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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届 失控的玩具——泡坂妻夫

_7 泡坂妻夫(日)
  “钱屋五兵卫被捕三个月后死在牢中。当时钱五八十岁。要藏和同党被处以砾刑——到现在,还留有所谓的砾之松。钱屋家的财产全部遭 到没收。这就是钱五财阀的下场。当时弁吉五十岁。”
  宝田叹了一口气。
  “大野弁吉后来怎么样了呢?”
  过了一会儿,舞子才问道。那是在她配合宝田也叹了一口大气之后。
  “你问得好。对弁吉来说,失去知己的寂寥感应该比旁人强过一倍吧。他变得更不喜欢接触人群,就此不问世事,从此做个村夫结束一生 。另一方面,号称自动机械仪右卫门的田中久重,在钱五狱死的那一年,在京都开了机巧堂这家店铺,逐渐声名远播,最后在银座开了田中制 造所,奠定了今天的东芝企业的基础。同样是拥有鬼才的人,两人的一生却截然不同。这能够只用命运好坏来解释吗?根据鹤寿日录的记载… …”
  舞子原本正出神的听着宝田长叹后继续说的话,这时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你刚才说什么?鹤寿……”
  “鹤寿日录。咦,我刚才没有提到过吗?”
  “这是我头一次听说。鹤寿日录是什么东西?”
  “弁吉的日记还遗留了一部分,就叫做鹤寿日录。”
  “为什么叫做鹤寿呢?”
  “弁吉的别号就是鹤寿。此外,他也曾使用过一东这个别号……”
  “鹤寿,还有一东……”
  至此似乎已可确定,大野弁吉和迁至大绳的马割作藏之间显然有某种关联。作藏把自己的店取名为鹤寿堂,把自己的儿子叫做东吉。这既 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
  “大野弁吉的弟子中,有没有马割作藏这个人?”
  舞子咄咄逼人的问道。
  “刚才我也说过了,弁吉的弟子没有几个,马割作藏……我不记得有这个名字。”
  “那本鹤寿日录,就是弁吉一生的日记吗?”
  “不,只有我刚才提到奥村秀实病死的那年——也就是记载天保十四年的一部分偶然被保存下来。其他的部分好像都遵照弁吉的遗言,在 他死后烧掉了,唯独这一部分不知为什么被遗留下来。”
  “我可以看看那个吗?”
  “复印件就在那里。”
  鹤寿日录和《东视穷录》并排陈列在同一个玻璃柜里。
  宝田取出鹤寿日录的复印件,放在舞子面前。
  鹤寿日录和《东视穷录》一样,用规矩的字体写得密密麻麻的。每天的记载都不长。
  三日  晴 晚餐泥鳅汤
  四日  阴 作斩不断之马图 阿诗痛风发作
  五日  雨 继续作图
  六日  雨 前往金石密商 须再行深思,未即允诺
  七日  晴 终日思考
  八日  晴 作图,未有进展
  九日  晴 久右卫门来 携森八千岁 应托久右卫门吗?继续作图
  十日  晴 阿诗替倒立人偶缝衣裳
  十一日 晴 继续作图
  ……
  舞子专心的浏览鹤寿日录,宝田老人起身至别室取来茶具。
  “这篇日录的前头,写着斩不断之马,斩不断之马指的是什么东西?”
  舞子一边端起宝田送来的茶一边问道。
  “我想斩不断之马,应该是自动机关做的马。”宝田答道。
  “这么说,没有留下实物罗?”
  “很遗憾。不过,可以想象得出来那是什么样的自动机关。可能是弁吉曾读过的西洋书籍中,对那种自动机关做了说明。所谓斩不断的马 ,根据推测,应该就是亚历山大里尔的黑隆所做的,把头砍断也会恢复原状的马吧。”
  “砍也砍不断的头?”
  “这匹马是用金属制成的。如果把葡萄酒杯放在它面前,他会把里面的酒吸干。这种自动机关没什么了不起。只是为了展示马身中部的管 子没有裂痕,才让马饮酒。接着机械师用薄刃刀去砍马头,刀子完全穿过马的脖子。但是明明应该被砍断的马头,却还是好好的和身体连接在 一起。而且如果把酒杯放在它面前,马还是会好好的把酒喝光。”
  “你说的亚历山大里尔,那是两千年前的事吧。”舞子惊讶的说。
  “黑隆发明了蒸气机关、压榨帮浦、虹吸管原理,因而成名。同时,他也制造了许多自动机关。比方说利用祭坛之火舞蹈的神像,利用流 水鸣叫的鸟,放入硬币就会流出一定数量圣水的容器,这个应该算是今天自动贩卖机的始祖吧。”
  “那么,这个砍也砍不断的马头,它的机关原理是什么呢?”
  “马头其实原本就已经有缺口。马脖子是用三个环连接的,刀子通过第一个环时,第一个环就形成刀子的通道,脖子靠第二、第三个环支 撑。刀子通过第二个环时,第一个环就恢复原状接合。像这样,刀子即使完全切过马脖子,头也不会掉下来,另外还有一个让葡萄酒通过的开 关,这个自动机关很复杂吧。弁吉就是喜欢向这种自动机关挑战。”
  “对了,根据这份纪录,弁吉常和久右卫门见面,久右卫门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我以前曾经调查过。”
  宝田看了一下天花板,
  “……铃木久右卫门,是前田土佐守直行的家臣,领三人俸禄的武士。当时应该才三十出头吧,是弁吉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弁吉受到直 行的恩遇,在他的引介下,二人才开始有来往的吧。不过久右卫门并未完全承袭弁吉的学问。”
  “怎么说?”
  “因为久右卫门才学到一半,就失去了武士头衔。”
  “这么说,是因为遇上加贺藩的改革喽?”
  “不,是在奥村秀实未死之前。由于他勾搭上藩主身边的侍女,因此被逐出加贺藩。”
  “结果久右卫门到哪里去了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想恐怕和私奔的下场一样吧。”
  舞子不胜遗憾的阖上鹤寿日录。
  “对了,最近这两个人有没有来调查过弁吉的事?”
  舞子从皮包取出照片。是朋浩和真棹合照的快照。
  “啊?”
  宝田老人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照片,似乎完全想不起来,摇着头说:
  “我没有印象。最近啊,越是久远的往事,我的记忆越清晰,可是一提到最近的事,即使是昨天的事我也忘了。好像有见过,又好像完全 不认识。这两个人做了什么吗?”
  “没有,因为我是从他们那里听说了大野弁吉的事,所以就随便猜猜看而已。”
  “不过说真的,如果见到的是你这样的美人,那就另当别论了。”
  宝田老人张开大嘴笑了,假牙卡搭卡搭作响。
  走出大野弁吉纪念馆后,他们又前往金石的钱五遗品馆。然而,不巧遗品馆正在改装,临时休馆,大门深锁着。
  “只要查出这些就够了。”
  舞子的话中似乎没有负气的意味。
  车子离开钱五遗品馆后,立刻经过了五兵卫的墓地——本龙寺前。车子直接开往海岸。
  舞子停下车子,站在降着冰雨的路边。钱屋五兵卫的塑像,背对着一片浓密的松林,凝视着开始掀起浪涛的日本海。
  五兵卫手持着望远镜。那应该是大野弁吉以最新的知识和卓越的技术制成的望远镜吧。
  宝田老人像在说邻人似的,亲切的喊他们钱五、弁吉。
  八十岁的五兵卫,面临横死时,胸中翻腾的念头是什么呢?
  敏夫觉得浪涛声似乎越来越激烈。
第十二章 自动机关迷宫
  翌日,敏夫走进西木大楼的事务所时,舞子已经坐在自己的桌前,埋头在一张纸前。她一看到敏夫,立刻抓着纸站起来。
  “去喝杯咖啡吧。”
  说着就像平常那样冲出了事务所。
  她把带来的那张纸摊在咖啡店的桌上,那是从宗儿的笔记本抄下来的迷宫路线图。
  “小胜,你不觉得这座迷宫怪怪的吗?”
  舞子把画着迷宫的图朝敏夫面前一推。
  “喝咖啡可以吧?”
  敏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专心的看着迷宫,因为舞子说怪怪的,但一时之间他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星期六你和香尾里曾经走进迷宫,结果没有抵达迷宫中心……你是这么说的吧。”
  “是的。”
  “照你的说法,迷宫分为单纯连结和复式连结两种,单纯连结的迷宫只要用一只手摸着迷宫的墙壁前进即可。只要手一直摸着墙,即使走 进死路,迟早也能抵达终点。没错吧。”
  “是的。”
  “这座迷宫,如果从上面俯瞰,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迷宫。错就错在这一点。我就是因为之前一直这么想,所以才想不透这座迷宫真正的用 意。今天早上我忽然想到,就用你试过的方法走了一次迷宫。结果你猜怎么样?”
  舞子取出火柴棒,递给敏夫。
  “事实胜于雄辩。你就照着上次实际走迷宫的方法,走一走这个图上的迷宫。”
  敏夫用火柴头抵着迷宫的左壁,静静的沿着路线前进。火柴棒绕过了几个死路,但令人意外的是,最后却顺利的抵达五角形的中心。
  “怎么样?”
  舞子盯着迷宫。
  “抵达了中心。”
  “你再试试看另一端的墙壁。”
  敏夫把火柴头抵着右侧墙壁。结果还是一样,火柴棒同样在最后滑进中心的终点。
  “小胜,当时你的手有没有离开墙壁?或是光用看的就略过死路没走进去呢?”
  “不,我的手绝对没有离开过树篱。”
  “这张图也不可能抄错。那天宗儿带我们去迷宫时,我就一边看着这张图,一边仔细确认过每个拐角。这座迷宫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单纯连 结的迷宫。”
  “那为什么我实际走迷宫时,却走不到终点呢?”
  咖啡送来了。舞子把砂糖倒进杯中,搅动两下就喝下去了。
  “做出这座迷宫的人,相当费了一番脑筋。”
  “是这样吗?”
  “从图上看来,这个迷宫没什么了不起。然而实际站在迷宫中时,里面却设计了很多机关,让人无法轻易抵达终点。做这座迷宫的人,心 思之细密实在令人咋舌。”
  “这是设有机关的迷宫吗?”
  “你注意看这个形状。这是五角形,形状本身就令人失去方向感,这是第一个原因。”
  “五角形会令人失去方向感?”
  “没错。很奇妙的是,人类脑中的基本形状,既不是三角形,也不是五角形,永远都是四角形。四角形的屋子、四角形的桌子、四角形的 床、四角形的纸、四角形的书……人们平常接触到的东西多半都是四角形。因此,容易记忆的市街,一定像棋盘一样,整齐的规画着平行四角 形的道路。至于容易迷失的路,就是因为它的形状不规则,不是四角形。五角形的转角,一旦进入人的脑中,就会被当作四角形的转角去记忆 。”
  “这座迷宫所有的边都是反过来的,就是为了加强这种错觉吧。”
  “这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我想还有一个因素,就是他也考虑到,要让进入迷宫的人无法一眼看穿前面吧。走在迷宫里的人,眼前总是会 突然出现转角。是这样没错吧?”
  “你说的对,那时我感到非常不安。”
  “我查过百科全书中对汉普敦宫迷宫的介绍,那座迷宫的一部分,就是利用到这种曲线。不过那种扇形设计虽有装饰作用,却不像怪屋的 迷宫是用来当障眼法。像怪屋这样在所有路径都设置障眼法的迷宫,我想应该是史无前例的。此外,你如果仔细看这座迷宫……”
  舞子取出红色铅笔,把迷宫的正确路径涂成红色。
  “你看这个路线。走进迷宫的人一定会想往中央走,因此一定会选择弯向中央的路径,但讽刺的是,正确的路线却做了好几个和迷宫中央 反向的转角。……不过,迷宫常常这样设计,所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让我百思不解的是,这样汇集各种巧思的迷宫,结果居然是单纯连结的 迷宫。”
  “单纯连结的迷宫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你试过的方法,也就是用手摸着一边墙壁前进的方法,在每一本介绍迷宫的书上都会提到。他居然做了一个这么平凡的迷宫 ,用大多数人都知道的方法就能轻易解开谜底。一个勤于用五角形迷惑众人的人,怎么会这么逊?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可是,实际上,我就是没办法抵达迷宫中央……”
  “这就是问题所在。他所以会将这座迷宫设计为单纯连结,就是因为在某些时刻,里面装置了让人绝对无法抵达迷宫终点的机关。”
  “让人绝对无法抵达终点的机关?”
  敏夫不禁再次审视迷宫的地图。
  “星期六你无法走到迷宫中心,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时迷宫处于无法抵达中心的状态。”
  “所以呢?”
  “我想我们必须再进那个迷宫一次。”
  走出室外,空气异样的温暖。舞子说大概要下雨了,就把橙色大衣扔进车子后座。
  怪屋前停了很多车子。他们正想进去时,被穿制服的警员拦下车子。
  舞子报上自己的名字,说是奈良木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狐泽代替奈良木从屋里出来了。
  “每次你一来,总是没好事。”狐泽带着没睡好的表情说。
  “看来似乎来了不少人啊。”舞子看着成排的车子说。
  “向日葵工艺的干部都来了。以董事长为中心,再过一会儿就要召开会议。”
  向日葵工艺的中心人物一下子少了两个,对公司来说,现在也面临重要的抉择吧。
  “铁马还好吗?”
  “看起来还不错。那个老头很倔强,虽然失去了儿子和女儿,也没在我们面前露出半点软弱的样子,真是了不起。”
  “我想见真棹。”
  “不行。”
  “不行?她该不会被当成嫌疑犯吧。”
  “反正就是不行。她现在很忙。”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有很重要的事吗?我可以帮你转告她。”
  “是奈良公交代的吧。真是不通人情的死脑筋。”
  “是不能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吗?”
  “算了。不过,我在庭院散散步总该可以吧?”
  “如果你在追查什么,我劝你最好住手。”
  “我才不会做那种傻事。我只是坐在车上,突然想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而已。”
  “我不想为难你,你还是回去吧。”
  “警察现在开始拒绝老百姓的协助了吗?”
  “我没那个意思。”
  “那就答应一下有什么关系?你派保镳跟着也无所谓。”
  狐泽终于勉强让车子通过。舞子下车后,他又再次叮咛:
  “你可别乱来噢。休息一下就赶快回去,今天不能让你见真棹。”
  舞子朝着小亭漫步走去。狐泽抓住一个巡警,在他耳边说悄悄话。真的变成有保镳随行的散步了。
  小亭的土上还残留着血迹。土早已被翻过,如果不仔细看,就会忽略那个痕迹。
  舞子走下亭子前面略陡的斜坡,越过石桥,朝着迷宫的方向走去。敏夫跟着舞子缓缓绕过迷宫。走到最后一个转角时,舞子低声说:“快 点走。”
  说着就开始小跑步。敏夫也跟着跑,舞子就那样直接冲进迷宫。
  舞子似乎已经熟记迷宫的路径,即使走到转角处,也没有丝毫犹豫,立即选择正确的路线,没多久就抵达迷宫中心。
  “我是照着地图前进的。”舞子环视着周围说。“那张地图没有错。这么说来,那天你为什么会失败呢?”
  舞子坐在石椅上,从皮包取出地图。
  “应该有什么原因,某种原因……”
  舞子来回抚着石桌。忽然弯身从石桌下捡起一样东西。那是烧过的火柴棒,尾端被咬烂了。舞子无趣的将火柴棒扔在桌上。
  “我记得迷宫里放着石椅。”
  敏夫想起第一次进迷宫时的情景。
  “在这张图上也画得很清楚。”
  舞子指着图上的○记号。
  “按照正确的路线,不会经过椅子吧。”
  “没错。按照正确的路线,不会碰到椅子。慢着,你说经过椅子前面?”
  舞子惊讶的张大眼睛。
  “我问你,你那天有‘经过’椅子吗?”
  “是的。”
  舞子拍着地图。
  “在这张图上,椅子是画在‘死路的尽头’耶。”
  舞子抓着地图站起来。她走出中心逆向走出迷宫。拐了好几个弯后,终于看到死路尽头的椭圆形石块。
  “你说的椅子,就是这个吧?”
  “是的,就是这个。可是上次不是在死路,我明明记得曾经经过它。”
  舞子蹲下身,检查椭圆形的椅子。
  “看来迷宫的机关好像解开了。”
  舞子走出死路,再次回到迷宫中心,开始调查中心入口处的树篱。
  “石椅正好放在这片树篱的背面。”
  舞子不停的摸索着那片树篱,突然将手伸进树篱下。
  “我摸到一个好像把手的东西,拉拉看吧。”
  似乎有了反应。同时间,树篱开始移动了。
  “小心一点。”
  舞子立刻退后。树篱就像一扇门般移动,把五角形的广场关闭得密不通风。
  “换句话说,当椅子前面的通道开着时,对面就不是死路了。相反的,是这里变成密闭的空间。只要把这里关起来,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到 里面来。”
  舞子重新环视着密闭的迷宫中心。
  “只为了不让别人接近,这也未免太费周章了。”
  他们立刻就发觉,这个机关并不只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的。
  敏夫忽然竖起耳朵,他听见地底好似有水流过的声音。他没有听错,那个声音他之前也曾听过。
  这时,五角形的空间内发生了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中央的五角形石桌开始静静的移动。
  石桌像被推翻似的竖起来。相对的,原本垫在桌下的五角形石块沉下去,出现了一个五角形的黑洞。洞中有陡峭的石阶蜿蜓至深处。敏夫 探头俯视洞穴底部。洞相当深,石阶隐没在黑暗底部,潮湿的空气微微吹上来。
  “这是什么?”敏夫呆呆的看着舞子说。
  “是个洞窟。”舞子面不改色的回答。
  看来她立刻就要纵身跳入洞中。
  “文艺复兴之后的庭园艺术,是以建造人工化的桃花源为理想。庭园中设置异国风味的小亭、喷水池、迷宫,和真人一样大的自动人偶, 洞窟中设计各式各样的水力机关……”
  “这个洞窟也是人工建造的吗?”
  “这个要进去看了才知道。不过,据我想象,应该是一半一半吧。大绳这个地方曾经发掘出古代的土器,很可能是把古人住过的洞窟加工 后建成的。因为我曾经听说,大绳这个地名就是从‘多穴’的发音误传而来的。”
  “这块大石头是靠什么力量移动的?是电力吗?”
  “才不是什么电力,我想应该是水力。”
  “我想起来了,的确有听到水声。”
  “我想这个洞窟应该相当大。可能是利用池水,洞窟中一定有积水的地方。只要拉动把手,水就会一下子流过,靠着那股力量移动石桌。 ”
  “这个洞窟是谁建造的?”
  “怪屋是马割蓬堂盖的,不过我猜,这个洞窟应该是蓬堂的父亲作藏建造的……”
  “这么说,作藏就像那个时代的人一样,为了建造桃花源而做这个洞窟吗?”
  “恐怕完全不是那样。这座迷宫也属于极端闭锁型的,如果只是为了好玩或装饰,就不需要这种机关了。”
  “换言之,是为了在洞窟打开的时候不被人发现,所以必须关闭迷宫是吧?”
  “我们下去看看吧。”
  舞子随意的说着,顺手打开皮包。皮包里已经备妥手电筒和蜡烛。
  “宇内小姐,你早就知道迷宫中有洞窟吗?”敏夫十分惊讶。
  “上次马割家的法师不是说过,建造迷宫的动机因人而异吗?我一直忘不了那句话。”
  舞子自己拿着蜡烛,把手电筒交给敏夫。
  “这个水力机关到现在还能正确的移动,表示最近一定有人整修过这个机关。我想应该不至于缺乏氧气,不过万一发生什么,那可是会要 命的,所以还是需要蜡烛。如果蜡烛熄灭了,就表示空气中缺氧。”
  舞子点燃腊烛站在洞旁。从洞窟吹上来的风令烛火晃动不定。舞子一边护着烛火一边开始走下石阶。敏夫自后方用手电筒照着舞子的脚下 。
  石阶又黑又湿,非常陡峭。洞窟里空气湿暖,飘散着一股发霉的臭味,但还不至于令人不舒服。舞子在石阶上蹲下身子,捡起一样东西。 是刚才那根烧过的火柴棒,大概是打开洞窟时掉到里面来的。舞子想了一想,就把它放进口袋里。
  石阶相当深,微微传来流水声。敏夫用手电筒小心的照着舞子脚下。
  走完石阶后,出现了一间大约六张榻榻米大的石室。地面四处有积水,用灯光一照,就有白色蜘蛛般的昆虫逃开。石室墙上并列着两个可 供一人勉强通过的洞,像是一对大眼睛。
  “你看。”
  舞子的大嗓门响彻洞窟。她指着刚才走过的石阶下方,那里突起一个彷佛球棒握把的生锈铁棒。
  “用这个就可以开关迷宫的门吧。”
  舞子把手放到棒子上,但立刻改变主意。
  “现在不能移动桌子,搞不好会被跟班的警察伯伯看见。”
  舞子用烛光照射两个洞窟深处。一个是平缓的上坡,另一个是陡峭的下坡。当然,烛光无法照至深处。
  “如果是你,会选哪一边?”
  舞子在摇曳的烛光中诡异的笑着。
  敏夫观察着地面。因为他想,如果最近有人走过,说不定会留下足迹。
  “难得你会用理性的判断去解决啊。”
  舞子彷佛看透敏夫的心意似的说。然而,两个洞窟都没有什么足迹。
  “还是你又要伸出一只手去摸墙壁呢?这个洞穴看来相当长噢。”
  “宇内小姐,那你知道正确的路径吗?”
  听见敏夫不服气的语气后,舞子又笑了。
  “我当然知道,是左边。”
  舞子毫不犹豫的钻入左侧有陡峭斜坡的洞内。
  “要不要记下转弯的顺序?”
  “那个我已经有了。”
  “你找到洞窟的路线图了吗?”
  “那玩意说有也算是有,要说没有也算是没有。”
  洞窟顶很低,二人不得不弓着身子走路。走了一段路后,舞子停下脚步看着地面。
  “有烛泪的痕迹。有人和我们走过相同的路。看来我的想法好像是对的。”
  路逐渐变得稍微宽敞一些,等到路变平坦后,眼前出现了一分为二的岔路。
  “你看。”舞子指着洞窟的墙壁。“两个洞仔细看的话差很多,一边的墙壁削凿的痕迹还很新,表示这两个洞穴成形或是被建造的时代不 同。”
  “我懂了。新洞穴是为了让洞窟更复杂而作的,我们不能被骗,只要选古道就对了。”
  “如果要这样说,那也可以反过来说噢。新洞穴是为了完成本来不完全的洞窟而造的,因此正确的路径应该选新洞才对。”
  “到底哪一个解释是正确的?”
  “归根究底,其实那根本不重要。”
  舞子迅速的朝着较古老的洞前进。
  路变宽了,左侧刻着细沟,水静静流过。
  舞子停下脚步,竖耳细听。传来水花滴落的声音。
  “奇怪了……是谁关上了迷宫的门吗?”
  情况似乎并非如此。随着他们的前进,水声越变越大。
  “有瀑布。”
  “瀑布?在洞窟里面吗?”
  敏夫感到很意外。舞子举起腊烛,烛光前面出现一线光芒。
  那是一道细小的瀑布。
  出现瀑布的地方相当宽敞,洞顶也很高。石室两侧开着大洞,两个洞之间矗立着岩石,水从岩石上滑落。岩石表面因水的冲刷而光滑,落 下的水流入沟中静静的流动着。
  瀑布分做两股,各自落在尖锐的岩石上。岩石之间有盘子似的凹陷,里面的积水在手电筒的照射下,显得非常清澈。
  “这次走这边。”
  看着瀑布的舞子,改变身体方向。烛火摇曳着,看起来彷佛是洞窟在晃动。
  “可是,你怎么知道要走哪边?”
  敏夫用灯照着舞子选择的洞窟。
  “你果然有洞窟的地图啊。”
  舞子转过身说:“的确有,而且大得不得了。”
  “在哪里?” 舞子指着头顶,敏夫也跟着往上看。
  “从这里看不见,它在地面上。”
  敏夫不解其意,只好保持沉默。舞子把蜡烛交给敏夫,取出香烟后,用蜡烛点燃香烟。
  “建造这座怪屋的马割蓬堂,据说很讨厌玩具。他做生意的本领远高于制造玩具,因此才能将小小的鹤寿堂拓展成为向日葵工艺。这样的 男人为什么会建造这种玩具世界里才有的怪屋呢?”
  “大概是蓬堂一时心血来潮吧。”
  “你错了。蓬堂靠黑市交易发财,又擅长做生意,我倒觉得他应该是个充分计画人生的男人,恐怕不会因为一时心血来潮,就盖出这种奇 怪的建筑物吧。”
  “那他还有额外的动机吗?”
  “对。我是这么想。在怪屋这种奇怪建筑物的庭园中,即使建造诡异的迷宫,一般人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换作普通的住家,你弄座 迷宫试试看。迷宫本身一定会特别显眼,众人的目光都会集中到迷宫上面。”
  “你是说,蓬堂为了建造迷宫,才盖了怪屋吗?”
  舞子所说的话,带有超出常理的意味。
  “那他为什么要做那个迷宫呢?”
  敏夫完全无法理解蓬堂为何非要建造迷宫不可。
  “对,你问得好。讨厌玩具的蓬堂,为什么要建造迷宫呢?”
  舞子打开皮包,摊开五角形迷宫的地图。
  “这是画在地面上的‘洞窟地图’。”
  “地图?……可是这个洞窟并不是五角形的。”
  “地图这种东西,可不见得完全按照实际地形的比率缩小。东京山手线电车的地图,不也画得像是一串烤丸子吗?简而言之,只要实际路 线和地图在相对上来说是一样的,地图本身怎么变形都没关系。”
  “这个我明白。”
  “换言之,怪屋迷宫和这个洞窟的路径,在位置上来说是一样的。”
  “位置上?”
  “假设在五角形迷宫的入口和连结终点的路上放置一根绳子。在岔路,也就是死路,同样也伸出绳子,和主道连结。你在迷宫中全部的路 径都放上绳子后,拉出绳子,抬起绳子的两端,拉直看看。”
  “我的手臂没有那么长。”
  “你真是死脑筋。你把绳子想象得短一点,这样的话,应该会变成这种形状。”
  舞子让敏夫看迷宫图。在地图一隅她画着树枝状的图形。
  “思考迷宫和洞窟的路径时,不必把路线长短或上下坡,弯曲程度等等考虑进去。不管路怎么起伏弯曲都无所谓,问题在于你要选岔路的 哪一边。”
  “我终于明白你说五角形迷宫和洞窟路径一样的意思了。之前我们遇到岔路时,就是按照和迷宫同样的拐弯方式走来的吧。”
  “一点也没错。结果我们一直没走进死路,由此看来,我的想法好像是正确的。”
  “要描绘洞窟的地图,为什么要用这么迂迥的方法呢?”
  “蓬堂不希望别人发现洞窟一定有怕人家发现的理由。如果画成详细的地图,别人看到时,就会知道这座宅子里藏着洞窟。如果地图被偷 或被抄写,那也不妙,于是蓬堂就想出建造迷宫代替洞窟地图这个方法了。”
  “原来迷宫本身就是一个地图啊。”
  “蓬堂把洞窟地图大大的画在地上,这样反而不会有人想到这就是洞窟的路径。”
  “他费了这么多苦心,极力要隐藏的洞窟中,到底有什么秘密?库罗克狄罗波里斯的迷宫中,据说埋葬着国王圣库罗克狄尔。”
  “这个目前还无法确定,蓬堂或许只是把这个当作脱逃的密道。”
  “这么说,这条路会一直延伸到某处罗?”
  “我也不清楚,不过据我猜想,应该可以通到怪屋里面吧。”
  舞子又看了一次地图后,便拿着蜡烛走进洞窟中。
  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不规则的阶梯和斜坡连绵不断,地底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走到不知第几个岔路时,出现了之前没有的特征。被岩石围绕的空间复杂起来,房间变得更宽敞,路沿着岩石的裂缝分成三条。
  “如果和五角形的迷宫对应,这里应该等于是E地点。”
  舞子指着地图上的一点。迷宫的E地点有三条岔路。
  舞子环视着周围的岩石说:“文艺复兴以后建造的洞窟中,往往放置着利用水力操作的自动人偶。当然,上面想必布满各种装饰。此外, 为了宗教修行而建造的洞窟,壁面上通常雕刻着许多佛像。这个洞窟里有那种东西吗?”
  “没看到。只有露出来的岩石和土而已。”
  “我这样说或许有点奇怪,不过这个洞窟满有实用主义的味道。”
  舞子钻入其中一个岩石裂缝。
  “五角形迷宫中,一共有六条和主线对应的岔路。刚才我们弯过的地方,正等于是通过第六条岔路。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我们马上就要 走到出口了。”
  然而距离出口还有好长一段路。路弯曲起伏,较窄的地方甚至必须侧着身子才能通过。
  最后爬上一条略成直线的坡道后,出现一块小空间,感觉上和刚走下迷宫石阶时的地方很像。大小几乎一样,也有往上爬的陡峭石阶。敏 夫觉得似乎已回到原点,环顾着周遭。
  “但是没有开关门的把手。”
  舞子彷佛自言自语的说,看来她也有同样的错觉。
  舞子说的没错,这个石室没有突出石阶的棒子。别说是棒子了,就连可以移动物体的机关也找不到。
  “不管怎样,先爬上去再说吧。”
  舞子带头开始爬上石阶,石阶上长着细瘦的白草。
  石阶走到尽头时,出现一扇厚重的门板,门上镶着生锈的铁杆,木头已经开始腐朽。
  “有上过油的痕迹。”舞子看着门闩说。
  舞子轻轻的用身体压在门上,门发出细微的声音。舞子将蜡烛吹熄。从门缝间露出细小的光线。
  “把灯光向下照。”舞子小声的说。
  敏夫照她的吩咐把手电筒朝下,偷窥门后的情况。
  舞子深呼吸几次后,将门推往另一侧。门发出沉重的倾轧声,随即大幅移动。一股发霉的味道从门的另一头飘过来。
  那是一间昏暗且布满尘埃的房间。四面是荒壁,靠近屋顶处有一扇小小的四角形窗子,光线就是从那里进入的。
  敏夫想起小时候朋友家的仓库。眼前的情景正好和那个仓库一样。古老的衣箱、灯笼、堆积如山的黑盒子、巨大的火炉等等,几乎是乱七 八糟的堆在一起。
  敏夫随手把刚才那扇门关上。一阵沉重的声音后,门忽然消失了。面对房间这一头的门,原来和四面墙壁做成同样的颜色。敏夫慌忙在墙 上来回抚摸,想要找到门,可是什么也没摸到。掌心立刻一片乌黑。“门不见了。”敏夫对舞子说。
  舞子看着墙壁上下说:“你要这样。”
  舞子抓住门消失处的柱子用力拉,柱子和墙壁同时动了。原来门后镶着柱子和墙壁。
  舞子把门按照原状关上后,注意到右侧的墙壁。她立刻发现这面墙似乎是当作拉门。在洞窟的出入口费了这么多工夫,目的不在于随时可 从洞窟脱身,而是要骗过企图进去的人。
  舞子把手放在墙上用力一推,墙壁朝侧面移动,出现细小的缝隙。舞子把眼睛凑近缝隙,窥视里面的情景。
  “我猜的没错,是铁马的房间。”
  舞子大力拉开墙壁,洞的另一头挂着褐色的纸。
  “没有人在吗?”
  敏夫对舞子的大胆感到惊讶。
  “没有任何人。挂在这里的纸是画轴。这是铁马的茶室客厅里侧。这幅画是山水画。那天,我就是在这间房间一边看着山水画一边和铁马 谈话……”
  舞子把画轴推到一旁,看着室内。突然,舞子的身体僵住了,这从她的背影清楚可辨。舞子踢掉脚上的鞋子,钻过洞口。敏夫也连忙跟着 脱鞋。
  那是一间六张榻榻米大的房间。铁马趴在黑漆桌上。他口吐黑血,睁着的双眼已完全失去生气。
 第十三章 怪屋
  “不准碰他。”舞子压低了声音说。
  敏夫当然不可能去碰。他站在榻榻米上,目瞪口呆。
  舞子跪在铁马身旁动也不动。
  铁马的双手手指扭曲着。不知他在死前受到了多大的痛苦。被扯乱的衣服领口,似乎也在诉说着那种激烈的痛苦。
  “才刚死没多久。”
  舞子把脸凑近呕吐物嗅着味道。
  黑漆桌上放着朱红的托盘,上面放着装了半杯水的杯子。托盘旁边,有一个盖得紧紧的小红瓶。瓶子很眼熟,瓶子底部还有好几粒红色胶 囊。
  舞子环视着室内。房间的东西摆得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东西乱掉。
  “我们回迷宫去吧。要是被谁看见,那就麻烦了。”
  舞子轻轻站起身,确认自己踩过的榻榻米上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后,返回客厅后面的洞中。走进堆满古老道具的房间后,舞子难得的咒骂出 声:
  “浑蛋!连我最后一个证人都杀掉了。”
  “铁马是被杀死的吗?”
  回到洞窟中的三岔路,舞子称为E地点的地方时,敏夫问道。
  舞子在平坦的岩石上坐下。她像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做准备,而非为了抚平铁马猝死的打击。
  “那不可能是自杀,是有人下了毒。”舞子如此断定道。“你还记得桌上放的瓶子吧,那是真棹为铁马准备的药。如果铁马是自杀,他怎 么会在临死前把那个瓶子搁在眼前?”
  “说的也是。”
  “看来铁马吃完早餐后,按照惯例吃了那种药。”
  “难道不可能是在早餐中下毒吗?”
  敏夫不愿怀疑真棹给的药里会藏着毒药。
  “那也不对。如果是在食物中下毒,应该是吃到一半就毒发身亡吧。”
  “会不会是谁收拾过了?”
  “那也不可能。桌上吐的东西,是在桌子被整理干净后才吐出来的。”
  “也有可能是在杯子里的水下毒吧。”
  舞子凛然看着敏夫。
  “是有可能。但桌上既然摆着药瓶,怀疑毒药混在那瓶药中,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话是没错啦……”
  “你好像不同意我怀疑真棹交给铁马的药瓶中藏着毒药,是吧?”
  “一定是谁在同样的胶囊里装了毒药,用同样的瓶子把那个药瓶掉包了。”
  “可是,这阵子铁马的亲人一下子死了四个,他一定会分外留意自己的安全。我不认为凶手有机会把铁马随身携带的药瓶掉包。”
  “……那凶手如果只准备一粒有毒的胶囊,偷偷放进铁马的药瓶里呢?凶手在香尾里和宗儿没死之前就下了毒,当时铁马还没想到会有人 想谋害他们一家人。”
  “噢……”
  舞子的表情认真起来。
  “你这话倒说的满有见地的嘛。没错,如果只放进一粒有毒的胶囊,的确有那个可能。桌上那个药瓶里,不是还剩下好些胶囊吗?”
  “我想大概不到十粒吧。”
  “对,差不多是这个数目。那么,那个瓶子装满胶囊时,应该有多少粒呢?”
  “应该有五十粒吧。”
  “铁马习惯每天早上吃一粒胶囊。因此凶手如果下了毒,应该是在四十天前就下手了吧。不过话说回来,最有机会下毒的人还是真棹。”
  “那是什么毒药呢?”
  “好像是氰酸钾之类的毒药。……真棹曾经在医院工作过,是吧?”
  “即使不去医院也弄得到毒药。如果是氰酸钾,镀金工厂不也有使用吗?向日葵工艺就有一个小小的镀金工厂。”
  “这倒也是,不过……”
  舞子用手电筒逐一照着洞中的岩石。就像小孩利用镜子和阳光游戏,灯光四处跃动着。
  “真棹没有杀人的动机。”敏夫负气的说。
  “她有。”舞子若无其事的说。“我不知道铁马留下了什么遗言,不过就常理推断,马割家的遗产会是真棹的。”
  “哪有什么遗产啊?”
  “当然有。”
  舞子大幅晃动着手电筒。
  “我一直在想,钱屋五兵卫在天保十四年和大野弁吉商量的事,会是什么呢?”
  “钱屋五兵卫?……”
  敏夫不明白舞子话中的真意。
  “大野弁吉的鹤寿日录一开头不是这样写的吗?‘雨,前往金石密商,须再深思,未即允诺。’金石当然是指五兵卫的家。弁吉下雨天还 特地跑去金石,足以证明一定是很重要的事。二人在金石有一番密商,五兵卫拜托弁吉一件很重要的事,但那不是可以当场轻易许诺的事,所 以弁吉决定再深思一番。”
  “后来呢?”
  “翌日的记述是:‘终日思考。’再过一天是:‘作图,未有进展。’由于事情太重大,害他连作图的思绪都被扰乱了。翌日,久右卫门 带着森八的千岁来访。……‘应托久右卫门吗?’弁吉这么思索着。他想干脆把五兵卫的托付交给久右卫门算了。接下来那天又是晴天,阿诗 的痛风已经好了,便替倒立人偶缝衣裳。这段记述显示出弁吉已经决心把一切交给久右卫门的心情。”
  “那个久右卫门是谁?”
  “就是马割作藏啊。”舞子理所当然的说。“人在捏造假名时,不可能随便想一个乱七八糟的名字。当时,师傅弁吉正在专心制作斩不断 的马。——马割作藏,你看如何?这不是一个很适合那种情况的名字吗?”
  “……”
  “久右卫门为了实现这件事,离开了加贺藩。表面上是因为和侍女有私情,其实那只是在演戏,是唬人的把戏。于是久右卫门就离开金泽 ,搬到大绳去了。”
  “作藏的妻子就是大绳人。”
  “大概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吧。久右卫门为了生活,开始制造他在金泽学的不倒翁,以及从吃米老鼠得来灵感的啄木鸟。既然他有志于制造 自动机关,我想他一定很擅长精巧的手工艺吧。等到局势稳定后,久右卫门就把店名取为鹤寿堂,替儿子取名为东吉。从这里就可充分看出, 他对弁吉有多么崇拜。”
  “那个久右卫门接下的托付,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嘛,你如果站在钱屋五兵卫的立场想想,不就知道了吗?”
  “……我还是不懂。”
  “你想想看,加贺藩的重臣奥村秀实没死以前,五兵卫可说是站在最辉煌的顶点。那时他七十岁。然而,藩中反对势力正在逐步扩充,他 不可能不知道世人对他的羡慕和嫉妒,应该说他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现在,和他合作的秀实也生病了,反对势力如果取得政权,谁知道他会 有什么下场。淀屋辰五郎就是一个例子。在那个时代,为了一点小事就没收商人财产的例子可说是不胜枚举。为了保住生命、守住财产……”
  舞子略停了一下才继续说:“除了把一部分财产藏起来,还有别的方法吗?”
  敏夫不禁陷入思索。藏匿财产……对,有这种念头是很自然的。即使现在,不时还可发掘出装有金币的坛子。在当时的商人之间,藏匿财 产一定是一种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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