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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的悲剧 》作者:夏树静子(日)

_6 夏树静子 (日)
卓夫的两个眼球迅速左右转动着,像是在判断什么似地看了看中里和鹤见。因为昨天夜里点长至凌晨1点他也在打扑克, 所以鹤见问了他一下输赢的情况。但他讲的和刚才阿繁说的都差不多。
“反正我印象最深的是结束时大家都冲我来了,最后剩下我和三叔阿繁输得最厉害。但是最后我连赢了4把…”
他讲的打扑克的过程活灵活现,看不出有什么破绽。由于大家都说打扑克最后到了‘名热化“的程度,所以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声响也在所难免吧。
“你既作为会长的亲属,又是公司的员工,自然接近会长的机会是很多的。那么你认为有什么人会恨会长吗?”
听到鹤见的提问,卓夫像是习惯似地又推了推镜框,肯定地答道:“这样的人,或是这样的理由,我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这时,中里突然发现卓夫在推眼镜框时他的手指指甲中似乎粘着什么白粉样的东西。
由于刚才和汪道彦和间崎钟平去报案时就向他们了解过一些情况,所以中里决定先问一下一条春生。在昨天留在了别墅里的人当中,只有间崎和她不是和江家族的人。
上身穿深蓝色毛衣、 下身穿了一条牛仔裤的春生,身高有1米65的样子,梳了一种自然卷发的短式发型。
“今年我25岁,因为我在休学一年中去了一超美国,前年才毕业。后来我又去电影文学剧本写作培训班学习。原来打算学习创作剧本的,但后来实在写不出像样的东西,所以现在只好等有机会再写电视剧本,暂时先当一名英语家庭教师了。”
春生用她那女性独特的低音淡淡地答道。她的双阳清澈明亮,闪耀着智慧的光芒,圆圆的鼻子和整齐的皓齿,给人一种随和近人的明快印象。另外在她身上还流露出比她年龄更为成熟、稳重的气质,中里对她极富好感。
“我是为了帮摩子完成毕业论文于昨天下午赶到这里的。但到了这儿才发现摩子小姐有好几本重要的学习参考书忘在了东京,没有带来……”
夜里11点钟,出租车到了别墅门口,拉上摩子又赶回了东京,后来她也被人劝着参加了大家的打扑克行列中来。 一直打到凌晨1点。关于摩子以后的事情,她与大家陈述的内容相差无几。
“您是从什么时候担任摩子小姐的私人英语家庭教师的?”鹤见问道。
“一年前的年底。每周两次……”“在摩子小姐的家?”“是的。”
“那也就是有机会观察到和江家的一些内部情况了?”
“不,我不太注意。”
“坦率地讲,您对与兵卫这个人印象怎么样?也就是说,他那个人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有什么人会非常恨他…”
一条春生一边盯着鹌见那双敏锐的目光一边平静地回答:“实际上昨天夜里我是第一次才见到和处会长的。在这之前只是听说过,听说所有人都非常尊重他。”
“和江的家族内部有什么问题没有?”
“到昨天为止,我所见到的摩子小姐及她的父母,都非常和善,家庭美满;摩子小姐也非常爱她的父母;当然,许多人也都非常喜欢摩子小姐……”
春生仿佛看着远方似地喃喃说道,说到半截时一下子停顿了下来。在和中里的目光相遇的一刹那间,中里从春生那眼睛的深处悟出一种悲伤的神色。
4
下午3点多钟, 署长相浦警视出现在了别墅。目前为止,虽然警察署的全部兵力都投入进来,并直接由署长亲自指挥,但毫无收获。不仅没有查获到可疑的人和车辆,连别墅周围看到可疑凶手的目击者也没有。说起来现在是新年,山中湖正是来休假、旅行的人少的时候,所以不但别的别墅基本上都没有人,加之由于昨天下了大雪,即使有住在饭店或别墅的人也都没有出来。而且据推测,案件发生在凌晨,找到目击者更是侥幸的等待了。
与兵卫的遗体,暂时被运回富士五湖警察署。
现场取证和对有关人员录口供的工作一结束,相浦署长、中里刑事科长、县警总部的鹤见特别搜查组组长等几名主要负责人,开始研究这个阶段的调查结果。
研究结束于4点钟, 警方在餐厅里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关于和处药品公司会长在山中湖畔的别墅被杀的消息,今天早晨已被一些警察告知了记者,后来一些新闻媒介陆陆续续赶到了这里。他们一到就缠着在场的调查人员,一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但正式的发布会这是第一次。
从山中湖周边,以及各中央报纸驻甲府的分社,一共赶来了二十多名记者和摄影师,出面回答记者提问的当然是相浦克平署长。他身穿黑色西服、黑色衬衣,打了一条银色领带,腰板笔直,表情严肃。他首先环视了一下周围。
餐厅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他稍稍顿了顿,才缓慢地开口讲道:“关于这次事件的大致情况,我认为各位都已经知道了。为了慎重,我有必要再陈述一遍案发的过程……”
相浦用他那洪亮而清晰的口音,从报案人向警察署报案时开始详细地讲了起来。
他的表情丰富,口齿清晰,陈述简明。记者们都飞快地作着记录,没有任务的警察们也都集中过来听取介绍。和江家族的人,即道彦、卓夫以及钟平也都来到了餐厅,淑枝和春生则在起居室,实子和阿繁则在二楼休息。
“…那么,到目前为止,县警总部特别搜查组及本署刑事科长对现场进行了严密调查,其结果初步进行了判定:被害者和社与兵卫于该别墅卧室中被杀,这一点已由连接卧室的东走廊地面的散在的血迹所证实。而从那儿到通向后院的门锁在发现时已被卸下,尤其是雪地上的脚印和被剪断的电话线等等现场勘察结果,我们都认为这是外来歹徒的单独作案。 我们认为凶手作案时间是昨天夜里9点至12点,最有可能的是12点前后。凶手进入到和江氏卧室,被其发现后将其杀害,接着抢劫了橱柜内的装有股票、现金的文件包,并劫走了宝石等,然后仓惶出逃。我们认为有待进一步进行调查的是关于凶手的犯罪动机……”
说到这里,相浦端了端架子,细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必胜的神色。
“当然我们也不排除凶手系对和江氏怀有深仇,或与其有利害关系的人。他了解和社氏卧室的内情,伪装成图财害命。如果是单纯入室抢劫的凶手,他应当注意东走廊通向后院的门锁已坏, 于是便有可能在和江家人不在期间偷走别墅中价值2000万日元的艺术品;同时,如果凶手知道那锁已坏,伺机在和让家有人的1月2日以后动手,那就不单单是谋财了。但我们认为凶手主要还是为钱而来。因为艺术品很难变成钱, 并会因此暴露自己。五月2日以后,和江家人员增多,所以我们认为凶手的目的是钱。——也就是说,凶手没有等到家中无人时下手的时间,对开着灯的和江氏卧室下手,我们就不能不考虑凶手的目的还是要害命。因为当时和江氏的卧室亮着灯,他还身穿长袍和丝绸的衬衣,床下扔着杂志,家人证明他有在睡觉前在光线明亮处看书的习惯,所以此案疑点尚属多多……”
第一次听到相浦署长讲话的记者们对他的清晰的吐字、严密的逻辑、严谨的思维和推理,都表示了敬佩之意。但对于具体内容,记者们又更多地希望他身边的鹤见和中里进行介绍。
但中里此时已经悄悄地离开了餐厅,朝东走廊走去。他打开客厅右边的大门再关上后,餐厅里的讲话声音小得多了。
他推开了面向后院的这扇门。在县警总部的特别搜查组到达之后,许多人进行了雪地脚印的勘察,除了凶手留下的几处泥脚印外,到处也都是泥脚印。这时太阳光还不强烈,还不必担心雪会化了,所以那些雪中的脚印都如同雕塑的一样印在地面上。冬季的傍晚来得早,在这后院里还让人感到刺骨的寒冷。
中里穿上长筒靴下到院子里。他沿着凶手的足迹转了一圈。积雪化了一些后,有一部分冻住了,几乎没不过小腿了。
电话线已经被修复了,工人走后,外面再也看不见一个人影了。这儿和城里的现场不一样,没有那么多看热闹的人需要去维持秩序。
中里的脑子里又开始了对这次事件的思考。
为了确认与兵卫吃夜宵的时间, 他让刑警特意去了一下位于旭日交叉路口的“湖南亭” 饭庄。的确是要了8人份的奶汁烤菜,于11点半送到了别墅,这一证词和和江家的证词是一致的。那时大家打扑克正在兴头上,店员听说与兵卫在洗澡。
“当时说这话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说完就进里边去了。”
看来和阿繁说的差不多,与兵卫是那个时间去洗澡了。但他为什么又穿上了长袍和丝绸衬衣呢?
再有, 和江家族和一条春生7个人毫无例外的一脸倦容又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是凌晨1点半去睡的觉, 到今天早上9点应当是实实在在的7个半小时嘛!就算是有的人还缓不过来,也不至于个个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在听取证词时哈欠连天嘛……
中里认为这里面一定还有名堂,于是他又回到这后门前,屏住呼吸,静静地站在那里。过了一会儿,他蹲了下来,仔细观察雪中凶手的脚印。
房门下方的脚踏石旁有凶手的运动鞋的脚印,但是仔细一看,有些脚印是去和来的重叠,而有些则是“来”的脚印压在了“去”的脚印之上……不管怎么着,都可以得出这个结论,“来‘和”去“的顺序正好是相反的!
仔细观察橡胶底儿的运动鞋的脚印,并不那么凌乱。
这是为什么?从夕路八时的脚印当然应当是自然的步幅了,但返回的脚印绝对不会是迈着四方步走的……
不仅如此。中里又情不自禁地闪过了两三个念头,于是小心翼翼地从凶手的脚印旁边捧起了一些东西。那是灰色的棉丝样的东西一一一灰。
中里将它捧在手里,在门口脱去了长筒靴,送到了客厅。餐厅里记者们正在团团围着发问呢。
中里推开了对面的厨房的门,宽敞的操作间里,中央是一座宽大的操作台。上面歪歪斜斜地铺着一块塑料台市。中里找出一只塑料袋,把手中塔灰上的积雪弄掉,然后把这点塔灰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再收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然后中里又打开全部的灯,仔细观察厨房,并穿过了这间长方形的厨房。里面有一间仓库,里面堆积着许多杂物,而且在仓库的架子上面,还放着许多破旧的东西,上面布满了塔灰。
在仓库的一角,是一个通向地下室的台阶。在这个人口处的地面上,有少许像面粉样的东西。
中里认真检查了仓库后,便下了台阶。下到地下室后,他打开了电灯。这里让人觉得像是贮存食品的地方,空间里漂浮着阴冷的空气。
中里站在那里,慢慢地环视周围。
地下室里堆放着各种罐头、罐子、茶叶盒、米袋子,还有不知是多少年前的玻璃缸和盖着木盖的坛子,架子上也有不少东西。中里的目光从架子上移到地面……
他的目光突然停了下来,在他的斜对面的地上,堆积着少许白粉,在那堆白粉的旁边,是一只圆形的大白铁皮桶。
中里戴上手套,打开了这个桶盖,里面有大半桶面粉。
然后他又摘去了手套,挽起袖子,把手伸进面粉里,他的手指首先碰上一条鞋带样的东西,然后他顺着这根鞋带拉出了一只白色的运动鞋来。后来又发现了另外一只。尺寸是26厘米的,而且是一双男式运动鞋。如果要是和院子里的脚印大小一致,也许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中里盖上桶盖,提着那双运动鞋走进了操作间。他又找了一只更大一些的塑料袋,把鞋装了进去。然后他洗了洗手,但手上的白粉无论如何也洗不下去。
中里走出了厨房,来到了客厅,又听到了相浦署长那威严的声音。
“是的。肯定是外部歹徒作案,我们将全力搜查,找到目击者,抓捕凶手只是时间问题……”
听到这里,中里警部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凶手的鞋在这座别墅里隐藏着,那么肯定是内部人作案了……
正在这时,从大门外传来了汽车的刹车声。呆在起居室里的淑枝迅速走了出去,打开了大门,一名身材窈窕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在她的身后,跟着两名打着黑领带的员工模样的男子。
这两个女人都瞪大了眼睛相互凝视了一下。
“摩子!”
“妈妈!”
她们一下子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脸贴脸地痛哭起来。
“摩子……摩子……”
淑枝一个劲儿地抚摸着女儿的后背。
的确,无论谁都爱着摩子……
一条春生那似乎暗示着什么的话,又回响在中里的脑海中。
第五章 内贼的计划
1
两个女人相互拥抱着又痛哭了一会儿。
摩子把头理在淑枝的胸口里,中里看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只能看到她的双手紧紧地搂在淑枝的脖子上。在她穿着的黑色毛皮大衣的下边,露出了她穿着的黑色服装。她的左袖子还稍挽上去了一点儿,露出了手腕周围的白色的东西。中里不禁一怔。当他正在凝视着这一切时,淑枝好像慢慢地清醒过来,离开了摩子的身体。
“累了吧?先休息一会儿吧……”
淑枝一边喃喃地说着,一边扶着女儿的两个肩膀,让她脱去了鞋子。同时她向女儿身后的两名员工也打了招呼,让他们进了起居室里。淑枝的手上戴了一只镶有硕大宝石的戒指,她随手关上了大门,似乎她再不能容忍心爱而柔弱的女儿过多地暴露在警察和记者热辣辣的目光中吧!
中里也关上了门,穿过东走廊,再一次打开了通向后院的那扇门。
他又穿上鞋,下到院子里,然后从塑料袋里取出那双运动鞋,放在了雪地的脚印上;左右两只鞋都和脚印一模一样大小。连鞋底的压楼花纹都完全相同。
中里点了点头,再次把鞋收回到塑料袋里,然后回到了走廊上。
四五十分钟的新闻发布会终于结束了,记者、摄影师们都陆陆续续地从餐厅里走了出来。中里没有再被他们缠住,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他看着二十来名记者,还有道彦、钟子和卓夫三个人全都出去后,这才走进了餐厅。
相浦克平署长、县警本部特别搜查组组长鹤见警部,以及另外两名刑警,正坐在餐厅的桌子旁。其余的刑警已经随运送与兵卫遗体的车回去了。今天晚上,与兵卫的遗体将在署里放上一晚上,明天,也就是1月5日将被送到最近的富士五湖医院,以便进行尸体解剖。
署长看着走进来的中里瞪了一眼,似乎在问“你去哪里了”。但在他那张由于穿着精干而显得表情激动的脸上看不出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似乎只是有一丝不快,因为中里没有看到他口若悬河的精彩表演。
中里默默地把那个塑料袋放到了署长的面前,然后从里面取出那双沾着白粉的运动鞋,放在了桌子上。
“这是藏在仓库的地下贮藏室的一个面粉桶里的。和后院雪地里的脚印完全一致,所以我认为这恐怕就是凶手的鞋,是凶手用来伪装出入别墅行凶作案的鞋!”
然后,中里便讲了自己如何发现雪地中“来”“去”的脚印的破绽,以及从脚印旁边发现的塔灰想到仓库,然后又从仓库里找到了这双鞋的大致过程。最后,他又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了装有塔灰的塑料袋让大家看了看。
“也就是说……这件……”
署长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事情非常简单,这些脚印是这家人里的某个人,为了让我们判断是外来歹徒作的案而使用的障眼法。而且我们果然一开始就上了这个当。但雪地上的脚印,进来和出去的顺序决不可能会是相反的。”
“可刚才在现场勘察时怎么没有发现……”鹤见警部也恍然地说道。
“其实我也是因为从面粉桶里找出这双鞋后才认为我们的判断必须从头来的!”
“给我们以外来歹徒作案的假象,而实际上是家庭内部的凶杀!”鹤见马上总结性地说道。
他是个头脑判断力非常敏捷的人。只是相浦署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很明显,这个案件的调查又进展了一大步。但是,相浦的犹豫肯定是因为刚才他对着记者说了那么多是“外来歹徒所为”的话,一旦要改口会影响到自己的形象而烦恼吧。
“如果是内部作案,那么作为凶器的匕首和被盗物品一定还隐藏在家中。”鹤见进一步说道。
“是的。我看也有重新搜查的必要。”
刚才已经在别墅里进行过一次搜查,但那是基于“外部歹徒作案”的原则,因此侧重有所不同。
“不过我们是不是暂时先不要公布找到这双鞋的事情,也就是先要稳住对方,仍然让他们觉得我们的注意力还在‘外来歹徒作案’上,因为一旦让他们知道了我们的真正意图,也许会干扰我们的破案工作。”中里说道。
因为内部人作案比外来歹徒作案要复杂得多。凶手是单个人,还是复数?虽然还不清楚杀害与兵卫的动机,但凶手肯定在这座别墅里的这些人当中。如有攻守同盟,调查起来就非常困难了。
“我也有同感。”鹤见立即说道。
“那就这样,派一部分人去东京,调查和江家的人际关系。是不是也要考虑和江家族的成员之一因股票和财产一事杀害会长的动机?”
这次鹤见用力地点了点头, “对。平均两个人一组,共分成3个小组,今天晚上就坐我的车去东京……”
当中里和鹤见在详细制定调查计划时,相浦署长也渐渐地平静下来,参与他们的计划之中了。
“如果认定了是内部作案, 那么就可以集中在昨天住在这里的7个人当中。是不是有和江实子、阿繁、道彦、淑枝。卓夫,而且还有间崎钟平和一条春生?这不就如同探囊取物一样容易了吗?”相浦署长的脸上又渐渐地充满了自信的神色。
不管怎么说,凡是在我的管界内发生的重大案件,我都不会推卸。为了查明事实真相,我不惜推翻以前的结论,当然还可以有一次露脸的机会!
如果他不是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的话,从他那张生动而年轻的脸上,你根本看不出他已是个五十多岁的人了。
于是,中里立即用那个修复好了的电话和富士五湖警察署进行了联系,指示他们马上派4名搜查人员赶到别墅。 而署长则马上回到署里,将刑事部长等6人分成3个小组,悄悄地赶赴东京。
加上中里,别墅里留下了4名警官。后来又增加了4名前来援助的搜查员,这样就一共有8个人了。 他们平均两人一组,在这座别墅里进行了严密的搜查。对别墅的周围也应当进行调查,但由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且在刚才的现场勘察时已经重点调查和搜查过,因此中里将重点还是放在了别墅内部,但一点儿线索也没有找到。
与此相比,中里认为,也许文件包和作为凶器的匕首,说不定还藏在了这一带小区的什么地方。
从6点钟开始进行搜查时,道彦有些意外地堵在了中里的面前。
“还有必要在这里搜查吗?”
作为一名私立大学的教授,他又摆出了一副在课堂上对学生的那样严峻的神色,看得出他也是一个感情极易外露的人。
“噢,是这样的,凶手不会只去会长卧室一个地方吧?万一他在别的地方留下痕迹了呢?”中里用轻松的口气——。
“可你们把每一个人的房间都翻得乱七八糟的呀!”淑枝也从旁边插进来责怪道,“没有人的房间也被你们翻了呢!”
于是中里用尽可能婉转的口气解释了这次的调查行动。而且到了晚上,和江的一家人已经明显地显露出了疲倦的神色,于是也收敛了一下刚才的态度。而另一方面,中里由于没有得到搜查许可令,也不敢做得太过份了。
“要不先吃饭吧?各位刑警们也都累了嘛!就和我们一块儿吃吧!”
淑枝用安慰的眼神儿看了一下自己的丈夫。
不一会儿,从旭日丘的日式餐厅里就送来了金饭。淑枝、春生、钟平和卓夫也都帮忙,把饭盒摆在了起居室里和餐厅里,和江家的人先吃了起来。
和江家的人,以及从东京来的公司员工等人在起居室里吃,实子和摩子关在二楼的房间里,一直看不见她们的人影。
给刑警的盒饭摆在了餐厅里,但中里决定先进行搜查。一个小组再次进了厨房和地下仓库;还有一组从与兵卫的卧室到东走廊一带勘察,其他小组则上了二楼的储藏室及一直没人住的卧室。
起居室的里间是道彦夫妇的卧室,旁边还有一间台球室和像是私人会谈室样的小房间,里面摆放着和江药品公司的发展历史材料和古旧书籍的书橱。中里认为如果要想隐藏凶器和现金、股票的话,这个房间是再合适不过的了。而且也许还应当藏有血衣。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会处理掉这些证据,比方烧掉现金和股票什么的。
中里他们像南头发似地一点一点地仔细搜查,但是,任何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找出来。
中里和另外一名警官在台球室里艰苦地找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这时从与兵卫卧室里搜查的人员也来到了这里。
“怎么样,找到什么了吗?”站在一张桌子上紧紧盯着书橱的中里看他们进来,用期待的口气问道。
其中一名年轻的刑警在回答之前,慎重地看了看门口,“没有……”他沮丧地答道。
“什么也没有找到。只是……在阳台的一角发现了这个。”另一名刑警左手手指里夹着个什么东西让中里看,“白天勘察时没有注意到,鹤见警部说的……”
中里只看一眼,就马上想到一定是重要的线索!鹤见是一个急性子的人,在勘察时难免会漏掉点儿什么的。
但在这种场合下也没有必要计较这些了,有了证据就是最大的收获。
中里小心翼翼地从桌子上下来了。
他拿过来一看,这是一个茶褐色的松紧带。不,由于是个空心的,所以应当说是橡胶管。 直径有5毫米,长50厘米。其中一端好像是剪断了一样,是个非常齐整的断面。仔细一看,在每隔5厘米处有一个刻度。
“这是什么东西?”那个年轻的刑警吃惊地问道,“是在死者卧室阳台窗户外面的背阴处发现的。”
当时死者所在的卧室阳台窗户和窗帘都关着。由于认为凶手是从东走廊的门进来的,所以在阳台上检查时有所忽疏,因此没有发现。
中里忽然记起来,那间阳台的窗户插销已经生了锈,打开时会发出非常刺耳的声音。
难道这个像蚯蚓的胶管与这次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中里低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2
第二天1月5日星期一,天空又覆盖上了铅灰色的乌云,风不太冷,这是一个平静的早晨。
上午9点15分,富士五湖警察署的8名刑警分乘两辆车驰向了和江的别墅。中里从9点开始行动, 因为他不能不理睬署长的新年“训”词。今天早晨署长的致词比任何一年都要简短, 但语气也更加热情。 昨天傍晚在富士五湖警察署正式设立了“和江药品公司会长被害事件特别搜查总部”。停留在附近的记者们也都一大早汇集到了警察署,相浦明白他们来的目的,因此要准备圆满的措辞来进行解释。
被大雪覆盖的落叶松林和富士山,辉映在汽车的前车窗上。今天富土山上天高气爽没有一丝云彩,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富士山的全景。汽车靠近了山中湖时,由于正好冲着富土山的东侧,因此看到的富士山顶更为宽阔,整个山峦也显得威武雄壮。中里一边眯起眼睛仔细眺望着,一边点燃一支烟。他那个装有过滤装置的烟嘴忘记带了。
湖面上充满了蓝色的冰水,一圈圈波纹划出了一道道的白色波形,煞是好看。
两辆车到达了和江家的门前。两名身穿便服的刑警打开大门来迎接他们。这两名刑警昨天夜里就住在了别墅里。
昨天夜里——除了正在使用之中的起居室外, 对别墅内的搜查于9点半大体结束。 这8名刑警在搜查中没有找到被盗物品及作为凶器的匕首。但中里仍然认为极有可能藏在了别墅内的什么地方。
中里于昨天夜里再次听取了和江家人的证词,并向道彦提出了要搜查每个人的房间的请求,但这次道彦没有同意。钟平和卓夫也以今天太累了要早点儿休息为理由拒绝了。而当时实子和阿繁似乎干脆早早地入睡了。
可以想象他们受到了如此剧烈的打击后身心极度疲惫的样子,但那时还并不是深夜。 前一个夜里他们自称睡了7个半小时,而大家的眼睛都充血通红,而且不时地打着哈欠,中里对此非常怀疑。但如果要强行搜查也有无理之嫌。虽然内部人作案的可能性极大,但考虑到下一步的调查工作还要求得他们的配合,也只好作罢。
结果,中里同意明天再进行搜查,便带其余刑警返回了。作为条件,中里也要求和江家人同意留下两名刑警住了下来,他是担心和江家人为了转移罪证……
‘呼天夜里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11点钟,全体人员都睡觉了。我们两人轮流值班,也外出进行了巡视,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和事情。“
昨天夜里留下的刑警对中里报告道。
“他们都起床了吗?”
“噢,8点左右全都起了,刚刚吃过了早饭。”
“摩子小姐呢?”
“也一样。
摩子是昨天傍晚5点前赶回来的, 随后就把自己关进了二楼的房间里,连晚饭也没有吃。
中里分配一半人员到别墅周围搜查。由于昨天搜查时天气已经暗了下来,所以这次要再进行一次认真的搜查和调查,也许罪证埋在了雪里,或者也许会找到焚烧的痕迹。
中里和股长鸣海警部补分别参加了两个组,对和江家人的房间进行搜查,而鹤见警部为了协调各方、指挥全面而坐镇警察署里。
一进到客厅, 中里首先看了一眼起居室,只见实子、阿繁和卓夫3个人正在和昨天来的那两名员工交谈。也许在商量葬礼的事情吧。今天下午与兵卫的遗体将被解剖,然后送到东京的家中。关于葬礼,可能会在公司里进行。但中里昨天临走时特别提出请他们今天再留一日。
中里又看了一下餐厅,淑枝和春生正在收拾餐桌,看到中里一行便向他们寒暄了几句。没有看到摩子,也许她还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吧。
中里突然灵机一动,对昨天留下的刑警小声问了一下:“摩子住在哪儿?”
“二楼向左拐第二个房间。”
于是中里示意让大家继续工作,然后自己快步上了二楼。他打算今天重点搜查案发当日留在别墅里的人的房间,但他还是想见一下摩子。而且他不想让淑枝知道。
因为昨天他刚刚和摩子说了几句话,淑枝就非常紧张,一百个不乐意的样子。“请让她安静一会儿。她是个特别容易受到刺激的女孩子…她特别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等等,拼命地阻止中里和摩子说话。
二楼的走廊上也铺着地毯。中里上了二楼后一拐弯,便轻轻地敲了敲第二扇门。
“来了。”
里面传来了一声纤细的回答声。中里默默地等在门外。过了少许时间,传来了打开门锁的声音。果然摩子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房门打开了一条细细的缝儿。中里上前一步要推开房门。由于已经没有锁了,中里的身子顺着门缝挤了进去,然后随手关上了房门,摩子惊恐地后退了两三步,屏住呼吸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穿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外罩和长身的裙服。这黑色的服装使得她显得身材修长、气质文雅。她长了一对细小的眼睛和高挺的鼻子,一副典型的日本少女容貌。
在她那红红的眼睛里,由于中里的突然闯入已经有些湿润了。中里见状连忙让她看了一下自己的警察证件。
“啊,这下放心了吧…我想问你几句话。”
中里一边安慰着一边朝摩子走过去,而摩子还是十分戒备地向后退,一直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在写字台上,还放着论文稿纸、(辞典)、铅笔和塑料铅笔刀具。
中物巨手拉过一把小凳子坐了下来。
“你叫和江摩子吧。”
“死了的会长是你的舅姥爷吧。”
摩子默默地点了点头。她的双手在膝盖上来回绕着,并紧紧地盯着双手。她那缩窄了的双肩和僵硬的身子,看上去比昨天的淑枝更加脆弱、胆小。
中里简单地讲了追悼的话。 “不过, 听说事件发生的当时你不在别墅里。”
“是的…”
“3号的夜里11点钟你乘车离开了别墅……什么时间到达东京的家的?”
“1点半之前吧……”摩子用颤抖的声音答道。
“那么车呢?”
“司机只是喝了口茶就马上返回了。”
“嗯”
中里已经于昨天夜里向位于旭日丘的出租汽车营业所打听过了。那名四十多岁的司机的证词和摩子讲的是一致的。
“东京的家,平时谁看门啊?”
“一位老奶奶…她三号和2号休息,不在。”
“3号来了?”
“对。她和她的女儿住在一起…”
“原来这样。那么,你当时就打算4号带着参考书返回来?”
“是的。”
“还是坐出租车吗?”
“不,是坐小田线火车的快车。”
“什么时候坐上车的?”
“打算上午……但晚了一点儿…”
摩子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似地,她紧紧地咬着嘴唇。
“有什么事耽误了吗?‘中里的问话虽然轻柔,但明显地在催促。
“没有,只是呆在家里。”摩子用力地答道,“因为太累了!”
“你离家之前知道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吗?”
“是的。下午三点左右秘书室打来了电话,三点半钟就来车接了……”
和江在东京的住宅位于东京的柿之木板,从那儿出发到山中湖畔花了3个小时,昨天下午3点40分到达这里的。
摩子的话里没有任何可疑和有破绽的地方。对于中里的询问,摩子明显地感到了异常的胆怯。从她回到别墅到今天,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淑枝都明显地袒护她,不许外人接近她。这时中里的脑子里突然回忆起昨天晚上在客厅里看到摩子时,曾注意到她手腕上裹着白布……
于是中里站起身来看着窗户,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他像一只准备袭击猎物的野兽一样,轻轻地、屏住呼吸从摩子的身后通过,靠近了玻璃窗户。
“好像还在下着小雪呢……”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眼睛却盯着摩子的颈部。
“关于会长的突然死亡,你有什么线索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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