似乎在盘算还要说些什么。为景突然起身:「快下命令吧!」
「请等一等!你想想看,那小厮是多么优秀啊!是他先遭到攻击,如今却要他切腹,那妥当
吗?」晴景一副拚命想要挽回的表情,但是为景只是冷冷地重覆一句:「下令吧!」便回去

他回到内城後,派遣一名忠贞的近卫到晴景那裏检视切腹结果。为景心想:「晴景这孩子
真是懦弱!不像能够在这乱世继承家业的人,长尾一家难道将止於我!?」除了晴景以外
,他还有景康(二十四岁)、景房(七岁)二个儿子,他逐一研究这些孩子,似乎觉得无
一不懦弱。
「懦弱、懦弱,唉!总不能废掉晴景换一个!」他心中憾恨地嘀咕著,倒完全没想到还有虎
千代。
时序已是夏天,户外绿荫浓密,阳光耀眼。为景凝神望著户外景致,一只猫穿过院子,是
那只丑陋的老猫,垂著松弛的尾巴,大腹便便鼓著波浪慢吞吞的走过去。为景的表情像水
一般平静,不知是否注意到。
派去的近卫半个时辰後回来报告说:「从头监视到尾,那孩子不但长得好,性格也好,死
得相当乾脆!」他似乎不太赞同为景的处置,絮絮叨叨的说著。
为景只是冷静说:「我知道他是可怜,但那是古今之法!」
夜深以後,为景出城。他一副潜行打扮,防范完备。他在和服下面穿著护胸,带著五名心
腹骑兵,这些人都是轻便武装,携弓带箭。
昭田常陆介的房子和其他家臣一样在外城外围。夜色昏暗,一行人没有点燃火把,一言不
发,悄悄地走向昭田家。昭田在玄关恭迎。
「玄鬼已经来了吧!」
「正在等著!」
客厅内为景坐的位子已铺上垫子,玄鬼微垂著头蹲在院子前面。为景一就座,就向昭田示
意,昭田满脸是笑地说:「马上带来。」
为景像往常一样挺直腰骨,望著漆黑的外面。纸门对面发出轻微的衣服摩擦声,他望向纸
门。
纸门轻轻打开,一个年轻女郎高捧著方几出现,她穿著白绫绣金箔、衬著红丝裏的和服,
浓密的头发垂在脑後,系著发结。眉如墨,红唇略大如花,身材高大,丰姿艳丽,年约十
七、八岁。为景一看,非常满意,她把方几放在为景面前,方桌上放著乾鲍鱼片。为景并
没有看方几上的东西,只是像鉴定家似地冷静专注地打量著女人的举止、柔软白嫩的美手
、雪白的酥胸、粉颈及翦水双瞳,连连叹好。
为景头头点,心想这个很好。这时又出现了另一个美女,她捧著放酒杯的盘子,她们服饰
几乎相同。但这一个身材中等,相貌一样明艳,肤色浅黑,年纪也约十七、八岁,为景心
想这个也好。
接著,又是一个女人出现,不过,是昭田的妻子,她把端进来的高脚酒杯交给女人,恭恭
敬敬的向为景行个礼便退下。为景喝著女人为他斟上的酒,问她们姓名。高大的那个叫春
娘,另一个叫秋娘,年龄都是十七岁。她们说话带著软软的京腔。
「很好,下去吧!」
女人退出房间後,为景笑著对玄鬼说:「我很满意,没想到你还真找到了,哪,这是你的
奖赏!」说著,从怀裏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交给昭田,昭田交给玄鬼,玄鬼接过後塞入
怀中。
为景把座席移到廊下,压低声音问玄鬼:「那些女人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出身,究竟哪裏
找来的?」
玄鬼蠕动著乌鸦似的大嘴巴、嘀咕嘀咕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京裏面有专门照顾
这种女人的人口贩子,我只限他说要两个绝世美女,他就火烧屁股似的到处找,换来换去
,研究又研究,最後才决定这两个。」
为景也知道玄鬼的话亦真亦假,因为玄鬼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常常把一些无聊小事当真。
为景问:「是不是官家千金?」
「或许吧!京都裏吃稀饭过日子的官家也不少,只要有二十两黄金,把女儿赐给乡下武士
也无妨。就算这两位是官家千金小姐,也没什么奇怪。不过,真的没有特别查明。」
他这种讲法非常暧昧,为景只好苦笑的说:「这里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是。」玄鬼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暴饮暴食又痛快地玩了一阵才睡下,弥二郎因而睡的非常沉。黎明未到,他突然渴醒,起
身想拿枕边的水,身旁的女人也醒了。
「要喝水吗?」
「嗯!」
女人把水倒进金杯裏。
「啊!好甜!再给我一杯!」
他咂咂嘴唇,喝了三杯,起身如厕。女人立刻点著蜡烛走在前面,她穿著白睡袍,系著红
腰带,腰肢纤细,婀娜娆艳。弥二郎抓起匕首,跟著女人慢慢走过长廊。如厕完毕,听见
城外远处水田裏青蛙叫声,叫的非常热烈,大概是整晚叫个下停,一点也不嫌累。
他在廊外留连了一会儿,觉得非常爽快,正要转身回房时,高高的栏杆之间飘飘然飞下一
个大似飞蛾或蝙蝠的东西,女人「啊」的一声,停下脚步,手上的烛火熄了。弥二郎掩护
著发抖缩在一旁的女人,伸手抽出匕首,谨慎小心的观察四周,只要空气有丝毫的晃动,
他就毫不留情地斩杀过去。但四周悄悄无声,反倒使得呼吸的声音变得厚重。但是,弥二
郎更加觉得有某个东西就在附近,他小心翼翼的弓著身子,前後窥望。
有了!就在五、六公尺远的地方。他暗吸一口气,正要跃向那地方时,一个像烟又像雾的
朦胧影子说道:「请等一下,柿崎大人,在下有事相告!」那声音低沉,犹如自言自语。
「你是什么人?」弥二郎尽量装出平静的语调,但手上的匕首正准备射出,对方突然说话

「千万不可!」
那个声音一下子变得遥远,刚才那朦胧所见的影子也不见了。「什么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
「请先收下匕首,在下奉命带样东西来见大人,如果大人要战,在下怎么交差?」远远的
声音中含著笑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
「请先收起匕首吧!」
弥二郎没有办法,只好收回匕首。
「我是金津大人派来的人!」
「金津国吉!?」
弥二郎仍然不敢大意,摆好防卫姿势,但是心中已无杀意。於是,对方终於出现在他眼前
,一副忍者打扮。
「金津派你来有什么事?」
「事情都写在这封信上,在下明晚还要回禀金津大人,希望届时能得到柿崎大人的答覆!

弥二郎接过信後,对方即说:「恕在下打扰,告辞了!明晚再来!」声音逐渐变远,身影也
溶入黑暗之中。
女人被刚才那一幕吓得连路都走不动了,弥二郎安慰她:「不要害怕,他已经走了!」他
搂著女人回到寝室。其实他自己也受到惊吓,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心中非常懊恼。
「点灯。」
女人惊魂未定,无法点著。
「不是告诉你人已经走了吗!?」弥二郎嘀咕著,自己把灯点燃。他盘腿坐在被褥上,展
开书信。信上写著:「如此传信,无礼至极!敬请原谅!今有一事,须与阁下直接面谈,当
此之时阁下移樽就驾抑或在下亲自登城拜访,皆为不安,拟请阁下指定一可信任场所,在
下必当恭候大驾光临。」
弥二郎拧著粗硬的腿毛,歪著头盘算。金津想商量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到一、二。金津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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