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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 上杉谦信

_22 上杉谦信(日)
「这样可以了吧!没法写得更清楚。」
他们弄好以後,把使者往扫部介面前一推,仰对著扫部介。
那被烫得红肿起泡的额头上印著清楚的「呆瓜」两字,扫部介笑说:「很好!写得好!」他
点点头,随即又说:「替信匣也修饰修饰吧!削掉他的鼻子和耳朵!」
可怜那使者耳鼻被削,整张脸血肉模糊地给赶出城外。

新发田兄弟如此回覆春日山後,立刻议定由扫部介率兵两百到栃尾,向景虎表明归顺之意

「事情如此这般,愚兄弟已放弃晴景,宁愿臣属景虎君。家兄本当亲自出面,然此刻新山
的金津国吉蠢蠢欲动,暂时不得离城,敬请谅察!如果您不满意我们兄弟所为,大可斩下
我的脑袋,送到春日山!」
景虎老早就从密探报告中得知事情经纬,他完全赞同把奸夫淫妇一刀两断的处理方式,他
认为事後长敦给双方留面子的做法也很周到,倒是晴景那执拗追究、下惜曝己之耻的态度
令他非常不高兴。
「这真是一场灾难!不过,贤昆仲的做法好极了,要是我也会这么做。你们来了就好,晴
景公那裏我会帮你们调停。」
景虎接纳了新发田兄弟。
另一方面,晴景看到使者惨不忍睹的模样,听完报告,气得发晕。
「可恶的新发田!这岂不表明了叛变,我还能坐视不管吗!?火速召集兵马!」
他立刻传谕各城出兵,但众人皆认为此事愚不可及,无人应召出兵。
「好!他们眼中都没有我这个守护代了,既然如此,我就自己出兵,赶快部署!」
正当他怒火攻心、头痛欲裂时,新发田兄弟归服景虎、扫部介率兵到栃尾、景虎也收容他
们兄弟的消息传来!同时,景虎派人送来的书信正好送到。
信中,景虎为新发田兄弟的作为辩护,指责晴景不肯善罢甘休,才将事情演变至此一地步
,建议晴景视过往一切如流水,不要拘泥无聊的面子问题,以免众叛亲离。
晴景的愤怒达於顶点。
「好个景虎!他果然还恨我当初让他被赶出家门,这会儿不分青红皂白,倒说起我的不是
了!这小子性情不好,父亲早就知道,不过立了一点点战功,就这样长幼不分,自大起来
,他这脾气,现在若不治治,将来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可怕的事来!现在我不恨昭田,
也不怕黑田和金津,我只恨景虎!」
他咆哮过後,也在景虎派来的送信使者额上烙了「叛贼」两字,也削掉他的耳鼻,令他带
信回去:「火速交出扫部介的首级,否则兄弟情断义绝!视汝为新发田同伙叛逆,发兵讨
伐!」
景虎原料到可能有这种事况,特意派个小兵去的,可惜晴景未能分辨清楚。那小兵哭哭啼
啼地回到栃尾。
景虎心想:「这还算是我的兄弟吗?无情的人!」
不过,他也置之不理。
第二卷07初见洋枪
景虎因为新发田兄弟的事和春日山间闹得极不愉快时,宇佐美定行悄然来到栃尾,他只带
了几名随从。他事前没有通知即来,景虎虽然惊讶,但很兴奋。
「我弄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东西,特地带来给你瞧瞧!」宇佐美令随从把扛著的箱子搁下,
从中取出用黑布包著的东西,「这玩意儿叫洋枪。」
景虎大惊:「哦!真叫你弄到手了?」
宇佐美还是平常那副沉稳的样子,但脸上有掩不住的笑意。
景虎脸泛红潮、目露精光,兴奋地说:「我听说京城和西国一带有人使用,最近连关东的
小田原也有了,你用过没?有用吗?」
「先看看再说,模样儿很怪的!」
宇佐美不慌不忙地揭开黑布,两手捧起枪枝递给景虎。
「的确没看过这样的玩意儿,还挺重的!」景虎仔细看过,窥著枪管口问:「就是这个洞
吗?子弹和惊人的声音及硝烟同时进出。」
洋枪是距此时四年前传到大隅的种子岛,翌年,种子岛就能完全仿造,又翌年制造法也传
到堺市。传播之速是因为当时的种子岛是侵扰中国沿海及南洋一带的倭寇和日本海外贸易
船的必经之地,岛主种子岛时尧也完全不视此为珍藏不露的秘密的缘故。传来当时,时尧
年仅十六岁,以贰千两黄金买了一梃,但只是感觉新奇而已,并无意拿它做新锐武器。
「怎么样?你用过没?有没有效?」景虎又问。
「这东西是很有用,不过雨天用不上,而且也打不远,顶多在二十丈内还能正确中的,距
离再远的话,就容易偏离目标了。还有,用过一次再用时很费手脚,不像弓箭那样方便迅
速。说起来,这些还都不是大问题,重要的是贵得很,一梃就要五百两,我好不容易买到
了两梃,本来,不买两梃也不行嘛!」
「那么,这一梃是给我的啰!不胜感激!」
「请笑纳!」
「是堺市的人弄来的吗?」
「是那边一个叫橘屋又三郎家裏的人来兜售的,橘屋在西国一带有个外号叫『洋枪鬼』。

「五百两不便宜。」
「他说南蛮人最早带进种子岛时一梃卖贰千两,比起来不算贵。」
「只要威力强,贵一点无妨,他有没有说威力怎么样?」
「他没说,不过威力是很强,一旦射中,那威力是弓箭不能比的,而且发出的声音很可怕
,在挫敌锐气方面倒是很管用。总之,你试试看就知道了,到靶场去吧?」
「好!等等,也叫大伙儿见识一下。」
景虎把在城内的家将都找了来。本庄庆秀、金津新兵卫、鬼小岛弥太郎、户仓与八郎、曾
根平兵卫、秋山源藏等都到齐了,新发田扫部介不在,景虎还特地派人把他找来。
「好像都到齐了,哦,还有松江,去叫她吧!」金津新兵卫说。
弥太郎赶紧推辞:「算啦,她是个女人。」
「这怎么行?不叫松江不行的,她是本城一代女将,有必要看看这等可怕的战争武器,何
况,如果没找她的话,以後她可没完没了,尤其是你弥太郎,可有苦头吃了,反正到时候
她怪罪下来,我们就说都是你的主意,看你怎么向她交待!」众人一致恐吓。
弥太郎立刻起身,「那还得了,我去叫她!」
众人捧腹大笑。
松江在去年春天生了个男孩,长得又壮又胖,景虎为他取名弥彦丸。松江虽然是个好母亲
,但乡下女人粗俗的言行依然未改。
等到松江来後,宇佐美让他们逐一接过洋枪观察过後,做了简单说明,然後一同前往靶场

晴朗的秋日午後,阳光和暖地照著大地,鸟声不歇。
宇佐美吩咐家仆:「这枪射中靶的的威力肉眼看不出,需要特别安置一下。」
家仆在厚一寸、一尺见方大小的樫木板上画上靶心,他自己用杖构把洋枪膛填满,火口塞
上火药,挟上火绳,每个动作均缓慢而仔细。
「的确,下雨天是不能用,这火会熄的。」景虎说。
「不错,这个火口——这裏叫火口——上面洒的火药湿了,也不管用的。」
「是吗?」
「不过,像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它就非常有效,你看,声音很可怕,防范一下。」
宇佐美架好枪姿,一吹火绳,拉下板机。耳边才听得轰声如雷,靶子已飞迸成两半。
「好厉害!」
景虎惊叹不已,众人也附和著,其中松江的声音尤其大:「啊呀!好大的声音,小孩子听
到了,一定吓得哭个不停!」
宇佐美把洋枪交给景虎:「试试看!」
景虎一一遵照宇佐美的指示装填、瞄准,向著新靶发射,也稳稳射中。
「好极了,弓箭还不能这样箭随声到,它是比弓箭更胜一筹!」
景虎非常满意,又试了一遍,就交给家将让他们也试试。大抵都能中的,即使未中靶心,
差距不过三寸。
四人轮流射过後,枪管发烫,无法用手握住。第五个接枪的鬼小岛弥太郎手一碰到枪,便
「烫啊!」把手躲开,又怕枪掉到地上,只好用指尖捏著木制枪托部分,众人大笑。
宇佐美见状说:「我刚忘了,这也是洋枪的缺点,顶多只能连续射击六次,像现在这季节
就是这样,夏天时枪管烫得更快。」
「这么说,它的功能毕竟有限!」
「的确。」
弥太郎之後是松江,但是她不肯伸出手来:「好可怕!那种玩意儿我绝对不干!」
任人怎么劝说,她就是不肯,只好作罢。
回程中,众人就洋枪的事发表各自心得,结论皆是:「这玩意儿雨天不能用,只能击中二
十丈,装填费事,又那么贵,没什么大用,顶多只能做信号用。」
景虎和宇佐美听在耳中,什么也没说,只是一迳地微笑著。

宇佐美滞留了一晚,便告辞回去。
景虎似乎非常中意洋枪,每天都到靶场练习,有时也拖著家将一起去练习,而他们似乎都
不怎么带劲,但在景虎的坚持下,只得遵命行事。
就在这段期间,某天午後,晴景把服部玄鬼召进春日山城。
玄鬼的家就在城外武士屋宅的最外端。晴景的使者来时,他正和另一个人在内屋裏不著边
际地聊著。
玄鬼年近五十,身子虽然看起来还很硬朗,但脸部已老得厉害,满是小皱纹,头发也全白
了。
和他谈话的人身材虽不魁梧,但肌肉结实,胡须浓厚,眼光锐利,非常健壮,年约三十。
他是一个月前才来到玄鬼这裏,住了下来,是玄鬼的同乡。他们的交谈内容几乎遍及全国
,最常谈到的则是伊贺。
「听那架势,大概是城裏的近卫武士,我先避一避!」
那人一听到玄关的脚步声便这么说,悄悄起身,沿著走廊避进更裏面的房间。他的脚步很
平常,但像踩在空气中一样悄无声响。
玄鬼也起身走到玄辟。果然是熟识的晴景近卫,玄鬼立刻跪在地上,「大驾光临,有何指
教?」
「主公有急事召你!」
「是,我立刻就去。」
「就在老地方等候!」
「是。」
目送近卫走後,玄鬼回到内屋,换衫准备出门。
刚才那人也回到房间,笑嘻嘻地说:「会是什么事呢?依我看,一定是他弟弟景虎的事!」
「大概吧!」玄鬼取出怀中小镜,对镜梳理微乱的鬓发。
那人又说:「那种事置之不理就算了,却偏偏小题大作,就像傻瓜把个小小脓痘弄成一大
恶瘤一样,我看真是蠢得无药可救。」
玄鬼头也不回地说:「想那些并非我份内之事。我走了,拜托你看一下房子!」
玄鬼一走,那人便横躺在榻榻米上,枕著胳膊闭上眼,安静下来。也不知他究竟睡著了没
有,不见半点气息喘动。
不久,玄鬼按照晴景的指示,跪在後院凉亭的椅侧。春天时开著红花的木瓜老树,像蛇似
地弯著树干,伸展著茂密枝叶。为景生前,总是在这裏向他传达密令。
玄鬼虽然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但跪姿动也不动,他低著头,露出整片白发,像尊雕像似地

不久,木屐踩在踏石上的声音渐近,晴景走在前面,藤紫跟在後面。玄鬼并没有抬头观看
,他是从脚步声及熏在衣服上的香料味道知道是藤紫。
两人走进亭子,晴景坐下,藤紫站在他後面。
「主公召唤,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我要你去一趟栃尾。你大概也知道什么事吧!那混账小子,不把兄长放在眼裏,总是打
些可怕的主意,我想乾脆叫他消失算了。这是你的酬劳,如果处理得好,我还会赐你数倍
的金子。」
说著,他把一包砂金丢在玄鬼面前。整天耽溺酒色的他,不过说了这么点话,便气喘不已
,但是涌上心头的愤怒难以按捺,於是喘著颤抖的声音继续说:
「新发田兄弟也可恨!不过,只要杀了扫部介就行了,只要你能杀了景虎和扫部介,赏赐
任凭你求,要金银有金银,要领地有领地,我绝不食言……」
他还想说话,但气喘得太急,只能急耸急落著肩部,凝视著玄鬼。
玄鬼双手捧著砂金,沉默一会儿後低声说:「听从主公的吩咐办事,是在下份内之事,不
敢拒绝,但是在下年事已高,这一阵感觉身体衰弱……」
晴景猛地打断他的话:「你是说你不去?」
「在下岂敢,在下说过不敢拒绝,虽然去是要去,但……」
玄鬼的语调稳稳不变,但首次抬起头来仰视晴景。晴景那不健康且不愉快的肥胖脸上,努
力睁著眼睛,在浮肿的眼皮下,针一般的视线盯著玄鬼。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鬼又垂下眼,「在下想找个帮手,正好目前有个绰号叫『飞加当』的同乡住在在下家裏
,在下想找他一起去。如果事情顺利办成,就让他接替在下为主公效劳,在下也可告老还
乡了,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只要杀得了景虎,不论用什么方法,晴景都没有异议,他对玄鬼也没有什么舍不得。
「好!就依你的办法去做。」
「多谢主公!」
这时,藤紫突然开口:「源三郎的事你也很清楚,当初是你把我们姊弟带到这裏,彼此缘
份也算不浅了,希望你为他洗刷这份寃恨!」说完,她掩袖痛哭!就算她心再歹毒,但这梨
花带雨的哀伤模样煞是动人,可惜玄鬼仍垂著眼,没有看她,只是低声说:「夫人节哀!

这时,藤紫凑在晴景耳旁,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晴景频频点头,听完,立刻起身,「你
在这裏等一下!」
然後,带著藤紫离去。
玄鬼仍蹲著不动。阳光入荫,稍微起了点风,四周树木沙沙作响。水畔的气温急速下降,
玄鬼的鼻头泛出水珠,水珠逐渐扩大,一滴一滴地垂落地面,但是,玄鬼仍然动也不动。
当晴景和藤紫再回来时,天色已微暗。
「我想,光是嘴上说说,怕你觉得空口无凭,所以都写了下来,你拿去吧!」
藤紫拿出文件,交给玄鬼。
玄鬼摊开一看,确是晴景的笔迹,写著「成事以後,当录用尔所推荐之人,并如尔愿赐赏
!」
还有晴景的署名及花押。
藤紫又把一袋砂金放在静默无言的玄鬼面前。晴景说:「这是给那位飞加当的酬劳!」
翌日清晨,玄鬼和飞加当离了春日山城,向北而去。玄鬼扮成云游僧的模样,飞加当则打
扮成山僧。他们脚程极快,中午时已抵达米山山顶。

两名忍者——玄鬼和飞加当在当天夜裏十时,就已抵达将栃尾城尽收眼底的山上。
他们并肩坐在耸立在草山斜坡上的大岩石下,凝视了眼下座落在黑暗谷底的栃尾城好一会
儿。
「马上行动吗?」飞加当低声问。
「今晚不行,连续走了一天,有点累了!」
加当露出白牙,有笑无声地说:「连服部玄鬼这样的人也敌不过年岁了吗?」
玄鬼老实地笑说:「是啊!不过,我从年轻时候起就是累的时候不做事,免得事倍功半!」
加当无言,再度凝视城那边,「看起来也不是很难攻的城嘛!也好,养足精神再说。」
「咱们先找个藏身之处吧!一直守在这裏也不是办法!」
两人上了草山,进入林中,找到一块树根盘绕的大岩石下暂时栖身。树木枝叶繁茂,岩石
又像屏风,可以挡风,人眼也不容易发觉。
时序已过中秋,山上的夜风虽寒,他们却不得烧火取暖。把乾粮沾了水,配著乾柴鱼片细
细咀嚼地咽下去,填饱肚子,就倒下睡觉。
玄鬼累了,耳朶听著不断吹过树梢沙沙作响的风声,和飘落在地翻滚作响的落叶,不知不
觉神思迷糊起来,但忽地又睁开眼。
「你说什么?」
他眼睛睁得老大,但枕著胳膊像虾子弓身而卧的姿势毫无动静。
加当回答说:「啊!我说出声了吗?」
声音从玄鬼的脚部传来。
「睡不著吗?」
「是啊I」
「睡吧!我累了。」
「唔!」
两人静声後,又是风声及落叶声持续著。
玄鬼想睡,但了无睡意,他翻了好几次身,就是不想睡。
「加当。」
「还没睡?不是累了吗?」话声带著笑意。
「是累了,可是睡不著,刚才才阖上眼就叫你吵醒了,这会儿精神大了。」
「哈哈……」
加当低声笑著,起身抱膝坐在玄鬼枕边。
「起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唔……」
玄鬼寒寒牵窄地起身,他轻咳几声,白发在夜间也看得很清楚。
「你的身手似乎很生了!」加当的口气似有怜悯。
「是生疏了,我就快五十岁啦。」
加当没有回答,像吟咏风月似地仰望夜空。飒飒作响而摇动的树枝,青黑夜空中闪亮的星
光若隐若现。
加当姿势不动,开口说:「你看晴景公还有前途吗?」
玄鬼太了解他问话的意思,但是没有回答。
加当又说:「我对他的所作所为实在不敢苟同,虽然我是你特别找来帮忙的人,照理说不
该讲这种话,但我觉得他不像是能让我安心依附的人!我听说景虎君的人品比他好多了。

「听你这么说,是想背弃晴景公,投靠景虎君嚒?」
「哈哈,哈哈!」
「我看八成没错!不过,晴景公是春日山长尾家当主,是长尾一族的统领,也是以守护代
身份掌理本国的人,尽管他人品有问题,但他的身份足可依赖。总之,我已经答应晴景公
了,而且,景虎君看起来像很讨厌我们这种人。我心意已定,你要是觉得不好,我也没办
法。」
玄鬼的语气似有不悦,加当又呵呵笑起来。
「你不会是迷上藤紫吧?还是念著源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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