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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灵岛 - 横沟正史

_8 横沟正史(日)
  “接下来,你打算问我三新证券的事吧!我告诉你,三新证券的地址是神户市生田
区海岸通……”
  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将详细地址告诉矶川警官。
  “只要你去那里间问,就会知道我的详细资料了。放心吧!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虽然三津木五郎始终对矶川警官的问题有问必答,但不知为何,金田一耕助仍觉得
他的眼中透露着一丝古怪的神色。
  不知道矶川警官是否也注意到这一点,只见他眨着眼睛说:
  “你觉得这座岛很有趣吗?”
  “是啊!这座岛是很有趣,我生在都市、长在都市,这是我头一次体验如此纯朴的
民风。再说,巴御寮人、真帆、片帆对我都很亲切,让我觉得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呢!”
  说完,三津木五郎还把笛子放在嘴边,开始吹起祭典的乐曲。
  “怎么样?我学得很快吧!”
  他开心地笑说道。
  没一会儿,他突然像想到一件事,视线移到荒木定吉身上说:
  “对了,警官,请你多帮忙搜寻荒木他父亲的下落,我父母过世的时候我有在他们
身边,所以比较能但然接受亲人离开的事实,可是荒木就不同了,他的父亲莫名其妙地
从这个世上‘蒸发’了,至今仍不知道是生是死。
  我听说日本的警察办事非常有效率,假如委托你帮忙寻找,一定很快就会有结果吧!
更何况荒木手边还提供一些线索,应该对你的调查行动有帮助才对。”
  闻言,矶川警官不禁呵呵笑着说:
  “三津木,你的确是很优秀,几乎不输圣德太子呢!”
  “这是什么立意思?”
  “圣德太子可以同时聆听十个人说话呀!刚才你不是在跟真帆、片帆两姊妹玩吗?
但是我们这边的谈话你却一个字也没有漏听。”
  “这个嘛……”
  三津木五郎一边搔着头,一边难堪他说。
  “这不重要,反倒是警官……您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来这座岛上呢?总不会是为了
来看祭典吧!”
  “咦?这件事……真帆、片帆没有告诉你吗?”
  “什么事?”
  “五月底的时候,这座小岛发生了一件大事,当时我为了那件事来过这里,还特别
和巴御寮人、真帆、片帆聊了一会儿,如果你想知道详情,不妨去间问她们两姊妹,咱
们后会有期喽!”
  “总而言之,三津木五郎并不好惹,我们绝不能先打草惊蛇。”
  矶川警官一回想起昨天和他对话的内容,仍不禁皱紧眉头。
  “所以广濑,我想先请你帮忙联络一下兵库县的县警,请他们调查三津木五郎所说
的两个地址有没有问题。”
  虽然矶川警官当时没有立刻写下三津木五郎所说的地址,不过他已经将地址深深记
在脑海中,这一点令金田一耕助十分佩服。
  于是广濑警官在灯光昏暗的派出所里,将这两个地址抄在自己的记事本上。抄完后,
他还叹了一口气说:
  “警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原本以为只有青木修三这件命案,现在又多了下
津井的浅井春命案和两个人从这个世上‘蒸发’的事件……难道这些事件之间有关联
吗?”
  矶川警官还来不及答话,一直在派出所前面等候的川岛美代已经从外面打开门,不
耐烦地高声叫道:
  “警察先生,你要我在这里等到什么时候啊?如果没事的话,我可要先回去了。”
  她的声音里充满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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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衣锦还乡
   
秘密证人
  昭和四十二年七月五日下午,岛上的居民听说越智龙平即将在今天回来,许多人都
准备组织队伍前去迎接他。
  顿时,整座岛上掀起一阵大骚动。
  金田一耕助虽然也想加入迎接越智龙平的行列,可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处理—
—陪川岛美代到刑部神社指认三津木五郎。
  至于被警方视为嫌疑犯的三津木五郎,仍毫不知情地和荒木定吉在刑部神社内练习
吹奏祭典乐曲。
  或许因为昨天已将心中的秘密一吐而尽,荒木定吉在敲击太鼓的时候显得非常轻快,
人也变得活泼许多;加上他昨天从巴御寮人那里得到好消息,因此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
爽。
  昨天,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下山后,荒木定吉又和巴御寮人聊了一会儿。
  “原来你就是柳屋的儿子,我们还真是有缘呢!你父亲是个做事一板一眼的人,他
经常到处去收药钱,见多识广,说话也很风趣。
  不过在我的记忆中,令尊似乎从来不曾到我家坐过,他总是在社务所的玄关收完钱
就走。对了,令尊好象曾经提过他平时在故乡务农,只有在农闲时期才兼差收药钱……
唉!真没想到像他这样的人竟然就这么‘蒸发’了。”
  光是听到美若天仙的巴御寮人对自己父亲如此推崇,就已经让荒木定吉感到喜悦不
已,何况巴御寮人还邀请他进来这间父亲始终不曾进来过的社务所坐呢!
  荒木定吉一面想着,一面环顾四周。
  只见壁龛的一角放着三张琴桌,墙上挂了一套蓑衣,以及一幅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
画作。
  不一会儿,真帆和片帆走进社务所,真帆将巴御寮人泡好的茶端给三津木五郎,片
帆则端给荒木定吉。
  南边的拉门开着,由此处可以欣赏到濑户内海美丽的景色,屋内的五个一便静静地
欣赏这片奇景。
  就在这时,突然吉太郎手持竹扫帚出现在五人的面前。
  吉太郎今天穿着一件雪白的白木绵衬衫,上面罩着一件黑色工作服,工作服的背面
印了两个白色的字,袖子还印上白色的“刑部神社”四字。
  他面无表情地用竹扫帚扫过南侧铺着沙粒的庭园,然后一言不发地从众人面前走过。
  当他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都没有表示任何意见。可是等
到吉太郎一离开众人的视线,三津木五郎便忍不住开口说:
  “御寮人,请问那个是……”
  说到这里,三津木五郎稍微压低声音道:
  “前几天我在这里吹笛子的时候,就发现他一直从对面往这里瞧。”
  “那个人是吉太郎,是神社里的工作人员。”
  “这么说,他是奉公人(在寺庙里负责打杂的人)喽?”
  “吉太郎不能算是奉公人,他的本业是捕渔郎。”
  “可是御寮人,这一带的鱼不是已经受到污染了?我听说就算捕到鱼也不能吃,他
为什么还以捕鱼为业呢?”
  “那是‘锚屋’的老板为了抑制水岛的工业污染,故意请吉太郎把捕到的鱼拿到水
岛贩卖,让大家知道水源被污染的可怕,‘锚屋’的老板实在很能干,我们都打从心里
感激他。”
  巴御寮人若无其事他说着,但三津木五郎始终对吉太郎有一种说不出的反感。
  巴御寮人见状,只得又笑着说:
  “我想,那天吉太郎之所以会偷偷打量这里,可能是因为我家有两个女儿,加上我
自己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而我的丈夫又经常不在我们身边,所以他才会对周
围的事情比较小心谨慎。
  五郎,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能来这里走走,我心里真的很高兴。定吉,
也欢迎你常来喔!”
  巴御寮人说完用双手按住榻榻米上,向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点头致意。
  虽然三津木五郎不明白巴御寮人说这番话的用意,可是这时他也发觉自己三天两头
往没有男主人在家的巴御寮人家中跑实在大失礼了,于是他赶紧站起来说:
  “荒木,我想我们该告辞了。”
  “啊……既然这样,我就不留两位了,对了,明天岛上的年轻人都会来这里,听说
还有表演呢!欢迎两位明天再来看热闹。”
  由于巴御寮人的邀约,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今天再度来到刑部神社参观巴御寮人
所谓的“表演”。
  他们一来到刑部神社,只见神社里聚集许多穿着祭祀用背心的健壮男子,大家都专
心地吹奏着竖笛和敲击着太鼓。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人没有吹奏乐器,只负责抬新的神轿,而这座神轿也是越智龙平
捐献给刑部神社的。
  “嗯,这是一座相当气派的神轿呢!只是不知道本家心里究竟在打什么主意,难道
他以为这么做就能取代‘锚屋’老板的地位吗?”
  负责抬神轿的松藏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
  “大叔,别净说这些损人不利己的话,我们只要在抬轿子的时候大声吆喝‘嘿咻、
嘿咻’就好了,喂!阿谦、阿辰,你们也得加把劲。”
  “那还用说,这么盛大的祭典多少年才会遇上一次啊!”
  “是呀!打从我们有记忆以来,这座小岛始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好不容易
有点改善了,我们当然会全力以赴。”
  “对了,松藏大叔,我们今天是不是要把神轿抬到小矶的旅所(举行祭典时暂放神
轿的地方)?”
  “没错,所以我才把你们找来呀!不过,我听说本家今天中午过后就会回去,所以
咱们只要装装样子就可以了。”
  一旁的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一听说新的神轿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乐器跑来观赏
神轿。
  这时,金田一耕助正好带着证人抵达,他立刻要求证人躲在人群里偷偷观察三津木
五郎是否就是曾经去拜访浅并春的“嬉皮”。
  广濑警官则在便服外加上一件祭把时穿的背心,佯装成岛民的模样,前去和三津木
五郎搭讪。
  “哇!这就是本家捐献的神轿啊!真是气派。”
  三津木五郎听到有人这么说,立刻笑着回应:
  “是啊!真的很气派,希望明天也能让我抬一下。”
  “咦!你是打哪儿来的?我怎么没见过岛上有你这个人?”
  广濑警官故作惊讶地问道。
  “哦,我是出外旅行的游子,我身边这位朋友也是。”
  他拍拍荒木定吉的肩膀,接着说:
  “对了,荒木,或许我们可以拜托御寮人让我们抬一下神轿。”
  “这位年轻人,听你的口音……似乎是东京人哦!”
  广濑警官继续找话题闲聊。
  “不,我是神户人,不过以前我一直在东京念书。”
  趁着广濑警官和三津木五郎搭讪的时候,川岛美代一直在旁边静静观察三津木五郎
的一举一动,可是她看了半天,仍然无法肯定三津木五郎是不是当初去拜访浅井春的那
位“嬉皮”。
  在川岛美代的印象中,那位“嬉皮”是个留络腮须、长发披肩的年轻人,而如今在
她眼前的年轻人却是一头短发,脸上一点胡渣也没有,根本无从比较起。
  “这个年轻人的年纪、外型和身材,都和我上次看到的那位十分相像,只不过……
我觉得当时那个年轻人看起来比较粗犷、无礼,不像我现在看到的年轻人这般稳重。总
之,前后这两位年轻人给我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我实在很难断定他是不是……”
  这是川岛美代事后向矶川警官报告的内容,虽然对案情没有更进一步的突破,不过
矶川警官已经很满足了。
  “很好,真是辛苦你了……那么广濑,麻烦你送川岛女士回去下津井。对了,金田
一先生,越智先生好象快到了,你要不要去码头迎接他?”
  “嗯,警官,你也一块儿去吧!”
  于是两人一起下山,准备前往码头。
  他们一来到地藏坂的交叉路口,便看见两辆车从不远处驶来……
   
一场意外
  坐在前面那辆车的是一位中年女性,她身穿洋装,双手握着方向盘,看起来一副精
明干练的模样。
  金田一耕助一看便知道她是越智龙平的秘书——松本克子。
  至于坐在后面那辆车上的是一位六十岁左右、头发斑白的老妇人,她穿着讲究的和
服,显得雍容而华贵,并由司机接送。
  金田一耕助心想这位老妇人大概是越智家的总管,也就是越智龙平的姑姑——越智
多年子。
  这两辆座车很快便从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的身旁驶过,朝新在家的方向前进。
  “那两位想必就是越智龙平的秘书和管家吧?”
  “是啊!她们大概要去接越智龙子。”
  “你看,越智家的私人汽艇也准备出港了。”
  “嗯,咱们还是快点走吧!免得去晚了,什么也看不到。”
  金田一耕助与矶川警官一赶到码头,只见四处飘扬着万国旗,除了岛民们列队欢迎
越智龙平的归来之外,刑部神社的官司——刑部守卫、村长——刑部辰马和村中的有头
脸人物都赫然在列。
  今天刑部守卫穿了一件白色和服,外面罩上一件黑色图纹的开襟外套,那张马脸上
的络腮须都汗湿了,而长裤下的膝盖也不断地发抖,神情显得相当紧张。
  至于村长——刑部辰马则穿了一套老旧西服,表情还算镇定。
  金田一耕助好奇地左右张望,却没有见到刑部大膳的人影。
  这时,站在一旁的矶川警官偷偷拍了他一下,指着不远处的三津木五郎和荒木定吉。
  三津木五郎的胸前依然挂着一架照相机,只不过他今天不知为何看起来很紧张,完
全失去平日的沉着与稳重。
  “金田一先生,你瞧,三津木五郎的情绪好象十分激动。”
  “是啊!真奇怪,反倒是荒木定吉表现得比较沉着。”
  “嗯,你觉得他究竟为了什么目的来到刑部岛?”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会儿,最后仍紧闭着双唇摇摇头。
  矶川警官本想继续说话,但码头边正好响起此起彼落的掌声,只见越智龙平气定神
闲地从私人汽艇走向码头。
  接着,码头的上空便出现接二连三的烟幕弹,场面顿时热闹非凡。
  原来这些万国旗和烟幕弹都是在松藏的吩咐下,由岛民们出钱准备的,大伙主要是
想给越智龙平一个惊喜。
  越智龙平事先并不知道岛民为他准备了这样盛大的欢迎方式,只见他吃惊地看着天
空,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然后,他与刑部守卫、刑部辰马,以及岛上的有头脸人物一一握手寒暄,态度既不
自夸也不骄傲;在他严谨、庄重的表情中,隐隐透出一抹腼腆的神色。
  越智龙平的表现立刻赢得在场所有人士的好感,欢呼的声音不时响遍整个码头。
  他一面举起手回应夹道的欢呼应,一面看了看附近的人群。
  突然间,他看见夹杂在人群之中的金田一耕助,于是立刻走到金田一耕助的身边问
道:
  “金田一先生,怎么样?住在岛上还习惯吧?”
  “感觉实在太好了,我每天都过得非常快乐。对了,越智先生,我为你引见一位朋
友,他就是我最近跟你提过的矶川警官。”
  越智龙平吃惊地看着矶川警官,随即又露出笑容说:
  “欢迎、欢迎,真是久仰大名。嗯……金田一先生、警官,一起到我家坐坐好吗?”
  越智龙平指着码头边的两辆汽车说。
  金田一耕助犹豫了一会儿,回道:
  “我想府上今天应该会非常忙碌,恐怕不大方便,还是改天再聊好了。”
  “这样啊……那么明天傍晚我来接你,到时候欢迎警官也一同来聚聚。”
  “好的,谢谢你。”
  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同时向越智龙平点头致意。
  就这样,越智龙平离开他们两人身边,走向私人座车。
  这时,他猛然从围在车子前面的一群年轻人当中发现了松藏的身影,于是举起右手
跟松藏打招呼。
  松藏虽然头垂得低低的,不过看得出来他心里非常高兴。
  其他男人们都穿着崭新的祭典用背心,头上绑着头巾,给人非常有精神的感觉。
  越智龙平一走到座车时,松本克子立刻为他打开车门,等到越智龙平上车后,她也
坐进驾驶座,双手握紧方向盘。
  眼看着车子即将开动,现场却发生一件相当奇怪的事情。
  之前一直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越智龙平的三津木五郎,突然神情激动地冲到车旁向越
智龙平说了一些话;而越智龙平则隔着车窗一脸诧异地看着三津木五郎。
  荒木定吉见状,连忙跑上前去拉住三津木五郎,这场“意外”才算告一段落。
  同一时间,在西海岸浅水域的位置浮着一艘岛上仅剩的机动船,那是吉太郎正在撤
网捕鱼。
  很显然的,越智龙平回到刑部岛这件事一点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只见他一副事
不关己的模样,继续捞捕那些不能食用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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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失踪的神乐太夫
   
往事重提
  这一带的神乐叫做备中神乐,冈山县有许多表演备中神乐的乐团,这次被邀请到刑
部岛表演的,就是位于后月郡井原市的乐团,社长是年纪已经七十四岁的四郎兵卫。
  除了四郎兵卫以外,这个乐团的成员还有六十几岁的平作、五十几岁的德右卫门、
嘉六和三十几岁的弥之助,以及诚、勇等人,这些人全都来自同一个部落,全都姓妹尾;
其中二十五岁的诚和二十三岁的勇是兄弟,他们是四郎兵卫的孙子。
  虽然他们是神乐大夫,却不是以表演神乐为正业。
  平时,他们和一般农民一样在乡里村落间耕作;到了秋季举行祭典的时候,才换上
正式的和服到各地表演神乐。
  因此每年的秋季祭典正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刻,往往必须四处赶场,才能应付过来。
  幸好现在有卡车代步,到各地表演神乐已经比以前轻松多了:
  以前神乐大夫们必须靠人力推着载满衣服、道具的推车,从这个村落移到下一个村
落;如今,他们只要将所有行李运上卡车或联络船就行了。
  尽管如此,要当个神乐大夫仍需要拥有相当的体力,因为四处赶场实在很辛苦,体
力不好的人根本无法胜任这份工作。
  所以今天到“锚屋”下榻的神乐大夫,个个都身强体健,年纪较轻的阿诚和阿勇两
兄弟当然不用说,其余像平作、德右卫门让、喜六弥之助,看起来也都非常健壮,就连
年纪最大的四郎兵卫,身子也十分硬郎,乍见之下实在很难想象他已经是七十几岁的人
了。
  这些神乐大夫到达“锚屋”时,已经是七月五日上午十点钟左右,“锚屋”的老板
——刑部大膳亲自带着他们到金田一耕助和矶川警官所住的十叠大房间来。
  四郎兵卫一眼瞥见床边有一只陈旧的旅行袋,而且隔壁的八叠大房间里还挂着一件
开襟外套时,立刻回头问负责带路的刑部大膳说:
  “哎呀!这里好象已经有客人住进来了。”
  “没关系,这位客人今天晚上就会移到别的房间,你们就安心地住下来吧!”
  “社长,昭和二十三年我们来这里座岛上表演神乐的时候,好象也是住在这个房间
呢!”
  平作回忆道。
  “是啊、是啊!我记得当年打开拉门就可以看见外面的水岛和鹫羽山,唉!如今鹫
羽山美丽的景色依旧,可是水岛却完全变了一个样,你们看那些烟囱……”
  德右卫门一面指着烟囱,一面叹了一口气。
  这时,站在一旁的嘉六接着说:
  “我听说每增加一支烟囱,这座岛上的人口就会相对减少一些,所以现在这座岛几
乎已经是个过稀岛了。”
  从这几个人的谈话中,可以发现他们之前的确到刑部岛表演过神乐。
  至于弥之助和阿诚、阿勇三个人大概是头一次来这里,并没有像前面几位一样兴起
那么多感慨,他们只是一脸好奇地在气派的房间内东瞧西瞧。
  “老板,我们真的可以住在这个房间吗?”
  弥之助不敢置信地问道。
  “当然喽!你们只管住在这里,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我会跟之前那位客人解释
一下。对了,四郎兵卫先生,您安顿好之后,请过来柜台一趟好吗?我有件想请教您。”
  刑部大膳说完,便迳自回到柜台处。
  事实上,刑部大膳今天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他犹豫着该不该去迎接越智龙平。
  (算了,至少在自家门前欢迎他,做做样子吧!)
  刑部大膳心里这么想着。
  于是,他招手叫唤阿岛说:
  “阿岛,帮我准备一下夏天穿的上衣和长裤,就照平常那样准备吧!”
  “您打算到码头迎接越智先生吗?”
  “不,反正他坐在车上,我只要站在门口跟他打声招呼就好。”
  “我明白了,那我马上帮您把衣服送来。”
  阿岛离开之后,刑部大膳便陷入沉思中。
  这时,四郎兵卫已经整理好行李来到柜台边。
  “老板,打扰了。”
  “啊!是四郎兵卫先生,请这边坐。对了,你那间客房我待会儿就叫阿岛过去整
理。”
  “你们现在那么忙,就不用特别招呼我们,反正一会儿让年轻人去做就可以了。”
  在四郎兵卫的眼中,六十几岁的平作和五十几岁的德右卫门、嘉六都还算是年轻人
呢!
  “对了,四郎兵卫先生,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你了,咦?咱们上回是什么时
候见面的?”
  “那是昭和二十三年,距今大约十九年了。”
  “十九年啊!没想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转眼间,我们都老喽!”
  “老板,您千万别这么说,我觉得自己还很年轻,再说您看起来也不老啊!”
  “哈哈哈!听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高兴,但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还真是教人
不得不服老。”
  “老板,您所谓‘一连串的事情”,是不是指越智龙平衣锦还乡的事情?”
  “这件事你也听说了?”
  “嗯,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情,我还听说他以前曾经被赶出过这座小岛。”
  “四郎兵卫先生,那件事不提也罢。”
  刑部大膳一脸尴尬地苦笑着。
  这时,阿诚和阿勇正好出现在柜台外面,两人都穿着长裤配上开襟衬衫,给人十分
轻便的感觉。
  “爷爷,我们可不可以在岛上参观一下?”
  “你们现在要出去吗?就快要中午了……”
  “放心,我们会在中午之前赶回来,而且就算我们回来晚了,这里的大娘也说会为
我们准备寿司和泡菜。”
  “好吧!既然如此,你们就早去早回,岛上的人为了准备祭典已经相当忙碌了,千
万别再给人家添麻烦。”
  “是,这一点我们会注意的,阿勇,我们走吧!”
  看着两兄弟离去的背影,刑部大膳忍不住问道:
  “那两个男孩是你的孙子吗?”
  “是的,阿诚和阿勇就是十九年前松若的遗孤。”
  四郎兵卫哽咽地说着。
  刑部大膳听了,不由得睁大眼睛看着他说。
  “‘遗孤’?难道松若真的已经不在人间了?唉!怎么会这样呢?我看他年纪轻轻,
身体又那么健壮,怎么会……”
  四郎兵卫闻言,一面探询地看着刑部大膳的神色,一面说:
  “坦白说,至今我仍然不确定松若是生是死,要是他还活在世上的话,那么他人在
何处?如果说他已经死了,又死在什么地方?”
  “这……你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刑部大膳一脸错愕地问。
  “您还记得昭和二十三年刑部神社举行祭典的时候,我们曾经应邀前来这座岛上表
演神乐的事吧!当时我们这个乐团也是七个人,而松若就是其中之一,那一年表演得相
当成功,大家给了我们不少赏金,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刑部岛还真是繁荣。”
  “是啊!昭和二十三年的时候,岛上被军队征召入伍的年轻人都回来了,加上当时
流行私下交易,本土的人纷纷跑来这里买鱼,而且刑部岛也把鱼卖给仓敷和冈山的居民,
因此岛民的荷包里总是满满的。”
  刑部大膳想到刑部岛昔日的繁荣,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嗯,您说的没错,我还记得那年巴御寮人正好生下一对可爱的女生,所以您非常
高兴。”
  “是啊!真帆、片帆两姊妹就是在昭和二十三年五月底出生的,而且她们姊妹俩的
名字还是我取的。”
  “嗯……这件事我也听说了。老实说,真帆、片帆这两个名字取得真好。”
  “哈哈……哪里、哪里。”
  “在我的印象中,巴御寮人产后复元得相当好,当时她才二十出头,美得就像是天
上的仙女一样。”
  “是啊!她到现在还是那么美丽。”
  “总之,那年我们一行七人在岛上过得很愉快,后来也非常风光地回到故乡。可是
从那次之后,松若便经常不见人影。”
  “嗯,我记得你当时曾经这么说过。”
  “他刚开始是每个月消失一次,一消失就是两、三天,而且回来之后,绝口不提那
两、三大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松若当时三十二岁,家里有妻子,也有了阿诚、阿勇这两个孩子,以前松若夫妻俩
非常恩爱,从来没有闹过什么家庭风波,可是自从松若动不动就离家出走之后,阿照—
—也就是我媳妇,她开始怀疑松若一定背着她去见不得人的地方。
  也难怪阿照会生气,松若一向身体健壮,可是每次他消失两、三天回来之后,整个
人就会变得非常虚脱,夫妻两人就像陌生人似的,往往一个礼拜说不上一句话,因此阿
照才会认为松若一定是在外面有了女人。
  这种情形持续了三个月左右,最后,松若在十月六日那天出去之后,就始终没有再
回来了,套一句战后流行的用语——他整个人就像是在空气中‘蒸发’了一般。”
  尽管四郎兵卫年纪已经很大,但是他说起话来仍然有条不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
代得清清楚楚。
  刑部大膳听完他的叙述,先是沉着脸玩弄手中的烟管,过一会儿才说:
  “四郎兵卫先生,这件事你也跟我提过,当时你说松若不见了,而且有可能是跑到
我们这里来,那是一哪年的事?”
  “昭和二十三年十一月,我记得在那次之后,昭和二十三年十二月我又来过一次。”
  “那么,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我说这里是离岛,想来这里就一定得搭联络
船,而若是搭联络船,一定会有人看见他的行踪。”
  “是的,可是当时这里被人们称为走私岛,从仓敷、冈山,神户、大陨来的走私客
并不少,他们不一定都搭联络船呀!”
  “或许吧!可是当时岛上只有我这家旅馆,如果松若到这里来,就一定得来‘锚屋’
投宿,然而我却完全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客人住进我的旅馆,难道你认为我在说谎?”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确实有人看见松若搭乘从下津井开往坂出的
联络船,虽然联络船中途还停靠了不少地方,我也无法肯定他一定是来刑部岛……不过,
除了刑部岛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他还能去哪里。因此我猜想,松若或许住在某人的家
里……”
  “这么说来,你到现在还对这座小岛存疑喽?”
  “很抱歉,我除了这样揣测之外,实在没有其他线索了。”
  “四郎兵卫先生,我非常能够体会你的心情,可是,如果我真的曾经做出对不起你
的事情,那么这一回我就不可能再邀请你们来我这儿表演了,你说是吗?”
  “这一点我非常明白,事实上,我也很感激您这次找我们来表演,只是旧地重游,
难免又勾起我心中的伤痛……
  我还记得十九年前,松若表演的是击退大蛇的素戋鸣,可是自从他失踪之后,他先
前戴着的素戋鸣面具也跟着消失了,您说,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啊!实在很抱歉,我的
老毛病又犯了,跟您嘀咕了这么久,还请您多多包涵。”
   
兄弟密谈
  另一方面,阿诚、阿勇两兄弟一爬上地藏岭,就看到路旁一尊大地藏王菩萨石像的
旁边有两名男子正在等人;其中一名男子穿着西服,另一人则穿着和服。
  这两个人正是矶川警官和金田一耕助。
  阿诚在矶川警官面前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请问一下,从这条路一直走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走到刑部神社?”
  “是的,你再稍微往前走一,点,就会看见神社的屋顶,可是……”
  矶川警官说到一半,不禁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两名年轻人。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这座岛上的居民,请问是打哪儿来的?”
  “我们来自井原。”
  “你说的井原就是后月郡吗,那么,你们是专程来这里看祭典的喽?”
  “是的,非常谢谢你。阿勇,我们走。”
  两兄弟走远之后,矶川警官忍不住笑着说:
  “看来刑部岛这次的祭典活动倒是相当轰动,连井原那边都有人来这里参观。”
  “嗯。对了,刚才那两个年轻人是不是做摊贩生意的,听说后天的祭典上,会有许
多小摊贩在这里做生意。”
  “他们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来岛上的吧?”
  不久,阿诚和阿勇来到通往刑部神社的石阶;他们还没登上石阶,就听到一阵阵热
闹的排练声从石阶上方传来。
  阿诚闻声,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对身后的阿勇说:
  “阿勇,刚才派出所的警察说,千叠敷就在神社的后面。”
  “嗯。可是大哥,你怎么知道这座岛上有一个这么奇怪的地名?”
  “这个我待会儿再告诉你。总之,这座神社的后面可以向上爬,我们先从石阶爬上
去再说。”
  尽管刑部神社那边不断传来乐器的排练声,并夹杂着许多年轻人拍手、叫喊的声音,
可是阿诚对这些一点也不感兴趣,只见他一脸严肃地登上右阶,而且越往上攀升,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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