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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川笃哉 - 请勿在此丢弃尸体

_7 东川弩哉(日)
  二
  “这里就是花菱旅馆吗?好像比想像中来的气派。”
  马场铁男仰望着高耸的大门,感到一股压迫感。整体都是纯和风的建筑,给人一种威严的感觉。对平民来说,这里是高不可攀的高级旅馆。不过,曾经如此风光的花菱旅馆,现在也成了废墟,大门几乎是崩坏的状态,门也是半开着,一副来者不拒的姿态。一旁的有坂香织确认手表时间。
  “上午十点四十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左右。”
  “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会来,上午十一点杀人犯就会在这里现身,不过,这毕竟只是猜测而已。”
  “可是,昨天晚上的密谈,你不是感觉到有人在胁迫另一个人吗?所以,有一方是胁迫者,另一方就是杀人犯。”
  铁男昨晚在游戏室偷听到密谈的事,今天早上才告诉香织。香织听完之后非常好奇,最后两人决定到已成废墟的花菱旅馆一探究竟。这种事原本应该拜托警察,不过这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待会,这次事件关键的大场面,将以这座旅馆为舞台上演,怎么能错过呢。马场君,趁现在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这里应该有很多藏身的地点——”
  香织毫不犹豫地进大门,铁男反而战战兢兢地跟在后头。两人穿过荒废的前庭,深入内部,眼前出现一栋快要崩塌的日式住家。和刚才的大门一样,这栋建筑虽然看起来朽坏,但也不至于立即崩坏。铁男试图用力推开拉门,拉门伴随着咿呀的开门声,稍微打开。
  铁男和香织穿着鞋子走进里面,香织在走廊上前进,动作迅速俐落。
  “喂,为什么要进去那么里面?躲在门口附近偷看不就好了。”
  “不行不行。这间旅馆看起来挺大的,我觉得入口一定不只一个门。况且,他们约的地方是在花菱旅馆里面不是吗?所以,直接躲在旅馆里面比较妥当。”
  香织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去。花菱旅馆的建筑非常复杂,走廊就像字谜游戏的解答一样。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出现一扇门,打开来看,里面是放棉被的房间。陈旧的棉被堆积如山,布满尘埃。里面的窗户半边开着,可以看到外面的一个小庭院。
  “啊,从这边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庭院,就这里吧。”
  “真的耶,躲在这里不用担心会被发现。”
  两人潜身在棉被的一角,隔着窗盯着眼前的小庭院看。庭院处处杂草丛生,有一块以前可能是花圃的地方,现在长满芒草。两人沉默不语,耐心地等着杀人犯和胁迫者出场。不久,就在沉默转为痛苦时,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哇啊!”香织急忙取出手机,像丢沙包一样在手中抛了两三回。
  “笨蛋,赶快切断,快点!”
  香织好不容易抓住手机,二话不说地关掉手机电源。
  “你在干嘛啊!电影放映中,还有监视中,都要关掉手机,这是常识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嘛。——怎么办,不知道有没有被别人听到?”
  “嗯,离约定还有一小段时间,应该没事。”
  铁男眼睛望着窗外的小庭院,小声地接下去说:
  “对了,待会杀人犯会来,凶手应该是鹈饲他们一伙人吧——照你昨天晚上的结论看来,等一下鹈饲应该会出现?”
  “不,我觉得不会,因为昨天他们在游戏室里面密谈的时候,鹈饲应该还在大浴场,所以在游戏室被胁迫的凶手,应该不是鹈饲。”
  “说的也是,那到底谁会出现?”
  “鹈饲一伙人之中,除了鹈饲之外就只有一个男的。待会出现的,就是他。”
  “喔,所以是——户村流平!”
  这时,铁男脑中浮现户村流平喊着“呦嗬”跳进水池里的那副傻样子。做事迷迷糊糊的他,一定是有什么犯罪的把柄被别人抓到,受到威胁。非常有可能。如果户村流平真的在这里现身,那么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他。如此一来,香织所提倡的“鹈饲一伙凶手说”的假设就可以成立了。
  “如果是这样,那么胁迫者到底是谁……”
  正当铁男喃喃自语的同时,外面似乎有人靠近。铁男和香织同时伸直背脊,急忙往窗外看。可是窗外依旧风吹芒草摆,没有人出现。真奇怪,铁男皱眉。
  “喂,香织,这间旅馆感觉又大又复杂,该不会里面有好几个庭院吧,说不定还有更大的庭院。”
  “嗯,我也这么觉得。可是刚才的确有人的声音。”
  如果真的如此,那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换个地方吧。两人从棉被一角站起身子,正当铁男把手搭在房间的拉门时,门外忽然传来人的声音。
  “!”
  香织差点叫出声音,铁男右手盖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叫出声,并抱着她的身体,再度躲在棉被山的一个角落。几乎同时,房间的门被拉开了,出现一个男人,穿着夏威夷衬衫,是户村流平。
  “!”
  铁男差点叫出声音,这次换香织的左手懕住铁男的嘴巴。两人各自用手捂住对方的嘴巴,战战兢兢地保持沉默。户村流平会现身是预料中的事,但没想到会进来这间房间。可是,为什么他要到放棉被的房间来?铁男紧张的情绪升到最高点,就在这个时候——
  “什么嘛,原来是放棉被的房间。”流平自言自语,觉得无趣。突然,他似乎发现什么似的,发出“嘿嘿嘿”的冷笑声。
  下一刻,“呦嗬!”流平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后,整个人飞扑地跳进棉被山里。这个白痴!你以为现在是国中毕业旅行吗!铁男还没叫出声,流平已经在棉被山上激烈地弹跳。
  这时候,忽然响起一道奇怪的爆破声。铁男正在想那是什么声音时,眼前那座颤颤巍巍的棉被山瞬间崩溃。藏身在后面的铁男和香织,被不断落下的棉被挤压撞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两人终究忍不住了,爆发出累积已久的惊叫声。只是,受到惊吓的不只这两个人,流平也吓到了。从棉被山上滚落下房间角落的流平,看到他们。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流平的尖叫声不输给他们。这时,他找寻出口,想一溜烟似地逃走,可是没想到却和厚重的拉门撞个正着,反作用力又将他弹回房间的角落。
  这家伙,到底在干嘛啊!
  铁男呆住了,“快跑,趁现在!”香织拉着他的手。
  “喔喔,好!”铁男回过神来,和香织一同跑出房间。
  “香织,这边!”两人转向走廊的右边,冲进面前的房间。这里是厨房。正在睡午觉的一群花猫受到惊吓,猫爸妈带着小孩子跳出水槽逃走。“不行,马场君,走这边。”结果里面是大浴池,浴池里面的一群鸽子一齐飞走。“不是那边,香织,走这里。”里面是大客厅。两人看到户村流平陷入恐慌,从右边跑到左边。
  “……”香织目送夏威夷衬衫的背影远去,然后将头转往相反方向。
  “啊,马场君,从那头好像可以出去。”香织手指的方向有一条开放式走廊。两人走到走廊上,眼前出现一块曾经是日式庭园的地方,这里似乎也是花菱旅馆的庭院。果然,庭院不只一座。铁男正在思考的同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怪异的光景。
  “喂、喂,你看……那边有人……”
  杂草茂盛的庭园角落,有一柱石灯笼,勉强让人可以想像过去日本庭园的面貌。在那里,有一个男人,坐在地上,身子向后靠在石灯笼上。头朝下,看起来像是在睡午觉。可是,那个男人身穿的POLO衫,胸口的部分染成一团浓浓的深红色,而且红色的部分逐渐地扩大面积。
  “该不会——”
  铁男和香织两人互看,一同跳下开放式走廊,跑向躺在那里的男人,近距离观察他的样子。男人的额头和左胸流出大量鲜血,早已断气。他的样子连检查脉搏的必要都没有,一目了然,他已经死了。
  “这个人,是谁……”
  香织声音颤抖,铁男往前跨进一步,低下头看男人的脸。淡金色头发和白皙的肤色,铁男打着哆嗦说出那个男人名字:
  “寺、寺崎……为什么,他会——”
  环顾尸体周围,旁边有一块大约如小孩子的头一般大颗的石头。看起来是为了增添庭院趣味用来装饰的石头。石头表面已覆满青苔,并沾满鲜血。寺崎的额头出血,看来应该是被这颗石头打到。可是,问题是左胸口的出血。
  “喂、喂,马场君,这里,该不会是被枪射到了吧。”
  “嗯,刚才我们在棉被房间里,你有听到的奇怪爆破声吧。”
  “好像有,那,该不会就是枪声——”
  “或许吧——嗯?那是什么。”
  铁男看到离尸体不远处,散落一个细长的物品,像是钓鱼人装钓竿的钓鱼袋。铁男记得有看过这个袋子,昨天他们和寺崎在赤松川沿岸碰见时,当时他就背了和这个一模一样的袋子。
  “为什么,在这里会出现钓竿——”
  铁男把脸凑近那只可疑的袋子,袋口是开着的,里面却空空如也,没有钓竿。倒是袋子旁边,有一颗小东西滚落在地面。铁男用手指捻起,拿给香织看。香织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子弹吗?像是来福枪或是……”
  “应该没错,原来,袋子里面装的是来福枪。”
  “什么意思?寺崎不是去钓鱼吗?”
  “嗯,看来,寺崎只是装作去钓鱼的猎人。不,严格来说,应该是盗猎者。他拿着自己的枪来这边,然后被自己的枪射死了。”
  “所以,那把枪现在在哪里……”
  “袋子里面也找不到……”
  “凶手拿走了吧……”
  “或许人还在这附近……”
  铁男有一股措手不及的恐惧感,说不定杀死寺崎的凶手正手持来福枪,潜伏在附近,窥视着我们。不,说不定正在填装子弹,瞄准我们,想要一枪解决——
  “不妙,快逃!”铁男抓住香织的手腕,准备逃跑时,“——嗯!”
  “怎么了?!”铁男一脸不安,香织脸色不太对劲,说道:“有人来了!”
  准没错。虽然很细微,可是房子那头可以听到有人说话,而且,声音逐渐靠近。是谁?听到枪声赶来、和事件无关的第三者吗?接获通报的警察?还是射杀寺崎的凶手回来了?
  两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铁男抓住香织的手腕,转身回头:“香织,我们赶快走,往这边。”
  铁男穿过荒芜的庭院,跑向和房子相反的方向。穿过庭院,前面出现一片灌木丛。再往里面走,是一片以前作为篱笆的树木,现在早已长得参差不齐,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两人尽量找出空隙钻,没想到,最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悬崖峭壁,他们无法再往前了。
  两人惶恐地向下望去,下面流着一条溪河,离这里至少有四、五公尺的高度。是赤松川。两人注意到后面确实传来人的声音。铁男的脑海里,清楚地浮现出持枪杀人魔的样子。这就是所谓的前有来者后有追兵吗?
  铁男觉得终于穷途末路了,这时香织紧张地问了一个唐突的问题。
  “马场君,你喜欢保罗·纽曼(Paul Newman)吗?”
  “什么,嗯……”
  “我比较喜欢劳勃·瑞福(Robert Redford)。”
  “是、是吗?”铁男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两人又看了看悬崖下面,不知是幸或不幸,刚好有一池积水,看来直接跳下去应该不至于死掉。“不、可是、等一下,先别急忙……”
  “那,我要跳了!”
  等、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一、二、三”香织已经听不进去,嘴里喊着预备的口号。
  “……”铁男似乎已经觉悟,紧闭双眼。
  下一刻,水面响起激烈的撞击声,溅起高耸的水柱。
  三
  要二宫朱美靠着七、八前年地图,当鹈饲的卫星导航,果然有点勉强。雷诺这台车子只要照着朱美指示的路走,不是遇到悬崖断壁,就是无法通行的兽道,不然就是陆陆续续出现“禁止通行”的路牌。结果,鹈饲的雷诺车到达花菱旅馆时,手表的指针已经过了早上十一点。
  “可恶……真痛恨自己不会看地图……”
  “不要灰心……你做得很好……”
  莫名地接受鹈饲鼓励的朱美,人早已站定在花菱旅馆的门前。两人二话不说赶紧进入。眼前出现一栋老旧的日式建筑,这时,朱美看到前面的玄关拉门被人粗鲁地踩破,有一个人从里面飞奔出来。是户村流平,还有花猫一家,跟在后头的是一群鸽子。
  “哇,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
  “的确,已经发生了……”
  实习侦探带着花猫和鸽子在废墟里面奔走,没错,至少发生了这件小事情。不管怎么,在这间已成废墟的日式旅馆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流平跑到鹈饲身边,表情极度兴奋,面红耳赤。
  “怎么了,流平君,发生什么事了?那对小情侣怎么样了?”
  “鹈饲先生,你来迟了。”流平把手撑在膝盖上,气息粗重。“因为,你们一直没来,我自己先进去里面,然后在一间放满棉被的房间,和那对小情侣碰个正着……然后听到像是枪声的声音……”
  “枪声!”鹈饲的表情严肃起来,看了看眼前这栋建筑物。
  朱美心中有不好的预感,目前的情况确实容易勾起侦探冒险犯难的精神。在朱美决定需要谨慎思考之前,鹈饲已经当下做出大胆的决定:
  “总之,我们先看一下房子周边的情况,也有可能是流平君听错了。”
  这么莽撞行事,如果遇到持枪的杀人魔怎么办?!朱美虽然非常担心,可是这种平凡的见解原本就难以说服好奇心旺盛的侦探。鹈饲带着流平展开调查,结果,朱美也跟了过去,因为一个人待在这里太恐怖了。
  三人绕着房子四周,发现这房子的形式非常复杂,约莫绕了半圈,三人立即发现异样。在荒废的日式庭园一角,满身鲜血的寺崎亮太上半身倚靠在石灯笼上。鹈饲确认寺崎已死,指向庭园的一角,说道:
  “在那边!有动静!”
  鹈饲穿过日式庭园,拨开灌木丛前进,流平跟在后头,朱美还搞不清楚状况,也跟在后面。这时,三人的前方忽然传来:
  “一、二、三。”
  奇怪的呼喊声,紧接着,扑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响起。
  鹈饲勇往直前,穿过原是篱笆的灌木丛缺口。忽然,鹈饲停下脚步,流平撞到鹈饲的背,朱美追撞到流平的背。朱美捂着鼻子越过男人的肩膀往前方一看。
  “喂,搞什么啊——啊!”
  前面尽头是一片悬崖。悬崖边有一个男的背对着我们,身穿背心,露出粗壮手臂,一头金发怒发冲冠的年轻男子。
  鹈饲用食指着那个男人的背,像是在叫坏蛋的名字似的,口气非常不客气地直呼全名:
  “马场铁男!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被叫住的马场铁男回过身子,认出对方是鹈饲后,同样地伸出食指,直呼全名:
  “鹈饲杜夫!果然是你这个家伙!”
  这时,鹈饲灵机一动,迅速脱掉西装外套,使出“机器人刑警K”(注:石森章太郎着,漫画《机器人刑警》的主角。此作品一九七三年曾改拍成影集。)的豪迈动作,把脱掉的外套用右手甩圈圈,再抛至高空。穿着白衬衫的鹈饲一身轻盈,将正义之拳摆在脸前,说道:
  “这次,你休想逃跑!乖乖觉悟吧!”
  马场铁男不落人后,双手紧抓住胸口的黄色背心,如同“霍克·霍肯”(注:Hoch Hogan,一九五三年生,美国职业摔角选手。)破天荒的出场动作一般,把衣服的布料撕得嗞嗞作响,撕裂之后,丢在一旁。铁男露出上半身经过锻炼的肌肉,并和鹈饲一样,握紧双拳,架好姿势。
  “岂能让你再为非作歹下去!放马过来吧!”
  悬崖上,鹈饲杜夫和马场铁男互相对峙,如同龙虎对峙一般的紧张气氛。虽然朱美在这片凝结的气氛中,感觉有异样,但眼前这两个男人高涨的斗志让她说不出话来。两人持续对峙了一阵子后,终于,双方激烈冲突的瞬间来到——
  “你这个刽子手喔喔喔喔!”
  “你这个杀人魔喔喔喔喔!”
  乘着气势发出的两条手臂,像两条蛇一样,纠缠在一起,双方的拳头几乎同时击中对方的下颚。最后一击,交叉反击拳(注:cross counte,拳击术语,对方击出左(右)拳同时,自己击出右(左)拳,双方手臂互相交叉。)。胜负在一瞬间便决定了。两个男人壮烈的咆哮划破夏空,两个身体互相重叠,倒地不起。
  悬崖上,一切回归宁静。朱美愣住了,向流平问道:
  “呃——所以,谁是刽子手,谁是杀人魔!”
  “天晓得——”流平也只是耸耸肩。
  四
  总之,寺崎亮太已经遭到杀害了,一定要叫警察过来。在悬崖上,朱美果决地拿起手机,打一一〇报警。打完电话后,朱美往悬崖下方看过去,下面空无一人。如果刚才的落水声,是有坂香织从这里跳下去的话,那表示她已经安全落水,而且早已成功逃亡了。
  不久,警车陆续到达花菱旅馆,现场渐渐热闹起来。警方进行现场封锁,检验寺崎的尸体。崖上昏厥的两个男人,则是被抬到旅馆的走廊上。朱美用手泼水在他们的头上。晚来一步的砂川警部在房子的走廊边蹲下腰,先质问朱美:
  “你们为什么要来这个废墟?”
  “因为我们得到一个情报,得知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要来这里,鹈饲他怀疑真正杀害山田庆子是这两个人。不过,看来他的推理有误。因为,刚才马场君似乎认定鹈饲才是真正的凶手。”
  “嗯,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看起来双方都有些误会。”
  总之,我先问马场铁男,这样应该可以最快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砂川警部面向刚苏醒过来的铁男问道:
  “你和有坂香织为什么来到花菱旅馆——不,在这之前,你为什么上半身不穿衣服,想侮辱警官吗?”
  “不、不是。因为一时冲动……警部先生,有没有衣服可以借我穿一下。”
  你们谁,拿一件运动服给他!警部一声令下,一名搜查员拿着一件T恤过来,底下的人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上面印着“不行、绝对不行”的标语。真没质感,铁男嘴里抱怨,不甘愿地穿起来,成为参与消灭毒品活动一份子之一。随后,他终于说出前来花菱旅馆的原因。
  最主要的动机,就是昨晚他在新月山庄的游戏室里面听到那段怪异的密谈。
  “喔,两个男人在聊枪的事情——真是奇怪。雪次郎先生并不是被枪所射杀的。虽然寺崎确实是死于枪下,不过这是今天才发生的事情,为什么那两个人会冒出这段突兀的对话——”
  “就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样,进行密谈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应该是寺崎,然后,他被另外一个男的用枪杀死了……也就是说,对方就是凶手……”
  砂川警部正陷入沉思中,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鹈饲加入对话。
  “也就是说,马场君——你射死了寺崎亮太。”
  “哼,凶手明明就是你,还不承认。”
  马场铁男到了这个节骨眼,已经完全确信“鹈饲凶手说”是正确的。
  “呃,我不知道你哪里误会了,藉这个机会我们来澄清一下好了。我不是凶手。至于你,你才是杀死山田庆子的凶手吧?”
  “不、不是。为什么我要杀她?我连山田庆子这个名字都没听过。”
  “喔,是吗?”鹈饲盯着对方的眼睛,继续说道:“那么,为什么你们要把山田庆子的尸体塞进低音提琴的琴盒里,然后用迷你古柏载到山上呢?”
  “……呃!”瞬间,马场铁男的脸色苍白。“为、为什么你会知道……”
  “哼,你们在搞什么把戏,我一清二楚。”
  实际上,鹈饲有很多地方都不清楚,可是故意摆出自信的态度。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马场铁男完全相信鹈饲的话,双肩下垂。“没错,我和香织确实是把山田庆子的尸体装进低音提琴琴盒后搬走。可是,人不是我们杀的,杀手另有其人,我们只有弃尸而已——”
  铁男正试着辩解,诉说苦情,这时,砂川警部以忍不住大骂:
  “弃尸本身就是一宗严重的犯罪,是不被允许的。你们把尸体丢在哪里?山田庆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
  “警部先生,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你的,只是……”马场铁男一脸认真地搔搔头,声如细蚊地说出事实:“消失了,山田庆子的尸体消失了……现在,连我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鹈饲和砂川警部两人面面相觑。此时,面对这两个人,铁男终于将只有香织和他知道的秘密,全盘托出——
  马场铁男详细叙述他们所犯下的罪行,以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样一来,他们弃尸的事,还有鹈饲和砂川警部等人遇到的杀人事件,整个案情终于兜在一块了。鹈饲安静地听完铁男的话后,转向砂川警部:
  “对了,我这边也有情报可以提供给你,我知道山田庆子的身分了,三个月前她还是丰桥升的下属。”
  侦探把从山田圣子那边得到的情报跟警部说了个大概。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丰桥明明说他没听过山田庆子的名字。”
  “他在你面前说谎。而且,这么一来,正好成了丰桥是凶手的铁证,对吧,警部先生?”
  “嗯——可是,也不能如此一口咬定,有可能丰桥是刚好忘记山田庆子的名字。”
  “怎么会,不可能,哪那么刚好忘记这件事。”
  “啊,会不会是这样,”朱美提出反论,“山田庆子这个名字太过普通了,的确不容易留下印象。而且在公司里,丰桥一定是叫她‘山田’,不会记得名字,有可能他真的忘了山田庆子的名字了。”
  “不可能的,他们俩个人的关系可是男女朋友喔。”
  “那也只是鹈饲你的推测而已吧,还不能确定是事实。”
  “你这么说也没错啦……可是,丰桥在三个月前是山田庆子的主管,这是事实。我觉得他应该记得她的全名,你看嘛,就像砂川警部不可能才短短三个月就忘了志木刑警的名字,这是一样的道理。——是吧,警部?”
  “……”瞬间,砂川警部像是被问了一个大难题似的,脸色凝重。
  “……志木的名字……那家伙,有名字吗?”
  “有名字吗!……你该不会忘记志木刑警的名字吧!”
  “不,不算忘记,应该说我根本没有去记。”砂川警部丝毫不觉得丢脸,光明正大地说出来。“难道你们几个就知道我的名字吗?”
  “——啊!”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
  鹈饲和朱美像是被搓破谎言般,张大眼睛,面面相觑。
  结果,丰桥是否说谎,还有砂川警部和志木刑警的全名这些问题,最后都不了了之,议论结束。鹈饲心中仍不服气,转向铁男问道:
  “有坂春佳的公寓该不会就在黎明大楼隔壁吧?另一边的四〇三号房?”
  “没错,为什么你会知道,因为你就是凶手吧?”
  还再说这个,该适可而止了吧,快点清醒,马场铁男……
  “不是,因为我的事务所是在黎明大楼的四〇三号房。事情是这样的,某天早上,山田庆子要来拜访我的事务所,可是她离开停车场时,被别人袭击,受到重伤,濒临死亡。她用尽最后的力量走向我的事务所,可是,不幸的是,停车场刚好在两栋大楼中间,她搞错位置了,没有走到黎明大楼,反而往隔壁栋公寓的四〇三号房走去。有坂春佳看到陌生的女人出现,还有山田庆子没有来我的事务所,事情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是有这个可能。——对了,你说事务所,是什么事务所?该不都是一些黑道之类的人进出的那种吧?”
  铁男似乎认定他是这类的人,鹈饲神情自若地挥挥手:
  “不,不是做黑的事务所,只是非常普通的侦探事务所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你一说事务所,我以为是什么暴力集团事务所之类的——什么,侦探事务所!那,你是侦探!”
  “没错——你的反应真有趣。”
  侦探称赞他的反应,但马场铁男却哑口无言。一旁的朱美绷着脸,双手交叉胸前:
  “你刚才说尸体和车子都在池子里面消失了,是真的吗?有仔细找过吗?”
  “有啊,当然找过。错不了,我们找遍了新月池还是没有下落。”
  “我在池子里面也没看到车子。”流平从旁插话。
  “你只顾着溺水吧。”朱美投以流平冷淡的视线,继续说:“可是,如果你说的是事实,尸体就算了,一台车就这样凭空消失,那也太神奇了,你说是吧,警部先生。”
  “……”砂川警部没有回答朱美,眉心刻出几道深纹。
  “怎么啦,警部先生?”
  “嗯?!”砂川警部忽然回过神来,抬起头道:“不,没什么”挥挥手后,转向铁男问道:“这件事确实很不可思议,不过那个之后再说。现在确定的,是你和有坂香织是弃尸的现行犯。然后,有坂香织正在独自逃亡中,你可以联络到她吗?她现在逃也没用了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警部先生,香织逃跑不是为了躲警察,而是为了躲持枪的杀人魔,她现在一定正拼命地往下游跑去。”
  朱美的脑海里,浮现出香织一头乱发,全身湿答答地,在溪边踌躇的样子。真是可怜……
  “用手机连络呢?你们应该有交换号码吧?”
  “只有交换E-mail。可是,香织她好像没开机,她刚在放棉被的房间时已经关机了,之后可能也忘记开。”
  “真令人遗憾。”砂川警部把手搭在马场铁男的肩上:“反正警察也会进行搜索,说不定,待会他们会有消息过来。到时候,我会立即逮捕有坂香织。现在只有你一个人,那也没办法,总之希望你能跟我到署里头一趟——”
  “等一下,警部,这不太对吧,警察也不能这样乱来。”鹈饲插手管起这件事,当然,这句话引起警部不满,反问:
  “哪里乱来,他自己也认罪了,你刚才也听到他说的话吧。”
  “那么,警部先生,请问一下,山田庆子的尸体现在在哪里?尸体不存在,弃尸的罪根本无法成立,不是吗?”
  “你在说什么啊,尸体是因为被遗弃才不见的!”
  “强词夺理?!”
  被识破了——警部皱着眉头,这时,鹈饲趁胜追击:
  “警部先生,不管当事人再怎么说尸体已经丢掉了,事实也不一定如此。依我看,我不觉得马场君的证言有任何可信之处。沉入池子的车子和尸体,一个晚上就忽然消失了,这不太可能吧——”
  的确,鹈饲说的话也有道理,朱美心想。没有尸体,根本不构成弃尸罪,马场铁男的证言也有很多不合理之处。可是—
  “……”砂川警部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抬起头来,以挑衅的态度放话:“那么,只要有尸体就行了吧,只要找到山田庆子的尸体。”
  “呃、嗯,如果真的找到尸体,我当然没话讲。”
  “别忘了你这句话。好,我现在就带你们去把山田庆子的尸体找出来。哼,我大概心里有个底,刚才听马场铁男说话时,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的事件并非什么大难题。你们,跟我来吧。马场铁男,你也一起过来!”
  第八章 砂川警部揭露意外的事实
  一
  在盆藏山铺砌好的道路上,有两台车子行走。前面那台是砂川警部的车,马场铁男坐在里面。后面紧跟着的,是一台蓝色的雷诺。鹈饲握住方向盘,朱美坐在副座,后座坐着流平,朱美盯着前方的车子看:
  “警部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啊?”
  “谁知道。只是,照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应该会到达龙之瀑布。”
  连朱美发现了,这两台车走的路,其实跟昨天的一样。昨天在鹈饲的雷诺车上,还坐着砂川警部,大家就像吴越同舟一样,从龙之瀑布返回新月山庄。现在这两台车,仍在同一条路上,不过相反地,往龙之瀑布前进。
  “可是,怎么会,山田庆子的尸体不可能在龙之瀑布吧。”
  “不晓得,我完全搞不懂警部在想什么。”
  “不过,砂川警部很少像刚刚那样,拍胸脯保证,发下豪语:‘就交给我吧。’他都敢这么说了,应该有相当的把握。”
  后座的流平说道。朱美也有同感,以砂川警部的地位来说,说话是要负责的,应该是不是随口说说而已。他可不像鹈饲,还没把握就敢大力拍胸脯保证,这点是他们两个很不同的地方。
  过了一段时间,两台车离开铺砌好的路面,忽然开进一条徒急的斜坡。往下开,眼前出现一条细流,上面有一条小桥,过桥后,那条路就埋没进森林里。终于,车子无法再前进了。两台车前后并排地停好车子,五名男女,在森林中下车。
  “这里就是目的地?!”鹈饲看看四周围,一片蓊郁。“山田庆子的尸体会在这里?”
  “不是这里,还要沿着这条路往里面走一点。”
  砂川警部手指着前面那条车子无法通行的小路,那条路不断往森林深处延伸。
  森林里面,被浓郁的绿意覆盖,感觉有些阴森森的。但是,再往里面走,没多久,周围的景色大变。刚才还一直笼罩在头上的浓密绿意消失无踪,只见一片湛蓝天空。夏天的太阳洒泻在地上,光线反射到湖面,波光粼粼。
  眼前是一片蔚蓝艳丽的池子。
  “哇,这里就是新月池吧!我第一次来!”
  朱美伫立在池边,眺望全池,脑海中想起昨天坐在往新月山庄,吴越同舟的车子里,从后座车窗往下眺望新月形状的池子。那时候看到的池子,就是一个吧。虽然近距离看无法判断它的形状,可是从正上方看的话,一定是新月形。
  “警部先生,你带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意?”
  鹈饲一边眺望四周,发出疑问。
  “总之,警部带我们来这里,是要证明马场君的证言是正确的,车子和尸体现在还在新月池里面,是这样吗?”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可是。”朱美立即提出反论。“马场君和香织已经仔细找过这座池子了不是吗?而且最后还是找不到,所以应该错不了。现在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再搜索一次……你说对吧,马场君?”
  “喂,你有在听我说吗?怎么了,马场君?”
  铁男眨眨眼,回答朱美:
  “没什么,只是……这里是哪里啊?”
  “……什么?”
  朱美一时没有意会过来,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没多久,朱美回过神来,大叫说:
  “哪里?这还用说!这里不就是新月池?”
  “这里是新月池?别开玩笑了。你们想捉弄我吗?我也是第一次到这里来。至少,昨天香织和我不是在这里找车子的,虽然形状和大小很相像,可是那里跟这里可不是同一个池子。”
  “不是同一个池子……怎么可能!”
  朱美无言以对。鹈饲微微侧着头,询问一旁的弟子意见:
  “流平君你觉得呢?昨天,你溺水的池子是这一个吗?”
  “被他这么一说,四周围的感觉虽然很像,可是仔细一看,果然跟昨天的池子不是同一个——等一下。”
  流平蹲在池畔,徐徐地用手掌捞起池水含在口中,然后马上吐出来:“不是!我昨天不是在这个池子溺水的!”
  含入口中,用舌头判断,你以为你是品酒专家啊!
  一伙人看傻了眼。总之,先不管流平的行为,重要的是他的证言内容和马场铁男一致。也就是说,眼前这片闪烁的池子不管是形状,或周围的感觉,都和新月池相像,但完全是另一个池子。朱美毫不犹豫地询问警部:
  “这里到底是哪里?”
  众人的视线现在全部集中在砂川警部身上,这时,他终于开口说出实情:
  “哎呀,很简单嘛,也就是说,有两个新月池:他们知道的那个新月池,和现在眼前的新月池!”
  砂川警部说的话太过震撼,余音在众人的耳边环绕,挥之不去。有两个新月池,真的吗?朱美和大家都怀疑警部说的话可信度有多高,马场铁男最先提出这个疑问:
  “有两个新月池?!不可能,太奇怪了。我们听到的情报是,赤松川沿岸只有一个池子是新月形状啊,这可是静枝说的。”
  “的确,静枝也没说错,新月形状的池子是只有一个,如果是在赤松川流域的话。”
  警部特别强调,赤松川流域,这几个字。
  “可是,你应该知道,乌贼川的支流就像是乌贼川的脚一样,共有十条,流经盆藏山的,不只有赤松川,还有赤松川的分支。”
  “赤松川的分支——难道是青松川之类的河川?”
  “没错,刚刚经过这里途中,我们不是过了一座桥,桥下的河流就是青松川。青松川流域中,也有一些小池子或沼泽之类的地方。当然,里面也有状似新月的美丽池子,正是各位眼前的这片新月池。虽然不是你们昨天搜索的池子,不过,这里也是新月池,没错吧。”
  “是没错啦——可是,你想说明什么?”
  “也就是说,前天晚上,你们两个开车载尸体到新月池,究竟是哪一个新月池?这就是问题所在。”
  铁男听完警部说的话后,“啊”的一声,望向闪烁的水面。
  “该不会……我们前天去的新月池,就是这里……”
  “没错。”警部缓缓地点头回应。
  “结果是一场简单的误会。前天晚上你和有坂香织没带地图,开车在盆藏山里面绕来绕去,偶然发现新月形状的池子,想说趁机把山田庆子的尸体连同车子一起推入池中。接着,你们把已经不需要的低音提琴琴盒丢入河川里。你们以为那条河是赤松川,其实青松川。”
  “什么——”铁男再次露出惊讶的神情。
  “之后,你们在夜晚的山路中完全迷了路,离青松川越来越远,最后来到赤松川旁。这时,你们刚好发现新月山庄,于是在那里住下一晚。在新月山庄过了一个晚上后,隔天,你们再次前往新月池。但是,你们这次去的新月池,并非青松川流域的新月池,而是在新月山庄旁边、赤松川流域的新月池。这个新月池和昨天晚上的,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池子,可是你们没有发现这两者之间的差异。”
  “……”铁男说不出话来,默默听着。
  “这也没办法,一般人不会想到同一座山中会有两座新月形状的池子。而且,对住在都市的人而言,山中的景色,看起来都差不多。再加上,弃尸的时间是晚上,而搜寻的时间却是早上,所以就算景色稍有变化,平常人也不会认为是两个不同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和香织把丢车子和尸体的地方,和搜寻的地方弄混了,所以才什么都找不到。”
  “没错,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的误会。可是对于弃尸的你们来说,应该是相当恐怖的经验吧,明明丢在这里的尸体和车子,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凭空消失了。面对这个奇怪的现象,你们只能尽量找合理的解释,像是会不会有人用吊车打捞,往这些错误的方向思考,反而离真相越来越远了。真相其实比你们想像中的还要简单。”
  砂川警部说明完毕后,眺望着新月池平静的水面,像是在享受胜利的余韵:
  “好,知道这些后,再来只要找出尸体和车子……”
  “……警部。”
  “照马场铁男说的,车子应该是丢弃在这头的岸边……”
  “……警部。”
  “嗯,看起来,这边的水也不怎么澄澈,肉眼看不太出来……”
  “……那个……警部。”
  “嗯,不过,只要知道车子是沉在这里,剩下的只要想办法……”
  “警——部!”鹈饲忽然高声大喊。因为砂川警部不理别人,一个劲地喃喃自语,所以鹈饲猛然跳出来挑战他:“你听我说!”
  “哇!怎么了,你,又有什么想说的吗——啊,我知道了,你是想叫我找出山田庆子的尸体吗?的确,这是我和你的约定,不过,现在这样已经够了吧,她的尸体已经确定是沉在这个池子里,剩下的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不是在这里。”
  “什么?”
  “警部,不是在这里。”鹈饲正面盯着警部的脸。“前天晚上,马场铁男和有坂香织开车到达的,不是这个新月池。”
  “什、什……什么话,你还不能理解吗?刚刚已经说过了啊,事实上有两座新月池,地图也有记载,马场铁男自己也接受了,可以说明尸体和车子消失的推论,只有这一个——”
  “不,我还是要说,警部,你错了。”
  “喔、喔……那你倒说说看,你凭什么认为我的理论是错的。”
  “警部,你还不了解吗?”鹈饲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这位好对手。“没错,如你所说,有两个新月池,而且他们也有可能弄错这两座池子。可是马场君他们前天晚上前往的地方,绝对不是这里,因为——”
  “因为——?”
  “因为,如果要到这一个新月池——”鹈饲忍了很久,指出警部一个关键性的错误。
  “如果要到这一个新月池,车子开不进来啦!”
  鹈饲终于说出这一个令人震撼的事实。这么简单的事实却没有人注意到,引起众人的注意,大家一阵喧哗。“什么!”砂川警部双手高举成万岁的姿势,往后倒退两三步,随即重新环顾新月池四周,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没有注意到。
  “——有这种事!”
  “没错,这是事实。就算是我们刚才经过的路,也是车子无法通行的小路。我还在想是不是有其他的路,从刚刚就一直在找,可是完全看不到。这里的四周围都被浓密的森林包围住。所以,再怎么迷路,也不可能开车进来这里,车子既然进不来,又怎么把车子丢掉呢?这是不可能的,不是吗”
  鹈饲的话化成一把锐利的枪矛,刺进警部的心脏。可怜啊,砂川警部毫无反驳的余地,全身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失去力量,倏地跪在地上:
  “没、没错,你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回是我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什么话,你不用觉得丢脸,刚才推理也很精彩。”
  脑力对决的结果出炉,两人互相赞赏对方精彩的推论。朱美看到这副光景,忍不住在心中自言自语。这两个人……果然……程度都很低……
  连刚才认同警部推理的马场铁男也马上变脸,毫不留情地斥责警部的失策:
  “我就觉得奇怪,我明明把琴盒丢在赤松川而不是青松川,河川附近还有告示牌,不可能弄错。”
  “是吗,有这种情报,你应该在我开始推理前就要告诉我啊。”
  警部垂头丧气,像是在说一切都已经太迟了。因为警部的一副可怜相,大家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才好。这时,流平忽然说出了一段不知道算不算安慰的话。
  “不过,警部先生,还好你的下属志木刑警现在不在场,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那位年轻刑警在场,警部先生,你大概会被持续笑三年喔。”
  “……”砂川警部表情复杂,点点头。“的确,你说的没错。现在回想,还好那时候有把他推下瀑布。”
  真是残忍的上司,朱美想像志木刑警现在全身包着绷带,躺在床上,不禁同情他起来。
  “总之,现在搜寻尸体这件事又回到原点了。啊——真是越来越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咦?”
  朱美眼角不经意瞧见池畔边,鹈饲毫无目的地来回走动,样子好奇怪。眼睛盯着着脚,右手托住下颚,双脚匆忙快速的移动,脚下逐渐画出一道椭圆形的轨迹。说到这个,他以前也曾经像这样匆忙地绕圈圈,最后在跌倒的瞬间,得到灵感。
  “流平君,你看,鹈饲现在那个样子,你会不会有不好的预感?”
  “嗯,你是说他会照惯例跌进池子里,然后一瞬间得到灵感。”
  “希望他小心一点。”
  “唉,真是会麻烦别人。”流平不甘愿地走到鹈饲身旁。“鹈饲先生,你在那边走来走去很危险的喔。你看,快掉进去了,你看、你看,要掉进去了,要掉进池子——”
  果然,眼看鹈饲一个不小心一只脚就要踏入水中,流平为了救鹈饲,赶紧冲过去打算抓住他的背部。一瞬间,鹈饲大概是基于动物的本能,立即旋过身子,得以幸免落水。
  “——哇!”失去目标的流平,双手扑了个空,时间静止,他的身子在水边刚好保持一个绝佳的平衡。“哇——”下一个瞬间,流平带挟带强大的冲力,从头栽进水里。
  鹈饲听到巨大的落水声后,总算回过神来。还搞不清楚状况的鹈饲说道:“嗯?流平君怎么了?穿着衣服游泳,还真是疯狂啊……”
  “笨蛋!他是溺水了!”
  “喔,这样啊,好,警部,你有没有绳子,或者可以代替救生衣的东西,像是——
  嗯!”
  这时,鹈饲像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似的,沉默起来。不久,侦探高兴地叫出声来。
  “喔,原来是这样啊!我知道了……对,一定是这样没错。”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了?”
  “新月池的谜题。有两个新月池没错,可是,车子和尸体都不在这两座池子里。虽然这种事似乎不太可能,可是既然警部的推理已经失败了,所以依我看应该是这样才对……”
  鹈饲露出兴奋的神情,砂川警部和马场铁男都十分感兴趣地靠了过来。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莫非你知道尸体和车子在哪里?”
  “不,我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只是,我可以想像东西是怎么消失不见的。对,一定是这样!各位,这次我真的破解新月池的谜题了!”
  侦探强而有力地发布宣言。那么,就快点说清楚吧——所有人都围在侦探身边。
  此时,那个最可怜的家伙,只好从水里呼喊着,表明自己情况危急。
  “噗……揭晓谜底前……噗……可以先救救我吗!”
  第九章 凶手受罚
  一
  有坂香织沿着赤松川沿岸往下游走去,从头到脚全身都湿透了。滚边T恤紧贴着身体,自豪的马尾变成像被雨淋湿的小马尾巴一样。还有,她身边已看不到马场铁男了。
  香织心想,为什么铁男当时没有一起跳下来呢?他应该知道如果被持枪杀人魔逮到,可不是开玩笑的吧,可是为什么还——啊!
  “该不会,是为了我吧?!马场君,为了我牺牲自己当诱饵?是吗,原来是这样。马场君为了让我能安全逃跑,竟然牺牲自己让杀人魔……呜呜,马场君,谢谢你。虽然认识你的时间超级短,可是你真的是一个好人,我到死都不会忘记你的……所以……你安心地去吧!”
  没想到铁男已受到上天的召唤,香织在心中回想起铁男在世的样子,悲伤的泪水忍不住直落。之后,很快地香织便停止哭泣,她重整心情,心想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杀人魔杀死铁男后,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这种可能性很高。
  “我一定要尽量活下去,不能让马场君白白死去!”
  香织下定决心后,再度往下游前进。
  这条溪水因为前天的大雨,现在看起来相当混浊。香织选择溪边岩石较多、较狭窄的地方前进。前天大雨肆虐的痕迹还在,很多粗大的漂流木四处散乱,挡住了香织的去路。香织不断地绕过看起来像原木料的漂流木,沿着岸边持续前进。
  天空晴朗,残暑的酷热依旧难耐。幸好,长在V字形山谷斜面上的树木,伸展枝叶,挡住烈日。溪流的左右两边,都有树木的枝叶伸展覆盖,绵延不绝,宛如一道绿色拱廊。
  香织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其中:
  “不行,我走不动了!”
  再怎么说,这副血肉之躯平常已经过惯了舒适的都市生活,体力早就达极限。
  香织躺在岸边的大石头上休息,透过头上覆盖的绿色屋顶,可以看到盛夏的晴空,拂过溪面的凉风,吹在滚烫的皮肤上,好舒服。溪水的流动奏出一定频率的音色,带领香织进入梦乡的边境。但是——
  正当香织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件奇特的物体映入眼帘。
  覆盖在头上的树枝。树枝上垂吊着一个东西,晃来晃去,在逆光中,浮现圆滑曲线的轮廓,看起来像是女性的身体。香织讶异地弹起身子,用手揉了揉双眼。
  “……那是什么东西啊?”
  垂吊在树上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女性的尸体。该不会是自杀?可是,有人会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上吊吗?上吊的地方,离地面应该有四公尺高,四周又没有立足点。
  而且,如果是上吊的话,应该是尸体吊在绳子下面才对,可是眼前的那个东西,并非被绳子吊住,而是只有头的部分被两条粗壮的树枝牢牢卡住。虽然这看起来也是一种上吊方式,但没听过有人这样上吊自杀的,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香织脑海里浮现一个词汇,杀人事件。对了,说到有女性被谋杀,香织心中只有一个人选。可是,怎么会有这种事!
  香织鼓起勇气,奔向那株诡异的树枝,途中还差点跌倒。她绕着树枝抬头用各种角度看刚才被逆光遮住的部分,终于真相大白。
  这时,香织像是与早已被遗忘的亡灵交会般,发出哀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香织一屁股跌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香织问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她对着自己大叫:
  “为什么,低音提琴的琴盒会在这里啊——!”
  树上看起来像是女性尸体的东西,它的圆滑曲线让人连想成女性的身体,其实是一只黑色的低音提琴琴盒。琴头的部分刚好卡在树枝上,像是嘲笑跌坐地上的香织一样,悠悠地在树上摇来晃去。
  二
  这个世界上的低音提琴琴盒为数不少,但是在盆藏山赤松川流域的低音提琴琴盒,恐怕只有一个,那一个琴盒被拿来搬运山田庆子的尸体。
  “可是,我们应该已经把它丢在溪边了——为什么现在被卡在树枝上面?!”
  而且——香织环顾四周。那天晚上,我们丢琴盒的地方应该不是这里,看起来不像同一个地方。的确,那天晚上我们是到了一座V字形的山谷没错,可是,我记得那天晚上没有头上这片绿色走廊啊。
  而且香织现在的位置在比花菱旅馆更下游的地方,而花菱旅馆又位于新月山庄的下游,也就是说,新月山庄离这边非常远,必须沿着溪流往回走上一大段路。虽然当时他们两人在昏暗的森林中徘徊,但怎么样也不可能到达远在上游的新月山庄。就算这两人是路痴,也分辨得出上下游的位置。
  没错,这两人不是在这里丢琴盒,而应该是在更上游、离新月山庄和新月池都不远的某个地方。可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说,有人特地把我们丢掉的琴盒搬来这个地方?”
  到底是谁?目的为何?这个事情和山田庆子的尸体消失有关吗?
  不,更重要的是——
  “为什么要把琴盒吊在这里?”
  这才是最大的问题。首先,制造出这种情况需要耗费相当大的体力。立足点呢?特地带脚架和梯子来这里?带来之后,站上去,然后高举琴盒,把它卡在树枝上?光用想的就觉得这个作业既麻烦又危险,谁会做这种事?又为了什么?该不会是前卫艺术吧?不知道。香织摇摇头,看起来像是前卫艺术家一般,用力抓着头发。
  “有坂香织,你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香织像是说给自己听一样自言自语,来回看了看溪水和琴盒。这时,香织想到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琴盒会吊在那里?不知道。不过被丢在上游的琴盒,最后现在出现在这个地方,仔细想想,或许并非不可能之事。
  “对了,昨天下了一场大雨。”
  下雨后,溪水水量一定会增加。水量一增加,平常水流不到的岸边,也会被大量的水冲刷而过,如此一来,丢在溪边的琴盒也会被一倂冲走,最后漂流到这个地方,其实这不难想像。比起之前假设有人偶然在上游发现琴盒,然后特地扛到这个地方来,更贴近现实的情况。对,是水的力量把琴盒带到这里来的,所以,这只是单纯的自然现象——
  “可是,为什么会刚好卡在树枝上,这也是自然现象?”
  有可能吗?
  香织再次目测水面与琴盒之间的距离。从琴头算起,离水面的距离大约有四公尺高。
  香织看看四周,离卡住琴盒的树枝再往上游数公尺的地方,有一颗巨大岩石裸露,岩石前端的部分为斜面,宛如天然的跳水台。
  “如果琴盒顺着水流的力量撞击到那个岩石的话……。”
  此时,香织丰富的想像力开始在脑海里播放一段壮观的画面。
  V字谷中,浊流轰隆隆地流动着,此时,一只低音提琴琴盒宛如一艘竹筏,轻盈地被水流往前推。最后这个琴盒顺势激烈地撞上裸露在溪上的岩石,琴盒如同跃出河面的溪鱼一般,高高跃起,浮在空中。刚好,琴盒的下方有一对分叉的树枝,下一个瞬间,琴盒的琴头紧紧地卡在分叉的树枝中间,就这样,最后琴盒吊在树上摇来晃去——
  “如果水量和水势足够的话,并非不可能……”
  不过,香织马上摇摇头打消念头:
  “不,雨势再怎么大,也不可能涨到这种程度……那几乎是大洪水的流量了……的确,昨天是下了场大雨,但不致于引发洪水……也没听到新闻报导有人受伤或死亡……嗯?”
  香织忽然从自己的话中,察觉到一丝线索:
  “没有人死亡?!是这样吗……”
  不,有人死亡。最近应该有人溺死在这条溪水中。
  “对了,是橘雪次郎!”
  不,等一下,雪次郎不是昨天晚上死的。他死亡的时间,是比昨天的大雨更早以前。而且,那些刑警似乎朝着杀人事件的方向进行调查,他的死亡大概不是因为自然灾害溺死的。
  “杀人……对了,杀人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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