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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人们

_2 东野圭吾 (日)
“这个嘛,我也吃不准。总之,这会儿刑警就在附近转来转去的,太危险了。等他们走远些,我就从你这儿出去。”
“你以为你还能逃得了吗?”
“那是当然。”
我凑近她的脸,“我的脚力好得很,对这一点我一直都很有自信。”
听了这话,南波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讶异。
2
三天前,阿升往我的公寓打电话,说是有桩买卖能挣大钱。他在一家麻将赌场当店员,和我工作的弹子房近在咫尺。
“就是会有点麻烦。”阿升低声说。
“怎么回事?”
“见了面我就告诉你。”
听筒那端的他含笑说。
“和谁一起干?”
“这会儿就是我和阿高两个。”
阿高没有工作,寄住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女招待家里。
“嗯……你说的麻烦,就是可能会被抓进去?”
“没错。”阿升答道。“要是进去的话,可就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了。不过像咱们这种后进分子,要想出人头地的话,总得下点血本。”
我沉默不语,阿升又道:“你要是想一起干的话,今晚下班后就到我这儿来。”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一边工作,一遍思索着该如何是好。听阿升的口气,这回要干的事情好像和从前那些小打小闹有天壤之别。卖个假货啊,向老实巴交的学生勒索点小钱之类的事儿我着实干过几趟。
“后进分子”——阿升的话在我耳边萦绕不去。他说的真对,我就是在高中阶段被耽误了的。打那之后就一直在社会底层徘徊。
“喂,你这小兔崽子,厕所打扫干净了没有?”
我正站在角落里抽烟,西岛那个蠢货突然冲到我眼前,在我头上捅了一下。这家伙老是仗着跟店长沾亲带故,在店里大耍威风。
我没搭腔,他便揪住我的衣领吼道:“怎么着,你小子,好像有什么话想跟老子说啊?”
“没有。”
我强忍着即将爆发的怒火,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那你就赶快给我滚蛋吧!”
西岛松开了手。这时,一名中年女客朝我们走了过来。
“我把钱放进去了,代币怎么没有出来?”
“啊?这样啊,那可真是对不起了。请问是哪台机器呢?”
西岛瞬间换上另一副脸孔,谄笑着跟在客人后面走开了。
我百无聊赖,只好去打扫厕所,在刺鼻的氨水气味中忍着恶心清理那些扔在马桶里的香烟屁股。
这可不是二十岁的男人该干的事情啊!
这附近住着一个老太婆,富得流油——阿升一看到我就兴冲冲地说。她一个人住,也很少和邻居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把巨款存进银行,而是藏在家里。
“有些老太婆总觉得要把钱搁在手边才能安心。其实这样反而危险得多呢。”
说着,阿高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他满口黄牙,牙龈肿胀,这是长期吸食信纳水的后遗症。
“咱们等那老太婆出门以后再动手?”
我问道。阿升皱了皱眉:“那多麻烦呀!她把钱藏得严严实实的,要找出来多不容易啊!咱们就是要趁他在家的时候,装成推销员敲开她的门,等进到屋里就一切都好办了。”
“怎么装成推销员呢?西装领带什么的我可一样也没有哇。”阿高说。
“阿丰你呢?”阿升看看我。
“我只有一套西装,不过土里土气的。”
我曾经想找一份正经工作,便倾尽微薄积蓄购置了一套西装。不过这当然只是妄想,没有一家公司愿意录用我。
“这个不碍事。好,那就由我和阿丰装成推销员去敲那个老太的门,阿高来望风。我有个哥儿们说能把他的车借我们使使,阿高你就把车停在附近,随时把外面的情况告诉我们。”
“怎么告诉你们呢?”
“给你们见识一样好东西。”
阿升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巷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对像录音机一样的装置。
“无线对讲机?”我问道。
“不错。”
阿升冷笑一声:“有个卖电器的老头在赌场里输的身无分文,只好拿店里的东西来还债,这玩意儿就是这么来的。”
“这个能听清楚吗?”
阿高拿起一台对讲机走到房门口。
“那当然了。”阿升拿起另一台对讲机摆弄了几下,说了句“今天是个晴天”之类的话。
“哈哈哈,听得见,听得见!”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问阿升。
“趁着大伙儿都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咱们得尽快动手!”阿升说。
回家以后,我在地图上锁定了老太家的位置。就在那时,我突然发现,那个叫南波胜久的老家伙就住在附近。
老太的家是一座古旧的木结构平房,我没想到她居然住在这种地方,不免有些惊愕。但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样的房子倒也为数不少。可见在富裕的国家也免不了众多穷人的存在。
老太给我们开了门,神情充满戒备。但她似乎并没有对我们的身份产生怀疑,反而将我们当作真正的推销员,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我可没有闲钱买这种东西,你们还是请回吧。”
为了投其所好,我们故意向老太介绍了一种储蓄商品,谁知她丝毫不为所动,像赶苍蝇似地朝我们连连挥手。而且,她只从门缝中探出小半张脸来,我们没法硬闯进去,还担心纠缠久了引起附近居民的注意。我提心吊胆,手心里冷汗直冒。
又僵持了片刻,阿升开了腔:“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不过还请您允许我们把小礼物和宣传单放下再走吧。”
老太的表情总算缓和了些,大概是听到“小礼物”三个字后动了心。我赶紧不失时机地从袋子里取出一个包着某著名商场包装纸的空盒子。
“这个嘛……是免费的吧?那我就收下了。”
老太说着,摘下了门链。说时迟那时快,我一把攥住门把手用力拉开了大门。老太一声惊叫之后便被阿升捂住嘴,拖进屋里,我紧随其后,紧张地扫视了一眼周围的动静,掩上了门。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了一下,对面楼房的窗户上似有人影一闪而过。
“我们不会被对面的人看到吧!”
“什么!”
阿升扭歪了嘴角,把老太交给我,去和阿高联络。我堵上老太的嘴,还把她的手脚用胶带牢牢地捆了起来。
“你听着,要是发现什么可疑情况,马上通知我们。”
阿升吩咐完,摸出一把小刀冲老太亮了亮,然后挖出她嘴里塞的东西,问道:“喂,老太婆,你把钱藏在哪儿啦?”
“我家里没钱。”老太摇摇头。
“你少给我装糊涂!我们可是查得清清楚楚的。你的老头死了以后,你就把他的遗产全部变卖成金钱,牢牢捏在手心里吧。你要是赶紧老实交代,还能多活几天呢。”
阿升把刀刃按在老太满是皱纹的脸上。
“你们要是想杀我的话就动手好了,反正我也活不长了。”
“啊,是嘛,那咱们就动手咯。总之钱就在这屋子里,我们只要慢慢找总能找到。”
阿升把刀尖逼近了老太的喉咙。老太立刻哭出声来。
“求求你们别杀我,别杀我!钱,在壁橱的被子……在被子里面。”
阿升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上前拉开那扇已经破旧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壁橱移门。只见里面塞着几套脏兮兮、湿濡濡的被褥,散发出一股老年人特有的酸腐气息。
我在壁橱里乱翻了一阵,忽觉得一个褥垫摸起来硬邦邦的,手感有些异样,便把它一把拽出来撕开一看,只见里面塞满了纸币捆儿,阿升不由吹出一声口哨。
“请你们别全拿走。给我留……留一半吧。”
“少啰嗦!”
阿升正想再把老太的嘴堵上,对讲机忽然响起,阿高的声音响了起来。
“条子来啦,正往你们那个方向过去!”
我和阿升对望了一眼。
“危险,咱们得赶紧躲起来!”
阿升话音未落,老太猛地扯着嗓门大喊起来:“警察,救命啊!”
我没想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居然能发出那么响的声音。阿升扑过去想堵上她的嘴,却迟了一步,玄关的门已经被敲响了。
“撤吧!”
我打开旁边的窗户,飞身跳了出去,阿升抱起那个褥垫紧跟在我身后。我们在那条狭窄的小巷里仓皇逃窜,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渐渐逼近。那是两名刑警,正在全力追赶我们。
3
时针指向了夜间九点。我打开电视机,这会儿正在播放国际新闻。
“你们犯的事恐怕要过两天才会播呢。”
南波胜久小声嘀咕道。
“我会不知道吗!”
我发泄似地低吼道:“少说废话!”
南波叹了口气,闭上眼睛。
我拿出烟盒晃了晃,只剩最后一根了。我点上火,深吸了一口,环顾室内,只见墙上挂着一张镶镜框的黑白照片。那是一支棒球队的合影。从队服的样式来看,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
“那照片里有你吗?”
听到我的问话,南波睁开眼睛。
“你不是不许我说多余的话吗?”
“快回答我的问题!”
刀刃闪闪发光。南波朝相片瞥了一眼,简短地答道:“有。”
我走近前去,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一名身着五号球衣的年轻球员眉眼酷似面前的南波,只是身材要健壮许多。
“你当时是三垒手?”我问道。
“不错。”
“这好像不是在高中时拍的吧?”
“是大学。”
呸,我啐了一口。
“你还真了不起,居然上了大学。打棒球还挺适合你的嘛。”
“我确实很走运,但也吃了不少苦头哇。”
“你这家伙太走运了!”
我的声音里混合了仇恨和嫉妒,“你之后又打了多久?”
“到大二的时候就不打啦。”
“那是为什么?”
“我肘部受了伤,没法再投球了。我原来的目标是成为一名职业球员,但终究没能实现哪。”
“是嘛,真解恨啊!这世上不是事事都能称心如意的吧!”
“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南波声音低沉,静静地说。他那份被持刀歹徒胁迫却依然保持着的沉稳风度,竟在那一瞬间让我有些惊慌失措起来。
“啊,不管是棒球也好,其他什么也罢,归根结底都只不过是游戏而已。什么人生啦,生活目标啦,压根就派不上一丁点用场。”
听了我的话,那波稍稍顿了顿才开口说道:
“你说得不错,那些东西的确很愚蠢。但我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棒球,所以在退役之后——”
“住嘴!”
我挥动刀子,恶狠狠地瞪着他的脸。“我对你之后的经历没一点兴趣,你少说那些没用的!”
面对我气势汹汹的架势,那波没有流露出害怕的申请,反而显得不知所措。过了半响,这老家伙才有气没力地说:“你说得真对,那些的确没什么用场。”
他抽了抽鼻子,视线转向电视屏幕。新闻里正在报道政治人物的贪污事件。
“整天播这些老掉牙的东西,真烦人呐!”
我一把抓起桌上的遥控器,烦躁地换着频道,每个台的节目都无聊至极。再转回一开始看的新闻频道,却见一行“XX市有数名持刀歹徒抢劫老人住宅,正在逃亡途中”的滚动字幕出现在屏幕下方。我探过身去,调高音量。
“……两名假扮为推销员的男性强盗闯入山田老人家中。他们将老人捆绑起来,并抢走了放置于壁橱内的两千万现金。山田老人那的邻居察觉异常,及时与警方取得了联系。迅速赶到的刑警对两名强盗展开了追捕,并在数分钟之后将其中一人抓获。该犯罪嫌疑人名叫中道升,二十一岁,现居于OO市,为某麻将赌场店员,赃物全部在嫌疑人中道手中。在犯罪现场附近,警方还发现一名手持无线对讲机的青年男子。警方怀疑该名男子为那两名强盗的同伙,正在对他展开调查。”
阿升果然被抓住了,连阿高也未能幸免。我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的被捕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咱们这样的社会残渣就连强盗也当不好。
新闻播音员继续说道:
“根据嫌疑人中道的口供,另一名犯罪嫌疑人名叫芹泽丰,现年二十岁,为00市一家弹子店的店员。据悉,有市民目击到嫌疑人芹泽仍然滞留于XX市……”
我把电视机关了。
屋内一片死寂,连空气都压得我喘不过起来。日光灯嗡嗡作响,搞得我心烦意乱。我从冰箱里拿出盒装牛奶,也懒得倒进杯子里,就一仰脖喝了起来。然后用手背一抹嘴角,重重地吐了口气。
等我回过神来,却看见南波正愣愣地盯着我。
“你盯着我干什么?”我说,“我脸上粘了脏东西?”
“你……姓芹泽?”
“是,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
南波摇摇头,视线落在桌子上。不一会儿,他又偷偷地抬起头来,但一接触到我的视线,便又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眼睛。
他不会是想起来了吧,我心想,但立即否定了这个猜测。这老家伙不可能还记得我。毕竟那种事情他早已干过几千、几万回了。
4
十点多了。我忽然听见窗外传来人声,便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窥探,却见两名刑警正从南波家附近的小道上走过。我赶紧把头缩了回来。
“这些警察还真是缠人哪,也不知道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
我若有所思地低声说。
“我说,你们干嘛要去抢劫那位老太太?”
一直闷声不响的南波忽然语音含混地问道。
“还不是因为钱嘛。”我答道,“那老太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死守着两千多万干嘛呀,倒不如让我们拿去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我说的没错吧?”
“这是犯罪啊,被刑警抓去可是要坐牢的,还会留下前科记录呢。”
“你想教训我吗?”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们这么做不上算罢了。”
“那你就是要我认真工作咯?开什么玩笑!根本就没有单位肯录用我们这种人渣。所以我们几个这回才想赌他一把,干件大事啊!”
我冲着桌子重重地踢了一脚。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呢?”
“什么?”
“你上过高中吧?”
南波认真地看着我,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提起这档子事儿。
“是啊,”我说;“念到高三的上半学期。”
“……那离毕业不是只有半年了吗?你下半学期干什么去了?”
“你给我少啰嗦,别多管闲事。有这份闲工夫还是操心操心你自个儿的老命吧!”
我用刀重重敲了敲桌面,刀把上顿时出现数道划痕。
又是一阵沉默。
“年轻人,”南波说,“肚子饿了吧?你到我家来以后还什么都没吃过呢。”
见我不吭声,他接着说:“我刚才在附近的小店里买了杯面,就在那个塑料袋里,想吃的话你就吃一点,水壶里应该还有些热水。”
我看看电视机旁边的袋子,又看看老家伙的脸。他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些饿了。
“那好,我就吃一点吧。”
我撕开杯面的塑料薄膜,打开盖子,注入热水。南波干嘛要给我吃的呢?这老家伙的心思我还真是猜不透。
“从我这儿离开之后,你打算怎么办呢?”
我扒拉着面条,南波开腔问道。“警方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你今后想另谋生路怕是不太容易吧。”
“那些事情等我逃掉以后再考虑也不迟啊。”
“你还是去自首吧。”
“你说什么?!”
我瞪起眼睛。
“你们没有伤害那位老太太,抢来的钱也都还给她了。我想如果你及时自首的话,是不会判什么重罪的。”
我再次紧握刀把,伸长手臂把刀子逼到南波眼前。
“你以为你是谁?别尽给我出馊主意!”
“你还这么年轻,有的是重新做人的机会。”
“我不是让你不要给我乱出主意吗?你说的话我听了就恶心!”
我猛地站起身来。就在此刻,玄关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叫道:“南波先生,南波先生!”
“是我认识的的那个刑警!他知道我已经回到家了。如果不去应门的话恐怕会有麻烦哦。”
“少啰嗦,你以为我会中你的诡计吗?不许出声!”
我站在南波身旁,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只听脚步声在玄关处徘徊不去,还在缓缓朝窗边靠近。再过一会儿他说不定就会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我了。我心跳加剧,浑身一阵阵燥热。
“请你给我松绑。我不会害你的。”南波说。
我犹豫了片刻,恶狠狠地说:“好吧,那你尽快把那个刑警打发掉!”
我解开绑住他双手的毛巾,逃进了里屋。敲门声再次响起:“南波先生,南波先生!”
“来了来了。”
我听见南波一边答应着,一边打开玻璃门。“原来是刑警先生啊,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啊,原来您在家里。还是那伙抢劫犯的案件嘛,有个同伙还没抓住,所以我们这会儿还在不停地巡逻呢。那家伙肯定就在这附近,跑不远的。”
“这世道可真是不太平呐。”
“南波先生,请您把木板套窗也关上吧,二楼的房间也把灯开着比较安全些。”
“好嘞,我听您的。您今天真是辛苦啦。”
我又等了一会儿,直到确认那名刑警走远之后才返回厨房。
“你暂时还是不要出去吧。”
南波看了我一眼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道,“干嘛要对刑警撒谎?如果你说了实话,我这会儿已经被捕了。”
“因为我希望你去自首。”
“我就是不明白,你干吗要替我这种人着想?”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到我这里来?”
我一时哑口无言。他又道:“你觉得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我的错对不对?”
我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我是听到‘芹泽’这个姓以后才确认你的身份的,你原来是开阳高中的棒球选手吧。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你。”
“你少给我扯谎!”
“我说的是实话。所以,我非常明白你的心情。”
南波冷静得让我讨厌。我打开水龙头漱了漱口,又喝了几口水,朝他转过身来。
“你说得不错,都是你造的孽!”
我呻吟似的说:“因为你的缘故,我才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那个错误的判罚!”
“就是我判你出局那次?”
“那是安全上垒!”
我高声嚷嚷起来。
5
那是两年前的夏天。
我校的棒球队在地区预选赛中进军到了决赛。只要赢下这场比赛,我们就能如愿以偿地去甲子园比赛了。
比赛一开始进行得十分顺利,我队以一分的领先优势进入了后半程比赛。我校的观众席上一片欢腾,我们选手却个个紧张万分。
大概是太过紧张所致,形势急转直下,投手忽然连连出错,我队被连扳三局,眼看就要输掉这场比赛了。今年大概还是去不成甲子园了……
比赛进入了终局,我队誓死一搏的时机到了,我们要让对手好好见识一下我队的坚忍不拔。我是二号击球员,在击出一个球之后便拼命朝三垒跑去。戴着手套的三垒手在我身后穷追不舍。三垒的跑垒指导员则拼命打手势让我冲刺。我猛地朝垒扑了过去,就在左手指尖触垒的那一霎那,我的肩膀就被三垒手拍中了。我确信是自己先上垒成功,大大松了一口气。
然而,仅仅在一秒钟之后,裁判却做出了令我无比震惊的判罚。
“Out(出局)。”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向裁判望去,果然见他已高高举起了右手。
欢呼声顿时从对方球队的观众席上传来。我方的观众则个个唉声叹气,沮丧不已。
我直起身来,朝裁判迈出一步,想向他提出抗议。那裁判看着我,脸上露出一副“怎么着,你还不服气?”的表情。
“芹泽!”三垒跑垒指导员叫道:“赶快后退!”
我咬紧嘴唇,向球员席走去,中途好几次回头朝裁判看去。明明是我先上垒的,他凭什么判我出局。这个混蛋,我一定要投诉他!我可咽不下这口气——
夏季联赛就这样以我队的惨败而收场。
从赛场回校的路上,大家看我的目光都是冷冰冰的。虽然也有人安慰我说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但大多数队员好像都把输球看作是我的责任。暑假过后,我在学校里依然会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巨大压力,仿佛整所高中都与我为敌似地,就连在初中部上学的弟弟也常常受人欺负。
“如果不是那家伙莽莽撞撞的,咱们学校也不会输球啊!”
一个足球部的家伙当着我的面说,我气得把他揍了一顿。此事过后,我被迫离开了棒球队。同学们不再与我交往,我对上学感到越来越厌烦,便开始逃学,老是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消磨时间,就这样结交了几个狐朋狗友。
不久之后,我退了学,又从家里搬了出来,整个过程根本没花多少时间。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沦为一个在午夜的繁华街道上闲逛,贩卖高纯度甲苯的小混混。
我也曾经好几次试图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但社会对我的努力视而不见。一个人只要堕落过一次,似乎就失去了重归正道的权利。
每当从弹子房下班,回到小的可怜的住处过夜时,我老是想起最后那场比赛的情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裁判的长相。就是他的判罚才让我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我本想给他写信提出抗议,但始终也没有把那封信寄出。
只要一想起那个名字,我心中的仇恨就成倍地增长。我很清楚,如今不管做什么都无济于事了,所以只有痛恨他、痛恨他。
6
“喂,算我求你了,你就把实话说出来吧!”
我对南波说,“你大概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楚,所以就胡乱判我出局的吧。我说的对不对?”
听了这话,南波抬了抬下巴,胸部剧烈地上下起伏了一阵,开口说道:“我们做裁判的可不会这样马虎。”
“要我说啊,你就是看错了。我比三垒手早一步上垒,这个我最清楚了。你那会儿看上去倒是一脸自信的,其实心里也挺不安的吧?你就没想过自己也有可能犯了错?趁这会儿只有我们两个人在,你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吧!”
南波闭口不言。我揪住他的衣领摇晃着。
“说话啊!是我先上垒的吧?是你判错了吧?喂,你这老头是怎么搞的,别不吭声啊,赶紧给我说点什么!”
南波一脸痛苦,喉头抽搐了几下。
“确实……是你的手先触到垒上的。”
我松了手:“这么说,我那时的确是安全上垒咯?”
“不,我还是维持原判。”
“你这个混蛋!”
我又把刀子抵到他的脸上。南波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威胁,面不改色,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嘿嘿,我算是明白了,你还真是看重身为裁判的那点权威呐!”
我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等等,你到哪儿去?现在出去很危险。”
“真啰嗦!不许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张老脸了!”
我怒吼道,随即走出玄关。屋外的空气冷飕飕的,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噤。
夜色早已笼罩了整个街区。我摇摇晃晃地跑了大约半个小时,发现前方有一个小公园。还是应该再跑远一些,免得被刑警发现,我心想。但腿脚已经不听使唤了,便走进公园,在一台自动售货机上买了果汁和香烟,坐在一张长凳上休息。
此刻,南波的话忽然回响在耳边。
“是你的手先触到垒上的——”
那家伙确实是这么说的吧。看看吧,犯错的果然是他!
我熄灭了烟,躺了下来,脑袋有点昏昏沉沉的。
同学们那一道道冰冷的视线,一张张轻蔑的面庞,在我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来。我要让你们好看。我这就要让你们一个一个都好看。
南波那个混蛋。他为什么就不肯承认自己的判罚失误呢!
我被摇醒了,迷迷糊糊地支起了身子,一时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你住在哪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我用力搓了搓脸,看到前面站着两个男人。
两个身着警服的男人。
7
我被关进了拘留所。一周过后,南波胜久前来探视。他身着一套合体的灰色西装,看上去似乎比那一晚更为瘦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我想你大概还在怨恨我,所以一定要来向你解释清楚。你恨我没关系,但我不希望你一直生活在误解当中。”
“那不是什么误解!”我隔着玻璃墙叫道,“我之所以同意跟你会面,只是想再亲耳听一次你的判罚!”
听了这话,南波痛苦地皱紧了眉头。他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望着我的脸说:“我仍然要判你出局。”
“你……”
“你听我说。”
南波把左手展开伸到面前。“我那晚已经说过了,你的手触垒的时间确实比三垒手碰到你肩膀的时间要早,所以我也一度想判你为安全上垒。”
“那之后为什么又改判?”
“因为正当我想判你为安全上垒的那一瞬间,你的手指从垒上滑落了。”
“啊……”
我的耳朵嗡地一响,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倒流了,“你居然敢说这么不负责任的话……”
“我说的是实话。直到今天,我依然可以像放映录像带一样清晰地回忆起你左手手指的动作。就在那几分之一秒的瞬间,你的手确实从垒上滑落了。”
“你说谎!我绝不可能……犯下那样愚蠢的错误!”
“那时候你好像想对我提抗议是吧?其实我也一直很想跟你解释清楚我判你出局的理由。在走回选手席的途中,你好几次回头朝我张望。你当时的表情深深地印在我心里,从没有一刻淡去。开阳高中的棒球队员芹泽。我想和他见面,想和他好好聊聊。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那种场合之下与你相见。那一晚我本想向你解释的,却又怕给你造成更大的伤害,就没能说出口。”
“你在扯谎!”
我站起来,把玻璃墙敲得砰砰作响,“我的手指没有从垒上滑脱!”
保安冲过来,把我从会客室里带走了。我还在不停地高声叫嚷着。
但当我被保安驾着在走廊里踉跄的时候,心里却迷迷糊糊地浮上一个念头:南波那家伙说的或许没错。我好不容易赶上三垒,自以为万事大吉,就一下子松了劲、卸了力。手指,我的手指当时到底有没有牢牢地攀在垒上?
我这个人呐,老是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所以这回才会被刑警给抓住啊。
至死方休
1
今天清晨,我与往常一样睡眼惺忪,一面像念咒语似地喃喃念叨着“啊——真困呐!”一面行走在通往工厂的小道上。建在乡间的工厂虽然给人一种土里土气的感觉,但远远望去,那银色的建筑物体积庞大,倒像是地球保卫军的基地似的。
环顾四周,像我一样半睡半醒的青年男子正络绎不绝地走着。在这条小道上上下班的人,几乎都住在离工厂大约三公里处的单身宿舍里,他们每天都过着从工厂到宿舍的两点一线生活。有好几个家伙甚至因此觉得连换衣服的必要也没有,常把脏兮兮的工作服往身上一套就上班去了。
今天恰好是周一。如果是其他时候,还会有刚下夜班的同事从相反方向走来。碰上认识的,还要随意交换几句不痛不痒的对话:“喂,下班啦?”“是啊。你接着干?”云云。
夜班从周一晚上开始,至周五或周六晚上结束,持续近一周时间。大多数车间都采用两周值日班,一周值夜班的轮换交替制度。我所在的车间也是如此。事实上,上周便恰好轮到我值夜班,一直工作到周日早晨。脱下工作服,又和女友约会至深更半夜,接连好几日睡眠不足,所以才困成这样。
我头昏脑胀地来到工厂,打了卡,在更衣室换上油腻腻的工作服,准备先去自动售货机买一杯咖啡提提神,再到一间名叫电子式燃料喷射制造室的车间干活。
然后,当我走到放置自动售货机的休息室时,却发现入口处挤满了人,就连我们车间的班长也在。班长架着眼镜,留着一撮小胡子,看上去很像某个小工厂的账房先生。
我走近前去,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班长“哦”了一声,答道:“这个入口的门锁上了,进不去啊。”
他一脸不耐,显然正在为大清早喝不到咖啡不快。
“咦,这个地方可从没上过锁啊,这是怎么搞的?”
“好像是有人倒在里面了。”
“啊,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去问谁!喂,快把门打开,让我们买咖啡喝!”
班长说着,就大步走开了。
我分开人群挤了进去,把脸贴近休息室的玻璃门朝里窥视,休息室陈设简单,只有几台自动售货机,几把椅子和一台电视机而已,毫无情调可言。
果然,我看见一名男子脸朝下倒在专卖可乐的自动售货机前,看不出是谁。但他身着灰色制服,与我们的米黄色工作服不同,显然不是制造部的普通雇员。
“搞什么呀、畜生!”
一个粗鲁的男人叫道。他也和旁人异样,对倒在地上的同事置若罔闻,唯一关心的只是自己能否在工作之前喝到一杯咖啡或果汁罢了。这时候,人越聚越多,越来越嘈杂。
“喂喂,大家退后、退后!”
一名在自卫队服过兵役的看门老头嚷嚷着走了过来。他在大伙儿的注目之下仿佛显得高大了不少,煞有介事地掏出了钥匙。
就在大门开启的一刹那,我被身后的人流推搡着踉踉跄跄进到屋内,挤到一台专卖某营养饮料的自动售货机前。该营养饮料以露骨的广告语“如果死了可就没法工作了呦”一时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我却很不喜欢。但此刻的休息室挤满了人,没法再去专卖咖啡的自动售货机前重新排队,只好自认倒霉,买下一瓶“死了就……”饮料了事。
正在此刻,又听见“不要靠近,不要靠近”的叫喊声,正是适才那个老门卫的声音。只见他单膝跪在那个俯卧在地的男子身旁,仔细查看他的脸色,过了好一会,才“哇!”地一声叫了出来。
“喂喂,赶紧去叫救护车啊,这个人好像已经死了!”
四下骚动顿起,老门卫边上的几名职工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
我啜着“死了就……”饮料,战战兢兢地朝躺在地上的男子瞧去。才看了一眼,嘴里的饮料就喷了出来。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啊,搞得脏兮兮的!”
老门卫怒道。
“这这这,这个人我认识,他是我们的股长。”
我呛咳着说。
2
我自小就喜欢摆弄机械制品,立志要当一名工程师。我总觉得这一称号有一种神圣的意味,饱含着先驱者的智慧和勇气。上高中以后,这种幻想完全破灭,只将工程师当做普通技术人员来看待了。但即便如此,我想成为工程师的心愿从未有过丝毫动摇。
今年四月,我从大学毕业以后,在这家日本首屈一指的汽车零部件制造公司找到了工作。该公司每年的销售金额达二十万亿日元,从业人员达四万人之多,规模相当庞大。父母当然也十分满意。
经过一个月的培训,连我在内的三百多名新进职员被分配到各个部门。我来到生产设备开发部的第二制度科,这里主要负责制造工厂生产设备。该部门连课长、股长和普通职工在内只有十名成员,很是精干。
林田股长是我的导师。他三十五岁上下,长着一张娃娃脸,肤色白皙,眼中总是透出些许受惊的神色。我几乎都能想象出他小时候那副纯真无邪,整天啃书本,动不动就脸红的模样。
“要我说,一个公司最重要的财富就是信誉了。”
这是林田先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说啊,只要上司亮出公章,下属就不会有半句怨言;只要出示我们公司的名片,别家公司都得奉承几句。但是,这种信誉必须得靠自己努力做事才能争取到呢。”
正因为对“信誉”二字的无比重视,林田先生的信誉在我们部门里可谓首屈一指。
“林田股长是这么说的?他说没问题?这样啊,他都那样说了,我们可也没说的,就这么办吧!”
我们部门的前辈社员与其他部门的人员打交道时,常能从对方那里听到类似的回应。因此,我对林田先生很是佩服,觉得他确实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然而,一位前辈告诉我,林田先生在公司的业绩并未获得广泛的认可。
“他那个人老是摸着石头过河,谨慎小心得很。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但做上司的难免嫌他做事放不开手脚。课长似乎一直不太认同他的工作方式呢。”
我听了之后,若有所思。课长那人不像技术人员,倒像是个房地产开发商,老让我们看准目标,奋勇上前,与林田先生的行事风格的确大相径庭。
我开始跟着林田先生熟悉各种工作,有时也帮他打打下手,自觉收获颇丰。谁知道,才过了一个多月,人事部就来了一纸调令,将我分配至燃料喷射制造车间现场学习。说是只有这样,才能在成为正式职员之后更好地适应工作。
“那个车间我也会经常过去的。你就是为了博个好名声也得努力工作呦。另外,身体也要当心啊。”
林田先生鼓励我说。那个车间离公司总部大约三十公里,我们可以在实习期间入住附近的专用宿舍。
就这样,我过上了两周值日班,一周值夜班的生活。
工作虽然辛苦,但熟练掌握了所需技能之后还是挺快活的。班长是个很有意思的大叔,其他职工也对我不错。林田先生每周来巡视一到两次,还会特意过来看看我干得怎么样。他自己的工作则是负责在另一条生产线上调试一批新近引入的机器人设备。
“干得怎么样了?近来很辛苦吧?”
我站在流水线前拼装零件,林田先生小心翼翼地弯腰站在一边与我搭话。
“还行吧。”
我手中一刻不停地干着,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句。因为我一旦停下,流水线的运作就要受阻。熟知工作流程的林田先生更不多言,轻声说了一句“好,那就好好干吧!”便转身离去了。
一次午休时分,林田先生请我前去观看他新近引进的机器人设备。这种机器人配有灵活自如的机械臂,能够自行组装小型零件,还具有焊接功能。
“真厉害啊。一眨眼的功夫就做好了呢!”
我看着小零件以三秒钟的速度新鲜出炉,不禁啧啧称赞起来。
“这还不够理想呢!”
切断电源后,林田先生的眉毛皱成了“川”字:“成品率不高,焊接机的状况也不够理想。还有两个月就要正式投入生产线了,这样怎么行?真是伤脑筋啊!”
机器人边上站着一名焊接机生产商,他身材瘦弱,脸色也不太好。
“那是林田先生太严格了。”
男人话中带刺地说。身为生产商,他自然想尽快得到客户的认可,好早日拿到货款,但林田先生却绝不容情。
“日后使用这种机械设备的可都是车间的工人们呢。万一出了纰漏可如何是好?咱们必须现在就做到尽善尽美。”
这个人可真是脚踏实地呐,我心想。
周六晚上,我又和林田先生在小卖部碰上了,他买了些脆饼,说是整个双休日都在忙着设备维修工作,连饭也顾不上吃。他好像感冒了,不停地撸鼻涕、打喷嚏,一面还狼吞虎咽地嚼着脆饼。
死在休息室的,正是这位林田先生。
3
上午十点过后,各车间都在集会场所休息。若是往常,大伙儿都回去自动售货机那儿买点喝的,但由于今晨发生的悲剧性事件,那间休息室被暂时禁止入内。与此同时,警方前来调查该起事件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公司。
“林田的死好像不是脑中风那么简单,所以才会惊动警方呢。”
班长发着扑克牌说。休息时间也就是打牌时间,车间的同事们个个都是有钱人,赌注下得挺大,所以我通常只在一旁作壁上观。
“这可是我听来的,说是他的头不知道被谁打伤了,好像还出了点血。”
车间的一名老职工盯着牌说道。
“被打伤?不会是被强盗什么的袭击了吧?”
“有这可能。”
“但那间屋子可是从里面锁上的呀。”
“可窗还开着哪,从窗口逃跑就行了。”
“是这样啊。但是这大晚上的强盗怎么进去嘛,大概还是跟谁起了纠纷吧。川岛君,你怎么看?”
“我觉得林田先生可不是那种人哪。”
我答道。川岛是我的姓。
自从大家知道死者是我的前任上司以后,各式各样的提问便纷至沓来。但我也一无所知,自然无从答起。我甚至不敢相信这样一起疑似杀人事件就发生在身边。
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各自重返岗位,又开始了工作。但是,才过去了三十分钟,女同事叶子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是班长让我过去。
“好像来了警方那边的人呢。”
叶子藏在安全眼镜后面的双眸闪闪发亮。她就是昨天和我约会的女孩。叶子高中一毕业就进了公司,还有些稚气未脱,但她纠缠起本公司的精英分子来可是干劲十足。看我驾驶着越野车,就非要我带她去兜风。
我请叶子帮我顶一会班,朝班长的座位走去。果然,两个面色不善的刑警已经等在那儿了。
刑警像我询问了一些林田先生的近况,我介绍了他最近正在忙于调试新近引进器械的情况。
“请问,林田先生真的是被殴打致死的吗?”
等对方的提问告一段落后,我问道。
“这个我们可也不清楚啊。现在惟一可以确定的只有伤痕位置。”
一位刑警指了指左耳的上方。
“如果不是被人打了,那是……”
“也可能是不慎跌倒之后在什么地方撞的,这个伤痕可以有好几种解释呢。总之,请各位放心,调查的任务就交给我们吧。”
刑警一脸严肃地作答后,又取出一小袋用玻璃纸包着的脆饼递过来,问我有没有见过。我想起这正是林田先生在周六晚间购买的那一种,便照实说了。
“嗯,是嘛……”
两位警官一脸困惑。
“请问你们是在哪里发现这个的?”
“在休息室的垃圾箱里。我们觉得很奇怪啊,袋子里还剩有三块脆饼呢,怎么会扔了呢?”
这确实很令人费解。生性严谨的林田先生绝对不会这样草率地随意丢弃尚未吃完的食物的。
“顺便问一下,你昨天都去了哪些地方?”
另一位刑警问道。我不由瞪大了双眼。
“两位这是在询问我有没有不在场证明?”
两名刑警听了这话,相对苦笑了一下。
“看来大伙儿对这一套都很熟悉嘛,电视剧的影响力太大了。我们没有特别的意思,如果你不愿意回答,我们也不会勉强。”
我可没什么不愿意的,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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