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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月物语

上田秋成(日)
雨月物语 上田秋成

白峰
菊花之约
夜归荒宅
梦应鲤鱼
三宝鸟
吉备津之釜
蛇之淫
青头巾
贫富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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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子著《水浒》,子孙三代皆生哑儿;紫媛写《源氏物语》从此堕入地狱。想来皆是自食其果也。今观其文,所绘奇态,形象逼真,且文章抑扬婉转,阅者为之倾倒。可见鉴事实语千古也。我今有鼓腹闲言,冲口吐出,即为难雄龙战之怪谈,因纯杜撰,故读者不必信以为真,我亦不致因此受裂唇阿鼻之报应。
  明和戊子晚春,雨鬓月腾胧之夜,伏窗下编成,将交付书肆,题曰:《雨月物语》。剪枝畸人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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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峰
出了逢坂关口,向东旅行,正赶上满山红叶的季节,层林尽染,使人心旷神怡。鸣海岸边水鸟嬉戏,灵峰富士烟云
缭绕,浮岛之原、清见的关所以及大矶小矶沿岸的旖旎风光,妙不可言,那紫色草盛开的武藏原野,风平浪静的盐釜的
朝霞,象潟江口的渔家茅舍,佐野渡口的栈桥,木曾峡谷上的吊桥,无不令人心醉神驰,游兴倍增。西行决意继续向关
西旅行,领略西国的歌枕之地。仁安三年秋天,途经芦花纷飞的难波,乘着须磨明石的海风,飘洋过海,总算来到赞岐
的真尾坂森林,搭起一间茅舍,暂时逗留下来,西行并非为了消除旅途疲劳而歇足,为的是在此专心念佛修行。 
  听说新院御陵就在本村附近的白峰山上,便于十月初的一天登山参拜。登山途中,但见山间青松翠柏,郁郁葱葱,
尽管是白云飘浮的晴朗日子,山中犹如细雨濛濛。身后那座儿岳峰险峻无比,高耸入云,千仞深谷间云雾升腾。虽咫尺
之遥却渺茫难测,令人心生郁悒。再走一段路,树林稀疏之地,但见有一隆起的土丘上重叠放着三块石头,周围荆棘藤
萝丛生,一片凄凉景象。西行想这便是新院的御陵,不禁黯然神伤,茫然四顾,宛若梦中。 
  记得当年拜见上皇时,上皇在紫宸殿、清凉殿处理政务,文武百官皆惶恐承奉,称颂上皇为圣贤之君。上皇让位给
近卫天皇后,仍高居藐姑射山琼林深处的华丽宫殿。谁曾想,而今却葬身于这麋鹿出没的深山荆棘之下,而且再没有人
奉侍祭扫。万乘之君,也难逃脱前世宿孽。人生可谓无常。思想至此,西行不禁潸然泪下。 
  西行在御陵前的一块石头上盘腿而坐,决定终夜诵经供奉超度。一边念诵经文,一边吟诗一首: 
  松山碧波澜,历久仍如新。 
  君主虽圣贤,难逃轮回间。 
  吟罢诗,诵经超度更加虔诚,不知不觉间泪水与雨露已浸透了衣衫。 
  太阳西沉,深山之夜更是不同寻常地寂静,石床叶衾无法暖身,冷彻骨髓,茂密的森林透不进一丝星月之光,夜黑
如墨,西行不由得神魂失落。恍惚间,忽听呼唤:“圆位!圆位!”西行睁眼凝视,只见面前立着一个身材高大、瘦骨
嶙峋的异人,辨不清其面孔和衣衫的颜色。西行毕竟是有道之僧,不露一点惧色,问道:“你是谁呀?” 
  那人答道:“欲和方才高僧所吟之歌,故而现身于此。 
  松山涌波浪,载舟逐波流。 
  人生本无常,唯死方永恒。” 
  吟罢又道:“甚感高僧祭吊之深情。”西行这时方知眼前原是崇德上皇的亡灵,急忙伏地叩头,流着眼泪竭诚进谏
:“上皇何不早升天界,却仍在这污浊的尘世徘徊?臣对陛下厌世离俗不胜钦慕,故今夜在此诵经凭吊。没想到陛下依
然迷恋尘世,今日陛下显形,使臣下深感悲伤。” 
  崇德上皇听了哈哈大笑:“你完全不知内情,近来世道之乱,乃寡人所为。在世之日,寡人深信魔道,首先发动了
平治之乱。死后要继续为后继的朝廷留下祸殃。你等着看吧,不久又将天下大乱。” 
  这时西行止泪奏道:“圣皇聪明敏慧举世闻名,深明王道之理。从未听说陛下有这么荒唐的想法。臣斗胆请问陛下
,保元年间您发动的谋叛是遵天神之教而发起?还是以私念而策划?伏祈明示。” 
  崇德上皇听罢陡然色变,厉声道:“你听好了,帝位是人中之极位,若天子做出违背人道之事,臣下则应当顺应天
命,顺乎民意,予以讨伐。永治元年,朕并无过失,只是谨承父皇之命,将帝位让于三岁的朕的异母兄弟体仁,如此一
来,能说朕私欲深重吗?那体仁夭折后,朕与国人都以为应当由朕的皇长子重仁执掌国政,但因美福门院心怀妒忌,唆
使四皇弟雅仁篡夺了皇位。难道这不令人怨恨吗?再说重仁有治国之才,而雅仁有何德何能?不以德才选人,将天下大
事由后宫决定,这本来就是父皇的过错。尽管如此,父皇在世之时,朕仍坚守孝悌之道,从未将心中怨恨形之于色。直
到父皇驾崩,朕始崛起雄心,立志发泄愤恨。正如昔日周武王以臣伐君,应天命,顺民望,开创周朝八百年基业,何况
朕原本就是执政的国君,取代牝鸡司晨之乱世,又哪一点违背了天子之道?像你这样,虽说出家了,可一点不懂佛教的
道义,只求来世解脱烦恼,将人世间的道理用佛教的因果学说牵强附会地妄加说明,将尧舜之教混入释门,你企图以此
说服朕吗?” 
  西行毫无惧色,近前奏道:“陛下所言,乃是借人道为俗念私利辩解。姑且勿论中华之例,本朝远古时代,誉田天
皇不立兄长大鹪鹩王为皇太子,而立了幼子菟道王为皇太子。誉田天皇驾崩后,兄弟互让不肯就位,长达三年之久。菟
道王为此深感忧虑,心想岂能久留人世而使天下不安?于是自绝己命,大鹪鹩王不得已即了皇位。这正是重天下大业,
尽孝悌之道,守忠信之理,无私欲之心呀,这才称得上圣明天子尧舜之道啊。本朝自古以来尊崇儒教,以此辅佐的王道
,正是从菟道王召集百济王仁开始的,所以兄弟二皇之间的体贴正是中华圣人之道啊。 
  “传说《孟子》书中载有此事,即周朝创业之际,武王一怒伐纣以安天下之民心。这不但不是以臣弑君而是违反仁
道、无视礼义的纣王自己造成的恶果,仁义的盗贼也被称之为贼,义气的盗贼也被称之为残,残贼之人叫独夫,只听说
武王诛杀了独夫,从未听说武王弑君呀?中华典籍、经典、史策、诗文等等无一不曾传入本朝,唯有《孟子》一书至今
未传到日本。据说:凡载有此书的船只,必遭风暴而沉没海底。询问因由,乃说:本朝天照大神开天辟地以来,皇祚连
绵,从未中断,若将那番诡辩之理传入本朝,后世必以篡夺天神皇位为无罪,而有利于乱臣贼子。故八百万天神震怒,
屡卷神风,颠覆其船。可见,虽是他国圣贤之教,也未必都适合本朝风土国情。另外《诗经》中不是也说:‘兄弟阋于
墙,外御其侮辱。’而陛下不念骨肉之情,在父皇刚刚驾崩,停灵殡宫,尸骨未寒之际,举兵起事,争夺皇位,其不孝
之罪,无过于此。天下乃神的意志决定的神主之器,不应当基于私欲而任意争夺。即使万民仰望重仁王即皇位,但若不
去布德施仁,却反其道而行之,兴兵乱世,则使昔日钦慕陛下的万民的美好愿望破灭,自身反受煎熬,葬身于如偏乡僻
壤之地。如今陛下惟有忘却旧恨,祈求超度,早返极乐世界。” 
  崇德上皇长叹一声道:“你现在正是非,问朕罪,不是没有道理。但对朕来说又能怎样呢?自从朕被流放到这个岛
上,一直幽禁在松山高远邸内,除一日三餐由人送来之外,绝无他人侍奉。夜间伏枕静听雁鸣,想到鸿雁要飞回京城,
不禁怀念往日旧居。清晨海边水鸟喧闹鸣叫,亦使人心碎神伤。纵使乌鸦头顶变白,朕也无归望,他日终将成为海畔孤
魂。继而转念,一心祈求来世,于是公楷手抄五部《大乘经》。但想到这些经文也将埋没于不闻钟声的荒漠沙滩,又觉
实是可惜。哪怕只将经文——朕之笔迹送到京都,朕亦心满意足了。于是差人送经卷至仁和寺并附歌一首: 
  水鸟之迹进京城, 
  身处松山惟哀泣。 
  “谁料到少纳言信西心怀奸计,从中作梗,进谗道所送手抄经文似有诅咒之意,因此被退回来,这岂有不令人愤恨
之理? 
  “自古及今,无论本朝、中华都不乏兄弟争位反目成仇的例子。正因我自知罪恶深重,所以抄录经文,以忏悔邪念
。虽说有人从中作梗,亦不应当背离‘议亲之公’,而拒绝收朕之手迹。朕今积怒即在于此。事已至此,朕索性将这经
文献给魔道来雪耻泄恨。一旦立下此念,便以血书祷文,连同经文投入志户大海中,从此朕与世隔绝,深居简出,发誓
成为魔王,最终发起了平治之乱。 
  “朕首先煽动了藤原信赖夺取高官厚禄的野心,使其与源义朝合谋造反。正是这个源义朝是朕的深仇大敌,源义朝
之父源为义及其同胞兄弟皆曾为救朕舍命捐躯,惟有这源义朝与朕为敌。当年保元之乱时,由于源义朝勇猛无敌,以及
源为义、忠政运筹帷幄,眼见胜利在望,却遇西南风助敌为势。朕从白河宫殿逃出后,在山路险峻的如意岳上两足负伤
,就以山民砍的荆柴遮风蔽雨,历尽艰辛,结果终于被擒,被流放此岛,之所以这样,皆是中了源义朝的奸计。为报此
仇,朕使源义朝生虎狼之心,让他与信赖阴谋作乱,犯下了天地不容的忤逆罪,最后被不善兵法的平清盛讨伐。义朝因
杀父之罪遭到报应,最终被家臣杀死,这也是受了天神诛罚。 
  “再说那少纳言信西,妄自尊大,以博学多才自居,不能容纳别人的意见。为此,朕便唆使他与信赖、义朝二人为
敌,在兵败后弃家逃亡,隐匿于宇治山洞中被擒拿,并在六条河原被斩首示众。这便是信西阿谀天皇,拒绝接收朕之经
文所应得的下场。此后,又在应保年间的夏天,索了美福门院性命。又在长宽年间的春天,使忠通一命归西。朕虽已于
去年秋天去世,但一腔怒火尚未燃尽,因此终于变成大魔王,成为三百多禽兽的首领。朕与魔看到人类幸福,我就要反
过来给他们带来灾祸;看到天下太平,我就要在那里发动战乱。如今只有平清盛福厚命大,满门亲眷皆得高官显爵,得
以独揽国政,为所欲为。因其子孙重盛竭尽忠孝,辅佐政事,故其灭亡之期尚未到来。但你等着瞧吧,平氏的日子也不
会长了。雅仁终会得到报应。”崇德上皇说到这里,声色越发狞厉。 
  西行奏道:“君主如此深陷魔境一意作恶,即与佛土相隔万里,臣不便多言了。”于是西行只是默然相对而坐。 
  这时,山动谷摇,狂风大作,飞砂走石,几乎拔倒大树。只见一团阴火自崇德上皇膝下燃起,顿时照得山中一片通
明,如同白昼。火光中,西行细察崇德上皇神色,只见龙颜暴红,白眼上翻,头发蓬乱垂至膝头,口吐热气,其状非常
痛苦。身着深柿红色的御衣,手足指甲长如兽爪,俨然是魔王现身,一副令人恐惧的形象。这时,崇德上皇向空中唤道
:“相模!相模!”只见一只状似鸢的怪鸟应声飞来,伏于面前听候吩咐。 
  崇德上皇向怪鸟问道:“为何不早日索了那重盛性命,为何不使雅仁与清盛受苦?” 
  怪鸟答道:“后白河上皇福禄未尽。重盛忠信,难以接近;等干支再过一周,重盛气数便尽。重盛一死,合族福缘
自会同归灭亡。” 
  崇德上皇拍手道:“朕的仇敌全都将葬身于这海底。”其声响彻山谷,汹汹之势难以言状。西行眼见魔道的恐怖之
状,不禁潸然泪下。于是又吟诗一首,规劝崇德上皇皈依佛道。 
  往日君王居玉床, 
  而今长眠何所为? 
  随后又兴致高昂地放声唱道:“刹利与须陀,死后无异样!” 
  崇德上皇听了,心中似有所感,神情稍稍和缓,阴火亦渐消失,最后身体一晃,消失了踪影,那怪鸟也不知飞到哪
里去了。 
  初十的新月落到山后,林中漆黑一片,宛若游离于梦幻之乡。 
  没过多久,天色渐亮,晨鸟宛转啼鸣。西行重读《金刚经》卷以做供养。下山后回到庵中静静回想一夜所见,平治
之乱以及日后人事浮沉,种种情景历历在目,年月日期丝毫不差。西行深知此事非同寻常,从不向任何人提起。 
  光阴荏苒,又过了十三年,治承三年秋天,平重盛因病去世,平清盛相国入道,因痛恨后白河上皇,将他幽禁在鸟
羽离宫,后又囚禁于福原新都的茅宫中。这时,源赖朝起兵于关东,木曾义仲从北国踏雪杀进京城,平家满门逃往西海
,到达赞歧海滨的志户、八岛时,众多武士葬身鱼腹。后又被追赶到赤间关、坛之浦,幼主安德天皇投海自尽,平家诸
将全军覆灭。所有这一切与崇德上皇所言丝毫不差,实在令人畏惧,不可思议。此后,崇德上皇御陵被精雕绘彩,皇威
备受万民景仰,凡朝山谒陵到此,莫不顶礼膜拜,奉献钱帛,以至诚崇敬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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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苍翠而如滴,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而如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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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 萧榭 在 2006-10-26 01:39 PM 发表:
菊花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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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播磨国加古驿有个儒生,叫丈部左门。左门安贫乐道,平日以书为友,不喜欢理财治家。丈部的母亲贤如孟母,终
日纺纱织布,以此维持生计,督促丈部读书上进。丈部的妹妹嫁给本乡的佐用家。那佐用氏家境巨富,因敬慕丈部母子
贤德,所以娶其妹为妻,两家结为姻亲。结亲以后,佐用氏经常托故馈赠丈部,丈部自思:“怎能为自己而累及他人!
”所以每每执意不肯收受,婉言相谢。 
  一天,丈部去拜访一个同乡。二人谈古论今,兴致正浓,忽听到邻房传来一阵痛苦呻吟之声,丈部询问主人缘由,
答道:“几天前一位看似从西边来的人自称在旅途中与同伴失散,请求在这里借宿。来人看上去气度不凡,颇有武士风
度,便留他住下了,不料,那客人当晚突然大发寒热,有三四天卧床不起了,至今病情不见好转,又不知道他究竟是什
么人,实在叫人作难。” 
  丈部听了道:“这真是不幸的事,难怪你忧愁不安。再说那客人染病困于旅途,举目无亲,痛苦焦虑必定加重病情
,我去看看他。” 
  主人连忙劝阻道:“听说瘟病容易传染给别人,连家童仆人我都不许靠近他,怎么能让你进去,万一传染上疾病可
不得了。”丈部笑道:“古人云,死生有命。我等岂能尽信瘟病传染那种愚昧之言。”说罢便拉门入室,但见那人正如
主人所说,不是一般的人。只是他面黄肌瘦,病体沉重,躺在一床破被上,眼望着丈部,口中求道:“能不能给我一口
水喝?” 
  丈部上前安慰道:“君子勿忧,我一定竭力救你。”随即与主人商量一番,亲自开方调制,煎药喂服,又煮粥给他
吃。丈部看护这病人如同骨肉同胞,尽心竭力。 
  那武士深感丈部情义深重,泪流满面地说道:“君子如此精心照料我这异乡游子,日后定当以死相报。”丈部劝道
:“大凡传染病都有一定的疫期,只要过了这个期限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我会每天来照顾你的。” 
  却说病人承蒙丈部精心看护,病势日渐好转,心情也舒畅了许多。他十分感激丈部难中相救的情意,向主人致礼道
谢,在打听了丈部的身世后,也说出了自己的身世:“我是出云国松江乡人,姓赤穴,名宗右卫门。因略识兵书阵法,
被富田城主盐治扫部介聘为军师。后又任命为密使,差往近江佐佐木氏纲府中。这时,富田城原领主尼子经久纠集山中
党,在除夕之夜突然向富田城发起进攻,扫部介大人城陷战死,出云本是佐佐木氏纲的领属国,扫部介大人代为守护,
于是,我劝谏佐佐木扶助三泽、三刀屋等豪族讨伐尼子经久。谁料想,佐佐木却是个外强中干的懦夫,他不但不听我的
劝谏,还阻止我的行动。我想与其委身于尼子经久,客居异乡,不如早日返回故国,便逃了出来。不料行至此地,一病
不起,承蒙君子深情厚意,救我于危困之中,今生定当以死相报。” 
  丈部说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我并没有施恩图报之意,望君好生养息。” 
  承丈部盛情厚意,又经数日调养,赤穴病体痊愈。 
  这些日子,丈部如遇知音良友,与赤穴朝夕倾心交谈。言及诸子百家、兵法布阵时候,赤穴无不精通。因此二人更
是情意相投,终于结拜为兄弟。 
  赤穴年长五岁,为兄,受了丈部礼拜。赤穴对丈部说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孤独一人,贤弟幸有老母在堂,贤弟
母即我母,可容兄弟登堂拜见。不知老母能不能接受我的一片孝心。” 
  丈部听了欢喜之极,道:“老母平日常为小弟孤独一人忧虑,今日若是将兄长的诚意转告母亲,她老人家见你我结
为兄弟,一定会因此延年益寿。”于是丈部带赤穴来到家中。 
  丈部之母迎到门外,欢喜地说:“我儿不睬,所学不合时宜,因而难遂青云之志。若不见弃,今后望以兄长之谊多
加指教。”赤穴行了拜见大礼,说道:“身为武士以义为重,功名富贵何足挂坏。今蒙义母见爱,又受贤弟敬重,哪里
还有其他奢望。”后来,赤穴便在丈部家中住下了。 
  光阴荏苒,眼见尾上樱花开而又谢,清凉的海风从海上吹来,不觉已到初夏时节。 
  一天,赤穴对丈部母子道:“当初我由近江逃出本是为了回到出云看看,没想到在此逗留了这么长时间,请容我暂
时回乡探望,过几天就回来,专心侍奉老母,以报厚恩。”丈部问:“不知哥哥此去,几时回来?”赤穴答道:“日月
如梭,最迟不过今秋。”丈部又说:“既是今秋,望哥哥定个日子,以便到时迎候。”赤穴答道:“那就定在重阳佳节
吧。”丈部说:“一言为定,哥哥切莫误了日期。到时小弟将备下菊花一枝,薄酒一樽,恭候兄长。”兄弟二人又叙了
一番惜别之情,赤穴便出发回到出云国去了。 
  且说时光如流水一样过去,林中茱萸染上了红色,篱下野菊盛开,转眼已是九月。重阳这天,丈部早早起来,洒扫
了草堂,又在瓶中插了两三枝黄白菊花,倾囊置备酒饭。 
  丈部老母道:“出云国远在山阴道尽头,有千里之遥,赤穴今日未必能赶回,且等赤穴来后,再预备酒饭也不迟。
”丈部道:“赤穴是极重信义的武士,绝不会误约。如果等赤穴来后再匆匆忙忙备制酒肴,岂不羞愧?”于是沽来美酒
,将鲜鱼等一一备于厨下。 
  重阳这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过往的游客川流不息。听到有人说:“今日正巧某大人进京,真是买卖兴旺的吉
兆。”又见两个装束一样的武士,长者有五十左右,对着二十来岁的少年唠叨着:“海面风平浪静,今早若在明石港上
船,现在早到了牛窗港了,你一个年轻壮士竟如此胆小如鼠,致使枉费了许多旅费。”那位年少者辩解道:“主公大人
进京时,从小豆岛乘船至室津,曾遇恶风险浪。一想起人们所讲的那种险情,谁都会发怵。别责怪了,到那边鱼桥,请
你吃碗荞麦面。”另有一驮夫满腹怒气拍着鞍子喝道:“这匹该死的马,竟闭着眼打盹儿。” 
  天色已过正午,依然不见赤穴踪影,到了夕阳西下,赶着投宿的行人也加快了脚步,丈部还呆呆地望着路上,如醉
如痴。 
  老母对丈部说:“即使人心不像秋天那样易变,所约菊花盛开之日也未必就是今天。如果他诚心归返,即便是到了
时雨季节也算得是信守前言,有什么可抱怨的?不如进屋歇息,待明日再看吧。”丈部无可奈何,只好先安顿老母睡下
,又怀着一线希望走出户外。只见银河高悬,残月清清,孤影倍增凄凉。传来几声犬吠,海岸波涛轰鸣如近在足下。 
  月光渐渐隐到山后,丈部正欲进屋关门,忽然看见朦胧有个人影随风飘来,觉得十分奇怪,定神再看时竟是赤穴宗
右卫门。 
  丈部惊喜万分,高兴地说:“小弟从早晨等到深夜,可喜哥哥果然不负前约。快请进屋吧!”见赤穴只是点头,并
不答话。丈部请赤穴面南坐下道:“因哥哥回家已晚,老母等得焦急,说是等明日再见面吧,就入室就寝了。让小弟去
唤醒她。”赤穴摇头阻拦,仍不发一语。 
  丈部说:“哥哥夜以继日地赶路,身心劳困,且饮一杯酒,再去歇息。”说罢便温酒,将菜肴端上桌来,赤穴以袖
掩面,似有厌恶腥味之状。丈部说:“水酒粗肴,虽不足以款待兄长,但却是兄弟的一片诚意,请兄长不要拒绝。” 
  赤穴仍不答话,只是叹气。片刻之后,赤穴终于开口说道:“贤弟如此诚心相待,岂有嫌弃之理。事到如今,不再
相瞒,我当以实相告,贤弟切莫惊恐,我已非阳世之人,而是污秽之灵,现为阴魂显形前来践约。” 
  丈部听了大惊:“兄长为何出此怪言,这一切并非梦幻呀。”赤穴说道:“与贤弟分别后,一路回到故乡,故国人
大都屈从于经久的权势,而忘却了盐治时的恩惠。一日前往富田城内,访晤堂弟赤穴丹治。丹治向我陈述了形势厉害,
并引见城主经久。后来权且听从丹治劝说,留下仔细观察经久为人。经久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且善领兵率将,但为人却
多疑善忌,并无心腹家臣。思想久居无益,便告治经久与兄弟有菊花之约,说明将要出城之意。经久听了,面露愠色,
下令丹治禁止我出城,直至今日若不如期赴约,贤弟会把我看成什么样人了?左思右想,无计逃脱,常闻古人云:‘人
不能行千里,魂能行千里。’想到此便剖腹而死,今夜魂驾阴风,特来赴菊花之约,万望贤弟怜兄至忱。”说到这里,
泪如泉涌。又道:“今日就此诀别,望贤弟多多孝敬老母。”说罢起身,一晃即不见踪影。 
  丈部急忙上前阻拦,只觉一阵阴风扑面,两眼漆黑,不辨方向,跌倒在地上,放声恸哭。老母惊醒过来,只见堂上
摆满酒菜,丈部倒在地上。老母慌忙把他扶起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丈部只是呜咽不已。老母说道:“因赤穴失
约难道就如此怨恨,如果明日他来,照样可以要他解释失约的原因嘛!我儿怎能这么糊涂无知。”过了半晌,丈部才答
道:“兄长方才特来践菊花之约。儿以酒肴相让,兄长再三推辞,最后道出真情。因种种原因,眼见不能践约,于是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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