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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与地 上杉谦信

_2 上杉谦信(日)
家臣们笑着说:“那一夜他大概是为了确定修补完全没有?如果还留着伤赐给别人
,未免觉得不好意思,这人还挺厚道的!”
某日,有客来访。从柿崎沿海再向北五哩就是柏崎,再深入一哩半,则是琵琶岛城
主宇佐美定行的根据地。
宇佐美是反对长尾为景的中心人物,当为景以妙计收服越后豪族百姓后,他非但不
屈服,反而摆出更鲜明的反抗色彩,号召柏崎以北的豪族与之对抗。
弥二郎立刻猜想:“定行大概是来劝我到他那边去吧!”弥二郎现在属为景这边,
也常常到府内馆出仕,但是他对定实并没有什么忠诚之心,对为景也不心服,只不过因为
幕府将军任命定实为守护,任命为景为守护代,承认他们是国侍,因此弥二郎只好以礼相
待。他对宇佐美定行也没有什么敌意,反而对他至死不屈的刚毅还抱着一些敬意,因为弥
二郎独缺这种坚强的意志,他心想:“人家特地来看我,没有不见的道理。”于是接见了
宇佐美。
宇佐美定行今年四十二岁,身高中等,骨瘦如柴,白皙的长脸,看起来有几分纤弱,
不像是武士,反而有点象是神官或是朝廷的大臣。他蓄着短髭,稀稀疏疏地带一点红色,
这么看起来更象朝廷文官,他身著轻便甲胄,披着蓝底织锦战袍。
“欢迎!欢迎!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健壮,真是可喜!”弥二郎老套地寒暄。
宇佐美回答说:“彼此,彼此!”立刻谈到正事,“在下心意,阁下想必已知!”
“当然知道。”
“那么,阁下大概也可以猜得出在下所为何来咯!”宇佐美微笑地说。
弥二郎也笑着说:“猜得到。”
“那么,我想听听阁下的意见。”
弥二郎虽然还笑着,却没有回答。
“这一次的行动,在下有相当自信,眼前已经有柏崎至北新泻一带的领主加入我方
,因此,柏崎以北,信浓川以西,全是我们的同伙,亦即越后国半数以上在我方手中,此
外,定实之弟定宪公虽奉为景之命留守上条城,但他已跟我方谈合,定宪公的决定并非完
全出于个人,或许也跟定实公气息相通。数天之内,定宪公就会举旗来投,届时,目前臣
属为景的豪族,大部分会起而响应,那么,为景之势即愈发缩小,陷于孤立无援,这个情
况已相当明显。另外,在下已将下总古河大臣足利高基的少主龙王丸君请到武州钵形城。
龙王丸君不日即将取名上杉显实,继承山内上杉家,担任管领一职。关东管领应由关东将
军任命方为正当,如今管领是由京都幕府将军任命,自是不当。总而言之,就形势及名义
而言,我方都有利数倍,依在下之意,勇武如阁下,若随名义不正且形势不佳的为景步向
灭亡,殊为可惜,因此特来解说。”
宇佐美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断,象谆谆教诲似地说着。关于他的企图,弥二郎略知一
二,万没想到竟是如此周到细密,滴水不漏,他那样祥和的表情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坚
强呢?弥二郎定定地看着他。
一阵沉默后,宇佐美说;“不知阁下意下如何?”他的语调仍然平静不变,但似乎
有致命一击的意味。弥二郎吓了一跳,心下盘思着。老实说,他丝毫没有位为景命运殉死
的想法,虽然他很想兴奋地说我想加入你们这边,但转念一想,不该如此草率,应该有所
要求,如果傻乎乎地答应他,万一弄成无法挽回的地步,或者他只是一派胡言的话,岂不
吃亏大了?!在没有条件的情况下弥二郎是不能随便答应的。
他使劲地点点头:“阁下所言,在下非常清楚。虽说在下无负府中或春日山,然而
臣属几年,也并非毫无义理牵挂,在下必须好好考虑,以定去就。”
“在下以为,无须多虑,但立场有别,自然也不能强人所难。就让阁下深思熟虑以
后,再做决定,那么在下就此告辞,今后因军务倥偬,恐无暇再来,阁下决定以后,烦请
告知,还有,此事甚为急迫,希望阁下尽早定夺。”
宇佐美说到这里,那与年龄不符的清澄眸子凝视着弥二郎的眼睛一会儿,突然站起
来告辞。弥二郎也起身,静静地送他到玄关,不知为什么,他很在意宇佐美那意味深长的
一瞥,他一路想着:“那眼光是有什么意义吧!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他打算送来客到城门,还未到城门时,弥二郎心中突然掠起一个奇怪的念头。
“他刚才一直很有自信的侃侃而谈,显然有备而来,但现在只有五名随从,我要拿
下他一点也不费事,要杀他更是容易,只要抽出腰边大刀,足可从他脑门劈空斩到肚脐下
。”
弥二郎脸颊绽放出冷冷的微笑,这时宇佐美定行突然回头,也微笑着看着弥二郎,
他的笑容也很温和,却令弥二郎胆怯,“难道他看出我的念头?!”
两人已行至城门。
“就此告辞,请回吧!”
宇佐美转过身来一鞠躬时,对面突然出现数十名全副武装的武士,弥二郎同时感觉
到遗憾与安然。
没有风,是个天气平稳的日子,溶雪已经消失的原野上,可以看到青绿的嫩芽。海上
波浪缓缓起伏,映著耀眼的阳光,就在不久前,原野还为白雪所遮埋,在刺骨的寒风及漫
天飘落的雪花下,海面掀起如山高的巨浪。
宇佐美定行沿著海边策马前进,约莫离开柿崎城两哩後,他下马对侍从说:「你们在
这边等著,我要想一下事情。」说著,把随从留在小松林裏,独自走向海滩。
站在海边,放眼北望,可以看见佐渡岛,岛上山峯还留著皑皑白雪。他凝视著那雪,
心裏想著刚才的事。他想:「弥二郎的心是动摇了。」
他似乎看穿弥二郎内心的动静,他先看穿弥二郎想要和自己同盟,而後突然产生疑虑
,另起盈利之念,甚至心生杀意,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对这些并不特别在意,因为不是只有弥二郎如此,在现今世上,这是人之常情,如
果没有这层疑虑及欲望,反而不正常。不论如何,他已看穿弥二郎必定会加入自己这一边
的。他思量,自己对弥二郎所说的毫无夸张之处,也没有欺骗他,几天之内大势即将底定
,弥二郎当知是进是退。不过,他担心的反而是以後的事,弥二郎的贪欲强到不符他的年
龄,不符他的英勇武士身分,虽说没有物欲的人如晨星般稀少,但是像弥二郎那样的更少
,如果他稍有些羞耻之心,或是年纪稍长,习惯了人生起伏,或是稍有些学识,或许还可
以控制他的物欲,可惜他什么都没有。
他只有二十五岁,战无不胜。在他过往的战役经验之中,他在心性上似乎毫无所得,
学问方面更是如此。他虽然不是文盲,但是充其量只能写封简单的信罢了,基本上,他是
一个本性不变的危险人物。
老实说,像这样的危险人物,实在不该拉入己方。但是他又是那么希望拥有弥二郎的
助力,因此明知弥二郎危险,他还是走这一趟去说服他。
「没有办法,我只有充分小心准备了,除此之外,我也没有别的方法。」
这结论虽平凡,但宇佐美定行已感满足。他在沙滩上踱了几步,转回小松林中。
米山耸立眼前,山势险峻,山下虽是一片阳春景色,山顶却仍是冬寒景致,白雪未
消。他心有所感,用鞭子轻轻敲打著脚部,看得入迷。
柿崎弥二郎并不全然相信宇佐美定行所说的话。
这是敌我双方都深谋难测的战国时代,不到极限之时,难以把握分寸,不妨暂时观望
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非常在意这件事,无论吃饭或睡觉,这事就像个系在心上的死结,
迫使他不停的思考,他不禁觉得有些可恨。四、五天後,他得知北越後的最新形势消息,
宇佐美定行在弥彦山脚下的观音寺村裏,以讨伐为景为名招募当地的豪族,投靠者络绎不
绝。
「这么说来,他所说的话,也不全然是谎言了。」
弥二郎内心受到相当动摇,但又觉得为时尚早,因为守护代为景的实力也相当雄厚。
不过,弥二郎心中却又不由自主地希望上条的上杉定宪会派使者来和他沟通。「真是可恨
!我现在的心情就像是被黏胶沾著脚的苍蝇一样,不上不下。」
他虽然无可奈何,但仍然决定如果上条方面有动作,他就按照宇佐美定行所说般,放
弃为景这边。
两、三天後上条果然派来使者,是定宪家老毛蓑四郎左卫门的家仆,他带来一封毛蓑
的信。
「谨启:播磨守定宪公及骏河守定行公通牒起兵讨伐逆贼,欲招我上杉旧属军兵,柿
崎世世代代有功於上杉,深信定能共襄盛举,倘逆臣伏诛,有功之士定有重赏。」
弥二郎接过以後,放在一旁,开口说:「其实前些日子,我已经从定行公那裏知道这
件事情了,心里正在等著……」说到这裏,弥二郎原本打算爽快答应的,但是突然转念一
想:「不对啊,拉拢像我这样的人,对定行大有助益,既然如此,怎可像其他人一样,领
受相同的赏赐呢?应该有一些事先的特别约定才对!」
念头一转,弥二郎换成冷冷的表情,把信展开又重新仔细的看将起来,他说:「四郎
左公的信上,并没有清楚记载有关恩赏的事啊!」
来人微微一笑说:「恩赏之事,要等到你有所答覆以後,再详细禀告的,定宪公有言
,事成以後,赐阁下颈城郡内十乡,且以白纸黑字写下,我也带来了。」说著,他从怀裏
掏出一份文书。
弥二郎心想:「如果不是我开口的话,恐怕他就不动声色的拿回去了!好险!幸好我想
得周到。」於是,他晃著他那宽厚的肩膀大笑说:「真是见笑了!好像在下就是为了恩赏
才加盟的,在下并非有意如此,事情顺序弄颠倒了,真是见笑,见笑!哈哈……」
「这么说,您是同意加入我们了?」
「那还用说?我还能不答应吗?自先祖以来,柿崎一族蒙受上杉家恩惠,岂敢见背!」
「真是可喜可贺!那么这封文书就请您收下!」
柿崎弥二郎接过,打开一看,确实写著刚才所提的内容,而且有定宪的签名及花押。
「好!」
弥二郎叫人拿来笔纸当场写下加盟书。
上条使者才走,弥二郎立刻派人邀其弟弥三郎来共商大事。弥三郎就住在离此一哩半
远的米山寺附近的城裏,使者将近傍晚时回来报告,弥三郎出城打猎未返,只好留言先返

「是吗?那好!」
弥二郎心想弟弟大概明天才到,於是天黑以後,就带著新宠饮酒作乐。天候不热不冷
,非常舒适。地上百花含苞将放,天上月色朦胧,他比平常多喝了一些酒,有些醉意,枕
著女人的膝盖,膝盖弹性圆润的感触妙不可言,他伸手摸著女人的小腿,不知不觉地睡觉
了。突然,梦中仿佛听到弥三郎叫他:「大哥,大哥!」睁眼一看,不知何时女人已经把
他的头移放在木枕上,并为他盖上一牀轻被。
「啊!你来了,我以为你会明天才来。」他猛然起身,酒意已消。
「我原先也这么打算,但想想可能事关重大,於是飞马赶来。怎么,大哥兴致不错!
气色很好啊!」
「的确,大概是月色朦胧的关系吧!」
在敞开的纸门外,珍珠色的柔和月光泄满一地。树丛以及对面建筑呈现淡淡的墨色,
花朵却像撒上一层白粉似地泛著莹白的光泽般说不出的娇艳。弥二郎看得入迷,弥三郎就
忍不住催促他说:「什么事情?大哥!」
「唔!」
弥二郎端正坐姿,把宇佐美定行来访、今天上条使者来访、自己已经答应要加盟以及
上条要给他颈城郡十乡等事,毫不保留的告诉弥三郎。弥三郎点著头说:「那太好了!既
然如此,我们还犹疑什么?」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只是……」弥三郎抢著说:「大哥是要我去说服整个家族是
吧?」
「是的,家族裏总是有些愚昧顽钝的人,我希望你坦白的跟他们谈一谈,看他们到底
怎么想?」
「我去说说看,我想大抵没问题吧!为景也做的有点过分了,现在国内武士虽然都有
意服从守护,但为景却待之如傀儡,大家等於是为为景工作一样嘛!大家都觉得没有意思
,总之,我去谈谈看!」
弥二郎突然停止附和弥三郎的话,眼睛像鹰一样敏锐地凝视院中。
弥三郎又说:「咱们先设想一下如何?」
「不,不提这个,咱们先喝酒吧!我看,你今晚就睡在这裏吧!」弥二郎起身,走到廊
下拍拍手掌,他回来时,经过刚才的座位,冷不防抽出短刀射向树丛裏,短刀闪过一抹珍
珠似的光芒,消失在阴暗的树丛裏。
「怎么回事!?」弥三郎大惊,站了起来。
「有刺客!」弥二郎跳出廊下,冲向树丛。
「大哥!」弥三郎也跟著跳下去。弥二郎捡起插在地上的短刀,用姆指及食指捋一捋
刀锋,凑到鼻尖嗅著。弥三郎又问:「刚才有人躲在这裏!?」
弥二郎右手握著短刀刀柄,眼睛敏锐地射向八方,左手食指凑近弥三郎的鼻尖。
「啊!血!」
「就在这裏!」弥二郎呼吸急促的说。兄弟俩急忙唤来家仆找寻刺客,刺客当然已经
杳无踪迹。弥二郎火冒三丈:「他不可能离开这个院子的!快找!」
同一天黎明时分,在春日山城内的寝室裏,为景自浅睡状态猛然睁开眼睛。房门入口
处,服部玄鬼双手伏地跪在那裏,他身穿淡褐色的衣裤,姿态相当谦恭。
「是你!」
「是的。」
他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他的鼻子特别大,眼睛细小,还有乌鸦般的大嘴。
为景慢慢起身,坐在牀上说:「你靠近点。」
「是。」玄鬼膝行前进,动作有些笨拙。
「怎么?你受伤了?」
「是!一点点。」他苦笑著,瞬间又收敛笑容。
「在那裏弄的?」
「柿崎弥二郎的城裏。」
「弥二郎吗?」
「是的。」
「果然厉害,连你也躲不过。」
玄鬼再度苦笑。他是为景最信赖的忍者。数年前,自伊贺国来,为景为了试验他,命
令他去暗杀一个他不喜欢的家仆,第二天那人就变成一具冰冷的死尸,躺在自家牀上,既
无斩杀痕迹也无绞杀痕迹,更没有毒杀的形迹,医师诊断是暴毙。为景当时问他是用了什
么法子,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不过,为景因此知道他很管用,常常派任务给他。这回,
命令他去监视宇佐美定行一派的情形,并查访国内豪族的动向。
「那么,柿崎的动向如何呢?」
「事态严重!」玄鬼把宇佐美到柿崎那边、上条派使者以及答应恩赏的事,还有今夜
柿崎兄弟问答的经过全部据实以告。他的声音低而急促,为景必须弯著身子倾耳细听。
为景是比任何人都想收服柿崎弥二郎的,因此他尽可能地礼遇他。战场有功,绝不吝
惜加赐领地,平时也常赐给他一些礼物;每当他到府中出仕时,一定请他到春日山城,盛
宴款待,这一切无非是为了收抚其心。如果柿崎真加入宇佐美那边,对他而言,真是相当
大的冲击,但是为景表面上不动声色,「是吗?好,我知道了,这是给你的赏赐,拿去吧
!」他从锁箱裏拿出银子,包在纸中,丢给玄鬼:「退下吧!」
玄鬼敬领以後,放进怀裏,正要离去。
「等一等,这一两天你哪裏也不要去,就待在家裏,我有新的任务给你!」
「是!」玄鬼後退,拉开纸门,像一阵烟似地消失。
为景抱著胳臂,陷入沉思。他是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他认为人与人结合的动力,
就是利益,他扪心自问,知道自己绝对没有放弃利害之念的纯粹忠诚,他认为所有的人都
是这样,因此他也无意要求别人有忠诚之心。他想:「忠诚义理都是生於利益心上,只要
有适当的利益,别人自然来跟。」
推演下去,就形成对立的信仰。他一直有个坚固的信念:「只要我有力量,人们就不
会背叛我,因为背叛我,反将招致损伤。」
因此,他对柿崎的背叛虽然感到冲击,却不生气,只是遗憾自己没有先下手为强,反
叫宇佐美抢先了。
为景起牀梳洗,像平常一样到靶场去射箭,平静如常。他射完固定的五十箭回来後,
命人把玄鬼叫来。玄鬼立刻赶来,就跪在院子裏,他在有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绝对不敢上
到走廊来。
「哦!你来了。」
为景换穿放在石板上的鞋子,在温暖的晨曦中踩著踏石,走到後院,玄鬼紧绷著脸跟
在後面。
为景坐在鲜红木瓜花下的凉椅上,玄鬼屈膝蹿在他前面。
「你的伤怎么样了,可不可以走远路?」
「我想没有关系。」
「那么,你仔细听著……」为景在玄鬼耳旁讲了几句,玄鬼不时点头。
「知道了吗?」
「是!」
为景从怀裏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这是办事的费用,一共沙金百两。」然後
又拿出另一个纸包说:「这是你的费用,有十两。你立刻出发,如果找到中意的人选,我
会加赏百两。」说完,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第一卷03三瓶军旗
玄鬼出发的第二天,为景派三条城主俊景及另外两人去讨伐北越後。老实说,这件事
情他很不愿意交给别人去办,但是因为顾忌上条的上杉定宪有所动静,因此不敢离城。俊
景率兵一千五百向北出发,不久就传来不太愉快的消息。敌军不仅占据优势,而且百姓也
有敌意,动不动就搅乱後方,因此不能深入敌境,要求再派两三千援兵。
为景当然不能派兵支援,因为接二连三的情报,得知上条方面动向活跃,己方一旦有所疏
忽,显然上条就会一举侵袭而来,但是他总得想个方法应付眼前这两难。
在鱼沼郡有个叫上田的地方,距离现在生产绉绸出名的盐泽东北一哩,是为景的弟弟越前
守房景的居地。房景是稀世少有的猛将,他的儿子政景虽然年纪尚轻,但是战功不输乃父
。为景派遣急使命令房景挥兵支援北越後,当然他也承诺此战若赢,就把宇佐美的松之山
城赐给房景。
房景很高兴地接下命令,不日即启程往北越後。但是他觉得只做後援没什么意思,希望能
渡过鱼野川和信浓川,一举攻入宇佐美在观音寺的大本营。
为景大为放心,现在只要防备上条即可。但当他正准备调度己方人马时,才发现大多数人
马已经齐集上条,柿崎兄弟自不待言,他们同族的五十岚小文四也在其中。为景此刻更加
知道,宇佐美计略之深以及自己的没有人望,但是他毫不气馁。他飞檄己方豪族尽速率兵
集合府中,但己军还未聚集,就接到消息谓上条军队已经开往上田,似乎房景想要突袭观
音寺的秘密已经泄露了。
紧接著,接到房景的报告:「一切准备妥当,预计明日挥兵观音寺。上条大军虽已开向本
城,然多乌合之众,如果我方能配合挟击敌军,定能成功。」
为景心想,「真不愧是房景!刚强得叫人佩服!」他立刻回令:「我马上出发,随时连络。

说完,立刻出兵,大军中有加地安艺守、冢屋佐渡守,由家老昭田常陆介领军。
房景接获为景的回话後,精神大振,知道明天正午左右为景将抵达上田村外。
房景虽已五十岁了,仍然意气风发,他吩咐重要家臣说:「笼兵城中,等援兵来救,这有
损我的威名,我希望出城一击,先击败敌兵,等春日山援军来时,再予敌军致命一击。因
此,我打算明日之战在六日町开战,我们就趁今夜过河,你现在去调度兵马,等候我的指
示,城就交给政景留守!」
夜半过後未久,房景带领两千多名兵士,悄悄出城。夜空有淡淡的云层,星光朦胧。
上田城是依上田盆地东方六百三十四公尺高的坂户山而筑,一出城,绵延两三百公尺梯田
外,就是鱼野川河滩,河对岸就是六日町。
上条军队在六日町布阵,白天时渡河叫阵,到了晚上就退回六日町以防夜袭。房景命令全
军包卷马辔、绑上马铠,以免行军出声,远远迂回到上游渡河,进入树林裏。他严格下令
:「到天明时还有一段时间,各队皆派卫兵站岗,其他人则休息养精蓄锐,如果有人发出
声音,一律斩杀,绝不宽贷!」
兵士就在露水润湿的草上略事休息。天色微明,房景派遣两名武士及数名步卒出去侦察,
他唤醒全军,下令把腰上的两餐份军粮减为一餐份。之後,侦察回来报告:「敌军正在煮
早饭,似乎完全没有发现我军动静,另外,六日町前完全不见敌踪,如果我们直接进攻,
必能获胜无疑。」
房景身材瘦小,但是眼光锐利,充满精气。他的眉毛和头发仍然漆黑如墨,穿著黑革铠甲
,没有戴盔,坐在矮几上,嘴唇撤成一字形,凝神听完报告。他只短短说了一声「好!」
就站起来,接过近卫递上的鹿角头盔,戴在头上,立刻显现与先前不同的威严来。
他把军队分为两路,这时前方出现三骑敌军斥候,他还没下令「拿下」,五名骑马武
士已奔向敌军。敌军斥候似乎自知不敌,立刻调转马头回逃,眼看渐去渐远,追兵没有办
法,只好策马回转。如今已被敌人发现,不得不放弃突击,房景遂把分为两路的军队,重
新分成两段,第一段由老将大崛担任先锋,自己则率领第二段镇後。
六日町位在东方耸立著坂户山、西边有笠置山、中城峰、樽山等群山连绵、鱼野川北流其
问的细长形上田盆地中央。村东是河滩宽广的鱼野川,西边是约五、六百公尺的平地,再
过去就是缓缓倾斜的梯田,梯田之上是旱田,再上去是树林,直接群山,整个地形大概如
此。如果要选战场,是该选在村外的鱼野川河滩。宽广河滩上点点散落的绿色草丛中,各
色春花绽放,在朝阳下美得耀眼。
上杉军队接到逃回来的斥候报告,立刻在河滩上布好阵势。头阵是柿崎一族的风间河内守
,第二阵是柿崎弥三郎,第三阵是柿崎弥二郎及其他人,第四阵才是主阵,八条左卫门大
夫及其他豪族护拥上杉定宪坐镇指挥。
不久,长尾军出现河滩近处,暂时停兵观察一阵後,又开始前进。按照当时的野战战法,
是在两军行进到射箭距离後,先进行弓箭战,然後再进入接触战,上杉军正是这种打算,
冷眼静观长尾军逐步接近。但是长尾军并未采行这种固定战法,一进入弓箭战距离後,冷
下防的展开突击。
上杉方面的头阵狼狈地仓促还击,万箭齐发,但是长尾军毫不胆怯,他们歪著头盔缩著肩
,咬牙前进,虽然有人中箭倒地,其他人仍不退缩继续挺进。这种疯狂无谋的战法,令上
杉军大受动摇,本来一直沉著弯弓射箭的人,都丢弓弃箭,拿起刀枪迎战,但因心神被夺
,很难定力相抗,很快就被一鼓作气的长尾军击垮。
风间河内守气急败坏地斥令部下坚持忍耐,但败势已无法遏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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