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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灵岛 - 横沟正史

_2 横沟正史(日)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这件事来这里,所以今天什么也没准备就来和你见面。我想告
诉你一些事,也想让你看个东西……对了,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鹫羽山吗?”
  “这个名字我听说过,是在濑户内海边的国家公园是吗?”
  “对、对,明天下午我就带你去那里。刚才我听气象报告说明天是个好天气,从那
里应该可以看到你即将前去的刑部岛;另外,我也很想带你去鹫羽山下的下津井港看一
看……”
  矶川警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完话之后还连声叹气。
  第二天,金田一耕助果然在鹫羽山的尖端听见世上最诡异的录音带,并看到一枚酷
似青木修三的戒指,以及死状极惨的死人脸部特写照片。
   
另一对双胞胎
  突然间,矶川警官整个人弹跳起来,猛然回头往后看。金田一耕助也不例外。
  原来刚才他们两人坐着的石椅上,这会儿竟坐了一位年轻人,而且他正在听矶川警
官带来的那卷录音带。
  “喂!你在做什么?”
  矶川警官一个箭步冲向那名年轻人,一把抢过对方手中的录音机,并急忙关掉录音
机的开关。
  他这一连串的举动把年轻人吓了一大跳,只见他缩着脑袋说:
  “对不起,这是你的东西吗?我以为是有人忘记带走放在这里,所以才……总之,
我绝不是有意要偷听的。”
  金田一耕助仔细打量眼前这名年轻人,他的外表看起来大约二十二、三岁,一头美
国大兵式的短发,穿着紧绷的牛仔裤,脚下趿着一双帆布胶底鞋,上身则是一件奶油色
的短袖T恤,胸前还印着一行英文字——
  I WILL SEE EVERYTHING ONGE
  那是一行蓝色的弧形字体。此外,金田一耕助还注意到石椅上放着一个茶褐色的背
包,应该是年轻人的。
  “你为什么要听这卷录音带?”
  “我刚才已经说过,这是一场误会!更何况录音带里面都是一些杂音,根本听不清
楚。我原本以为会是什么爵士乐,或是RoCKA BILLY之类的歌曲呢!”
  年轻人露出爽朗的笑容答道。
  虽然他的五官不是很出色,但是给人一种健康、潇洒的感觉。尤其当他咧嘴笑着的
时候,那带有弧度的嘴角和排列整齐的牙齿,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他的身高大概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体格壮硕,与时下年轻人大不相同;露在短袖
外面的两只臂膀也十分粗壮。
  “你真的没有听到这卷录音带里的内容?”
  矶川警官再确认一次。
  年轻人疑惑地张大眼睛,看着矾川警官说:
  “大叔,你好像不相信我说的话哦!那么,就请你按下开关自己听听看,这卷录音
带里除了一堆杂音之外,还有其他的内容可以听吗?我才不相信这卷录音带里面录了什
么不可告人的机密呢!”
  矶川警官见状,只好叹了一口气说:
  “算了,没你的事……你走吧!”
  这下子年轻人反而不甘心自己被冤枉,急忙解释道:
  “大叔,你千万别以为我想偷听这卷录音带的内容,如果我想偷听的话,早就不声
不响地把它拿走了,哪里还会坐在这里听呢?”
  (这个年轻人或许是从神户、大阪那一带的人,说话带点那边的腔调。)
  金田一耕助有个住在神户的朋友,说话的腔调就跟眼前这位年轻人十分相似,因此
金田一耕助不由得对他多了一份亲切感。
  “算了、算了,你走吧!下回不要随便动别人的东西,否则就算你没有偷窃的念头,
也难保别人不把你当贼看。”
  “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那么我走了,请你代我向那位头发卷曲的大叔说声对
不起。”
  年轻人很有礼貌地向矶川警官一鞠躬之后,就背起茶褐色的背包缓缓朝对面走去。
  金田一耕助望着那个背包,突然想起先前他和矶川警官坐在石椅上听录音带的时候,
仿佛也有一个背着同样背包的年轻人站在离他们十公尺远的岩石上,拿着望远镜眺望远
处的海面。
  (难道那个望远镜所瞄准的地方是刑部岛?)
  金田一耕助心中颇感纳闷,他转头望向矶川警官,只见矶川警官凝视着那位年轻人
离去的背影。
  “警官,你好像非常在意那位年轻人。”
  这句话真是说中矶川警官的内心深处。
  矶川警官大吃一惊地回头看着金田一耕助,过了半晌才干咳一声说:
  “金田一先生,那个年轻人的装扮是否就是一般人所说的‘嬉皮’?”
  “这个嘛……我不是很清楚‘嬉皮’的定义,不过我想他和一般人所说的‘嬉皮’
不一样,因为他的穿着打扮虽然不修边幅,但言行举止却颇有礼貌。总之,我觉得他是
那种什么都想看一看的人。”
  金田一耕助说完,便喃喃自语道:
  “I WILL SEE EVERYTHING ONCE。”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金田一耕助才大梦初醒地说:
  “对了,警官,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请你继续那个话题吧!你是怎么知道在录音
带里说话的那个人和刑部岛有关系呢?”
  “这个嘛……”
  矶川警官搔了搔头说:
  “那是因为青木死在云龙丸甲板上的第二天,刑部岛的村长——刑部辰马正好向警
方报案,他说岛上有一名观光客——青木春雄从昨天晚上就下落不明,因此……”
  “你怀疑那个失踪的青木春雄,就是死在云龙丸甲板上的‘青木’?”
  “嗯,而且那个人在临终前还留下令人费解的遗言,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似的。金田
一先生,你去刑部岛时,顺便调查一下这件事吧?”
  “好的。对了,刑部辰马是不是大膳先生的亲戚?”
  “嗯,听说是他的侄子,而且村议会的成员几乎都姓刑部。”
  “警官,你还有关于失踪的青木春雄的消息吧?”
  “嗯……听说那个叫青木春雄的游客是在五月五日的傍晚来到刑部岛,他在岛上闲
逛了一大之后,便在‘锚屋’旅馆歇脚。
  ‘锚屋’以前是青楼,现在则是岛上一家著名的旅馆。对了,那家旅馆的老板就是
你准备前去拜访的刑部大膳,他已经八十岁了,不过当地人都说他老当益壮……”
  “这件事我听越智先生说过。然后呢?”
  “青木春雄大概对刑部岛非常感兴趣,因此在岛上停留两个礼拜左右。经常与岛上
的长辈们谈论一些岛上的事情。可是,从十九日晚上起他就下落不明了,村长等了二十
四个钟头,依然不见他的人影,只好向岛上的驻警报案,因此我们才得知这件事。”
  “青木春雄失踪之后没有留下任何可以寻找他的蛛丝马迹吗?”
  “刑部岛有个地方叫做‘落难渊’,就是从前平家的七名武士跳海自杀的地方。青
木春雄失踪后,岛上的居民发现有一件风衣挂在通往那座悬崖的途中,而且那件风衣是
青木春雄投宿‘锚屋’时穿在身上的衣物,上面还绣着‘AoK’这几个罗马拼音文字,
因此我们推测青木春雄可能是从‘落难渊’失足摔落悬崖。
  问题是,青木春雄真如岛上的居民所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落悬崖的吗?还是被人推
下去的?还有一种说法是:他在遭人杀害后,才被人从悬崖上扔下去……”
  “解剖结果呢?”
  “内脏并没有任何异状,只知道他在死前喝了相当多的酒,所以有可能是他在喝得
酪酊大醉的时候,失足摔落悬崖。可是,他为什么会去落难渊呢?
  那个地方位在刑部神社的旁边,从青木春雄投宿的旅馆到刑部神社还得爬一个坡,
照常理来推断,一个喝醉酒的人应该不会千里迢迢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况且根据‘锚
屋’女服务生的说法,青木春雄在五月十九日晚上喝得烂醉如泥,之后便换上睡衣进房
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青木春雄便失去踪影,他们等了一天,还是不见他回来,只好向警方报
案。”
  “那么,他的房里可有留下什么东西?”
  “有啊!他脱下来的西服、领带、内衣裤、鞋子、袜子,以及随身携带的一只手提
箱都还在房里,那只手提箱我也检查过了,里面除了换洗衣物之外,就是男性的盥洗用
具。至于他带的钱一共有八万三千五百元左右,而留在旅馆住宿登记簿上的姓名、地址
都是假造的。”
  矶川警官说到这儿,露出探询的神情看着金田一耕助说:
  “他们好像有意隐瞒青木和越智先生是旧识的事情,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不过根据你刚才告诉我的事情,我多少可以猜测到一些原因。
之前我完全没有听说越智先生在刑部岛上翻修神社、兴建饭店、高尔夫球场、休闲设
施……等事情,如果他真的这么做,是不是会很想知道岛上的居民对他如此作法有什么
反应呢?”
  “你的意思是,这位叫青木的游客其实是……”
  “我还不能确定,毕竟我没有亲眼见过那位‘青木先生’。根据越智先生的说法,
他们两人是在美国认识的,虽然青木修三原本是个赌徒,美国当地的日本人对他的评价
并不高,可是越智先生觉得他本性下坏,对人也挺亲切的,因此一直把他当自己的亲弟
弟看待。
  昨天晚上我不是拿青木修三的照片给你看吗?我总觉得照片里的人和越智先生有些
神似,虽然越智先生的年龄比较大,不过他本人看起来也有一点赌徒的味道,这或许就
是他们两人相似之处吧!”
  “青木修三有太太、小孩吗?”
  “没有,听说他还是个光棍。他说,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女人。所以没必要用婚
姻来绑住自己。”
  金田一耕助看了一眼刑部岛,又说:
  “对了,警官,刚才的录音带中,青木说他在刑部岛上看过畸形的双胞胎,这是怎
么一回事?”
  “这也正是我不明白的部份。照理说,青木已经是个心智成熟的大人,应该不至于
在临死前开这种玩笑。可是,如果岛上真有畸形双胞胎,这样的消息一定会在刑部岛上
传开来,我们不可能会调查不出来啊!对了,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刑部岛上确实有一对双胞胎,这对同卵双胞胎我们也都见过,不论从哪个角度来
看,她们都长得非常相像。不过这对双胞胎并不是畸形儿,她们两人的身体没有相连,
是完全独立的个体。”
  “这对双胞胎是男的还是女的?”
  “她们是刑部神社神主的女儿,一个叫真帆,一个叫片帆,年纪大约十九岁,姊妹
两人都长得十分漂亮,尽管如此,她们的容貌还比不上她们的母亲,那个女人真是天生
的美人胚子。”
  “她们的母亲就是神主的妻子吧?”
  “是的,岛上的居民都称她为‘巴御寮人’(指已婚或来婚的年轻妇人),或‘巴
(意指长得非常漂亮,就像岛上的女王一般)御前’(封建时代武士对身分尊贵者及其
妻子的敬称),你要去拜访的大膳先生就是巴御察人的外叔公。”
  “原来如此。那么,大膳先生会不会忌惮外戚的权势?”
  “巴御寮人其实是前一任神主的独生女,而现任的神主——守卫是招赘的女婿。只
可惜我去岛上的时候,神主正巧去仓敷,不在岛上,所以我一直没机会看见他。”
  矶川警官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由于矶川警官的热心协助,金田一耕助现在对刑部岛有更进一步的了解,只
是那卷录音带里的“奇怪遗言”始终困扰着金田一耕助。
  (那些遗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由于只有短短几句,金田一耕助很快便将它们记在脑海中。
  他们是身体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是从腰部开始相连的双胞胎……
  他们走路的样子就像螃蟹一般横行……
  他们是平家蟹……平家蟹的子孙……
  那座岛上有恶灵!恶灵……恶灵……
  总之,在鹫鸟鸣叫的夜晚;你要特别小心……
  那座岛的名字……那座岛的名字……那座岛的名字……
  愈想这些句子,金田一耕助的心情就愈凝重。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看样子,青木修三大概在那座岛上亲眼目睹了可怕的事情,或是经历某种恐怖的
经验。但……那究竟是什么事情呢?)
  不知不觉中,远方的刑部岛己渐渐从金田一耕助的眼前没入昏黄的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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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个“御寮人”
   
风流韵事
  就要驶入 下津井港
  迎着和风 破浪前进
  船儿己达 下津井港
  三十五支橹 贵族船
  这首名叫“下津井节”的歌谣收录在日本民谣全集中,电视上有时会播放,知道这
首歌的人并不少。
  金田一耕助在矶川警官的带领下,一面坐船,一面哼歌,很快地在昭和四十二年六
月二十四日下午五点左右,从鹫羽山抵达下津井港。
  虽然到达下津井港已经下午五点多,但由于前天才夏至,所以现在天色仍相当明亮。
  金田一耕助之前从鹫羽山往这边看,只觉得下津井的地形十分复杂,有好几个伸进
大海里的海角,海角和海角之间形成海湾——也就是天然的港口,由西向东分别有下津
井、吹上、田浦和大轰四个港口。
  其中,吹上是刑部岛最主要的港口,行驶四国线的联络船大部驶入这个港口;港口
边筑有防波堤,海湾里可以看见点点渔帆。
  在矶川警官的带领下,金田一耕助顺利在吹上港下船。
  一下船,金田一耕助便看见码头边停放着一艘豪华的船。矶川警官见状立刻高兴地
笑说:
  “啊!他们终于到达了。”
  “谁到达了?”
  “就是停靠在那里的那艘船啊!你看看船身上面写的字。”
  于是金田一耕助看着船身上面的字说道:
  “云龙丸!”
  (这不就是矶川警官曾经提到的那艘船吗?)
  金田一耕助的眼中盛满了疑惑的神色。
  “我想,如果能跟‘云龙丸’的船长见上一面,或许可以从他那儿探得一些线索也
说不定,所以今天一早我跟海运公司取得联系,希望获得他们的协助;结果海运公司的
人表示,‘云龙丸’通常在傍晚五点半左右抵达下津井,六点再启航回去。
  于是我告诉海运公司说,我会在‘云龙丸’抵达之前来这里,届时希望能跟船长见
个面。哈哈!‘云龙九’今天好像比平常早到,真是太好了!不过,若是让船长等太久
就不好意思了,我们快点去找他。”
  (难怪矶川警官从刚才就频频看表,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尽管金田一耕助以前就知道矶川警官做事很有计划,但是他今天这么安排,还是让
金田一耕助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缜密。
  事实上,金田一耕助也希望在前往刑部岛之前,能找个机会和“云龙丸”的船长见
面。
  两人下了船,步行来到码头边,旁边有几间简陋的住家,其中一间挂着“运公司招
待所”的招牌。
  乍看之下,这间招待所和一般住家没有两样,不过在它及腰的玻璃窗里,却可以清
楚看见一位穿着船长制服的男人,他正和几名准备搭乘“云龙丸”的乘客围着一张简陋
的圆桌谈笑着。
  “啊!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矶川警官率先开口问候道。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这里。对了,听说您要问我有关那件案子的事情是吗?”
  船长从粗糙的木制椅子上站起来,恭敬地向矶川警官行举手礼。
  他的年龄大概四十五、六岁,由于海风和烈日的曝晒,肌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体
格显得十分健壮;从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来推测,他在战争期间应该是服陆军役或海军
役吧!
  “老是麻烦您,真是不好意思……金田一先生,这位是‘云龙丸’的船长——宫本
勇雄;宫本船长,这位就是远从东京前来刑部岛调查那名失踪男子的金田一耕助先生,
他在我们警界可是相当有名的人物哦!”
  经矶川警官这么介绍,不只是宫本船长,就连招待所里其他的乘客也都好奇地看着
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了。
  只见他一边抓着那头卷曲、蓬松的头发,一边看了看招待所里面。
  “警官,我们在这里谈论那件事方便吗?需不需要另外找个安静一点的地方?”
  不等矶川警官回话,官本船长立刻抢白道:
  “金田一先生,这一点你不用担心,公司早就交代我,若是警官到这儿,就请其他
人暂时离开一下。只不过这一位……”
  宫本船长指着其中一位客人说:
  “事发当时,他和我一起在‘云龙丸’上,他说有些事想当面告诉警官,所以我想
让他留下来,不知道可不可以?一会儿我再向两位介绍他的职业和名字。”
  “好吧!”
  矶川警官点点头之后,除了船长与特别指名的那位乘客外,其他人全都识相地迅速
离座。
  接下来,金田一耕助和宫本船长展开一问一答。
  宫本船长回答问题相当简洁、明了,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态度颇有军人本色;
只可惜他并未能提供进一步的线索,不禁让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失望。
  不过,宫本船长后来又语出惊人他说:
  “对了,虽然当时围在那个男人旁边的人相当多,有男人、女人,还有小孩,但由
于男人的气息太微弱,在场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临终前所说的话,真正有听到死者发出
声音的,就只有来自东京、负责录音的福井先生,以及扶着男人头部的我。
  尽管我靠在那个男人身边,但是对他说的话也是一头雾水,要不是后来福井先生重
新放一次录音带给我听,我到现在仍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由于录音的内容非常怪异,
所以截至目前,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而福井先生也是位绅士,他离开的时候,
还特地将录音带留下来,希望能对案情有所帮助。
  说到这里,我为两位介绍一下坐在我身边的山下先生,他是在坂出卖学生制服的商
人,事发当时他也在场,不过他并没有听到什么,只是以前曾经见过那位戴着金戒指的
男人,我想这件事还是跟警官说一声比较好,所以就顺便把他找来,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对不起,‘云龙丸’的开船时间要到了,我得先离开。山下先生,接下来就麻烦你
了,反正你今天晚上原本就要住在仓敷,不妨慢慢将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警官,知
道吗?”
  说完,宫本船长似笑非笑地斜睨着那位叫“山下”的商人,然后笔直地向矶川警官
和金田一耕助行举手礼后,才转身离开招待所。
  招待所里剩下的三人起身望着宫本船长渐行渐远的背影,一直到“云龙丸”驶出码
头,他们才围着简陋的圆桌再度坐下来。
  “对不起,耽误各位宝贵的时间,这是我的名片。”
  山下的个子和金田一耕助差不多高,不过他比金田一耕助稍微胖一点,肤色略白一
些;他的头发向左分,两鬓夹杂着斑白发丝,看起来大概五十岁左右,身上穿的西装和
领带都相当高级。
  名片上印的头衔是“学生制服经销商”,他的全名叫山下龟吉,住在坂出的镇上。
  “你们可以叫我龟先生,因为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哈哈哈!”
  矶川警官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说:
  “请问山下先生究竟想告诉我什么事情?”
  “是、是,这件事情……”
  山下龟吉朝圆桌挨近一些说:
  “警官,你知道‘儿岛’这个城镇向来是学生制服的发源地,日本全国的学生制服
中,有百分之七十是在儿岛生产的。”
  “是,这件事我知道。”
  “由于我经营学生制服的生意,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去儿岛一次,若是搭乘联络船,
差不多六十分钟就可以到达。”
  “原来如此。然后呢?”
  山下说了老半天,内容全与案子无关,所以矶川警官开始觉得不耐烦。
  “事情是这样的。警官,我平常都是每个礼拜六一早到儿岛办事,事情办完之后,
去仓敷住一晚,然后再搭礼拜天傍晚的船回坂出。老实说,待在仓敷的晚上,可说是我
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哈!反正这件事同业之间都知道,我老婆也认同我这么做,所以
我就老实告诉你们吧!”
  山下龟吉轻轻摸一下自己的脸颊,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我明白了,所谓‘花心是男人的专利’嘛!”
  矶川警官适时接了这么一句话。
  不过他之所以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附和山下龟吉,而是想早点获得有利的线索,因
此他十分谨慎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么说,你是在五月二十日的早上搭上‘云龙九’喽?那天正好是星期六。”
  “是的,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跟宫本船长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因此一路上和他
聊得很开心,谁知道那天竟会碰上那件事。
  当时我看到那个男子被人从海上救起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尽管那个
男人的容貌遭到严重毁损,几乎到了难以辨认的地步,不过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的金戒指
还是令人印象深刻,因为现在戴那种金戒指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旁的金田一耕助忽然注意到山下龟吉也戴着类似的金戒指,那是一只
非常宽的戒指,上头并没有镶任何珠宝或花边。
  “我原本一时还想不起来曾经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男人,所以就没有多说话,一直
到我在儿岛办完事后立刻赶往仓敷时,‘立刻’……哈哈哈!”
  山下龟吉说到这儿还不断用双手手掌抚摸自己的脸颊,眼中透出一抹色迷迷的神情。
  “我那个女人姓源,名叫小夜子,我都叫她小夜,她对我百依百顺,人又温柔体贴,
哈哈……虽然我们一个礼拜才见一次面,但是我们彼此都很珍惜相处的时光,我的生活
也因为有她而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原来为情痴狂就是这副摸样啊!)
  金田一耕助看着山下龟古一脸陶醉的神情,不禁有点羡慕。
  矶川警官却还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说:
  “你的意思是……小夜小姐知道什么事情吗?”
  “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把小夜整个包下来,要是我真的这么做的话,我老婆势必
会扒了我的皮……其实小夜是仓敷‘蒙娜蜜’的陪酒女郎,警官大概也知道‘蒙娜蜜’
是仓敷一带最有名的俱乐部。我们从去年秋天认识之后,小夜就一直跟我在一块儿,每
个礼拜六的晚上都会空出时间等我去找她,这就是我礼拜六晚上的浪漫史。哈哈哈!”
  山下龟古津津有味地述说着自己的风流史。
  矶川警官对他的外遇并不感兴趣,他只是一边认真地做笔记,一边说道:
  “‘蒙娜蜜’这间俱乐部我听说过,你是去那里和小夜小姐幽会吗?”
  “嗯。但是,小夜总不能为了我而不做生意,所以我都是九点才到那间俱乐部,等
俱乐部打烊之后,我们才在一块儿。五月二十日的晚上,我照例去‘蒙娜蜜’找她,正
当我要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想到我就是在‘蒙娜蜜’俱乐部里见到那个戴金戒指的男
人……”
  矶川警官一听到这儿,随即瞪大双眼。
  金田一耕助依然是一脸睡眼惺松的模样,可是他的内心却和矶川警官一样紧张。
   
金屋藏娇
  “你见到他是什么时候的事?还记得正确的日期吗?”
  “我从来不曾在礼拜六以外的时间去那里,所以我见到他的时候应该是二十日之前
的那个札拜六,也就是五月十三日晚上。”
  听到这里,矶川警官忍不住看了金日一耕助一眼。
  (根据“锚屋”住宿登记簿上的资料,青木春雄是在五月五日下午傍晚时刻投宿,
这么说来……他很有可能去过刑部岛喽!)
  金田一耕助默默地思考着。
  “我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就觉得他出手应该非常大方,因为俱乐部里除了老板娘
之外,半数以上的陪酒小姐都坐在他身旁陪他喝酒,啧、啧!看到他那种喝法,还真教
人心疼那些酒钱哩!
  另一个吸引我目光的是他手上的金戒指,这年头手上戴着印鉴用的金戒指实在是不
多见。”
  “这么说,你确实是在十三日晚上看到那个男人喽?”
  “没错,就是十三日。当时我还问身旁的小夜那个人是谁,她说那个男人是个花钱
如流水的客人,而且那次是他第二次光临‘蒙娜蜜’,他第一次去的时候,出手就相当
大方,对了,当时还是小夜告诉我那个男人的戒指上刻着‘青木’两个字哩!”
  “那个叫青木的男人是第二次光临‘蒙娜蜜’?”
  “是的。不过警官,请你再耐着性子听我把话说完。五月二十日早上,那个男人在
‘云龙九’的甲板上断气,而当天晚上我去‘蒙娜蜜’的时候,正好想起前一个礼拜六
的事,于是我便以闲聊的方式问小夜:‘上个礼拜六我看到的那个男人,后来还有没有
来俱乐部?’‘上回真的是他第二次来店里?’‘那个男人头一次来店里是什么时候的
事?’”
  “小夜小姐怎么回答?”
  矶川警官将笔记本放在桌上,一枝铅笔斜握在右手中。
  “小夜告诉我,自从上次之后,那个男人就没有再来俱乐部了,还说那男人头一次
来俱乐部是五月三日或四日左右的事,那时他曾说要去某座小岛,为了怕岛上没有女人
可以陪他喝酒,所以那天晚上除了在酒店里大肆狂欢之外,还打算找她出去作陪。小夜
拒绝他的邀约之后,他就去找百合子小姐……”
  山下龟吉说到这儿,突然露出不安的神情,看着矶川警官做笔录的手指说道:
  “警官,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会不会带给‘蒙娜蜜’什么困扰?”
  “这点你不必担心,我跟一般的办案人员不同,一定会小心处理每一条线索,绝对
不会造成任何人的困扰,你不需要担这个心,尽管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矶川警官对山下龟吉露出一抹笑容,就像在为他加油、打气一般。
  山下龟吉因此放心多了,继续说道:
  “希望如此,要是俱乐部的人知道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以后我可就里外不是人
了。”
  山下龟吉停顿了一下才说: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非常重要的事,因为我叫小夜扮侦探,再去调查一些线索。”
  “哦?”
  矶川警官的眼中不禁露出紧张的神色。
  “结果你有调查到什么线索吗?”
  “这件事或许警方已经知道了……原来那个叫青木的男人是去仓敷办事……”
  “不,我们并不知道青木和仓敷有任何关联。对了,你知道青木去仓敷做什么吗?”
  “嗯,这件事得从头说起。十三日晚上,青木和百合子一起去了一家旅馆,因此我
拜托小夜去打听一下青木在旅馆里跟百合子说了什么话。
  可是,当时小夜并不把我说的话当一回事,还要我别管人家寻花问柳的事情,因此
我也不便再多说什么。直到第二天早上,报上登了那个男人的事,小夜才开始认真起来,
不但跟老板娘询问这件事,还追问百合子有关那男人的事情,于是百合子试着回想当时
发生的事情,她说第一次接待青木是在五月四日的晚上……对了,警官!”
  山下龟吉突然又露出不安的神色说:
  “这件事您可要小心处理啊!要是因为我的说词带给‘蒙娜蜜’困扰的话,以后我
还有什么脸面对她们呢?”
  “你放心,如果我的工作只是挖人隐私的话,那么这些案子谁来破呢?所以,山下
先生,你就把五月四日当天晚上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吧!”
  矶川警官说到这里,转头看了金田一耕助一眼。
  只见金田一耕助仍旧一副刚睡醒的样子,两眼无神地抓着自己的脑袋。
  “好的,百合子第一次陪青木是在四日晚上到五日早上的事。”
  山下龟吉挪动一下身子,接着说:
  “那时候百合子还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对方要去哪座小岛。两人只是缠绵了一
夜之后便分手道再见。
  直到第二次再见面,也就是十三日晚上,百合子才知道那个叫青木的男人原来是要
去刑部岛找刑部神社,而且他还问百合子有没有听过关于刑部神社神主的事情……对了,
警官,您知道刑部神社的神主叫刑部守卫吧!平常他都把老婆、小孩留在岛上,自己跑
去仓敷或玉岛住。”
  听到这里,矶川警官不禁和金田一耕助迅速交换一个眼神。
  (青木修三一定是被越智能平秘密派去刑部岛调查刑部神社,他后来大概调查到什
么秘密,才会有如此悲惨的下场吧!)
  金田一耕助心里这么想着。
  “可是警官……”
  “什么事?”
  “当‘刑部岛’这个名字从百合子口中说出来的刹那,我发现老板娘和小夜的脸色
都为之一变。起初我觉得很奇怪,以为她们是受到最近那个传闻所影响……关于那个传
闻,警官或许也曾经耳闻吧!听说有一位从美国回来的大富翁要在那座岛上兴建饭店和
海水浴场。”
  “嗯,这件事我略有耳闻。然后呢?”
  矶川警官一脸镇定地点点头。
  “但是后来我才知道,老板娘——田中静江脸色大变的原因并不在此,而是因为她
认识刑部神社的神主——刑部守卫。”
  “哦,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警官、金田一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或许你们已经听过不少版本了,但我仍
想请你们比较一下我亲耳听见的事情,我这是第一手资料,可信度应该比外面的传闻来
得高。”
  “那是当然的,您请说。”
  金田一耕助催促道。
  山下龟吉接下来说的话,对金田一耕助来说非常有用。
  在昭和二十年战争结束后,麦克阿瑟将军有鉴于神道是日本群众的主要信仰,而且
这种集体信仰最容易成为法西斯主义的温床,因此他颁布一道指令——禁止设立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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