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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的悲剧 》作者:夏树静子(日)

_11 夏树静子 (日)
“嗯。”中里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还有一件事儿,我从昨天晚上就一直考虑来着。如果这个阴暗中的人,最终是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利益而进行这样的计划的话,那我们不是可以认为他的计划是非常周密的吗?因为我真不相信,摩子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杀死了与兵卫后,又能在极短的时间里做出这一系列的安报…”
鹤见听到这里也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么说这是一起预谋犯罪了?”
两个人无言地相互凝视着对方,分别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以致相辅署长来到了他们身边,他们都没有察觉。
5
“或者……不,我不认为这种可能性是百分之百的。”
中里一边慢慢地松了一口气,一边压抑着激动的声音说。
“这个人按计划杀死了与兵卫,然后让摩子顶替了自己,这样一来大家就都会站在保护摩子一边。因为只有是摩子大家才会这样做。但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又若无其事。不露声色地将我们的搜查视线引到摩子身上,使我们逮捕了摩子。如果这个案子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周密的计划的话…”
“那当然前提是摩子同意顶替凶手了。”
“那这个人只能是她的母亲淑枝吧?”
‘卓夫呢?听说他和摩子定了婚……“
‘可是看上去摩子对卓夫并不那么热情嘛。而且我认为她在暗恋着钟平……可也不排除她对卓夫的态度是作给人们看的假象呀……“
也许是看着鹤见和中里无论如何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吧,相浦有些着急,他故意大声地咳嗽了一下。他看着两个人说道:“快到12点半了。晚报快要截稿了,他们都等着案情发布会呢……我看就先把今天上午得到的消息又公布一下吧。”
昨天晚上,由于摩子被捕后马上就召开了案情发布会,所以只是简单地公布了一下事实。因为后来摩子又承认。并坦白了犯罪过程,所以署长打算再详细地说明一下情况。但他听到了中里和鹤见的分析后,也认为有道理,所以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鹤见再一次和中里对视了一下。
他们为难地叹了一口气,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然后对相浦说道:“至少在单独作案这一点上留有余地地讲,也许要好一些。”
“为什么…”
“因为署长在昨天夜里讲了,摩于是单独作案,其他的人只是在事后协助摩子伪造了现场,但这个案子不会那么简单的。”
“可、可是…这样一来我不又要撤回我昨天说的话了吗?”
相浦情不自禁地把他那两道眉毛一下子挑了起来,有些气愤地冲着中里说道。
但在他那恍然的样子里还有一点儿悲伤和无奈的神色。
“如果这次又修改了,那么还会有第三次,以后让我的面子怎么办?那我还能不能肯定案子是摩子干的?”
“不……除非这个案子必须推翻了从头来。为了缓和这个矛盾,我觉得今后我们不定期地召开案情发布会为宜。”
中里又是一边抚摸着那微微发福了的“啤酒肚”,一边将目光盯向相浦道。
大约10分钟后,出现在记者面前的相浦克平,脸上再没有了逮捕了凶手的第二天应有的畅快淋漓的精气神儿。也许他更明白这个原因,他的嘴才比平时绷得更厉害,皱着眉,脸上显示出深深的苦恼,给人一种尴尬的窘态。
‘本次案件,随着调查的进展,越发出现了许多扑朔迷离、错综复杂的情况。“
相浦的声音比以前也更沉重了一些。
“昨天夜里,搜查总部详细地对摩子进行了取证,但我们认为在她背后还有一个操纵着她的、谜一样的人物没有露头。”
“‘操纵着的’具体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应当有一个被她顶替代罪的人吧……”
于是,如同平静的水面上扔进了一粒石子,记者们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了。
对记者们来说,今天警方的话有了太大的变化,因此表现出了极大的惊讶。
“那么,摩子是单独作案呢,还是另有凶手?”一名资深的记者尖锐地问道。
“啊,这个…或者说,由于情况不同……”
“知道那个凶手是谁了吗?”
“嗯……这个……不……”
“是和江家族的人吗?”
“叫什么名字?”
“是男的,还是女的?”
记者连珠炮似地问道,相浦招架不住似地十分尴尬地眨着眼睛,但不久他就又恢复了常态。大概他意识到,如果这样窘迫的局面不马上改变过来,他竞选市长一事难得泡汤。
于是他挺直了腰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坚定地说道:“最有嫌疑的是一名女性!而且如果搜查总部的判断正确的话,这个案子是一件非常无情的、代人受过的韬晦之作!”
相浦又虚张声势地说了一句,才结束了讲话。
“当前我们必须竭尽全力,进行锐意搜查!”
第九章 黑暗的剧终
1
摩子的律师从东京来到旭日丘,道彦开车赶到御殿场迎接。
淑枝和钟平从警察署一回来,就分别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去了。不许见摩子,只是把东西托刑警带给了她。这样一来,淑枝的情绪就越发低落了,她几乎是被钟平搀扶着回到家的。而且她回来后一头钻进了一楼的卧室里,连道彦出门她也没有出来送。平时在东京时,凡是丈夫要出门她总要送到大门口。她的这个样子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过了”,看样子她是心身极度疲惫了。
钟平上了二楼,不知为什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也不像买下来的样子。
阳光明媚的起居室里,只有春生一直坐在沙发上,偶尔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天空放晴后气温也马上升了起来,院子里的雪也渐渐地溶化了,从屋檐上和树枝上流下来的水滴反射着晶莹剔透的光泽,春生不觉眯起来了眼睛。
在院子周围的灌木丛和门柱的阴暗处,常常有身穿风雪衣和运动夹克的男人向院里窥测,还有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和按门铃的人。看样子像是打算碰个机会和和让家的人了解一些情况的记者。每当这个时候春生总是躲在窗帘的后面谁也不理睬,直到这些人死了心后离开。
她在沙发上坐久了也感到非常无聊,所以就站在窗户进上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记者们。
啊,别胡思乱想了,为了摩子是该拿出自己的勇气来的时候了……
她走出起居室,来到走廊上,穿过台球室和小会客室,走到了道彦和淑枝的卧室门前。
春生站在门前,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答,她又敲了一遍。
“是谁?”
终于听到了淑枝那嘶哑的声音。
“我是春生。我有点事儿……”
里面停顿了一下,“回头再说吧,这会儿我实在太累了。”
“这我知道。不过这会儿家里几乎没有别人,失去了这个机会可就来不及了。”
春生没有用威胁的话,而是正面对淑枝说道。
里面又是没有回答,但门打开了一条缝儿,被散着头发、身穿一件回式夹袄的淑枝把春生让了进来,然后她又回身关上了门,插上了插销。
“实在抱歉了!”
淑位没有理会春生的道歉,表情僵硬地指了指沙发。
“请坐吧。”
春生坐在了淑枝的对面,又重新看了一下她的脸,然后情不自禁地把目光移向了他处。淑枝的眼眶发黑,眼睛红红的,脸上还布满了不合年龄的皱纹。看上去她一下子老了10岁的样子。她今年45周岁,正是一个女人丰满而成熟的年龄,应当正是对一个家庭倾注了全部爱心的年龄。
春生盯着自己的手指,张了张口又闭上了嘴。春生看着淑枝那充满了恐惧的眼神,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本来我不应当多这个嘴,但为了摩子,我还是想对您说一点儿心里话…摩子一定是在替人受过把?”
听到这话,淑枝的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像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这么讲,有几个理由。使我想到这一点,是因为摩子被警察带走对她对我说的几句话。她是个可爱的姑娘,却让她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而且让会长先生也蒙受这种可耻的名誉,实在是令人心痛。
于是春生向您技讲了当时摩子不让她责备、斥责与兵卫的话。
“我从当时摩子的眼神里,刹那间明白了摩子一定是无辜的。那么她在为谁顶罪呢?我开始认为是钟平。我想,如果摩子不喜欢她那个未婚夫卓夫先生的话,那么钟子是不是她所钟爱的人呢?……果然摩子是仰慕钟平的。不过,他……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他会这么残酷地同意让摩子替他受过!”
春生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对摩子的爱意和同情会这么赤裸裸地暴露无遗。
春生重新严厉地盯着淑枝。她对淑枝也充满了憎恨。
“是的,你了解摩子的善良,摩子对自己所爱的人一定会做出牺牲的。不,我决不允许你为了自己的利益去牺牲摩子。大概…用昨天晚上所说的会长对摩子的不轨行为是对你来的吧?而且,那天晚上杀死会长的人不是摩子而是你!因为你有把握,摩子会心甘情愿地为你去坐牢!因为你们是真正的血脉相通的至亲骨肉,是彼此绝对信任的同伴。摩子知道了这一切后,最害怕的就是你被警方逮捕,所以摩子甘心情愿地替你去顶罪;你也非常理解摩子此时的母女痴情。我坚信是你做出了这样的抉择。”
淑枝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她两眼茫然,苍白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着。
“同时,你相信只要是摩子犯了罪,和江的全体家族人员会全力保护她;万一警察逮捕了她,也会因为她年少,而且又是受到了那样的凌辱,很可能会从轻处罚。
你将这些全部计划好了。的确大家都按着你的计划这样做了。摩子也为了你表演得十分逼真。然而,事实是,当摩子哭着从会长的卧室里出来时,会长还没有死吧?“
“那时摩子弄伤了自己的左手,这样的效果就更加使人相信了这是一场摩子的悲剧。可以说这样残酷的命运是摩子拼死换来的…”
“住口!”
突然淑枝歇斯底里地大声喊道。她气喘吁吁地盯着春生,失声大哭起来。
“别说了!求求你了…你干嘛要……”
“太太,我并不担责怪你,但是我不能允许你去欺骗大家。而且,如果你真的是为了摩子…你实在是应当冷静地考虑一下。请你为她的将来好好地想一想吧。”
“别说了……别说了…”
淑枝突然变得和一个傻子一样, 在嘴里反复着这3个字。然后像一个盲人一样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床那儿扑过去。
她一下子倒在了床上,然后发出了一阵高似一阵的嚎啕。
过了大约三四十分钟,春生离开了淑枝的卧室。她的脸上也露出了极度疲劳的样子,其中还夹杂着自责和迷惑不解的痛苦。
我不该这么说吗?
可以看得出,在破那扇门之前淑枝心中的自信就全部崩溃了。春生的话深深地击中了淑枝心灵深处的痛处,可以说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动摇了。您按倒在床上,悲伤得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只是一个劲儿地痛哭,是不是心中还有难以启齿的痛苦?
但是,尽管如此,淑枝的头脑还非常清楚。不久她就恢复了平静,对于春生的提问,她一句也没有回答。地紧紧地闭着眼睛,强忍着心中的苦痛,坚定地保持着沉默。
春生无可奈何,只好穿过了没有人的起居室来到了客厅,然后她仿佛要逃出这充满了压抑气氛的别墅似的。她打开了大门,一股冷风立刻吹了进来,并紧紧地包裹了她的身躯。院子里雪地上强烈的光缆,使她一下子恍惚了。
什么地方不对吗?……是不是一定要对淑枝这样呢…
春生突然感到到雪地上强烈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她停下了脚步,她抬起了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情不自禁地小声“啊‘了一声。
原来门口站着穿了一件风雨衣和一双长街软的中里右京警部。他高高的身材、圆圆的脸庞、一个典型的男人风格份‘板寸“头,纤细的眉毛和眼睛里,闪烁着和言悦色的神情。他那双肌肉发达的手习惯地抚摸着肚子,使春生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今天我正好想见一下警部呢?“
中里听罢笑了笑,“我也有话要和你说一说。可在这之前,我必须问淑枝太太几个问题。”
“啊,不过…今天不行。”
中里不解地看着春生。
“为什么?”
“实际上是我太失礼了,对她说了些过于刺激的话,她正在气头上呢。”
中里沉默了,他似乎要看透起居室的里面一样盯着那间屋子的窗帘。然后转到了春生的脸上问道:“是吗?那我可以再等一会儿嘛。”
他说着从风雨衣的口袋里取出一支烟来。
“摩子怎么样了?”
“啊,她倒是挺坚强的。调查取证对她很冷静,也配…”
中里平静地说道,但春生所出他的话里充满了复杂的含意。
“听说摩子小姐是你的后辈,是女子大学演剧小组的成员?”
春生一怔,随即点了点头。
“再等一会儿,让淑枝太太再恢复一下更好一些。”
“是啊。也许过一会儿她会好一些的。”
中里想了想之后,点着了烟,然后前后院走去。
“车就停在了下边,我怕被记者们盯上我。”
春生也跟着中里走了过去。当他们穿过院子里的枇树和白烨树,来到后院的一尊路灯下面时,春生突然说道:“如果你让淑枝太太讲话的话,肯定会看到凶手的反应。”
当春生再次回到别墅时, 已经是下午5点钟了。富士山的半山腰上生长着一圈茂盛的松树林,还有一条盘山公路,已经统统被寒冷的夜色所笼罩。仅仅是在西面一点儿的山坡上,那儿的落叶松树林还有一展淡淡的夕阳红色,看上去多少还有一丝生气。
别墅的前院停了一辆“奔驰”运动型跑车。好像道彦的车还没有回来。他说他去御殿场接从东京来的律师后,直接去富士五湖警察署。并要求让律师见一下摩子。
不过好像这位律师已经在电话里从鹤见警部那里详细地问过了有关事宜。
春生被中里带回到警察署时,正好碰上道彦和仪表堂堂的中年律师走了出来。
道彦看见了春生后显得十分惊讶。听说春生也是来看摩子的,他的表情才松弛了下来,并说了一句“请多鼓励她”。春生从他的表情上看,摩子似乎没有多大问题。
随后道彦把律师带去了湖岸的一家饭店,看样子要在那里商量对策。也许别墅里多有不便,所以他才决定让律师住在饭店的吧。
现在的别墅里,只有客厅、起居室和钟平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春生刚刚从外面散步回来。当她走到门口时,突然发现钟平的窗户上有人影晃动。
一楼寂静无声。现在这个别墅里除春生之外就只剩下淑枝和钟平了。
春生踩着厚实的地毯上了二楼。她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电灯,静静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因为她刚刚从雪地上散步回来,所以觉得全身松快了不少,但不知为什么精神上总是紧绷绷的。似乎从内心深处又产生了一种不安稳的悸动。
她屏住气息,倾心地竖起了耳朵。摩子和卓夫的房间之间是钟子住的房间,应当是听不到他的房间里的声音的。但她还是感到了有些异样——她不能去偷看,只是隐约地觉得自己应当尽量去倾听,于是她全神贯注地静下O来。
她果然听到了钟平那个房间的房门“咋塔”地响了一声。春生一下子站了起来。
她走了出去。站在走廊上,地毯把她的脚步声都“吸”干净了。
她悄悄地来到了钟子的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
里面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和异样的喘息声。
“……求求你了,先生……这个时间里……除了我们没有别的人……”
是淑枝!
“求求你了!哪怕一点点儿,让我轻松一下吧……抱抱我吧,我再也受不了了……我觉得我再也绷不住了,我就要垮了…”
“淑枝!”
这压低了的声音自然是钟平。
‘好了,先生,好好地抱抱我……看我这儿都受不了了…“
接着春生就听到了仿佛是脱衣服的声音,她的脑子里不禁幻想起淑枝那丰满而成熟的女性身体来。
“先生,我永远忘不了你,我全是为了你!不管做出多大牺牲我也全是为了你……”“淑枝伽·‘·’”“
“什么也别说了……现在只求你好好抱着我……啊,对,就这个样子……不过,你可不要背叛我……我都这样了,不要辜负了我的真心……我对你决不……”
“你什么都别说了……你要当心,祸从口出……”
“好吧,不过谁也听不见…我只为先生一个人……对,好好抱抱我……求求你了,先生,别离开我…”
充满了痴情恋意的淑枝的声音渐渐地变成了哭泣的声音。
春生听得真真切切。她不禁惊呆了。她的脑子里浮想出此时淑枝那痴情的样子——那么春生所信任的女人竟是表里不一的人吗?表面上和和美美,背地是却不尽妻子之道!
敌人早晚要暴露的……
中里警部的话又回响在春生的脑子里。
2
元月5日6日过后,来旭日丘山中湖畔旅游的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少了。这一带又恢复了冬季冷清寂寞的宁静。
l月6日夜里9点半钟。
春生身穿里面是皮毛的伯贝里风雨衣, 朝别墅小区的下坡走去。3日傍晚那些点着灯的、不时传出呢喃话语的别墅和保育所,现在已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由于白天化了的雪水在夜里又冻上了冰,所以走在马路上可以听到脚踩薄冰的“吱吱”
声。在满天的星空下,空气越发显得清新刺骨。
湖岸饭店也仅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房间里亮着灯。
春生立起了大衣的衣领,浑身又打了个冷战。她小心翼翼踏在马路上,慢慢地走过了旭日丘交叉路口的过街桥。几乎看不见一个人影的大街上,春生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左侧湖岸边自然下降的坡面上。
湖岸边有几个带阳台的租船小屋子,湖水里还挂着几只垂钓若驾鱼的小船。但一到冬天,这些小船的底部就安上冰刀,可以在湖面上滑冰或砸冰垂钓。但这个时间是不会有一个人垂钓来的。
春生朝那些小屋子走去。虽然没有风,但结了冰的湖面还是让人觉得寒气逼人。
长简靴里的脚都失去了知觉。
她在最东边的一间小屋前停下了脚步, 借着微弱的星光看了一下手表:9点43分。大概到得早了吧。别慌,春生打算安慰自己,但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
她靠在了小屋的墙上。
四周静得令人恐怖。冻了冰的湖面上当然听不到波浪的声音,而且任何声音也没有。只是远处公路的车灯由远而近、又由近而远地规律地移动着。
春生仰面看着星星点点的夜空。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她再一次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冰冷的空气,但一下子她感到自己从里到外全冻僵了似的。
寒冷和极度的紧张使春生觉得自己快失去了知觉,头脑里也成了一片空白。在这真空的夜幕中,只能抬头看见星星。春生不禁有些糊涂,自己干嘛来这里?或是完全不明白自己是不是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她的心中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悲伤和哀愁来……
为什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行,要拿出勇气来……不要害怕!
对了,趁这会儿没有人来,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突然,春生看到从斜坡方向驶来了一辆中型汽车。汽车离开了湖岸驶了下来,快速开过来。春生吓得向旁边躲闪过去,汽车猛然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了,从司机席上下来了一个高大身影的男人。他绕过车头朝春生走过来。这时春生还无法辨别来人。
这个高个男人身穿一件黑色的皮革夹克,路过的卡车车灯照在他的侧脸上。
这个人的模样和他那件作工粗糙的夹克不那么相称……
春生一下子恢复了一点儿意识……
“对淑枝想说些什么?”这个男人厉声问道。
他那双冷冷的目光盯着春生的脸。春生想说,但舌头僵硬着说不出话来。
“这儿太冷了,到车里说吧!”
“不,还是外面……”
“不,还是到车里!”
说着他拉开了助手席的车门,从一旁推着春生的肩膀。他倒不是那么粗暴,但春生也感到这个男人似乎很有力气。
要沉着……别乱讲。
春生坐在了助手席上后就想从车里逃出去。
而这个男人则快步走到司机席的车门。
在车里也不在乎,如果要耗时间的话……
但还没等春生想好,这个男人就猛然将车迅速开了起来。汽车从刚才那个斜面驶上去,又驶入了公路,然后向东开去。春生都来不及回头看,只能小心地坐好。
“去哪儿?”
“在湖的对倒有一处高的地势,在那儿可以看清楚一切。”
他抑扬顿挫地答道。看来他此时此刻正集中精力开车,同时不时地从后视镜中观察着春生的神态。似乎看出春生想尽快离开他。于是春生更加心虚,意识有些混乱,心跳越发剧烈起来。
“我和淑枝有话要说,可怎么会是你……”
“她太累了,倒在床上睡了。她接到了你的信,但是她说她弄不懂你信中的意思,便让我来听一听你想要说什么…”
汽车绕到了湖水的东侧后,他的口气多少有些缓和了。
“不,淑枝太太这会儿去见摩子,正在警察那里;是在这之前她让你看了我的信,你们商量了一下怎么办吧……”
这天的傍晚,春生给淑枝写了一封信。
事件发生后,天快亮时,我被阳台上门的摩擦声惊醒了。我觉得有些奇怪便起来到窗户边去张望。我看见一个人影从会长的卧室方向走了回来。但我直到今天还不明白那是怎么回事儿。也许那是我在梦中听到的声音则已。但是今天下午,我看到了你那真切的痛苦,才渐渐地明白了。你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把摩子推出去当替身的。你也在其中进行了表演。你伪装是你杀死了会长,欺骗了摩子,实际上你欺骗了你自己。 我在天快亮时看到的那个人, 肯定就是杀死会长、又教唆你让摩子当“替罪羊”的人!关于这件事我还没有对任何人说,下一步怎么办,我想,只有我lfl两个人再商量一下了……
春生指定今晚10点,在湖边的租船小屋的背阴处会面。这个地方绝对不会被人看到的。
“我不认为淑枝太太今后会一直隐瞒下去的。她肯定要求助于背后的那个人。
那个人也就是你了!“
“今天下午,我在门外听到了淑枝太太对钟平先生缠绵的话,我的心一下子动摇了,但是,这是故意为了让我听到而演的戏,是你要坚持隐瞒到最后的手段。这件事是淑枝太太为了掩护你而干的。摩子相信会长是淑枝太太杀的,才心甘情愿地充当了替身。而你巧妙地操纵着她们,从而实现自己的野心。”
和江道彦一句话也不回答。汽车从湖岸的东侧又向北疾驶。黑鸦鸦的群山压向了车前窗玻璃,对面不时地有车灯晃过来。春生由于激怒而浑身战栗着,她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平时我就听摩子讲,你把自己的研究工作看得非常重要。这使我看出,你在这个事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你有一个野心,就是要完成遗传因子工程学的研究,进而依靠和江药品公司使自己的研究成果成为社会产品。为此,你想致反对实现你这一野心的会长于死地,然后独占他的大笔财产。按照正常情况,会长死后,他的四分之三的财产将由实子继承,剩余的四分之一则由其他有继承权的人分配,而淑枝的继承份额为十二分之一,特别是打算将公司变成自己的这个野心就没有指望了。
于是你便将此事说成是别人的事情,你和一位法学家谈过,于是产生了一个非常恶毒而又非常巧妙的计划。你利用全体具有继承权的人都在的机会,首先自己杀死了会长。为了防止他的鲜血溅到你的身上,你也许就让匕首插在他的身上。然后你叫来淑枝,求她救你。因为一旦发现,他必然是杀人凶手,而且会被判为重刑;但如果是摩子作案,并且由她诉说是为了反抗会长对她的污辱的话,那么谁都会同情她、包庇她。 于是全体人员众口一词报警说是外来歹徒行凶。 如果警方识破不了这个‘障眼法’,摩子就不会被逮捕。只要全体人员合作,没有人会怀疑是摩子所为。
而且为了让摩子心甘情愿地作好替身,必须要让她认为这是她的母亲子的。因为要是你让她作替身也许她不会同意的吧?
“淑枝太太、摩子小姐和你,你们都彼此深深地相互爱着吧。但是与其你被逮捕,不如让摩子去顶替,因为摩子顶罪责任要小,而且对整个家族的打击也不大,凭你那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动了深深爱着你的、努力呵护这个家庭的淑枝太太。
“而你却和局外人似地退出了会长的卧室。然后淑枝喊摩子来到会长的卧室,说她自己是在受到污辱时失手杀死了会长的。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甘愿挺身而出。她拔出了会长胸口上插着的匕首,喷出的血溅到了摩子的衣服上。
“于是在观众面前上演了第一幕。那天晚上,摩子小姐一走出会长的卧室,她就扑倒在地上哭喊道‘我杀死了姥爷’。我们当然相信了这一幕。而真正的演出却在这之前,你说服了淑枝太太,她又欺骗了摩子小姐,这才是真正的第一幕。”
道彦仍然无言地握着方向盘,春生看不出现在他心里在想着什么。道彦只是在他那一脸诚实的表情中蕴含着双目中残忍的光泽。汽车终于到了山中湖的北岸,开始上坡。前后几乎看不见一辆车的灯光,深山的黑暗压抑着车窗玻璃。恐怖和绝望令春生的精神异常紧张。
“我们听了摩子的诉说,当然努力设计外来歹徒作案的现场。这也是你的计划之一。但是,你还有另一个阴险的计划。你一边让大家努力地伪装,而另一方面又在一个一个地破坏掉这些伪装。 比如把雪地的脚印故意下p反‘,地上撒上面粉,让警察看出破绽,找到了那双运动鞋。偷走了那段剪下的胃管,这都是你的诡计。
你终于一点一点地把摩子逼到了‘真正’的罪人上,达到了你的目的。与此同时,你想得到会长全部财产的阴谋却落空了。“
这时,道彦的嘴里嘟吹了一句什么,也许是春生的揭露击中了他的要害吧。
“中里警部说明了民法中关于继承人资格丧失的规定,于是大家都希望尽快坦白这一切。第二天早上,卓夫先生拿出了(六法全书),为大家念了有关章节。那时我特别注意了其中的条文,因此也特别希望尽快向警方讲明一切。到现在我对这一点印象还非常深刻。——民法第891条中规定了‘凡为下述老将不能获得继承权’。
第二项中解释为,‘知道被继承人被害而又不报案或不起诉杀人凶手者。但无法识别凶手, 或凶手为自己的配偶或直系亲属者除外’。在进行伪装工作的7个人里,只有实子女士、 阿繁先生和卓夫先生3个人是法定继承人。如果伪装被识破,摩子被警方逮捕,他们便适用第二项,失去继承权。因为他们既知道被继承人被害,又知道杀人凶手是谁,但又未进行揭发。只是……对了,还有第四个人,即淑枝也是继承人之一,她是杀人凶手的直系亲属,摩子的母亲,所以尽管她也参与了对女儿的庇护,但不在取消继承权之列。————正是你所希望的。在所有家族成员中,如果摩子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杀死了会长的话,都会同情她,而且不会去揭发。这一点你已经有了把握。而一旦成为现在的局面,你又会一步步地将‘摩子犯罪’的证据暴露给警方。这样一来,除了港校一人之外,其余的继承人都将处于丧失继承权的境地。其结果当然是仅仅淑枝一个人获得继承权了吧。而且,一旦成为了淑枝的财产,那不就如同你的一样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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