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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勒姆的女巫》作者:阿瑟·米勒 梅绍武 译

_5 阿瑟·米勒 (美)
丹佛斯: 我将尽力而为。你看他们当中谁最有希望?
巴里斯: (这时连名单也没看一眼就颤悠悠地小声说)阁下——一把匕首——(他哽住了)
丹佛斯: 你说什么?
巴里斯: 就在今天夜里,我正从家里开门出来——一把匕首从门框上面嗖地一声掉下来扎在地上。(沉默。丹佛斯没吭声,吞下苦杯。巴里斯这时喊道)您不能绞死这批犯人。我的处境十分危险,夜里我都不敢出大门啦!
(赫尔牧师上。他们一时都默默地瞧着他。
(他极为忧虑,精疲力尽,态度比往常更直率。
丹佛斯: 祝贺你,赫尔牧师,看到你又回来干你那出色的工作,我们大家都很高兴。
赫尔 (朝丹佛斯走去)您应该宽恕他们,他们至今不肯让步。
(哈里克上,听候命令。
丹佛斯: (调解地)你理解错了,先生,我不能宽恕他们,因为已经有十二个人由于同样的罪名而被处死了。这样做是不公平的。
巴里斯: (怀着沉重的心情)吕蓓卡不愿忏悔吗?
赫尔: 再过几分钟,太阳就要升起来了。阁下,我得需要更多的时间。
丹佛斯: 听我说,别再欺骗你自己了。我不会接受任何宽恕或者缓刑的请求。不肯忏悔的人就得给绞死。如今已经处决了十二个人;这七个人的名字也早已公布出去了,全村老百姓都期望今天一清早看到他们给处死。现在突然缓期执行就说明我办事不周,缓刑或者宽恕都会叫老乡对已经处死的那些人所犯的罪产生怀疑。我说出上帝的法律,就不会再哼哼卿卿地破坏主的声音,你如果害怕报复,我告诉你说——即便有一万人胆敢起来反抗这条法律,我也要把他们统统绞死,汪洋大海的辛酸眼泪也溶化不了这条法规的决定。现在你应该象个男儿没那样挺起腰板来协助我,因为上帝赋予你这个任务,你有责任来完成它。你跟他们都谈过话了吗,赫尔先生?
赫尔: 除了普洛克托之外,别人都谈过了。他给关在地牢里。
丹佛斯: (对哈里克)普洛克托现在表现得怎么样?
哈里克: 他就象个了不起的人物那样成天价坐着;除了有时吃点东西之外,您简直摸不清他是不是还活着。
丹佛斯: (思考片刻)他的老婆——伊丽莎白现在怀着孕,表现一定还好吧。
哈里克: 还可以,大人。
丹佛斯: 你有什么主意,巴里斯先生?你对这人比较了解,让他的老婆出面来感化他,有没有这个可能?
巴里斯: 有这个可能,先生。三个月来他一直没见到他的老婆,我应该把她叫出来。
丹佛斯: (对哈里克)普洛克托还是那样死硬吗?他又动手打你没有?
哈里克: 打不成啦,大人,现在用链条把他锁在墙角里了。
丹佛斯 (思考后)先把普洛克托大嫂带到我这儿来。然后再把普洛克托押上来。
哈里克: 是,大人。(哈里克下。沉默)
赫尔: 阁下,您如果延期一个礼拜再执行,并且贴出布告向乡亲们宣告您正在力争他们忏悔,这会表明您为人仁慈而并非退缩。
丹佛斯: 赫尔先生,上帝没有授权给我要象约书亚①那样制止太阳升起来,所以我不能制止对他们的处罚,而只能完成。
赫尔: (更强硬起来)您要是认为主希望您挑起叛乱,丹佛斯先生,那您可就大错特错了!
丹佛斯: (当即地)你听见乡镇里有人在谈造反吗?
赫尔: 阁下,现在到处是挨家流窜的孤儿,没人喂养的牲口在公路上吼叫,处处弥漫庄稼腐烂的臭味儿,谁也不知道婊子什么时候一叫唤就会叫他丧命——而您还在①约书亚,《圣经》中继摩西之后的犹太人首领,曾借助上帝神威制止日月停止运行一日,以歼灭亚摩利人。
怀疑是不是真有人在谈造反?您真应该纳闷儿他们怎么没有放火烧毁您的州府!
丹佛斯: 赫尔先生,你这个月是不是在安道威布道?
赫尔: 感谢主,安道威的老百姓不需要我了。
丹佛斯: 你叫我纳闷儿,先生,你干嘛要回到这里来?
赫尔: 咦,理由太简单了,我是来干魔鬼的勾当啊。我是来劝告基督徒该撒谎,弄虚作假啊。(他那股嘲讽的语调弱下来了)我对一些人的屈死负有责任!您没有看出我对一些人的屈死该负责吗!!
巴里斯: 嘘!(因为他听见了脚步声,大家都面对那扇牢门。哈里克把伊丽莎白带进来。她带着沉重的手铸,哈里克给她解下末。她削瘦,面色苍白,衣服肮里肮脏。哈里克又走出去)
丹佛斯: (颇有礼貌地)普洛克托大嫂。(她沉默不语)我希望你的身体还好吧。
伊丽莎白: (提醒似地)还得有六个月我才生呐。
丹佛斯: 请尽管放心,我们不是来要你这条命的。我们——(不知怎样向她提出请求,因为他一向不屑于这种事)赫尔先生,还是你跟这个女人说说吧。
赫尔: 普洛克托大嫂,天一亮,您的丈夫就要给处决啦。
(停顿。
伊丽莎白: (轻声地)这我听说了。
赫尔: 您知不知道我跟这个法庭没有什么关联?(她好象有点怀疑)我是自愿到这里来的,普洛克托大嫂。我想拯救您的丈夫,因为他要是给处决了,我就把自己看成是谋杀他的一名凶手。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伊丽莎白 你要我干什么?
赫尔: 普洛克托大嫂,这三个月以来我就象我们的主那样走进了一片蛮荒野地,寻求基督徒应走的一条道。一个劝人撒谎的牧师,主会加倍处罚他的。
哈桑: 不是撒谎,您不能说那是撒谎。
赫尔: 就是撒谎!那些犯人个个清白无辜!
丹佛斯: 我不想再听这种话!
赫尔: (继续对伊丽莎白说)我希望您不要象我那样错误地理解自己的责任。我来到这个乡镇,就象一个新郎来到他最心爱的人儿家里一样,带来的礼物是至高无上的宗教,还带来了神圣法律的真正光环;可是我满怀信心地一抚摸什么,什么就立刻死去;我那虞诚的目光转向哪里,哪里就鲜血横流。警惕啊,普洛克托大嫂——信仰如果带来了鲜血,就不要再坚信那种信仰。是那种错误的法律叫您白白牺牲性命。生命,大嫂,生命是上帝最宝贵的恩赐,而原则,即使是光荣的原则,也不可以成为剥夺人的生命的正当理由。大嫂,我请您劝说您的丈夫招认吧。就让他说谎好了,不要因此而怕上帝的审判,因为宁愿让上帝谴责他是个说谎的人,也总比他为了自尊心而丧失自己的生命好。您能说服他吗?我想别人的话他都听不进耳。
伊丽莎白: (轻声她)我觉得这真象魔鬼的诡辩。
赫尔: (绝望到极点)大嫂,在上帝的法律面前,我们人人都象猪一样蠢呵!我们没法知道上帝的意志!
伊丽莎白: 我没法跟您争论,我缺少这方面的知识。
丹佛斯: (走向她)普洛克托大嫂,我们把你叫来不是为了跟你斗嘴。你心眼里就没有一丁点儿作妻子的感情吗?太阳一出来,他就要给处决啦。你的丈夫,你明白吗?(她光瞧着他)你怎么说?想不想说服他?(她默不吭声)你难道是块石头吗?我跟你说实话,大嫂子,我即使没得到其他证据说明你反常,你现在一双不落泪的眼睛也足以说明你把灵魂交给魔鬼啦!一只大马猴遇到这种灾祸也会掉眼泪的!难道魔鬼己经使你连怜悯的眼泪都耗干了吗?(她默不吭声)把她押下去。让她跟她丈夫说话也得不出什么好结果!
伊丽莎白: (轻声她)让我跟他说两句话,阁下。
巴里斯: (满怀希望)你能把他争取过来吗?(她犹豫不定)
丹佛斯: 你能说服他,叫他忏悔,还是不能?
伊丽莎白: 我啥也不敢保证。让我跟他谈谈试试。
(一阵响声——石板地上拖曳的步履声。他们都转身瞧着门口。静默片刻。哈里克把普洛克托押来了。他带着手铐,跟从前判若两人,一脸络腮胡子,浑身邋里邋遢,两眼好象结了一层网膜那样朦胧。他在门口站住,瞥见伊丽莎白。夫妻间交流一阵强烈的感情,这使旁人半晌没有吱声。赫尔显然受到感动,朝丹佛斯走去,跟他轻声说话。
赫尔: 阁下,就让他俩单独谈谈吧。
丹佛斯: (把赫尔厌烦地推开)普洛克托先生,狱方已经通知你没有?(普洛克托沉默不语,凝视着伊丽莎白)我看见天边渐渐亮了,先生,你跟你老婆商议一下吧,愿主帮助你背离魔鬼。(普洛克托沉默不语,凝视着伊丽莎白)
赫尔: (轻声地)阁下,让——
(丹佛斯从赫尔身边一擦而过,朝门外走去,后者跟随在后。契佛也站起来走了,哈桑殿后随下。接着哈里克也出去了。巴里斯在与普洛克托相隔一段安全距离之外献殷勤。
巴里斯: 你要是想喝一杯苹果酒,普洛克托先生,我相信我——
(普洛克托回身冷冷地瞪他一眼,于是他止住了。接着他冲普洛克托举起两只手掌)主现在指引你。(巴里斯下)
(台上只剩下夫妻俩。普洛克托朝她走过去几步,又站住了。他俩仿佛处在一个令人昏眩的旋转世界里,超出忧伤的份儿。他好象向一个不那么实在的形体伸出手去,在抚摸到她的时候,他喉咙里轻轻发出一阵似笑非笑的诧异的怪声。他拍拍她的手。她也用双手紧握他的手。随后,她看到他软弱无力地坐下。她也面对着他坐下来。
普洛克托: 胎儿好吗?
伊丽莎白: 在长个儿。
普洛克托: 家里两个男孩子有消息吗?
伊丽莎白: 他们都还好,吕蓓卡家的萨缪尔在照顾他俩。
普洛克托: 你没见到他们吗?
伊丽莎白: 没有。(她感到内心一阵虚弱,连忙强打起精神来)
普洛克托: 你真了不起,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你——你受到严刑拷打了吗?
普洛克托: 受了。(停顿。她不愿让自己淹没在那种威胁她的汪洋大海里)他们现在要我的性命啦。
伊丽莎白: 我知道。
(停顿。
普洛克托: 至今还没有人招认吧
伊丽莎白: 有好多人招认了。
普洛克托: 谁?
伊丽莎白: 据说己经有一百多人。巴拉德大娘啦,伊赛亚·古德堪啦,还有好多别人。
普洛克托: 吕蓓卡呐?
伊丽莎白: 她没有。她如今己经一只脚踏进天堂,什么也不能再伤害她啦。
普洛克托: 詹理斯老头儿呢?
伊丽莎白: 你还没听说吗?
普洛克托: 我给关在地牢里,什么也听不到。
伊丽莎白: 詹理斯死了。
(他难以置信地瞧着她。
普洛克托: 他什么时候给处死的?
伊丽莎白: (沉静而具体她)他不是给绞死的。他闭口不答对他的指控,因为他要是否认,他们必定绞死他,并且把他的财产拍卖掉,所以他拒不回答。按照法律,他就是以一名基督徒的身份死去的,这样他的儿子就可以继承他的农场。这是法律,因为他没有回答那种指控是否属实,所以不能判定他是个巫师。
普洛克托: 那他是怎么死的?
伊丽莎白: (轻声地)他们把他压死的,约翰。
普洛克托: 压死的?
伊丽莎白: 他们把大石头压在他的胸脯上,让他坦白交待。
(一想到老头儿那股倔强的劲儿,不免漾出一丝微笑)
听说他只对他们说了一句话,“嗨,再往上加点分量!”就这样活活给压死了。
普洛克托: (愣住了——勾起自己内心的痛苦)“再往上加点分量!”
伊丽莎白: 嗯,詹理斯·考莱可是一位叫人肃然起敬的老大爷。
(沉默。
普洛克托: (拿出极大的毅力说,但没有怎么瞧着她)我一直在想干脆顺他们的心意,向他们交待算了。(她毫无表情)我要是那样做,你觉得怎么样?
伊丽莎白: 我不能说你对还是不对,约翰。
(沉默。
普洛克托: (只问问罢了)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伊丽莎白: 你怎么做,我都同意。(稍顿)我只希望你能活下来,约翰。这是肯定的。
普洛克托: (沉默片刻,接着怀着一线希望)詹理斯的老伴儿呢?她招认没有?
伊丽莎白: 没有。
(沉默。
普洛克托: 这是一场欺诈,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怎么?
普洛克托: 我不能象一名圣徒那样登上绞刑架。这是一场骗局。我不是那种人。(她沉默不语)我的诚实到了尽头,伊丽莎白,我并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向他们撒这个谎,早就不算什么堕落了,而且对谁也不会有损害。
伊丽莎白: 可是直到眼前你并没有招认啊,这就说明你为人善良正派。
普洛克托: 那只是愤怒叫我保持沉默罢了,向狗撒谎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停顿。他头一次转身面对着她)我请求你宽恕,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不该由我来宽恕,约翰,我——
普洛克托: 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这句话多少带点诚意。让那些从来没撒过谎的好人为了保全他们的灵魂,现在就死去吧。这一切对我来说,全都是无谓的,自负蒙蔽不了上帝,也不能叫我的孩子逃脱这场灾难。(停顿)你说呢?
伊丽莎白: (一直抽抽噎噎,想哭出来)约翰,你要是不宽恕自己,我即使宽恕你也没用。(这当儿他极为痛苦地把脸转过去一点)那不是我的灵魂,约翰,而是你的。(他慢慢费劲地站起来,好象身子疼痛似的,同时存搜索枯肠找话答复;她都快哭出来了)你只要确信这一点就行了,因为我现在明白:你不管怎样做,都是个正直善良的人。(他转身,用他那疑惑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三个月来我内心在反省,约翰。(停顿)我也有自己的罪过。促使丈夫另寻别欢是因为妻子冷冰冰。
普洛克托: (极为痛苦地)够了,你别再往下说了!
伊丽莎白: (掏出心窝话)你应该了解我才好!
普洛克托: 我不要听!我早就了解你!
伊丽莎白: 你把我的罪过也一揽子承担下来了,约翰——
普洛克托: (痛苦地)没有,我只承担我自己的,我自己的!
伊丽莎白: 约翰,我觉得自己是那么平凡,那么没有样儿,忠贞的爱情不可能落在我的身上!我在吻你的时候,心里还在猜疑,我从来不知道怎样表达爱情,我管的那个家是个冰凉的家!(哈桑上,她惊吓地闪避开)
哈桑: 怎么样,普洛克托?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啦!
【普洛克托转向伊丽莎白,胸脯一起一伏,两眼瞪视。她央求似地朝他走去,嗓音发颤。
伊丽莎白: 随你的心愿去做吧,但是不要让任何人做你的审判员,天底下没有比你普洛克托本人更高的审判员啦!原谅我,约翰,原谅我——我过去从来不知道人世间有这样善良正直的品德!(她捂脸悲泣)
【普洛克托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向哈桑。他精神有点失常,嗓音瓮声瓮气。
普洛克托: 我要活下去。
哈桑: (震惊而诧异)你准备忏悔吗?
普洛克托: 我不想死。
哈桑: (用神秘的声调说)赞美主!这真是天意!(他冲出大门,可以听到他在走廊里的喊声)他要忏悔啦!普洛克托要忏悔啦!
普洛克托: (大步走向门口喊道)你喊什么?(他极端痛苦地转向她)这简直是邪恶,是不是?邪恶。
伊丽莎白: (恐惧地啜泣)我不能说你对还是不对,约翰,我不能!
普洛克托: 那该由谁来对我作出评断。(突然把十指交叉起来)上帝啊,约翰·普洛克托是个什么人,约翰·普洛克托是个什么玩艺儿?(他象头野兽那样晃动,怒火满腔,干着急地探索)我认为这样做很诚实,我想是的,我不是圣徒。(他觉出她不承认这点似的,又冲她厉声道)让吕蓓卡象个圣徒那样升天吧,对我来说,那是欺诈!
【从过道里传来几个人克制兴奋的心情叽叽喳喳交谈的声音。
伊丽莎白: 我不是评断你的人,我不能充当那种角色。(仿佛把他释放了似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普洛克托: 你愿意向他们撒这个谎吗?说啊,愿不愿意?(她答不上来)不愿意。要是他们用火钳烧你,你也不愿意!这是邪恶。好啦,——这是邪恶,我来干!
【哈桑和丹佛斯上,契佛、巴里斯和赫尔也随后而进。他们进来得挺快而又有条不紊,仿佛坚冰己破。
丹佛斯: (带着十分宽慰和感恩的神情)光荣归于主,伙计,荣耀归于主,主会为此而赐福给你的。(契佛拿着笔、墨水和纸急忙朝长凳走去。普洛克托瞧着他们)那么,现在就忏悔吧。准备好了吗,契佛?
普洛克托: (对他们这种效率不禁悚然)干吗要记下来?
丹佛斯: 哎呀,很好地启发启发老乡嘛,先生,我们要把它张贴在教堂大门上!(急切地对巴里斯说)警长哪儿去了?
巴里斯:(跑到门口,冲走廊里喊道)警长!快来!
丹佛斯: 那么,先生,为了照顾契佛先生记录,请说得慢一点,简明扼要些。(他真的开始向契佛口述,后者记录在案)普洛克托先生,你平生见过魔鬼吗?(普洛克托咬紧牙关)说吧,老伙计,天边已经亮了;乡亲们都在绞刑架那儿等着呐,我会向他们宣布这个消息。你见过魔鬼吗?
普洛克托: 见过!
巴里斯: 赞美主!
丹佛斯: 他来找你,向你提出什么要求了?(普洛克托沉默不语。丹佛斯又提醒道)他要求你在人间给他干活吗?
普洛克托: 要求了。
丹佛斯: 那你发誓为他效劳吗?(吕蓓卡由哈里克搀扶进来,她几乎走不动道了,丹佛斯转身冲她说)进来,进来,老婆子!
吕蓓卡:(一见到普洛克托,脸上露出喜色)喂,约翰!你还挺硬朗啊,呃?
【普洛克托冲墙扭过脸去。
丹佛斯: 勇敢点,伙计,勇敢点让她亲眼目睹你的好榜样,也能回到上帝这边来。好好听着,诺斯老太太!说下去,普洛克托先生。你发誓为魔鬼效劳吗?
吕蓓卡: (惊讶地)怎么,约翰你!
普洛克托: (扭头不看吕蓓卡,咬紧牙关说)发誓了。
丹佛斯: 呃,老婆子,你想必看到现在再想隐瞒这场阴谋已经没有什么好处了。你愿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忏悔?
吕蓓卡: 噢,约翰——主怜悯你!
丹佛斯: 我说你愿不愿意忏悔,诺斯老太太!
吕蓓卡: 哎呀,这是撒谎,这是撒谎,我怎么能诅咒我自己呢?我不能,我不能。
丹佛斯: 普洛克托先生。魔鬼来找你,你有没有看到吕蓓卡·诺斯跟他在一块儿?(普洛克托默不吭声)得了,伙计,鼓起勇气来——你有没有看到她跟魔鬼在一块儿?
普洛克托: (声音低得几乎叫人听不见)没有。
(丹佛斯这时觉出有点不对头,瞥一眼约翰,走到桌前抄起一张纸——一张犯人的名单。
丹佛斯: 你有没有看到她的妹妹玛丽·伊斯蒂跟魔鬼在一起?
普洛克托: 没有,没看见。
丹佛斯: (眯起眼睛瞧着普洛克托)你有没有看到玛莎·考莱跟魔鬼在一起?
普洛克托: 没看见。
丹佛斯: (恍然大悟受了骗,慢慢放下那张名单)那你看见谁跟魔鬼在一块儿?
普洛克托: 我啊,谁也没看见。
丹佛斯: 普洛克托,你认错人啦。我可没有被授权跟你作这项交易,拿你的生命换取谎言。你一定看到有些人跟魔鬼在一起。(普洛克托不吭声)普洛克托先生,如今已经有二十个人作证说看见这个老婆子跟魔鬼在一块儿了。
普洛克托: 既然己经证实,干吗还非要我说不可?
丹佛斯: 干嘛还”非要”你说不可!怎么,你要是灵魂里当真涤荡了对魔鬼的热爱,就应该高高兴兴讲出来!
普洛克托: 他们想如同圣徒那样升天堂,我不想破坏他们的名誉。
丹佛斯: (疑惑地问)普洛克托先生,你认为他们真象圣徒那样升天吗?
普洛克托: (避而不答)这个女人从来也没认为她给魔鬼当过差。
丹佛斯: 听着,先生,我觉得你搞错了你在这儿的责任了。她怎样认为,根本没多大关系——人家指控她邪恶地谋杀小孩,指控你撒出精灵鬼怪威胁玛丽·沃伦。这里争论的是你的灵魂,先生,除非你能证明你的灵魂纯洁,否则的话,你就不能活在一个信仰基督教的国家里。现在,你愿不愿意告诉我什么人同你一齐阴谋勾结魔鬼?(普洛克托:不吭声)据你所知,吕蓓卡·诺斯有没有——
普洛克托: 我只能交待自己的罪恶;我不能瞎咬别人。(愤怒地喊道)我不会血口喷人!
赫尔: (立即对丹佛斯说)阁下,他自己已经忏悔也就够了。让他签名,签个名吧。
巴里斯: (狂热地)这可帮了个大忙,先生。他的名字很有影响,普洛克托忏悔了,这会打动老百姓的心,我请您就让他签字吧。太阳马上就要出来啦,阁下!
丹佛斯: (考虑片刻,接着不甚满意地)好吧,那你就在你的证言书上签个名吧。(对契佛)交给他。(契佛拿着那份忏悔书和一管笔,走向普洛克托。普洛克托不看那张纸)得啦,伙计,签吧。
普洛克托: (朝那份忏悔书瞥一眼)你们都当了见证人——也就够了。
丹佛斯: 你不想签?
普洛克托: 你们都己经亲眼见证了,干吗还要这个手续呢?
丹佛斯: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先生,你要么签上名字,要么就不算忏悔!(他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地喘气。普洛克托这时把纸放平整,在上面签了名字)
巴里斯: 赞美主!
(普洛克托刚一签好,丹佛斯就伸手去取。可是普洛克托一把抓牢那张纸,把它举起来。这当儿,他惶恐不安,愤怒不已。
丹佛斯: (困惑不解,可是仍然颇有礼貌地向他伸出手)请交给我吧,先生。
普洛克托: 不行。
丹佛斯: (好象普洛克托不理解似的)普洛克托先生,我必须得到
普洛克托: 不行,不行。我已经签了名,你们也都见到了。这就行了!你们无须乎得到这个。
丹佛斯: 普洛克托,乡镇得有个证明——
普洛克托: 去它的乡镇!我向主忏悔,主也看到我签字了!这就够了!
丹佛斯: 不行,先生,这是——
普洛克托: 你不是来拯救我的灵魂吗?瞧!我已经仟悔,这就可以了!
丹佛斯: 你没有交待——
普洛克托: 我自己己经忏悔!难道非把它公开不可,否则就不算好的悔过吗?上帝不需要把我的名字钉在教堂大门上!上帝看见了我的名字,我的罪孽有多深,上帝一清二楚!这就够了!
丹佛斯: 普洛克托先生——
普洛克托: 你甭想利用我!我不是萨拉·古德,也不是蒂图芭,我是约翰·普洛克托!你甭想利用我!拯救灵魂,不包括你应该利用我!
丹佛斯: 我并不想
普洛克托: 我有三个孩子——我如果出卖朋友,还怎么教导我的孩子在人间应该心胸坦荡,为人正直呢?
丹佛斯: 你没有出卖朋友——
普洛克托: 别哄骗我啦!就在他们默不认罪而被绞死的当天,这个玩艺儿钉在教堂门口就等于我往他们脸上抹黑!
丹佛斯: 普洛克托先生,我必须有完善的法律上的证据说明你——
普洛克托: 你是最高法庭的代表,你的话就够完善的了!告诉他们我交待了自己的罪恶,就说普洛克托屈膝投降了,象个婆娘那样痛哭流涕,随你怎么说都行,可是我的名字却不能——
丹佛斯: (疑惑地)那不都一样吗?我公布出去,跟你在上面签字,不都一样吗?
普洛克托: (理解这是蠢事)不,不,不一样!人家怎么说,跟我在上面签字,并不一样!
丹佛斯: 怎么?你打算一获得自由就赖掉这次忏悔吗?
普洛克托: 我啥也不打算赖掉!
丹佛斯: 那就请你给我解释解释,普洛克托先生,为什么你不让——
普洛克托: (激昂地)因为这是我的名声!因为我一生不可能再另有别的名声!因为我撒了谎,还在谎言书上签了字!因为我在那些登上绞刑架视死如归的人面前连粪土都不如!我怎么能名誉扫地地活下去?我已经把灵魂交给你,别再碰我的名声!
丹佛斯: (指着普洛克托那份忏悔书)这份文件上交待的全是谎言吗?如果是,我不能接受!你说怎么办?我不跟谎言打交道,先生!(普洛克托一动也不动)除非你向我老老实实交待你的罪恶,否则的话,我不能赦免你的绞刑。(普洛克托没有回答)你到底选择哪条道,先生?
【普洛克托气喘咻咻,两眼瞪视,把那张纸扯得粉碎,揉成一团;他满腔怒火,落下泪来,却仍巍然屹立。
丹佛斯: 警长!
巴里斯: (歇斯底里地喊道,仿佛那张扯碎的纸是他的生命似的)普洛克托,普洛克托!
赫尔: 唉,你会给绞死的啊!你不能这样!
普洛克托: (热泪盈眶)我能。这是你们造就出来的第一个奇迹:我能。你们的魔法起作用了,因为现在我确实认为我在约翰·普洛克托身上看到了一点点正直的品德。虽然它不够织成一面旗帜,却清白得足以不跟那些狗杂种狼狈为奸,同流合污。(伊丽莎白一阵战栗,冲向普洛克托,扑在他的臂抗中啼哭)不要给他们眼泪!哭只会叫他们高兴!拿出尊严来,表现出铁石心肠,彻底整垮他们!(他把她搀扶起来,热情地吻她)
吕蓓卡: 愿你无所畏惧!另一次审判在等待我们大家呐!
丹佛斯: 把他们统统绞死,高挂在乡镇示众!谁要是哭这些人,就是哀悼腐败堕落!(他大模大样地从他们身旁走出去。哈里克押走吕蓓卡,她差点儿瘫倒下来,普洛克托一把把她扶住,她歉疚地抬头看他一眼)
吕蓓卡: 我没吃早饭,头有点晕。
哈里克: 走吧。
【哈里克把他俩押出去,哈桑和契佛跟随在后。伊丽莎白站在那里呆视着空荡荡的门口。
巴里斯: (惶恐万分,对伊丽莎白说)快去找他,普洛克托大嫂!还有时间!
【外面响起一阵咚咚的擂鼓声,打破沉寂。巴里斯大吃一惊。伊丽莎白猛地转身朝着窗口。
巴里斯: 去找他吧!(他冲出牢门,好象要保住普洛克托的性命似的)普洛克托!普洛克托!
【又是一阵短暂的擂鼓声。
赫尔: 大嫂,去说服他吧!(他向门外冲去,又转回来对她说)大嫂!那样做只是傲慢,只是虚荣。(她避开他的目光,朝窗口走去。赫尔跪了下来)去帮助他吧!流血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尘土会赞美他吗?蛆虫会宣布他的真理吗?去找他吧,别让他蒙受耻辱!
伊丽莎白: (紧紧抓住窗户的铁栏杆免得瘫倒,高声喊道) 他现在保全他那正直的美德啦。主不容许我剥夺他这种美德呵!
(行刑前最后一轮擂鼓声骤起,接着震天价响起来。赫尔狂乱地祈祷啜泣。晨熹透进来洒在伊丽莎白脸上。鼓声在黎明阵阵清风中宛如骨节那样咔咔作响。
幕落
走廊里的回声
这阵狂热消逝后不久,巴里斯牧师经公众投票落选,失去神职;他走上公路,从此杳无音讯。
传说阿碧格后来被发现在波士顿沦为一名娼妓。
自从最后一批人给处决之后,过了二十年政府当局才对侥幸活下来的受害者和死难者的家属作了赔偿。然而,有些人显然还不愿承认他们所犯下的整个错误,派系族党也依然存在,因为有些受赔偿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受害者,却是告密者。
普洛克托遇难后,伊丽莎白守寡四年,后来又改嫁了。
一七一二年三月,教会举行隆重大会,撤消了过去革除许多人教籍的错误决定。不过,他们是在政府的指令下才这样做的。不管怎么说,陪审团还是发布了一项声明,向所有受过折磨的人赔礼道歉,请求宽恕。
一些受难者的农场荒无人烟,竟有一百多年之久没人愿意购买那些田园,也没人愿意住进去。 但是,神权的统治力量实质上在马萨诸塞州毕竟是垮台了。
一幕落?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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