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魁拔之书

_2 青青树(当代)
“你为什么妥协?”
“你认为我应该与你一起死才对吗?”
“谢谢。陛下,谢谢。”
当夜,爪云就拄着白给他的一杆长矛上路了。白一直送他到很远的地方,给了他最后一个“朋友的忠告”:去兽国的灵山一带,也就是被天火烧过的无人区,只有那里,才不会被人找到。
“谢谢,陛下。你没有杀我,我记住了。”
爪云拥抱了一下白有些僵硬的身体,永远地消失在故乡的夜幕之下。
白一直站在那里,他的手里握着一个龙族的平民纹耀,他一直在犹豫着是否让爪云带上。在这个纹耀制度已经非常完善的社会里,只有私生子、罪犯、流浪汉这样的人才得不到种族颁给的纹耀。一个没有纹耀的人,不要说是一个盲人,即便是个正常人也是寸步难行的,更何况……
“天神一直在问爪云的情况,盟主大人,这说明天神很在乎他的存在。”
“天神没有说要杀掉他。”
“天神总要仁慈一下嘛,但是,你这个盟主应该明白天神希望看到什么。”
“爪云……已经逃走了。”
“可有人说,他一直在你的王宫里。”
“你相信么?”
“我们可以相信你,盟主大人。但我们想知道,如果他逃了,有一天我们看到他,按照天神的意思做了,你不会认为是对你的冒犯吧?”
“对我来说,他已经死了。”
白最终还是没有把纹耀交给爪云。
魁拔680年,33岁的爪云经历了无数次刺杀、追捕,以神圣联盟通缉的国际杀人犯的身份,拄着他的长矛,走进灵山脚下的无人区。此后在一片让他觉得嗅觉、听觉、脉觉都很清晰的地方搭了一个草房,过着孤独的生活。
他已经可以用长矛猎到树上的鸟和水里的鱼。他结识了一些路过的人,也误杀了一些没有打招呼就靠近他的倒霉鬼。
十几年过去了,灵山一带的很多人都知道他,一个龙族的长须怪人,说话没有条理,经常背着被他误杀的尸体去埋葬。
很多人都称他为“龙长老”。
第三章
3.1 清玄镜
魁拔998年到来的时候,整个世界都没有觉得这是一个什么不同寻常的年份。从表面上看,天界和地界正在显现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
只有镜神一直处于焦虑之中,按他的推算,这又是一个魁拔复活周期上的年份,他称之为“魁拔之年”。
此时的他,已经是一个典型的“有家神族”——有妻子,有女儿。他的妻子属朴系神氏,叫朴心,是他早年在地界游历时结识的女神。
和许多被地界生活的新鲜感所陶醉的天神一样,他们结成夫妻,在共同生活中,体会着七情六欲的种种美妙。很快,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取名镜心。在镜心长到3岁的时候,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年纪的朴心带镜心回到天庭,这也是一般女神觉得不可以再加快生长了的极限年龄。
因为镜是天界的魁拔专家,与他长期共同生活的朴心和镜心母女也对魁拔事务多有了解,有关魁拔的种种学问也就成了他们的家学。
朴心回到天界之后,见到了泱送给镜的“晶之目”,当时就惊叫了一声,说自己在梦里见过这个东西,它是一个活物,有一种神奇的功能。那种功能曾经在她的梦里展示过,但她醒来后忘记了。
此后,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琢磨着这个神奇的生物,把它抱在手里,抚摸、拍打,用不同的光照它,跟它说话,把它放在不同的环境里看它会有什么反应。朴心发现,在它光滑的胶质层表面下的类似眼球玻璃体的物质里,经常会出现一些模糊不清的图像,但再想看仔细就看不清楚了。有一次,她拿着它偶然经过一个曲境的时候,突然看到里面出现了很清晰的图像,就像亲眼看到的景物那么清晰:一个街市上,有一些蒸汽车开过。她一下被这样的景象惊呆了,赶紧站住,一动不动地拿着它,仔细看着,里面的图像一直保持清晰的样子,街市上的人们正常地生活着,天很快黑了,一些建筑里亮起灯光。
朴心拿着它走了几步,里面的图像出现了一些扭曲,随着她与曲境所处的位置不同变换着里面的图像。她努力想着梦里是不是也看到了这些,好像是,又不是现在这样。她隐约记起,在梦里的这个怪东西一直在天上飞着,把看到的东西传给她的意识,她就也看到了。是的,梦里的晶之目是替她在看别处,而不是让她在它里面看到。二者的共同点就是,它能看到她不能直接看到的一些景象。想到这里,朴心顿时灵感迸发,拿着它在曲境周围移动着位置,观察里面的反应。就这样,经过很长时间的试验,她以晶之目为主体,加上了一些辅助结构,制成了一个可以根据需要观察地界任何一个地方的景物的装置。她还把地图上的经纬度用于这个装置上,还能根据装置的刻度,反推出一处不能确知经纬度的地点的经纬度读数。后来,在镜的帮助下,她利用光学原理,把晶之目里面的图像反射到巨大的天幕上,让周围很远地方的神都能看到。
朴心第一次把晶之目里的图像投射到天幕上时,引起了众神的赞叹,称这是继泱发现曲境、镜发现纹耀循环、焰发现脉术原理之后的又一次伟大的发明。
与此同时,镜正在潜心改良专门用来监测魁拔脉频的装置,他经过很多次极具想象力的精简步骤,把本来比较巨大的仪器简缩为一个可以拿在手里的器具,就像一块光滑可爱的卵石,只要魁拔特有的脉频37.648出现,它就会发光,离脉频源越近,光就越亮。也就是说,只要魁拔出现,它就会发光;越接近魁拔,光就会越亮,根据光的强弱变化,可以很容易地跟踪魁拔的踪迹。镜把这个器具命名为“清玄镜”。
镜有意在魁拔998年之前完成清玄镜试验,之后通令整个天界,魁拔之年,任何工作用变频器具都不准采用37.648以及上下正负2的脉频,只要清玄镜发光,就只意味着一件事,魁拔复活了。
魁拔997年年底,镜提醒众神注意魁拔动向,但没有引起重视。他希望再次元点轰击灵山,没人理睬。众神的淡漠,让镜郁闷得几乎发疯。他几次去问泱的意见,泱都在忙着完成他的又一伟大发明——神只凭纹耀能量的保护而不必再通过曲境舟就可以直达地界。已经发现的可以直通地界的曲境有1024处,全都标记在了相应的天图和地图上。
魁拔998年,清玄镜不祥地亮起了一道微光,之后悄然熄灭。镜在第一时间向地政司通报了清玄镜的反应,同时了解灵山一带的情况,回答是并无异常。
镜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又象上一次一样,亮了一下就熄灭了,但愿也和上次一样,魁拔并没有出现。
镜还是把这件事告诉给焰术,希望他统领下的天界兵员多少有一个准备。焰术对他客气地笑笑,请他一道去见证泱马上就要进行的单体穿越曲境的壮举。
这一年,泱完成了他的又一重大发明,神族可以在天神纹耀的保护下独立穿过曲境,这意味着以后的天界神族往来于两界之间将变得更加方便、自由。
不久,泱便在众神的充满敬意的赞美声中平静地故去了。由元点生育的泱沁成为泱系主神。
3.2 迷麟
魁拔999年,年过50的龙长老觉得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衰老的折磨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敏锐地察觉到已经靠近自己的妖怪,对手可以离自己近到足以杀死自己的程度。
事情是从一个暮春的中午开始的,龙长老准备收拾一下自己刚刚捕到的几条鱼,给自己做一顿麻烦一点儿的午饭,突然发现自己捉到的鱼中,有一条比较大的不见了。他敏锐地感觉到那是被人拿走的,更让他气恼的是,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窃鱼者的丝毫动静和气息。
他愣在那里好半天,努力感觉着周围哪怕任何一丝微小的线索,然而没有。他几次想用那鱼是自己逃掉的、也许根本没有这条鱼、是自己记错了这样的理由安慰一下自己,但没有说服力。他不会记错任何事情,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于记住发生在自己身边所有事情的所有细节,比如说,背后三步远是一棵大树,打起来的时候可以靠着它保护自己的背后;左边的地不平,不容易跑过人来;长矛一直放在右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矛尖向前;一共有三个装不同东西的提袋在左边,离开时不要忘记拿……等等。如果不是这样,他恐怕早就没命了。
他觉得这事很不寻常,离开时特别小心地感受着四周的气息,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第二天早上,他发现头天做好的烤饼也被人偷走了,只偷走了一个。他整整一天一动没动地坐在发现烤饼被偷的那个地方,用自己的鼻子、耳朵和脉门感受周围的异常,还是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是什么人敢做这样的事情呢?整个灵山,知道他的人都知道最好不要靠近他,以免被他“误杀”。间或有一些必须要从他跟前经过的人,不用他发出警告,自己就会大声说我只是路过这里,然后故意迈着响步从他面前走开。就是是那些还不太知道他的生人,经过他附近时不知道要打声招呼,但也不会轻手轻脚地故意让他听不到,他也会很早就听到脚步声,感觉他的气息。被他误杀的都是轻手轻脚接近他的人,或是飞快地直扑而来的人。虽然他每次埋葬被误杀者时,都会对死者深深地道歉,但也觉得其中有些人就是冲他来的刺客。的确,要杀他的人太多了。
这个偷了他的鱼和烤饼的又会是一个什么人呢?他离我已经近到可以下手了,却为什么没有动手?他想折磨我吗?这么说,他不是来自官方的杀手,而是来替被误杀的人找我报仇的?想让我在随时都可能被他杀死的等待中精神崩溃?
想到这里,龙长老的手从长矛上松开。他不想让对手觉得他开始紧张,正相反,他想让对方觉得他并不在意,很放松,这样对手也许会松懈下来,不再那么小心,那就好了,只要让他感受到一丝响动,就足够了。
龙长老故作放松地度过了一整天,其实每一刻都在捕捉着周围的动静,夜里也没有真的睡着,他故意把长矛立在离自己有一步远的地方,只等着对手一个轻微的破绽。
还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第三天早上,龙长老再次去拿他的烤饼,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放烤饼的地方多了一个挺大的野瓜。
“你在哪儿?”他机警地问了一句,他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已经承认自己输了。他等于直接告诉对手,自己无法感知他,他只想在死之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而来?为何能有如此高超的技能?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很小很小的孩子开心的笑声,只这一声,就让他觉得世界完全变了。多少年来从没再有过的甜美从他的心头升起,他循着声音只一动胳膊,就把他按住了。他感觉到这是一团软软的、热乎乎的肉,他笑了,泪水从他的眼里涌流出来。他笑了好长时间,那团肉也一直笑着,不住地往外挣脱。他松开手,让他逃走了。这次,他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轻盈得如同一种叫“麟”的小动物。他闻到了他留在他手上的气味,与周围的青草的气味完全一样,怪不得他的嗅觉几乎完全失灵了。
“是你吧?”以后很多天,龙长老都会突然间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说上这么一句。他知道那个孩子就在附近,随时都会悄悄地来偷他的食物。他故意做了很多好吃的食物,放到平时搁烤饼的地方。
一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一直挂在他的脸上。他好像一下子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义,或者说,他这才意识到此前持续了近三十年的生活是毫无意义的,全部的生活内容就是随时提防有人来杀他,没有笑声,没有朋友,也没有喜欢的东西。
“是你吧?”他一次次突然对面前发问,每一次他都体会到久违了的一种叫“希望”的感觉。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那孩子迟迟没有出现。直到四个月之后、已是秋天的一个黄昏,他突然感觉到一个人在向他走来,显然不是那个孩子,轻手轻脚的,非常不祥的气息。他下意识地握住了长矛,突然间,却听到了麟一般的脚步声。
“是你吧?”
极轻的恶作剧式的笑声,是那孩子,几乎是同时,他听到了长剑划过空气的声音,下意识地,他手里的长矛已经离地,但却没有挥出去,因为他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的方位。他感觉到剑锋已经劈向自己的头部,于是用长矛横着架了一下。剑砍在长矛的杆上,他的脸已经能感觉到剑锋的寒气,他知道对手一定会就势一个下压刺,把剑刺进他的脖子的。这时,他听到孩子惊慌的叫声和一声闷响,他的脸上溅到一些瓜汁似的东西,然后是一个成年人的身体倒地的声音。
“你没事吧?”
“我把他的头打破了。”孩子有些紧张的声音。
“怎么会呢?”
“他死了。”
“你用什么打的?”
“野瓜。”
“哈哈哈……”
龙长老笑着,摸到了那人的身体,确实是死了的气息。接着龙长老摸到了那人的头,上面全是瓜浆和血,耳朵附近有一个洞,一直深入到脑袋里,那个洞恰好是一个孩子拳头的大小。
“不是你打死的,是我。”龙长老果断地说。
“可你没有动手啊。”
“我动手了,是你没有看到。眼睛是不可信的。”龙长老特意把长矛斜靠在墙边,“你看这个……”
龙长老向长矛一抬手,长矛像是自己跳到龙长老手上似的,已经握在龙长老手里。
“你看到了什么?”
“长矛跳到你手上了。”
“哈哈,长矛是死的,怎么会跳到我手上?”龙长老让孩子仔细看看长矛,“只是我的手快,你看不出来罢了。”
“真的是呵。”孩子惊叫着。
“可我还是要谢谢你救我。”
“我没想到他是要杀你的,他只是说不相信我可以把野瓜放到你的桌子上。”
“不去管他了,你看这里有些好吃的,你吃吧。”
孩子开始吃起来,吃得很香的声音。龙长老扛起刺客的尸体走向门外,没走多远,他感觉到孩子从后面跟了上来,麟一样的脚步声,很清晰。看来只要不是他故意放轻脚步,脚步声还是能听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顽皮地反问着他。
“我叫爪云。”
“那我也叫爪云。”
“你是哪族的?”
“你是哪族的?”
“我是龙族的。”
“那我也是龙族的。”
“几岁了?”
“你几岁了?”
“53。”
“那我也53。”
“好好说话。”
“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来这里之前在什么地方?”
“忘了。”
“你能记得最早发生的事情是什么?”
“打雷,闪电……”
那孩子留了下来,龙长老给他做了一双小木鞋,这样他就随时可以听到孩子所在地位置了。
在近距离接触中,龙长老觉得这孩子的身量也就相当于龙族的两三岁小孩的样子,但说话做事却象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他估计这孩子一定来自于辉妖、雾妖之类的妖部,妖部的孩子才会这样早熟。
他给孩子起名为“迷麟”。迷麟就叫他“爪云。”
迷麟头几次大声叫他“爪云”时,他都没有意识到那是叫自己——这个名字已经将近三十年没人叫过了。
3.3 跟班
迷麟与龙长老在一起生活了好几天,才发现龙长老是看不见东西的。这让他很好奇,他想不通龙长老为什么看不见东西却照样能到处走,做各种事,还能杀人?他试着考验龙长老的能力,把龙长老的东西故意改变位置,然后看着龙长老被自己捉弄得很狼狈的样子开心地大笑。
龙长老并不介意,也不急着收拾被迷麟弄乱的东西,而是由着迷麟去折腾。这样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自己做孩子的时候的一些往事,然后沿着这些往事的线索,把好多已经失去的回忆一点点地找回来。
迷麟玩够了让龙长老找不到东西的游戏之后,就换了一种新玩法,让龙长老就像一只被他饲养的宠物那样,由他来安排全部的生活程序。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散步,什么时候去捉鱼,什么时候睡觉,全由迷麟安排。龙长老总是愉快地受着迷麟的摆布,即使迷麟指挥得不对,也照做不误。迷麟却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有一种主人的感觉,知道自己的不当会带来多大的尴尬。
有一天,迷麟忽发奇想,整整半天的时间,一直闭着眼睛摸索着做各种事情,体会着龙长老的实际感觉。他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一直在问龙长老是靠什么本领代替眼睛的,龙长老全都告诉他了。
“那些人为什么要杀你?”
“我说不清楚,也不管他为什么,不让他杀掉就是了。”
迷麟没说什么,但他再也不捉弄龙长老了。
一天下午,龙长老正在品尝迷麟发明的野瓜鱼肉馅饼,突然感觉到迷麟跳起来,提着他的长枪冲到门口。
“怎么回事?”龙长老机警地问。
“一个要杀你的人……”
这时龙长老听到外边有个人远远地站住了,然后大声喊着:“我没别的事儿,就是看看你是不是在这儿。”
“我以后就在这儿了。”
“嗯,好啊,你知道……那个家伙……”
“他已经死了,他……”
“好了,不用多说了,我明白了。就这样吧,反正这事跟我可没什么关系哦。”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家主人吗?”
“还不是为了赏钱。呵呵……我可没亏待你哦。”
“嗯。”
“那我走了,替我问你家主人好,好好跟你家主人学本事……”
那人走了。
“谢谢你保护我,迷麟。”
“以后我给你做跟班吧,爪云。”迷麟放下长矛。
“我不用跟班。”
“你就让我做嘛。”
“好吧。”
“那我就叫你主人了,爪云。”
“随你叫什么。那人是谁?”
“我做过他的跟班。”
“听声音应该是个翼族人。”
“对,是翼族的。人们叫他飞去来。”
“哦,做快递生意的。”
“你怎么全知道?”
“好了,说说你和他的故事吧。”
迷麟就向龙长老大致讲了那次他用野瓜捉弄了龙长老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迷麟从龙长老手下溜走之后,想在树林里捉一个小动物明天放到龙长老搁烤饼的地方,在林深处碰到一个高大的有翅膀的妖怪,看了看他,要他做他的跟班,跟他到镇上去玩。他觉得可能很有意思就答应了,那个妖怪就抱着他飞走了。
那个妖怪一直做快递生意,在镇上很有名,人称“飞去来”,一落地就开始张罗送的、收的信件和各种小物品。有些大人物不让飞去来靠近自己,必须保持一个脉冲冲程的距离,跟班就是在这种时候替他取送东西的,因为小孩子才不被提防。
整整一个夏天,迷麟一直跟飞去来四处跑生意。迷麟带着他飞行时告诉他,他再长大一些,他带不动他的时候,他会跟他一次性结算工钱。迷麟倒不太在意这种事,觉得跟他四处玩,还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在一个酒店里,飞去来与一个朋友偶然说起这个跟班是从龙长老住的附近找到的,那位朋友很感兴趣,向迷麟打听有关龙长老的种种事情。迷麟并没在意,就把自己捉弄龙长老的事情说了出来。那位朋友不信,说要试一试,就给了飞去来一些钱,把迷麟带走了。之后的事情就是龙长老已经知道的了。
“跟我估计得差不多。”龙长老说,“管他呢,还是说说你吧,你在镇上看了那么多种可以做的事情,你喜欢做什么呢?”
“做你的跟班呀。”
“以后呢。我是说我死了之后。”
“我会把你埋在土里。”他说话的声音里带着难过。
“那你呢?”
“就像你现在这样。我的眼睛能看到东西,比你好多了。”
“很好。就这样说定了。”
龙长老决定开始教迷麟一些脉术,迷麟很喜欢,学得也很快。
头两个脉门很快打开了,一些初级的脉冲技术也掌握了。本来可以教一些高级别的了,可是龙长老却怎么也想不全那些高级别的脉术要领,甚至12脉门的名称都想不全。这意味着,他只会自己做,却没法教别人。
无奈之下,他就只能把自己还记得的一些基本说法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给迷麟听,什么万物皆脉啦,什么脉术分脉冲、脉附、脉阵、脉兽几种啦,什么纹耀共鸣、谐脉阵啦……说得迷麟特别着迷,再往下问,龙长老却答不上来了,让迷麟越发闹心。
龙长老很沮丧,但也没有办法。
迷麟精力过剩,每天有点儿功夫就发脉冲玩儿,其间夹杂着种种自己非常厉害的想象,给自己的脉冲起了很多古怪而响亮的名字,对着各种东西试验脉冲的威力,有一天,把一个瓦罐打碎了。
“你是把瓦罐打到地上之后摔碎的么?”龙长老是故意这样问的,他已经听到了瓦罐是怎么碎的,只是有些不相信。
“是在桌子上就碎了,然后才落到地上的。”
“就用那两个脉门吗?”
“还有别的脉门吗?”
龙长老不相信只用两个脉门发出的脉冲就能具备在原位击碎瓦罐的力度,非常好奇,就让迷麟对着他发一次这样的脉冲。
迷麟为了让龙长老相信他确实很厉害,故意使足了力气对龙长老发出一击。龙长老下意识地用脉屏障相迎,虽然迎住了,但迷麟的脉冲居然让他12个脉门都受到了强烈的震动。眼前一道强光,脑海一片空白,空白里渐渐显现出一片赤红色的景象,赤红色的空间里,强大的脉冲把整个宇宙都震动了……
那是焰术在演示焰神所作《十二脉门》、《脉术真经》里的脉术精髓。
仑泉、玄骨、朝迎风,昆海、幻血、暮还松,临缺、承暗、身破虚,比圆、启明、心断空。是为众生之十二脉门也……
所谓脉术,就是要看穿事物的表象,用身体去感受空间中无所不在的脉,调整人体脉场与空间脉场之间的秒距差,然后利用脉门或战器的联合共振,引发人体脉场的振动,进而引发空间脉场的振动,形成脉术……
感受形脉,人脉合一,贯通脉门,振脉出击……
“迷麟,现在我来教你脉术。”
“是啦,我的主人。”
3.4 魁拔司
自魁拔1005年开始,镜的清玄镜越来越频繁地发出光亮,说明魁拔特有的脉频正在加强。
镜认为事关重大,就以魁拔司主神的身份,提请朴、泱沁、焰术、尘等各系主神会商对策。
主神们普遍认为,清玄镜反应与魁拔出现两者之间的对应关系还不能认为是绝对对应的,比如说,37.648这个脉频虽然确实是魁拔特有的,但并不是只有魁拔才有。元点光衰过程中出现的异动、神族制造新材料的种种变频试验、某些天神在情绪急剧波动中,都有可能出现这个脉频。另外,魁拔665年,镜就是根据与清玄镜原理相同的监测装置发生的反应预报魁拔复活的,历史证明,魁拔没有复活,天地两界都为这次误报所导致的种种应对性行动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自然灾害、战乱等等。总之,清玄镜的反应不足以作为魁拔出现的充分证据。但众神又认同镜提出的“魁拔可能存在”的假设,同意采取防御性对策。
那么,采取什么对策?主神之间存在着争议。焰术认为,可以让地界的神圣联盟主持一次全民甄别行动,所有身份不明者一律处死。泱和镜都明确反对,这种做法一是可能造成人与神之间的敌意,影响纹耀制度的正常运行;二是可能会杀掉很多人,同样影响纹耀制度所必须的人口数量。
朴和尘说得比较虚,尘只是提醒众神注意,曲境交通和纹耀制度已经把我们与地界生命联系在一起了,神族在地界游历造成的有性繁育让神族的数量增加很快,已经对纹耀制度催化下的形意循环系统产生依赖,如果纹耀制度或是地界人口出现问题,将直接影响天界的生态安全,保护地界生灵就是保护我们自己,伤害地界生灵也是伤害我们自己。
这就意味着,如果因为消灭魁拔而造成众多地界生灵的死伤,那是不行的;任由魁拔危害地界,其结果也会造成地界生灵大量死于战乱,那也是不行的。朴认为,这已经变成了一个算术问题,就是计算哪种办法的伤亡相对较小,哪种办法就是合理的。
镜请教焰术能否制造出一种针对魁拔脉频的特效武器,比如说,一种可以对37.648这个脉频进行共振的一件什么东西,使用时,只有这个脉频的东西会受到破坏,而不是这个脉频的生物体则安然无恙。焰术称,自焰时代,其实就一直在研究脉频武器,不断取得一些进展,但还没有达到这样精确的程度。
这次会议没有达成任何有实质意义的决议,或者说,决议就是等待。这让镜有些沮丧,但他确实没有任何理由改变这样的结果。
经过思考,镜决定,让曲境司告知所有去地界游历者,留心感知到的所有与魁拔有关的信息,重要情况立即报告魁拔司。同时,魁拔司组织选派一些小神在地界布下情报点,混入妖怪群中打探有关魁拔的情报。还有,他马上去神圣联盟与天宠们进行商议,力争让他们做出力所能及的积极行动,他在考虑让神圣联盟也建立一个与天界相对应的魁拔司,一起应对魁拔的问题。
3.5 神圣联盟
自神圣联盟成立时起,龙族天宠玛朵布莎·白一直作为盟主,成为地界唯一的国际明星。他的这个特殊地位甚至改变了龙国政坛“不青春者不得王”的历史传统,成为龙国历史上第一位年龄超过35岁仍然保有王位的国王。40岁的时候,他觉得这样下去实在无法面对族人,就把王位交给了16岁的儿子玛朵布莎·宪,但神圣联盟不允许他把盟主的位置交给一个孩子,他也发现,国际化的神圣联盟确有许多复杂的事情要处理,宪是无法胜任的。
几乎每个月,他都要代表神圣联盟出国参加各盟国的纹耀节敬天礼仪和庆祝活动,时间表是这样的:
白盟主当然不是只为了看看热闹才去那些地方,而是借机与当地首脑见面,调解一些邻国间的矛盾和争端。因为在历史上,几乎每个邻国之间都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要想让大家都各让一步、相安无事,那是非常累人的一件事。
还有一件更让他累心却又无人可以分担的心病就是,他的兄弟爪云。
爪云逃走之后,神圣联盟在翼国国王的提议下,通过了旨在取悦天神的对爪云的通缉令和捕杀悬赏。白以为,爪云死定了。
有关爪云的报告接二连三地传到神圣联盟总部,有的报告直接抄录于游吟诗人的长篇叙事诗。这些材料完整地讲述了有关爪云东行的整个过程。
最早发现爪云行踪的是龙国人自己,很多人都看到爪云王子拄着一柄长枪沿着长梦之河向东走去的样子。但是没有一个人去告发,更不要说去杀他了。就连在历史上与玛朵布莎家族有过节的卡拉肖克家族的人,也没有落井下石。爪云所到之处,受到了人们的同情和帮助,人们称他为王子殿下,给他水和食物,很多女孩看着他心疼得落泪,很多青年人要拿着武器护送他到想去的地方。他不论接受不接受人们的帮助,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种情况引起了龙国各地官方系统的不安,担心这会酿成对现任国王白的不利局面,于是让各大家族的首领暗中劝阻,总算没出大乱子。
爪云走向兽国国境线的时候,只有独自一人。国境线那一边,兽国的很多妖侠已经聚集在那里等候多日,其中有几位脉术一流的高手。他们喝酒吟诗,高谈阔论,期待着建立这次享誉世界的功业。因为通缉令上说,爪云是一个从神那里学会了无上法术的叛徒,非常危险。
“问手中剑,如此嗜血,其奈汝何……”
“我的敌手是可怜的,可怜在——与我共时……”
一直以“诗武者”著称的兽族妖侠们终于看到了他们的猎物,但也同时注意到,爪云拄着长矛走上界桥的时候,一举一动分明是个盲者。
“请这位来者报上姓名。”一个妖侠这样说了一句。
爪云在桥上站住:“神圣龙国……爪云。”
“你的眼睛怎么了?”一位脉术高手发问。
“不碍事。”爪云说。
“我是不会和一个盲者交战的。”脉术高手走开,很多妖侠都跟他走了。但是还有想交战的妖侠没有离开。
“你确认你能交战么?”一位妖侠站到了爪云对面的位置上。
“能。”
已经走出去几步的高手听到爪云的回答,连忙停下,注意地看着爪云这边。
“一个被通缉的盲人,能独自走过那么长的国土,”高手感受到了事情中的诗意,“没有德行的人可以做到吗?杀这样的人是妖侠所为吗?”
但是那个挑战的妖侠已经报了姓名,挥剑向爪云冲去,只一合,被爪云刺于桥下,众人发出喝彩。
又有两个妖侠向爪云发出脉冲,被爪云一击而败。
高手赶紧出面阻止了想再打下去的人,杀一个盲人,不算什么本事,可要是被盲人所败,却会被人耻笑。这种事本来就不是一个妖侠应该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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