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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

_2 威廉·福克纳(美)
“是的,您哪。”威尔许说。“我们从来不让他到外面街上去。”
我们走出门口。阳光很冷,也很耀眼。
“你上哪儿去啊。”威尔许说。“你不见得以为是到镇上去吧,是不是啊。”
我们走在沙沙响的落叶上。铁院门冰冰冷的。“你最好把手插在兜里。”威尔许
说。“你的手捏在门上会冻坏的,那你怎么办。你干吗不待在屋子里等他们呢。”
他把我的手塞到我口袋里去。我能听见他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我能闻到冷的气
味①。铁门是冰冰冷的。
①班吉虽是白痴,但感觉特别敏锐,各种感觉可以沟通。
“这儿有几个山核桃。好哎。窜到那棵树上去了,瞧呀,这儿有一只松鼠,班
吉。”
我已经一点也不觉得铁门冷了,不过我还能闻到耀眼的冷的气味。
“你还是把手插回到兜里去吧。”
凯蒂在走来了。接着她跑起来了,她的书包在背后一跳一跳,晃到这边又晃到
那边。
“嗨,班吉。”凯蒂说。她打开铁门走进来,就弯下身子。凯蒂身上有一股树
叶的香气。“你是来接我的吧。”她说。“你是来等凯蒂的吧。威尔许,你怎么让
他两只手冻成这样。”
“我是叫他把手放在兜里的。”威尔许说、‘他喜欢抓住铁门。”
“你是来接凯蒂的吧。”她说,一边搓着我的手。“什么事。你想告诉凯蒂什
么呀。”凯蒂有一股树的香味,当她说我们这就要睡着了的时候,她也有这种香
味。
你哼哼唧唧的干什么呀,勒斯特说。①等我们到小河沟你还可以看他们的嘛。
哪。给你一根吉姆生草②。他把花递给我。我们穿过栅栏,来到空地上。
①这一段回到”当前”。
②一种生长在牲口棚附近的带刺的有恶臭的毒草,拉丁学名为“Datura
stramonium”,开喇叭形的小花。
“什么呀。”凯蒂说。③,‘你想跟凯蒂说什么呀。是他们叫他出来的吗,威
尔许?”
③又回到1900年12月23日,紧接前面一段回忆。
“没法把他圈在屋里。”威尔许说。“他老是闹个没完,他们只好让他出来。
他一出来就直奔这儿,朝院门外面张望。”
“你要说什么呀。”凯蒂说。“你以为我放学回来就是过圣诞节了吗。你是这
样想的吧。圣诞节是后天。圣诞老公公,班吉。圣诞老公公。来吧,咱们跑回家去
暖和暖和。”她拉住我的手;我们穿过了亮晃晃、沙沙响的树叶。我们跑上台阶,
离开亮亮的寒冷,
走进黑黑的寒冷。毛莱舅舅正把瓶子放回到酒柜里去,他喊凯蒂。凯蒂说,
“把他带到炉火跟前去,威尔许。跟威尔许去吧。”他说。“我一会儿就
来。”
我们来到炉火那儿。母亲说,
“他冷不冷,威尔许。”
“一点不冷,太太。”威尔许说。
“给他把大衣和套鞋脱了。”母亲说。“我还得跟你说多少遍,别让他穿着套
鞋走到房间里来。”
“是的,太太。”威尔许说。“好,别动了。”他给我脱下套鞋,又来解我的
大衣钮扣。凯蒂说,
“等一等,威尔许。妈妈,能让他再出去一趟吗。我想让他陪我去。”
“你还是让他留在这儿得了。”毛莱舅舅说。“他今天出去得够多的了。”
“依我说,你们俩最好都呆在家里。”母亲说。“迪尔西说,天越来越冷
了。”
“哦,妈妈。”凯蒂说。
“瞎说八道。”毛莱舅舅说。“她在学校里关了一整天了。她需要新鲜空气。
快走吧,凯丹斯①。”
①“凯蒂”是小名,正式的名字是“凯丹斯”。
“让他也去吧,妈妈。”凯蒂说。“求求您。您知道他会哭的。”
“那你干吗当他的面提这件事呢。”母亲说。“你干吗进这屋里来呢。就是要
给他个因头,让他再来跟我纠缠不清。你今天在外面呆的时间够多的了。我看你最
好还是坐下来陪他玩一会
儿吧。”
“让他们去吧,卡罗琳。”毛莱舅舅说。“挨点儿冷对他们也没什么害处。记
住了,你自己可别累倒了。”
“我知道。”母亲说。“没有人知道我多么怕过圣诞节。没有人知道。我可不
是那种精力旺盛能吃苦耐劳的女人。”为了杰生①和孩子们,我真希望我身体能结
实些。”
①康普生先生的名字叫“杰生”,他的二儿子也叫“杰生”。这里指的是康普
生先生。
“你一定要多加保重,别为他们的事操劳过度。”毛莱舅舅说。“快走吧,你
们俩。只是别在外面呆太久了,听见了吗。你妈要担心的。”
“是咧,您哪。”凯蒂说。“来吧,班吉。咱们又要出去罗。”她给我把大衣
扣子扣好,我们朝门口走去。
“你不给小宝贝穿上套鞋就带他出去吗。”母亲说。“家里乱哄哄人正多的时
候,你还想让他得病吗。”
“我忘了。”凯蒂说。“我以为他是穿着的呢。”
我们又走回来。“你得多动动脑子。”母亲说。别动了威尔许说。他给我穿上
套鞋。“不定哪一天我就要离开人世了,就得由你们来替他操心了。”现在顿顿脚
威尔许说。“过来跟妈妈亲一亲,班吉明。”
凯蒂把我拉到母亲的椅子前面去,母亲双手捧住我的脸,捞着把我搂进怀里。
“我可怜的宝贝儿。”她说。她放开我。“你和威尔许好好照顾他,乖妞
儿。”
“是的,您哪。”凯蒂说。我们走出去。凯蒂说,
“你不用去了,威尔许。我来管他一会儿吧。”
“好咧。”威尔许说。“这么冷,出去是没啥意思。”他走开去了,我们在门
厅里停住脚步,凯蒂跪下来,用两只胳膊搂住我,把她那张发亮的冻脸贴在我的脸
颊上。她有一股树的香味。
“你不是可怜的宝贝儿。是不是啊。你有你的凯蒂呢。你不是有你的凯蒂姐
吗。”
你又是嘟哝,又是哼哼,就不能停一会儿吗,勒斯特说。①你吵个没完,害不
害臊。我们经过车房,马车停在那里。马车新换了一只车轱辘。
①回到“当前”。
“现在,你坐到车上去吧,安安静静地坐着,等你妈出来。”迪尔西说。②她
把我推上车去。T.P.拉着缰绳。“我说,我真不明白杰生干吗不去买一辆新的
轻便马车。”迪尔西说,“这辆破车迟早会让你们坐着坐着就散了架。瞧瞧这些破
轱辘。”
②下面一大段文字,是写班吉看到车房里的旧马车时所引起的有关坐马车的一
段回忆。事情发生在1912年。康普生先生已经去世。这一天,康普生太太戴了
面纱拿着花去上坟。康普生太太与迪尔西对话中提到的昆丁是个小女孩,不是班吉
的大哥(这个昆丁已于1910年自杀),而是凯蒂的私生女。对话中提到的罗斯
库司,是迪尔西的丈夫。
母亲走出来了,她边走边把面纱放下来。她拿着几支花儿。
“罗斯库司在哪儿啦。”她说。
“罗斯库司今儿个胳膊举不起来了。”迪尔西说,“T.P.也能赶车,没事
儿。”
“我可有点担心。”母亲说。“依我说,你们一星期一次派个人给我赶赶车也
应该是办得到的。我的要求不算高嘛,老天爷知道。”
“卡罗琳小姐③,罗斯库司风湿病犯得很厉害,实在干不了
③美国南方种植园中的黑女佣,从小带东家的孩子,所以到她们长大结婚后仍
然沿用以前的称呼。
什么活,这您也不是不知道。”迪尔西说。“您就过来上车吧。T.P.赶车的本
领跟随罗斯库司一样好。”
“我可有点儿担心呢。”母亲说。“再说还带了这个小娃娃。”
迪尔西走上台阶。“您还管他叫小娃娃。”她说。她抓住了母亲的胳膊。“他
跟T.P.一般大,已经是个小伙子了,快走吧,如果您真的要去。”
“我真担心呢。”母亲说。她们走下台阶,迪尔西扶母亲上车。“也许还是翻
了车对我们大家都好些。”母亲说。
“瞧您说的,您害臊不害臊。”迪尔西说。“您不知道吗,光是一个十八岁的
黑小伙儿也没法能让‘小王后’撒腿飞跑,它的年纪比T.P.跟班吉加起来还
大。T.P.,你可别把‘小王后’惹火了,你听见没有。要是你赶车不顺卡罗琳
小姐的心,我要让罗斯库司好好打你一顿。他还不是打不动呢。”
“知道了,妈。”T.P.说。
“我总觉得会出什么事的。”母亲说。“别哼哼了,班吉明。”
“给他一支花拿着。”迪尔西说:“他想要花呢。”她把手伸了进来。
“不要,不要。”母亲说。“你会把花全弄乱的。”
“您拿住了。”迪尔西说。“我抽一支出来给他。”她给了我一支花,接着她
的手缩回去了。
“快走吧,不然小昆丁看见了也吵着要去了。”迪尔西说。
“她在哪儿。”母亲说。
“她在屋里跟勒斯特一块儿玩呢。”迪尔西说。“走吧,就按罗斯库司教你的
那样赶车吧。”
“好咧,妈。”T.P.说。“走起来呀,‘小王后’。”
“小昆丁。”母亲说,“可别让她出来。”
“当然不会的。”迪尔西说。
马车在车道上颠晃、碾轧着前进。“我把小昆丁留在家里真放心不下。”母亲
说。“我还是不去算了。T.P.。”我们穿过了铁院门,现在车子不再颠了。
T.P.用鞭子抽了“小王后”一下。
“我跟你说话呢,T.P.。”母亲说。
“那也得让它继续走呀。”T.P.说。“得让它一直醒着,不然就回不到牲
口棚去了。”
“你掉头呀。”母亲说。“把小昆丁留在家里我不放心。”
“这儿可设法掉头。”T.P.说。过了一会儿,路面宽一些了。
“这儿总该可以掉头了吧。”母亲说。
“好吧。”T.P.说。我们开始掉头了。
“你当心点,T.P.。”母亲说,一面抱紧了我。
“您总得让我掉头呀。”T·P·说。“吁,‘小王后’。”我们停住不动了。
“你要把我们翻出去了。”母亲说。
“那您要我怎么办呢。”T·P·说。
“你那样掉头我可害怕。”母亲说。
“驾,‘小王后’。”T·P·说。我们又往前走了。
“我知道得很清楚,我一走开,迪尔西准会让小昆丁出什么事的。”母亲说。
“咱们得快点回家。”
“走起来,驾。”T·P·说。他拿鞭子抽“小玉后”。
“喂,T·P·。”母亲说,死死地抱住了我。我听见“小王后’脚下的得得
声,明亮的形体从我们两边平稳地滑过去,它们的影子在“小王后”的背上掠过。
它们象车轴糊明亮的顶端一样向后移动。接着,一边的景色不动了,那是个有个大
兵的大白岗亭。另外那一边还在平稳地滑动着,只是慢下未了。
“你们干什么去?”杰生说。他两只手插在兜里,一支铅笔架在耳朵后面。
“我们到公墓去。”母亲说。
“很好。”杰生说。“我也没打算阻拦你们,是不是。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
一个,没别的事了吗?”
“我知道你不愿去。”母亲说。“不过如果你也去的话,我就放心得多了。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杰生说。“反正父亲和昆丁也没法再伤害你了。”
母亲把手绢塞到面纱底下去。“别来这一套了,妈妈。”杰生说。“您想让这
个大傻子在大庭广众又吼又叫吗。往前赶车吧,T.P.。”
“走呀,‘小王后’。”T.P.说。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母亲说。“反正要不了多久我也会跟随你父亲到地
下去了。”
“行了。”杰生说。
“吁。”T.P.说。杰生又说,
“毛莱舅舅用你的名义开了五十块钱支票。你打算怎么办。”
“问我干什么。”母亲说。“我还有说话的份儿吗。我只是想不给你和迪尔西
添麻烦。我快不在了,再往下就该轮到你了。”
“快走吧,T·P·。”杰生说。
“走呀,‘小王后’。”T.P.说。车旁的形体又朝后面滑动,另一边的形
体也动起来了,亮晃晃的,动得很快,很平稳,很象凯蒂说我们这就要睡着了时的
那种情况。
整天哭个没完的臭小子,勒斯特说。①你害不害臊。我们
从牲口拥当中穿过去,马厩的门全部敞着。你现在可没有花斑小马驹骑罗,勒斯特
说。泥地很干,有不少尘土。屋顶塌陷下来了。斜斜的窗口布满了黄网丝。你干吗
从这边走。你想让飞过来的球把你的脑袋敲破吗。
①回到“当前”。
“把手插在兜里呀。”凯蒂说。“不然的话会冻僵的。你不希望过圣诞节把手
冻坏吧,是不是啊。”①
①班吉看到牲口棚,脑子里又出现圣诞节前与凯蒂去送信,来到牲口棚附近时
的情景。
我们绕过牲口棚。母牛和小牛犊站在门口,我们听见“王子”、“小王后”和
阿欢在牲口棚里顿脚的声音。“要不是天气这么冷,咱们可以骑上阿欢去玩儿
了。”凯蒂说。“可惜天气太冷,在马上坐不住。”这时我们看得见小河沟了,那
儿在冒着烟。“人家在那儿宰猎。”凯蒂说。“我们回家可以走那边,顺便去看
看。”我们往山下走去。
“你想拿信。”凯蒂说。“我让你拿就是了。”她把信从口袋里掏出来,放在
我的手里。“这是一件圣诞礼物。”凯蒂说。“毛莱舅舅想让帕特生太太喜出望外
呢。咱们交给她的时候可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好,你现在把手好好的插到兜里去
吧。”我们来到小河沟了。
“都结冰了。”凯蒂说,“瞧呀。”她砸碎冰面,捡起一块贴在我的脸上。
“这是冰。这就说明天气有多冷。”她拉我过了河沟,我们往山上走去。“这事咱
们跟妈妈和爸爸也不能说。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想,这件事会让妈妈、爸爸
和帕特生先生都高兴得跳起来,帕特生先生不是送过糖给你吃吗。你还记得夏天那
会儿帕特生先生送糖给你吃吗。”
我们面前出现了一道栅栏。上面的藤叶干枯了,风把叶子刮得格格地响。
“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毛莱舅舅不派威尔许帮他送信。”凯蒂说,“威尔许
是不会多嘴的。”帕特生太太靠在窗口望着我们。
“你在这儿等着。”凯蒂说。“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把信给
我。”她从我口袋里把信掏出来。“你两只手在兜里搁好了。”她手里拿着信,从
栅栏上爬过去,穿过那些枯黄的、格格响着的花。帕特生太太走到门口,她打开
门,站在那儿。
帕特生先生在绿花丛里砍东西。①他停下了手里的活,对着我瞧。帕特生太太
飞跑着穿过花园。我一看见她的眼睛我就哭了起来。你这白痴,帕特生太太说,我
早就告诉过他②别再差你一个人来了。把信给我。快。帕特生先生手里拿着锄头飞
快地跑过来。帕特生太太伛身在栅栏上,手伸了过来。她想爬过来。把信给我,她
说,把信给我。帕特生先生翻过栅栏。他把信夺了过去。帕特生太太的裙子让栅栏
挂住了。我又看见了她的眼睛。就朝山下跑去。
①这一段写另一次班吉单独一个人送信给帕特生太太,被帕特生先生发现的情
形。时间是1908年的春天或夏天,这时花园里已经有了“绿花丛”。在班吉的
脑子里”花”与“草”是分不清的。
②指她的情人毛莱舅舅。
“那边除了房子别的什么也没有了。”勒斯特说。③“咱们到小河沟那边去
吧。”
③又回到“当前”。
人们在小河沟里洗东西,其中有一个人在唱歌。我闻到衣服在空中飘动的气
味,青烟从小河沟那边飘了过来。
“你就呆在这儿。”勒斯特说。“你到那边去也没有什么好干。”
的。他们会打你的,错不了。”
“他想要干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勒斯特说。“他兴许是想到那边人们打球的
高地上去。你就在这儿坐下来玩你的吉姆生草吧。要是你想看什么,就看看那些在
河沟里玩水的小孩。你怎么就不能象别人那样规规矩矩呢。”我在河边上坐了下
来,人们在那儿洗衣服,青烟在往空中冒去。
“你们大伙儿有没有在这儿附近捡到一只两毛五的镚子儿。”勒
斯特说。
“什么镚子儿。”
“我今天早上在这儿的时候还有的。”勒斯特说。“我不知在哪儿丢失了。是
从我衣兜这个窟窿里掉下去的。我要是找不到今儿晚上就没法看演出了。”
“你的镚子儿又是从哪儿来的呢,小子。是白人不注意的时候从他们衣兜里掏
的吧。”
“是从该来的地方来的。”勒斯特说。“那儿镚子儿有的是。不过我一定要找
到我丢掉的那一只。你们大伙儿捡到没有。”
“我可没时间来管镚子儿。我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
“你上这边来。”勒斯特说。“帮我来找找。”
“他就算看见了也认不出什么是镚子儿吧。”
“有他帮着找总好一点。”勒斯特说。“你们大伙儿今儿晚上都去看演出
吧。”
“别跟我提演出不演出了。等我洗完这一大桶衣服,我会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
来了。”
“我敢说你准会去的。”勒斯特说。“我也敢打赌你昨儿晚上准也是去了的。
我敢说大帐篷刚一开门你们准就在那儿了。”
“就算没有我,那儿的黑小子已经够多的了。至少昨儿晚上是不少。”
“黑人的钱不也跟白人的钱一样值钱吗,是不是。”
“白人给黑小子们钱,是因为他们早就知道要来一个白人乐队、反正会把钱都
捞回去的。这样一来,黑小子们为了多赚点钱,又得干活了。”
“又没人硬逼你去看演出。”
“暂时还没有。我琢磨他们还没想起这档子事。”
“你干吗跟白人这么过不去。”
“没跟他们过不去。我走我的桥,让他们走他们的路。我对这种演出根本没兴
趣。”
“戏班子里有一个人,能用一把锯子拉出曲调来。就跟耍一把班卓琴似的。”
“你昨儿晚上去了。”勒斯特说。“我今儿晚上想去。只要我知道在哪儿丢的
镚子儿就好了。”
“我看,你大概要把他带去吧。”
“我。”勒斯特说。“你以为只要他一吼叫,我就非得也在那儿伺候他吗。”
“他吼起来的时候,你拿他怎么办。”
“我拿鞭子抽他。”勒斯特说。他坐在地上,把工装裤的裤腿卷了起来。黑小
子们都在河沟里玩水。
“你们谁捡到高尔夫球了吗。”勒斯特说。
“你说话别这么神气活现。依我说你最好别让你姥姥听见你这样说话。”
勒斯特也下沟了,他们都在那里玩水。他沿着河岸在水里找东西。
“我们早上到这儿来的时候还在身上呢。”勒斯特说。
“你大概是在哪儿丢失的。”
“就是从我衣兜的这个窟窿里落下去的。”勒斯特说。他们在河沟里找来找
去。接着他们突然全都站直身子,停住不找了,然后水花乱溅地在河沟里抢夺起
来。勒斯特抢到了手,大家都蹲在水里,透过树丛朝小山岗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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