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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事 - 平山梦明

_8 平山梦明(日)
「很顺利吧?」
「我们接吻了,也摸了她的胸部,虽然只是隔着衣服。」
「太好了。」
冈哥鼓起鼻孔开心殴打我的头。真的很痛,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要打得那么用力,不过看来不像在生气,我对他嘿嘿笑了笑,就当他是在为我「祈福」。
顺带一提,「祈福」这字眼是我过世爷爷的口头禅,当我想用点特别的说法时,就会想到它,可是说出口八成会被嘲笑,所以我只想在心里,嘴上不讲。
在聊这话题时,长溯走过来,出乎意料地也说他要去约会。
对象是三班的千佳。他同样为了不晓得去哪里约会而伤脑筋。
「去电影院。」冈哥说。
「为什么不是动物园?」
「因为对方是千佳啊,干佳的话就去电影院。」
「喔,好,就去电影院。」
「等等,为什么和子就是动物园,千佳却是电影院?」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摸到胸部了?」
「恶!阿茂,你已经进展到胸部了?」
「你的意思是约会对象是我,所以适合去动物园吗?」
我罗哩八嗦地追根究抵,惹得冈哥不耐烦地突然一举打向体育馆墙壁,发出一声巨响。我下意识庆幸那一笔不是打在我的脑袋上。
「因为和子是笨女生!笨女生只能带去动物园!笨女生喜欢动物!没办法和笨蛋沟通也无所谓,只要让她看看老虎、猴子,就能够有机可乘!女孩子的下体会像平底锅炒过一样变得很湿!」
「和子的确是笨女生。千佳一年级时,数学曾拿过七十分喔。」长溯一副了不起的模样说。
「知道了吗?和子很湿,很湿的女生最喜欢动物了。」
冈哥这么说完,长渕也附和道:「和子很湿。」
我哭了。没错,隔着内裤轻轻摸到和子的下体时,的确很湿。
这是高中二年级的事。毕业后我们开始工作。我在名为「宫城屋」的中华料理店工作,老板听说是从上海修业回来。长渕继承家里的文具店。冈哥则在HOYOTA汽车工厂的生产线上班。冈哥说他的工作是制作自用车的车身外壳。休假日偶尔见面时,感觉冈哥充满社会川的一板一眼,很有精英的架式,有点恐怖。当我挥舞着中华炒锅、长渕对小学生推销橡皮擦时,冈哥正快速制作国家经济根基的汽车车身外壳。工作的伟大程度硬是不同。
我喜欢长渕也喜欢冈哥,因此很为他们高兴。感觉冈哥好像也连我们的份一起为国家效力。
「这叫作『汽车普及化』。」
冈哥傍晚来到居酒屋,就不断大谈日本汽车如何支配全世界的话题。咕噜噜大口喝下啤酒的姿态完全像个大人。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识到同班同学享用日本酒的模样。他点了「热焖(注37)」。喝酒的样子实在非常大人,让我和长渕也心痒地跟着点了一杯来
喝。哪知道酒杯才举到嘴巴附近,羼着猛烈酒精味道的刺激热气扑鼻而来,让我们连咳了好几声。
「你们真的是小鬼呐!」冈哥哈哈大笑。
冈哥工作的生产线摆放着数台巨型冲床。
「金属板会从这边柔软流出来,然后冲床从上面压下,裁出形状。」
生产线一天会压裁出数百片车身外壳,接着再将四周多余的金属摘去。
「我们工厂员工有上千人,午餐时间很吓人喔。」冈哥经常发牢骚。
他每次总在抱怨午餐时间员工餐厅人多混乱到难以置信。已经不想吃老妈便当的冈哥(废话,从国中起连续吃了六年。出社会工作后还有人喜欢小热狗或盐烤鲑鱼的话,那可真是恋母情结了),带头第一个冲出厂房去,但可怜的是,工厂正式的出入口只有一个,而且前辈依辈分被安排在靠近出入口处,冈哥等新来的统统排在生产线最后头,因此再怎么抢快,还是得遵照正规的规矩,排在最后面。这里有一处盲点,亦可称死角;冈哥面前的输送带另一侧有个传送材料出去的出入口,那里平常总是开放。
「输送材料的输送带旁边,正好开了个能够容纳一个人的缝。」
再加上要走正式出入口,必须绕过整幢工厂建筑才行,走这个捷径能够把路程缩短至四分之一,就可以轻而易举第一个抵达员工餐厅。
「既然这样,走捷径不就好了?」
「你会这么想对吧?」冈哥拿过我的香烟,抽了一口。「问题是,必须下很大的赌注。」简言之,员工虽有休息时间,生产线还是一样继续动作,因此要抵达那个捷径,首先必须想办法越过眼前的输送带。输送带持续载送、压裁着金属板,所以必须看准冲床打开那瞬间——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台机器除了中元节、过年和修理时之外,几乎全年无休持续压裁。只能利用打开那瞬间钻过去。
注37:热焖,加热的日本清酒。
「那是五千公吨的压力。冲床打开,板子就定位开始压。压出形状、吐出板子、下一块板子跟上、压裁。压裁时冲床台子会升起,吐出压好形状的板子,因此在下一块板子送过来前有五秒钟的空档,只要能够趁这五秒时间翻或爬过另一侧去,就能够吃到期待已久的鸟笼面或是咖哩饭,无须等待。」
不用说,公司当然禁止这项行为。可是挑战者络绎不绝。
「特别是捷径正前方那台机器虽然名为编号十二号……」
仔细看看冲床台座处,会看到刻有「正一」。
「那是遭击溃的员工人数。所以那台冲床大家称为『正一』。」冈哥说他偶尔也会走捷径。我和长渕只认为那是冈哥特有的夸张说法;他想在我们面前摆出领袖姿态,所以故意那样说。而我们也希望他继续当老大,因此装作完全相信的模样。
可是,原来我们想错了,冈哥是真的抄捷径了。工作第三年时,冈哥右边膝盖正中央以下,全被冲床压烂。
「嘿嘿,遭暗算了。」躺在医院、大腿以下卷着纱布的冈哥,对我和长渕笑着说。听他母亲说,是残留在冲床上的金属板钩到他的裤子。
结果,不是。
「大家都逃难似的跳过去,我也一样,可是我突然很想看看冲床内侧。」冈哥说他想看看冲床压裁面上的花样,因此放慢了速度。「整个机器上了油而一片黑,压裁面却是亮晶晶的银色。拆解清理时虽然也看过,但毕竟清理时没插电,像死掉了。说它死掉有点奇怪,不过插电运转时就会感觉它很有生命力。吓我一跳。上面雕刻了很多很像古代壁画的花样。」
公司提议将他调离该线,冈哥却向工会提出抗议,拒绝调离,因此他再度回到编号十二号,还当着伙伴面前,在冲床台座上刻下「正二」。
然后隔年,冈哥的同一只右腿又被压烂,这回压到大腿正中央。前辈紧急按下停止钮,抱起摔到另一侧的冈哥。断腿处的绷带撕裂,血染得通红,绷带底下的腿肉压得乱七八糟,生产线因此停工三个小时。最后冈哥遭到革职,回老家开的便当店帮忙。去店里看看,只见冈哥坐在椅子上,头戴帽子,身穿围裙,将饭团塞进便当盒里。一阵子之后,他已不再像之前那样抓狂动粗。去喝酒时,偶尔他会回应不确定的答案,叫人毛骨悚然;没了气势的冈哥实在令人担心。长渕八成也是同样想法吧,所以后来大家渐渐不再见面。那时候即使遇见冈哥坐在公车的博爱座上,也会装作不在意。
大家后来再见面,是长渕结婚时。听说是相亲结婚。长渕开心的在市民广场的宴会厅办喜宴。我见他那样也跟着开心。冈哥也被安排在同一张桌子。婚宴结束时,新娘、新娘的父母亲、长溯和长渕的父母亲全都哭了。
因为这个契机,让我们再度开始见面。
我和冈哥都还单身,所以经常追问长渕婚姻生活的点点滴滴。
「伤脑筋……」结婚两年左右,长渕叹气。
「怎么回事?」
「生不出小孩来啊!」
我是没什么概念,不过结婚两年了,小孩还没着落,冈哥说那的确是很大的问题。
「我们都还没生,老婆的妹妹下个月却要奉子成婚,真丢脸。」
我们也想办法安慰了,不过看到长渕的脸就知道一点效果都没有。毕竟那些只是我们嘴上说说的安慰话罢了。
「奢侈啊。」冈哥在长渕被老婆叫回家去之后,小酌着沙瓦(注38)一边小声说。「别说老婆了,我连女朋友都交不到。」
「别担心,冈哥,你会找到很棒的老婆。」
「或许吧……」冈哥瞥了我一眼,是以前那积极的眼神。
现在我正往车站前的居酒屋前进。
长渕的牢骚轰炸后又过了两年。
「喂,今天去喝一杯吧!我也找了冈哥。」
那家伙莫名兴奋是有原因的,因为有孩子了。那次发完牢骚后,长渕和老婆去接受不孕治疗,因而得知长渕的精子几乎是濒死状态,进入子宫后立刻全数灭亡。后来医生想办法让长渕的精子恢复活力,让卵子受精。终于在去年治疗奏效。
「早知道就早点去检查。」在居酒屋里,长渕说完老婆怀孕的事后皱眉。
我们取笑他,谁叫他要偷偷吸食稀释液(注39)。
「是吗?原来是稀释液的关系啊。但那只会破坏大脑吧?大脑和睾丸不是距离很远吗?」
「淋巴循环啊。任何病都是从淋巴开始,健康的、不健康的,全部和淋巴有关。好运霉运也和淋巴有关。」冈哥红着一张脸说。没了腿之后他胖了不少,最近更是三不五时一直在吃东西。便当店的生意变差后,现在店内一角也卖起了健康食品。
「淋巴这么重要啊?」
听到我的惊呼,冈哥感慨地摇摇头,说:
「仅次于血管。」
「无所谓啦!」长渕从头到尾不断说着要生小孩了。我们为此干杯。
今天中午我外送回到店里后,老板娘板着一张脸瞪着我,我问怎么回事,她说:「告诉你朋友,有私事请在休息时间再打来。」问她朋友是谁,一听到是长渕,我立刻知道原因,想告诉老板娘他没恶意,于是我说:「一定是小孩生下来了。」结果老板娘没有丝毫惊讶或开心的神色,只是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开始把炒饭封上保鲜膜。平常女性一听到这种消息,总会开心骚动祝贺的,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也不禁心想,现在在日本生孩子已经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注38:沙瓦,低酒精度气泡酒,通常为女性饮用之酒品。
注39:稀释液,种类包括丙酮、松节油、甲苯等,主要用途在稀释油画颜料、油漆。
「总之中午时间不准。店里的电话只供外送使用。」柜台后头做着叉烧面的老板瞪着我说。
我送完下一个外送、回店里的路上,打了通电话给长渕。果然是小孩出生了。是个女孩子,而且听说生产过程不是很顺利。总之他希望大家见个面,于是约在车站前的居酒屋。我和最早到的冈哥等着长渕。长渕害羞地微笑现身。
「哟!孩子的爹!爸爸!」我们两人故意糗他。「哎呀,真是……」他搔搔头坐到桌前,拿送来的小毛巾擦擦脸。今天是为了庆贺,于是我们点了河豚火锅,各喝了一杯沙瓦和啤酒。长渕说他前两天一直待在医院。
「总之她一直说腰好痛腰好痛,我按照指压的方式帮她按摩,却完全没舒缓。搞到后来我的大拇指也受伤……」怀孕后,老婆胖了十五公斤,医生训斥会引发「妊娠中毒(注40)」。
「产道因为脂肪附着而生产困难,一定也是过胖的关系。」昨天正逢月圆,医院有不少孕妇等着生产。「刚好有个女人和老婆一起开始阵痛。因为那女人大痛了,护士把她送入分娩室。结果哪知道她只是一直喊叫,孩子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样子。」
长渕的老婆等在走廊沙发上,就在那里破水了。长渕说,护士连忙把刚才的女人推出分娩室,换他老婆进去,结果孩子马上就生出来了。
「那个臭娘子真的很爱演,到我回家时,小孩都还没生出来。」
「真爱拖啊,拖拖拉拉的臭小鬼。」冈哥点点头。
「是啊,爱拖的肚子生出爱拖的孩子。」我说完,长渕也点点头。
接着我们往朝鲜俱乐部去。平常不上那种地方,不过今天例外,冈哥带我们去他老爸有寄酒的店。在那里,我和名叫京子的女孩子感觉不错;长渕逼着广美小姐给他祝贺之吻而被讨厌。两点左右店家关门,我们踏着蹒跚的醉步走在街上。
满月仍浮在空中。
「接下来呢?回家了吗?」我说完,拄着拐杖的冈哥点点头。
「我们去动物园吧!」长渕突然说。
「哪间动物园?」
「穷酸动物园啊!」
就是我带和子去的那间动物园。
「现在去动物园?」冈哥呆然大叫。
「有什么关系,那间动物园又没有门,随时开放的呀。好啦,我们去看看?」
我和冈哥面面相觑。唉,就当是去庆祝吧。
那地方正式名称是「市立木崎动物公园」,但没有人这么称呼它。听说以前是本地相当受欢迎的动物园,但在我们的认知里,它只是个角落躺了狮子、老虎、没什么人气的公园罢了。园内从鸟到大象姑且俱全,但气氛上比较像是远离繁华市街的脱衣舞店。我们半路上经过便利商店又买了些酒。下计程车后,缓缓走上公园通往动物园的斜坡。然而通往动物园的路上却出现我们不曾见过的巨大铁门。
注40:妊娠中毒症以水肿、高血压、蛋白尿为主要特征,严重时出现抽搐、昏迷、心肾功能衰竭,甚至发生母婴死亡。此症多见于初产妇、体型矮胖者。
「啊……果然,看,过不去了。现在已经和那时候不同了。」气喘吁吁的冈哥失望的说。
「没办法了。」我说。长渕在大门附近到处查看,不晓得什么时候不见踪影。
「那家伙跑哪儿去了?」冈哥叼着香烟,手上灵巧拄着拐杖,同时拿出ZIPPO打火机点火。
「啊,厉害。」
「嘿嘿,这招可是我的独门绝技,很受女孩子欢迎喔。」
冈哥伸过ZIPPO打火机,我很自然地把香烟点燃,吸了一口。
「那家伙的人生似乎一帆风顺呢。哪像我已经不行了。」
冈哥扯扯自己腹部的赘肉,约有《周刊少年JUMP》(注41)的厚度。
「别想太多,冈哥一定没问题的。」
「那种话我已经听腻了,也懒得再反驳了……那些话已经……够了。」
「是吗……」这时我听到脚步声。转过头,长渕意味深长地站在那儿微笑。
「你在做什么?该走了。」
「前面有个破洞。」长渕莫名诡异地咯咯笑着。「沿着门往后头走去虽然一整片都是铁丝网,有个部分破了个洞。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想从那边进去?」
长渕点点头。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等。」
「别担心,我们撑起网子,你就过得去了。」
「我不要。」
「为什么?人都已经到这里了,再说我们是来为我庆祝的呀!」长渕费尽唇舌总算说服冈哥。我们三人从铁丝网破洞钻过去,冈哥被卡住,我和长渕用力把破洞扯得更大。
半夜的动物园充满野兽的气味。
鸣叫声此想象中更吵闹。
「和白天的气氛完全不一样耶。」
「是啊,完全不一样。」
我们怀念的到处闲逛,随便找个长椅坐下,开始喝起带来的酒。一人一瓶威士忌。三人好一阵子沉默喝酒。气温到了夜晚仍旧没下降;汗水从腋下流下,引来一阵痒意。咕噜咕噜咕噜,不晓得是谁一定要喝出声音。云遮住了月,四周一片黑。远处可听见猴子的哀号声。
注41:《周刊少年JUMP》,日本集英社出版的知名漫画杂志。
「想想,值得庆祝的事情,差不多都庆祝完了。」长渕突然阴沉开口,吐气中混杂着酒精的甜臭味。「接下来的人生就只剩下拚命工作拚命工作成为小孩与房子的肥料而已了。」
「每个人不都是这样?」冈哥打完嗝说。
「我还以为可以有所不同。」
「人生根本不值得期待。我原以为不过是少只腿,没什么大不了,有没有腿果然还是有差。」冈哥大口大口喝下酒。
「我的人生目标也走偏了呀。听说我们店老板曾在上海修业,以为多少能够偷学点技术,没想到他是在名叫『上海』的冲绳料理店修业。」
两人哈哈哈笑起来。
「生孩子是件好事啊。」我说,冈哥也点点头。
「小便。」长渕站起身,消失在黑暗中。
我和冈哥继续喝着瓶中的酒。
「不管怎么说,那家伙已经找到避难所。我可能会在今年内自杀。已经决定了。」冈哥注视着我,又抓了抓腹部的肉。
「老虎!恭喜我啊!」突然传来长渕的声音。
我和冈哥看向声音的来处。
「这边这边!」长渕挥手。
他爬上栅栏去了。
「你在干什么啊!」
「会摔下去啦!」
「我要把我的好运分给这个被囚禁的可怜家伙啊!」
长渕攀爬的栅栏上挂着写有「孟加拉国国虎♂♀」的牌子。
「别干蠢事!」我一大喊,冈哥拉拉我的衣袖。
「这么晚,老虎应该在笼舍里了。」
栅栏另一头像地狱般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老虎在的话,应该会发出声音。长渕那家伙很清楚这点才敢这么做的。」
「可是摔下去的话也会受伤吧,这么高。」
还在说着,长渕已经跳到栅栏另一侧去了。
「啊,笨蛋!」与我们两人的声音同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不断听到瓶子破碎的声音。
「笨蛋!快点上来啊!」冈哥大叫。只听见黑暗中长渕应了声:「嘿嘿,没事没事!」
「那家伙真蠢!」
「这样子小孩太可怜了。喂!要不要绳子?」冈哥问道。
没有回答。
「喂!」我也跟着出声。
突然听见类似木板破裂的声音。
接着是喝水之类的声音。
「喂!长渕!」
我们两人看向彼此,然后再度面向地狱般的黑暗处。
黑暗中飘来一阵血腥味。
「我先回去了……」冈哥无力的喃喃说着,拄着拐杖一拐一拐走开。
不断地不断地偏着头说:「搞不懂……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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