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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勒姆的女巫》作者:阿瑟·米勒 梅绍武 译

_3 阿瑟·米勒 (美)
赫尔: (平静地——普洛克托一席话感动了他)普洛克托,跟我开诚布公吧,因为我听到一个使我深感不安的谣传,据说您甚至不信人间有巫师。是不是这样,先生?
普洛克托: (明白这可是个非同小可的问题,尽量压制他对赫尔以及对自己回答这个问题的那种厌恶心惰)我不清楚我说了些什么,我可能说过这种话。我对人间是不是真有巫师产生过怀疑——不过我不信他们现在来到我们中间。
赫尔: 那您是不相信——
普洛克托: 这我不知道;圣经里谈到巫师,我并不想否认他们的存在。
赫尔: 您呐,大嫂?
伊丽莎白: 我——我没法相信。
赫尔: (吃惊地)没法相信!
普洛克托: 伊丽莎白,你叫他感到为难!
伊丽莎白: (对赫尔)我没法相信象我这样一个耿直的女人,魔鬼会掌握她的灵魂。我是个规规矩矩的女人,这我心里有数,您要是相信我一方面在人间只做好事,一方面又暗中跟魔鬼勾结,那我就得告诉您,先生,我不信有这种可能。
赫尔: 可是,大嫂,您究竟相不相信有巫师存在?
伊丽莎白: 您要是认为我是其中一个,那我就要说根本就没有什么巫师。
赫尔: 您当然不至于强烈反对福音吧,福音——
普洛克托: 她信福音,句句都信!
伊丽莎白: 至于福音,该去问阿碧格·威廉斯,而不是问我!
(赫尔盯视着她。
普洛克托: 她没有怀疑福音的意思,先生,您不能往那方面想。我们这儿是个基督徒家庭,先生,基督徒的家。
赫尔: 主保佑你们;赶快给第三个孩子施洗礼吧,每个礼拜天你们都去教堂作安息日祈祷;并且保持你们的生活庄严而平静。我想——
(詹理斯·考莱出现在门口。
詹理斯: 约翰!
普洛克托: 詹理斯!出了什么事?
詹理斯: 他们把我老伴儿逮走了。
(法兰西斯·诺斯上。
詹理斯: 还有他的吕蓓卡!
普洛克托: (对法兰西斯)吕蓓卡进了监狱!
法兰西斯: 嗯,契佛乘马车来把她押走了。我们刚从监狱回来,他们甚至不让我们进去看看她们。
伊丽莎白: 他们现在可真的发疯了,赫尔先生!
法兰西斯: (走向赫尔)赫尔牧师!您能不能跟副总督说说?我敢保证他错抓了这些人——
赫尔: 请镇定,诺斯先生。
法兰西斯: 我老伴儿正好比是这座教堂的砖瓦灰泥,赫尔先生。(指着詹理斯)还有玛莎·考莱,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玛莎更信主啦。
赫尔: 吕蓓卡受到什么指控,诺斯先生?
法兰西斯: (嘲弄而冷淡地笑笑)她被控犯了谋杀罪!(嘲弄地引述逮捕令)“由于惊人而神奇地谋害了普特南太太的几个婴孩”,我该怎么办,赫尔先生?
赫尔: (深感不安地转身避开法兰西斯,然后说)请相信我,诺斯先生,如果连吕蓓卡·诺斯的名誉都被玷污了,那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制止这整个绿洲燃烧了。等待法庭的公正裁决吧,我相信法庭迟早会放她回家的。
法兰西斯: 您别是说她要在法庭上受审!
赫尔: (央求地)诺斯,我们尽管心碎,也不能退缩,这可是个新时期,先生。一种朦胧不清的阴谋正在十分狡猾地活动,我们如果还守着旧交情,不肯放弃以往的敬仰,就会犯罪的。我在法庭上见到了许多可怕的证据——魔鬼正活跃在萨勒姆,指控的手指不管指向哪里,我们都得追随而不得畏缩!
普洛克托: (愤怒地)那样一个善良的女人怎么可能谋杀小孩?
赫尔: (极端痛苦地)老乡,要记住魔鬼堕落之前一个钟头,主还认为他在天堂里挺美呐。
詹理斯: 我压根儿也没说过我老伴儿是个巫婆,赫尔先生,我只说她老爱看书罢了!
赫尔: 考莱先生,真正对你老伴儿的指控是什么?
詹理斯: 是那个该死的狗杂种瓦尔考特指控她。您知道,四、五年前他从我老伴儿手里买过一头猪,可是没过多久那头猪就死了,他就晃晃悠悠地跑来要收回猪钱。我的玛莎便对他说,“瓦尔考特,你要是连一头猪都喂不好,那就一辈子也甭想养活一大群了。”如今他告到法庭,愣说自打那天起他养的猪就没有一头能活过四个礼拜,这都是因为我的玛莎靠她的书向猪施了魔法!
(伊齐基尔·契佛上。一片震惊的沉默。
契佛: 晚安,普洛克托。
普洛克托: 怎么,契佛先生。晚安。
契佛: 诸位晚安。晚安,赫尔先生。
普洛克托: 我希望你不是来办法庭的差事吧。
契佛: 正是奉命而来,普洛克托。我现在是法庭的书记官,你要知道。
(哈里克警长上,他是个三十岁刚出头的人,这当儿显得有点羞怯。
詹理斯: 真怪可惜的,伊齐基尔·契佛,一个老老实实的裁缝原本可以登天堂,现在只得下地狱,让烈火焚烧。你干这种事,早晚会让烈火烧身,你知道吗?
契佛: 你知道我得奉命办事,你明明知道嘛,詹理斯,我倒情愿你别把我送进地狱。这种话我不愿意听,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听。(他惧怕普洛克托,一只手慢慢伸进外套里层)请相信我,普洛克托,法律多么严正而沉重呵,今天晚上我确实承担着法律的全部分量。(他掏出一张拘捕令)这儿有一个拘捕你老婆的命令。
普洛克托: (对赫尔)你方才不是说她没有受到指控吗?
赫尔: 我对这事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对契佛)她什么时候受到指控的?
契佛: 今天晚上有十六张拘捕状交到我手里,先生。她是其中之一。
普洛克托: 谁控告她?
契佛: 阿碧格·威廉斯控告她。
普洛克托: 有什么证据,什么证据?
契佛: (环视屋内四处)普洛克托先生,我不能久留。法庭命令我搜查你的家,可我又不愿意那样干。所以,干脆请你把你老婆收存在家里的布娃娃全都交给我,行不行?
普洛克托: 布娃娃?
伊丽莎白: 我压根儿就不存什么布娃娃,只在小时候玩过。
契佛: (困窘,朝壁炉台上瞥一眼,那上面正放着玛丽·沃伦做的那个布娃娃)可我却查到了一个布娃娃,普洛克托大嫂。
伊丽莎白: 瞎!(去拿它)哎呀,这是玛丽的。
契佛: (惭愧地)能把它交给我吗?
伊丽莎白 (交给他,问赫尔)难道法庭如今在布娃娃身上发现了一段经文吗?
契佛: (小心翼翼地拿着布娃娃)屋里还有别的吗?
普洛克托: 没有了,这个也是今天晚上才有的,布娃娃说明什么问题?
契佛: 晤,布娃娃嘛——(他小心谨慎地把布娃娃翻个个儿)——布娃娃也许说明——现在,伊丽莎白,跟我走一趟吧!
普洛克托: 不行!(对伊丽莎白)去把玛丽叫来。
契佛: (朝伊丽莎白笨手笨脚地走去)不,不,我不许她从我眼跟前走开。
普洛克托: (推开他的胳臂)放她去,用不着你管她,先生。去把玛丽叫来,伊丽莎白。(伊丽莎白上楼)
赫尔: 布娃娃说明什么问题,契佛先生?
契佛: (把布娃娃倒转过来)晤,他们说布娃娃也许说明她——(他撩起布娃娃的裙子,极为恐惧地张大眼睛)哎哟,瞧这个,这个——
普洛克托: (去看那个布娃娃)那儿有什么?
契佛 哎哟,(他从布娃娃身上揪出一根长针)是根针!哈里克,哈里克,是根针!
(哈里克朝他走去。
普洛克托: (困惑而生气地)一根针又说明了什么!
契佛: (两手哆里哆嗦)哎呀,这可对她大不利啦,普洛克托,这——我原来也不信,普洛克托,原来也不信,可现在真是大祸临头喽。(对赫尔,指着针)您瞧,先生,是根针!
赫尔: 怎么?这里面难道有什么名堂吗?
契佛: (浑身颤抖,张着大眼)那个姑娘,威廉斯家的闺女,阿碧格·威廉斯,先生,她方才在巴里斯牧师家里吃晚饭,忽然间一句话没说,也事先没有什么预兆就跌倒在地。巴里斯牧师说她就象一头被扎伤的野兽那样扯起嗓门嘶哇乱叫,连一头公牛听见都会掉眼泪的。他连忙过去救她,从她肚子上拔出一根扎迸二寸多深的针来。接着便问她怎么会挨扎的,她(这时冲普洛克托说)她断言是你老婆使唤的妖精扎进去的。
普洛克托: 胡说八道,明明是她自个儿干的!(对赫尔说)我希望您不会把这个当作证据,先生!
(赫尔被这个证据吓住了,沉默不语。
契佛: 这可真是铁证如山!(对赫尔说)我到这儿来是搜寻普洛克托大嫂收存的布娃娃。我真的找到了,先生。而且这个布娃娃的肚子上也扎着一根针。跟你说实话吧,普洛克托,我压根儿就没敢保证会见到这样的魔鬼证据,请你不要阻挠,因为我——
(伊丽莎白同玛丽·沃伦上,普洛克托一见到玛丽就把她拽到赫尔身前。
普洛克托: 听我说,玛丽!这个布娃娃是怎么进到我家来的?
玛丽·沃伦: (惊恐不安,声音很轻)什么布娃娃,先生?
普洛克托: (不耐烦地指着契佛手里那个布娃娃)就是这个布娃娃,这个布娃娃。
玛丽·沃伦 (躲躲闪闪地瞧着它)怎么,我——我想这是我的。
普洛克托: 是你的布娃娃,是不是?
玛丽·沃伦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图)是啊,先生。
普洛克托: 它是怎么进我家门的?
玛丽·沃伦: (看看众人急不可待的神情)哎呀——这是我在法庭里做的啊,先生——今天晚上,我把它送给了普洛克托大娘。
普洛克托: (对赫尔)喏,先生,听见了没有?
赫尔: 玛丽·沃伦,我们从这个布娃娃身上找到了一根针。
玛丽·沃伦: (困惑不解地)咦,我这样做并没有什么歹意啊,先生。
普洛克托: (急忙)是你自己扎的这根针吗?
玛丽·沃伦: 我——我想是我扎的,先生,我——
普洛克托: (对赫尔)现在您还有什么话说?
赫尔: (紧紧盯视着玛丽?沃伦)姑娘,你敢保证没记错吗?没准儿现在还有人向你耍弄魔法,叫你这样瞎说?
玛丽·沃伦: 向我耍弄魔法?哎呀,没有,先生,我觉得我清醒得很,您不信去问苏珊娜·瓦尔考特——她看见我在法庭里缝这个玩艺儿了。(更进一步)去问阿碧也行,我缝的时候,她就坐在我的身边。
普洛克托: (对赫尔说,意指契佛)叫他走吧,您现在总该想通了吧。叫他滚蛋,赫尔先生。
伊丽莎白: 一根针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赫尔: 玛丽——别人指控有人冷酷而残忍地谋杀阿碧格。
玛丽·沃伦: 谋杀!我没有
赫尔: 阿碧格今天夜里被扎伤了,在她肚子上发现扎着一根针
伊丽莎白: 她是指控我吗?
赫尔: 对!
伊丽莎白: (惊吓得喘不过气来)怎么——!这个丫头在杀人呐!真得把她撕扯出这个世界啦!
契佛: (指着伊丽莎白)您听见了吧,先生!撕扯出这个世界!哈里克,你听见了吧!
普洛克托: (突然从契佛手里夺过那张拘捕令)给我滚出去!
契佛: 普洛克托,你胆敢碰坏这张拘捕令。
普洛克托: (把拘捕令扯碎)滚你妈的蛋!
契佛: 你竟敢把副总督的拘捕令撕碎,好小子!
普洛克托: 去他妈的副总督!滚出去!
赫尔: 听我说,普洛克托,普洛克托!
普洛克托: 您也跟他们一块儿走吧!您是个精神潦倒的牧师。
赫尔: 普洛克托,她要是清白无辜,法庭就会——
普洛克托: 她要是清白无辜!你为什么从来也没怀疑过巴里斯是不是清白的,阿碧格是不是清白的?难道现在起诉人一贯是神圣的吗?他们今天早晨一下子变得跟上帝的手指一般洁净吗?我告诉你什么在萨勒姆作祟,是报复,报复在萨勒姆作祟。我们萨勒姆人过去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可是现在那帮发了疯的娃娃吵吵嚷嚷地发出天国的调调儿,普遍的报复竟然成了法律!这张拘捕令就是报复!我不让我的老婆去受别人的报复!
伊丽莎白: 我去,约翰
普洛克托: 你不能去!
哈里克: 我外面可有九条汉子呐。你阻挡不了!我得执行法律,约翰,手下不能留情。
普洛克托: (对赫尔,打算使他动摇)您愿意看到她被逮捕吗?
赫尔: 普洛克托,法庭会公正——
普洛克托: 庞蒂乌斯?彼莱特①!主不会容许您洗手推卸罪责的!
伊丽莎白: 约翰——我想我得跟他们去一趟。(他不忍心看她)玛丽,面包还够明天早上一顿的,明天下午再烤点新的。好好帮助普洛克托先生,就把你当作他的女儿吧——你欠我这份情,比这还要厚的情呐。(她竭力忍住不哭。对普洛克托)孩子醒了,别跟他们提什么巫术——那会把他们吓住。(她说不下去了)
普洛克托: 我会想法搭救你回家。很快就把你救出来。
伊丽莎白: 约翰,尽快救我出来吧!
普洛克托: 我会象滚滚翻腾的大海那样冲向法庭!无所畏惧,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 (十分恐惧地)我也无所畏惧。(她环视一下房间,好象在打定这个主意似的)告诉孩子就说我去看望一位病人。
(她走出大门,哈里克和契佛跟随在后。普洛克托站在门口张望。从外面传来手铐档榔的响声。
普洛克托: 哈里克!哈里克!不许铐她!(他奔出大门。在外边嚷道)你这个混账家伙,不许铐她!松开她!我不许你们这样做!不许你们铐她!
(传来另外几个男人反驳他的声音。赫尔喘揣不安,从门口转过身来不忍再看下去;玛丽·沃伦突然落泪,坐下哭泣。詹理斯·考莱冲赫尔大声叫唤。
詹理斯: 还保持沉默吗,牧师?这是一场骗局,您明明知道这是骗局!还等什么呐,呃?
(哈里克和两名帮手半撑半推地把普洛克托推进屋子。
普洛克托: 我要跟你算账,哈里克,我不会饶恕你的!我一定要跟你算这笔账!
哈里克:(喘着气)凭着上帝的名义,约翰,我这是没法子呀。我必得把她们都铐起来。在我走之前别再出来捣乱!(他和他的帮手走出去)
(普洛克托站在那里,气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外面传来几匹马拖一辆马车辗辗驶走的响声。
赫尔: (甚感不安)普洛克托先生
①庞蒂乌斯?彼莱特,受罗马帝国之命审判耶酥的行政长官,后在耶酥受刑前用水洗手,以表示自己与耶酥之死无关,此后他被当作推卸责任的伪君子典型。
普洛克托: 躲开我!
赫尔: 宽容吧,普洛克托,宽容吧。凡是我听到有关伊丽莎白的好话,我不怕到法庭去给她作证。主帮助我,我不能判断她有罪还是清白无辜——我真的搞不清楚。想想看:人们都发疯了,你把这事归咎于一个小姑娘的报复行动也根本无济于事。
普洛克托: 你是个胆小鬼!虽然你被委任为牧师,你现在也是个胆小鬼!
赫尔: 普洛克托,我不认为这样区区一件小事会如此激怒上帝的。想想看,监狱里己经关满了人——最了不起的法官在坐镇萨勒姆——而且口口声声要判处罪犯绞刑。老乡们,我们应该追究这事的真正起因,也许真有谋杀而从来也没被揭露?或许是出于报复?或许是暗中有些渎褒神明的臭气熏天的事?我们一起来想一想起因,老乡们,你们都来帮助我把起因找出来吧。因为人间出现如此混乱的时刻,你们有办法找到原因,相信这一点,你们自己有办法。(他走向詹理斯和法兰西斯)你们一块儿考虑一下吧;想一想你们的乡镇出了什么可能惹怒天庭的事,使他向你们大家降下这样的雷霆震怒。我经祈祷上帝让我们大彻大悟。
(赫尔下。
法兰西斯: (赫尔那种情绪感动了他)可我压根儿也没听说萨勒姆出过谋杀案啊。
普洛克托: (也听到了赫尔那一番话)回去吧,法兰西斯,回去吧。
詹理斯: (颤栗)约翰——告诉我,咱们是不是迷失了路途?
普洛克托: 回家去吧,詹理斯。咱们明天再谈。
詹理斯: 你好好想一想。我们明天一早就来,好不好?
普洛克托: 嗯。走吧,詹理斯。
詹理斯: 那就再见。
(詹理斯和法兰西斯下。过了片刻。
玛丽·沃伦 (用一种怯生生的尖声说)普洛克托先生,他们一旦得到适当的证据,就很可能放她回家的。
普洛克托: 玛丽,你和我,咱们俩得到法庭去一次,把真相向他们说清楚。
玛丽·沃伦: 我不能指控阿碧格犯谋杀罪。
普洛克托: (朝她威胁地走去)你告诉法庭这个布娃娃是怎样进到我家来的,是谁在上面扎了那根针。
玛丽·沃伦: 我要是说出来,阿碧格会宰了我的!(普洛克托继续朝她走去)阿碧格会控告您犯了奸淫罪,普洛克托先生。
普洛克托: (站住)她告诉你的!
玛丽·沃伦: 我早就知道,先生。她会拿这件事叫您身败名裂,我知道她会的。
普洛克托: (躇踌,而且痛恨自己)那样一来,她那副圣洁的样儿也就一块儿完蛋啦。(玛丽朝后倒退躲他)我跟她,我们俩得一块下地狱。而你呢,还是得到法庭上把这一切向他们说清楚!
玛丽·沃伦: (恐惧)我不能,她们会对我翻脸——
(普洛克托大步跨过去抓住她,她一个劲儿喊道,“我不能,我不能!”
普洛克托: 我老婆决不能受我连累而死!我会让你鼓起勇气来说的,那个善良的女人不应该受我连累而死!
玛丽·沃伦: (试想挣脱他)我不能那样做,我不能啊!
普洛克托: (抓住她的脖子,仿佛要把她掐死)住口!上帝和魔鬼正在我们的脊梁背上搏斗,我们原来的一切伪装都给剥去了,——别哭啦!(他把她摔倒在地,她呜咽道,“我不能啊,我不能啊……”这当儿,他瞪着两眼,转身冲着那扇敞开的门,自言自语道)安静!这全是天意,没有大的变化,我们还是原来那样儿,只不过现在个个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他仿佛在朝一个十分恐怖的境界走去,面对户外黑夜的天空)对,个个暴露了真面目!狂风,上帝的刺骨的寒风,就要刮起来喽!
(玛丽一个劲儿在呜咽,“我不能啊,我不能啊,我不能啊。”
幕落
第 三 幕
(萨勒姆教友会堂的事务室,现在作为普通法院的接待室。
(幕启时,室内无人,阳光通过后墙上的两扇高窗户洒进来。这间房间挺庄严,甚至今人生畏。沉重的房梁突了出未,墙是零七八碎的宽木板拼凑起来的。右边有两扇通往会堂大厅的门,法官正在里面审案。左边有一扇通向户外的门。
(左右两边各有一条普通的长板凳。舞台中间有一张挺长的会议桌,四周围着一些矮凳和一把相当大的扶手椅。
(通过右边的隔墙,我们可以听见哈桑法官正在审讯的声音,接着是一个女人——玛莎?考莱答话的声音。
哈桑的声音: 玛莎·考莱,我们现在掌握了大量证据说明你专爱读那些邪魔歪道的书,这点你否认吗?
玛莎·考莱的声音: 我可不是巫婆,我不知道什么是巫婆。
哈桑的声音: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一个巫婆呢?
玛莎·考莱的声音: 我如果是就会知道。
哈桑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伤害那些孩子?
玛莎·考莱的声音: 我没有伤害他们,我才不干那种下贱事!
詹理斯的声音: (吼叫)这一点我可以向法庭给她作证!
(扬起一阵老百姓骚动的声音。
丹佛斯的声音: 你坐下!
詹理斯的声音: 是托马斯·普特南在伸爪子抢夺别人的土地呐!
丹佛斯的声音: 把那个家伙带出去,警长!
詹理斯的声音: 你们在听信假话,假话!
(又响起一阵人群的喧嚣声。
哈桑的声音: 把他抓起来,阁下!
詹理斯的声音: 我有证据。你们干嘛不听一听我的证言?
(门开了,哈里克把詹理斯半操半揪地拖进这间事务室。
詹理斯: 放手,你这个混蛋,放开我!
哈里克: 詹理斯!詹理斯!
詹理斯: 别拦着我,哈里克!我有证据——
哈里克: 你不许再进去,詹理斯,那是法庭!
(赫尔从法庭里出来。
赫尔: 请安静一下。
詹理斯: 赫尔先生,您进去请他们容许我讲话!
赫尔: 等一下,先生,等一下。
詹理斯: 他们就要把我的老伴儿绞死啦!
(哈桑法官上。他六十多岁,是个严酷无情的萨勒姆镇法官。
哈桑: 你怎么竟敢这样无法无天地大闹公堂!你疯了不成,考莱?
詹理斯: 哈桑,你可还没高升为一名波士顿法官呐。你没资格说我发疯!
(丹佛斯副总督上,后面跟着伊齐基尔·契佛和巴里斯。他一出现,场上就静下末。丹佛斯是个六十末岁、道貌岸然的人,带点幽默,还有点世故,但这并没有妨碍他严格忠于自己的职守。他朝詹理斯走去,后者正等着他发脾气。
丹佛斯 (直勾勾地瞧着詹理斯)这个老家伙是谁?
巴里斯:詹理斯·考莱,先生,是个爱吵架的——
詹理斯: (对巴里斯)他是在问我呐;我活到这么大岁数,自个儿会回答!(丹佛斯给他的印象不错,他挤出点笑容,对丹佛斯说)我姓考莱,大人,詹理斯·考莱,家有六百亩田地,外带些树林。你们现在定罪的是我的老伴儿。(他指着法庭)
丹佛斯: 你认为这样乱吵乱闹一通就会对她有利吗?走吧。要不看在你这么大年纪的份儿上,我们早就把你关起来啦。
詹理斯:(央求起末)他们在造我老伴儿的谣言,大人,我——
丹佛斯: 你认为应该由你来决定这个法庭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吗?
詹理斯: 我们并非不尊重——
丹佛斯: 太不尊重了!简直是破坏,先生。这是本州最高当局的最高法院,你知道吗?
詹理斯: (哭了)大人,我只说过她常在家里看书,大人,他们就来到我家,把她押走了——
丹佛斯: (迷惑不解地)书,什么书?
詹理斯: (一边惰不自禁地鸣咽,一边说)她是我的第三个老婆,大人;前面两个都没有象她那样爱看书,我只想找出原因来,并没有怪她是巫婆。(他哭出声来)我害了我的老伴,我对不起她。(他惭愧得用手捂住脸。丹佛斯彬彬有礼地沉默不语)
赫尔: 阁下,他提出了有力的证据给他的老伴儿辩护。我觉得为了公正起见,您应该——
丹佛斯: 那就让他用正规的保证书形式把他的证据提交上来。您当然了解这里的手续,赫尔先生。(对哈里克)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
哈里克: 走吧,詹理斯。(他把考莱轻轻推出去)
法兰西斯: 我们都绝望了,大人,来这儿三天,居然没人肯听我们说一句话。
丹佛斯: 这人是谁?
法兰西斯: 法兰西斯·诺斯,大人。
赫尔: 他老伴儿吕蓓卡今天早上给判了刑。
丹佛斯: 对!我奇怪会着到你这样无理取闹,我听说你一向品质蛮好嘛,诺斯先生。
哈桑: 我认为这两个家伙都应该以藐视法庭的罪名给扣押起来,先生。
丹佛斯: (对法兰西斯)把你的申诉写上来,到时候我会——
法兰西斯: 大人,我们有证据可以给您看,主不容您闭眼不看。那些丫头,大人,那些丫头是一伙骗子。
丹佛斯: 什么?
法兰西斯: 我们拿得出证据,大人,她们都在欺骗您哪。
(丹佛斯大吃一惊,仔细打量法兰西斯。
哈桑: 这简直是藐视,先生,藐视!
丹佛斯: 安静,哈桑法官。你知道我是谁吗?诺斯先生?
法兰西斯: 当然知道,大人,您能到今天这个份儿上,想必是个聪明的法官。
丹佛斯: 你可知道从马波海德到林恩这一带差不多已经有四百人坐了牢,这都是经我亲手签字抓起来的?
法兰西斯: 我——
丹佛斯: 而且其中己经有七十二人经我签字判处了绞刑,你知道吗?
法兰西斯: 我可万没料到会把这事说给一位手里有这么大权的法官听,不过您千真万确受了骗。
(詹理斯·考莱从左边上。众人都转身瞧着他把玛丽·沃伦和普洛克托领进来。玛丽一直低头瞧地,普洛克托搀着她,仿佛她快要瘫倒似的。
巴里斯: (一看到她,吃了一惊)玛丽·沃伦!
(他径直朝她走去,紧盯着她的脸)你来这儿干什么?
普洛克托: (轻轻而袒护地把巴里斯从她身旁推开)她有话要跟副总督说。
丹佛斯 (对此感到惊讶,转向哈里克)你不是跟我说她卧病在床吗?
哈里克 没错儿,大人。上礼拜我去接她来法庭,她说她病了。
詹理斯: 整整一个礼拜她一直在跟她的良心斗,拿不定主意,大人。现在她想通了,前来跟您说明事实真相。
丹佛斯: 这人是谁?
普洛克托: 我叫约翰·普洛克托,先生。伊丽莎白是我的老婆。
巴里斯: 对这个家伙可要当心,先生,他是个捣蛋鬼。
赫尔: (激动地)我认为您应该听一听这个姑娘要说的话,先生,她——
丹佛斯: (变得对玛丽·沃伦很感兴趣,朝赫尔只扬了一下手)安静。你要跟我说什么啊,玛丽·沃伦?
(普洛克托瞧着她,可她说不出话来。
普洛克托: 她压根儿也没见过什么妖魔鬼怪,先生。
丹佛斯: (大为惊讶地对玛丽说)压根儿也没见过妖魔鬼怪!
詹理斯: (带劲地)压根儿也没见过。
普洛克托: (一只手伸进他的外衣口袋)她在一张作证书上签了名,先生一一
丹佛斯: (当即)不,不,我不接受什么作证书。(他心里马上在合计这件事;他撇下玛丽,转向普洛克托)告诉我。普洛克托先生,你有没有在乡镇里宣扬这件事?
普洛克托: 没有。
巴里斯: 他们是来颠覆这个法庭的,先生!这个家伙是——
丹佛斯: 请不要插嘴,巴里斯先生。普洛克托先生,政府在这场审判当中所依据的整个论点就是上帝的声音正通过孩子们的嘴发出来,这你知道吗?
普洛克托: 这我知道,先生。
丹佛斯: (一边思索,一边盯视着普洛克托,接着转向玛丽·沃伦)还有你,玛丽·沃伦,那你当初为什么指控有人撒出精灵鬼怪威胁过你呢?
玛丽?沃伦: 那是装着玩儿的,先生。
丹佛斯: 什么?我没听清楚。
普洛克托: 她说那是装着玩儿的,先生。
丹佛斯: 啊?那别的姑娘呢?苏珊娜,瓦尔考特,还有别的姑娘?难道她们都是装着玩儿吗?
玛丽·沃伦: 都是的,先生。
丹佛斯: (张大两眼)这可怪了!(停顿。他困窘不堪。他转身仔细端详普洛克托的脸)
巴里斯: (冒汗)阁下,您当然不至于让这种恶毒的谎言在法庭上传播吧!
丹佛斯: 当然不会,但是这个丫头胆敢来这里讲这种骗人的鬼话,确实叫我吃惊不小。现在,普洛克托先生,我在决定是否听你申诉之前,有责任要跟你先讲清楚。我们这儿点着熊熊烈火,一切假话都会给熔化掉的,经不住考验的。
普洛克托: 这我知道,先生。
丹佛斯: 听我往下说,我很了解作丈夫的为了维护自己的妻子,他那股深情会叫他什么事都于得出来的。先生,你良心上确实相信你的证据真实可靠吗?
普洛克托: 没错儿。您也肯定会理解的。
丹佛斯: 你想把这料想不到的事在法庭上当众宣布吗?
普洛克托: 我倒有这种打算——如果您同意的话。
丹佛斯: (眯起眼睛)嗯,先生,你这样做,目的何在呢?
普洛克托: 晤,我——我想救出我的老婆,先生。
丹佛斯: 在你心里没有潜伏着,灵魂里没有隐藏着,任何想破坏本法庭的念头吗?
普洛克托: (有点支支音舌)怎么,当然没有,先生。
契佛: (清清嗓子,提醒道)我——阁下。
丹佛斯: 契佛先生。
契佛: 我觉得我有责任向您说明一下,先生——(客客气气地对普洛克托说)你不会赖掉吧,约翰。(对丹佛斯说)我们去抓他老婆的时候,他诅咒法庭,而且还把您的拘捕令撕得粉粉碎。
巴里斯: 您听见了没有!
丹佛斯 好大的胆子,他真那样干了吗,赫尔先生?
赫尔 (叹口气)唉,他干了。
普洛克托: 那是出于一时气愤,先生。我也闹不清自己干了什么。
丹佛斯: (仔细打量他)普洛克托先生。
普洛克托: 是,先生。
丹佛斯: (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有没有见过魔鬼?
普洛克托: 没有,先生。
丹佛斯: 你处处表现自己是个信福音的基督徒吗?
普洛克托: 是的,先生。
巴里斯: 这样的教徒,一个月难得去一次教堂!
丹佛斯: (克制而好奇地)不去教堂?
普洛克托: 我——我不喜欢巴里斯先生,这不是什么秘密,可我当然敬爱上帝。
契佛: 他礼拜天安息日也种地,先生。
丹佛斯: 礼拜天也种地!
契佛: (辩解地)我认为这是个证据,约翰,我是法庭的官儿,不能隐瞒这件事。
普洛克托: 我——我有过那么一两次礼拜天也种种地。我有三个孩子要养活,我的那块地直到去年都歉收。
詹理斯: 要是追究起来,您会发现好多别的基督徒也都在礼拜天种地。
赫尔: 阁下,我觉得您不能拿这种证据来判断这个人。
丹佛斯: 我并没有在做什么判断。(停顿。他一直端详着普洛克托,后者也尽量在跟他面面相舰)恕我直言,先生——我在这个法庭见到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我亲眼看到精灵鬼怪掐人的脖子;我看到他们遭到针扎,乙首砍伤。我直到眼前没有一丁点理由怀疑那些孩子会在欺骗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普洛克托: 阁下,这些女人当中有那么多位久享正直的名声,这一点难道您就没想到过吗,而且——
巴里斯: 普洛克托先生,你读不读福音书?
普洛克托: 当然读。
巴里斯: 我认为你根本就没读,要不然你准会知道该隐①也是个正直的人,可他把他的弟弟亚伯真的杀死了。
普洛克托: 对,主告诉过我们那件事。(对丹佛斯)可谁告诉我们吕蓓卡·诺斯放出她的精灵鬼怪谋害了七个娃娃呢?只有那些姑娘在那样胡说八道,现在这个姑娘愿意发誓她向您撒了谎。
(丹佛斯考虑了一下,然后招手叫哈桑过来。哈桑凑过去,丹佛斯跟他咬耳朵,后者点点头。
哈桑: 是,就是那个女人。
丹佛斯: 普洛克托先生,今天早晨,你的老婆递上来一份申请书,说她怀孕了。
普洛克托: 我老婆怀孕了!
丹佛斯: 眼下从外表上还看不出来——我们已经叫大夫给她作了检查。
普洛克托: 可她要是说怀孕了,那肯定是真的!那女人从来也不会撒谎,丹佛斯先生。
丹佛斯: 她从来也不会吗?
普洛克托: 从来也不会,先生,从来也不会。
丹佛斯: 我们认为这件事未免太凑巧了,叫人难以相信。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准备对她缓刑一个月,到时候她露出苗头确实怀孕了,就可以再多活一年,等她把孩子养下来——你对这样做还有什么话可说?(约翰·普洛克托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啦,你说你就是为了救你老婆。那么,好吧,她至少可以再多活一年,一年的日子也不算短嘛。怎么样,先生?就这样说定了。(普洛克托内心斗争激烈,朝法兰西斯和詹理斯瞥一眼)你能不能就此放弃这项申诉?
普洛克托: 我——我想我不能放弃。
丹佛斯: (声调略显严厉)那想必你还有更大的企图啰。
巴里斯: 他是来颠覆这个法庭的,阁下。
普洛克托: 这些人都是我的朋友。他们的老婆也被控——
丹佛斯: (突然爽快地)好啦,我不责备你,先生,我准备听你的申诉。
①该隐,《圣经》中亚当的长子,曾杀害他的弟弟亚伯。
普洛克托: 我不是来危害法庭,我只是——
丹佛斯: (打断他的话)警长,去法庭请斯图顿法官和赛维尔法官宣布休庭一个小时。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就让他们去饭馆吃饭。证人和犯人全部留下,一个也不许离开。
哈里克: 是,大人。(十分恭敬地)恕我多一句嘴,大人。我一向很了解这个人,他是个好人,大人。
丹佛斯: (厌烦别人提醒他)这我晓得,警长。(哈里克点点头退下)好吧,普洛克托先生,你要向我们提供什么证据?请说得简洁些,而且要坦率诚实。
普洛克托: (一边掏出几张纸,一边说)我不是律师,所以我——
丹佛斯: 一个人心地纯洁就用不着律师。请说吧。
普洛克托: (交给丹佛斯一张纸)这个请您先过一下目,先生。一份作证之类的声明书。大家在上面签了名,声明他们对吕蓓卡啦,我老婆啦,还有玛丽·考莱评价都很好。(丹佛斯低头看那张纸)
巴里斯: (想招丹佛斯嘲笑)哼,评价都很好!(可是丹佛斯没有答理他,继续往下看,普洛克托受到了鼓舞)
普洛克托: 这些部是家有田产的庄稼人,个个信仰基督教。(敏感地,尽量想指出其中一段话)请您注意,先生——他们认识这些女人己经有好多年了,从来也没见过她们跟魔鬼打过交道。
(巴里斯神经紧张地走过去,站在丹佛斯身后瞧那张纸。
丹佛斯: (看一张挺长的名单)这里一共有多少人的名字?
法兰西斯: 九十一位,大人。
巴里斯: (出汗)应该把这些人都传来。(丹佛斯疑惑地抬头瞧他)审问一下。
法兰西斯: (气得直哆嗦)丹佛斯先生,我向他们保证过签这个不会给他们招来什么麻烦。
巴里斯: 这是对法庭的一次明目张胆的攻击!
赫尔: (尽量克制自己,对巴里斯)难道每一次辩护都是对法庭一次攻击吗?难道不许人——?
巴里斯: 凡是清白的基督徒个个都对萨勒姆法庭的审判感到高兴!单单这些人却感到忧虑。(直截了当地对丹佛斯说)我认为您应该挨个儿审问他们到底有什么地方对您不满!
哈桑: 我也认为应该审查他们,先生。
丹佛斯: 我觉得这未必是一次攻击。不过嘛——
法兰西斯: 这些人都是奉守戒律的基督徒,先生。
丹佛斯: 那么,我相信他们大概都无所畏惧啦。(把那张纸交给契佛)契佛先生,给他们人人下一张拘捕令——统统给我抓起来听候审查。(对普洛克托)现在,先生,您还有什么情况耍讲给我们听吗?(法兰西斯惊恐万分,依然站在那里)诺斯先生,你可以坐下。
法兰西斯: 我给这些乡亲招来了麻烦;我给——
丹佛斯: 哪里哪里,老头儿,这些人要是扪心无愧,你就没有伤害他们。不过,你应该明白,先生,一个人要么站在维护法庭这一边,要么就必然给算在反对派那一边,中间道路是没有的。当前是个斗争尖锐的时刻,一个严守教规的时刻——我们不再是生活在那种恶搀混在善里迷惑世人的暗淡黄昏时刻。现在,蒙上帝的恩赐,灿烂的太阳升起来了,不畏惧光辉的人肯定都会赞颂它,我希望你也是这样的一位。(玛丽·沃伦呜咽起来)我看她好象不大舒服。
普洛克托: 对,她是有点不大舒服,先生。(弯腰拉住玛丽的手,轻声说)记住拉裴尔天使对小伙子陶比亚斯说的话。记住。
玛丽·沃伦 (声音很低地)嗯。
普洛克托: “多行善事,于你无害。”①
玛丽·沃伦: 嗯。
丹佛斯: 还有什么事,说吧,我们等着呐。
(哈里克警长返回,站在门口他的岗位上。
詹理斯: 约翰,把你的作证书交给他吧。
普洛克托: 好。(他把另一张纸交给丹佛斯)这是考莱先生的作证书。
丹佛斯: 哦?(他低头看。哈桑走到他身后,跟他一块儿看)
哈桑: (疑惑地)哪位律师写的,考莱?
詹理斯: 你分明知道我这一辈子从来也没雇用过律师,哈桑。
丹佛斯: (阅毕)词儿用得很不赖嘛。我祝贺你。巴里斯先生,去看看普特南先生要是在法庭里,就请把他领进来,好吗?(哈桑接过那张纸,走向窗前。巴里斯走进法庭)你没有受过法律训练,考莱先生?
詹理斯: (很得意)我啊,受过最好的训练,大人——一辈子进了三十三趟法院,而且每次都是原告。
丹佛斯: 哦,那你上了别人不少次当喽。
①出自基督教伪经。
詹理斯 我从来没上过当,大人。我知道我的权利,而且会想法儿得到。您知道,令尊大人还审理过一次我告的状呢,我想大概是在三十五年前吧。
丹佛斯: 真的吗?
詹理斯: 他没跟您提起过?
丹佛斯: 没有,我不记得。
詹理斯: 那可怪了,他当时判处被告赔偿我九镑钱呐。令尊大人可是个好法官。您知道,我那当儿有一匹白色的母马,那个家伙来借那匹马(巴里斯和托马斯·普特南走进来。詹理斯一看到普特南就沉不住气了,他态度强夜起来)喏,就是他!
丹佛斯: 普特南先生,我这儿接到考莱先生控告您的一份状子。他说您阴险毒辣地怂恿您的女儿诬告如今关在牢里的乔治·雅各布是个巫师。
普特南: 纯粹是胡扯。
丹佛斯: (转向詹理斯)普特南先生说你的控告是胡扯,你对这有什么话可说?
詹理斯: (发火,摸起拳头)我要说托马斯·普特南是个无赖!
丹佛斯: 你递上这个状子,有什么真凭实据吗,先生?
詹理斯: 真凭实据就在那上面!(指着那张状子)雅各布如果因为是巫师而被绞死,他的产业就会给没收——这是法律!这样一来,除了普特南,别人谁也没钱能把那么一大片土地买过去。这个家伙想并吞邻居的土地,正在下毒手呐!
丹佛斯: 可是拿出证据来,先生,证据。
詹理斯: (指着他那份作证书)证据就在那上面!我是从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嘴里听来的,他听见普特南亲口说过!就在他姑娘诬告雅各布那天,普特南说他的丫头送给他一大片土地,真可说是一份挺不错的礼物咧。
哈桑: 那人叫什么名字?
詹理斯: (吃惊地)什么名字?
哈桑: 给你递消息的那个人。
詹理斯: (犹豫一下,然后说)我——我不能把他的名字说出来。
哈桑: 为什么?
詹理斯: (又犹豫一下,接着大声喊道)您知道得很清楚为啥不能说!我要是说出来,他就得蹲监牢!
哈桑: 这是对法庭的藐视,丹佛斯先生!
丹佛斯:(避开那一点)你当然会告诉我们那个人的名字啦。
詹理斯: 我可不再向你们提出名字,上回我提了一次我老伴儿的名字,就己经够我在地狱里受尽煎熬了,我不说。
丹佛斯: 既然如此,我没有别的法子可想,只有判你藐视法庭罪,把你抓起来,这你明白吗?
詹理斯: 这儿是听取申诉的场合,您不能因为我藐视一次听审而立刻把我关进牢里。
丹佛斯: 嚯,可真是个了不起的律师啊!你打算让我马上在这儿开庭,还是乖乖回答?
詹理斯: (支支吾吾地)我不能再向您透露名字,免得连累别人,大人,我不能说。
丹佛斯: 你可真是个老混蛋。契佛先生,开始作记录。现在正式开庭,我问你,考莱先生——
普洛克托: (插嘴道)阁下——他答应保密才听说这件事的,先生,而且他——
巴里斯: 魔鬼就在这种保密的情况下生存!(对丹佛斯)不保密就不可能有阴谋,阁下!
哈桑: 我认为应该把它揭露出来。
丹佛斯: (对詹理斯)老头儿,向你递消息的那个家伙如果说的是真话,就让他象个体面人儿那样正大光明地到这儿来公开露露面。可他想隐名埋姓,暗藏起来,我就要问一个为什么。现在,政府当局和教会勒令你把那个告托马斯·普特南先生是谋杀犯的人姓什么叫什么老老实实交待出来。
赫尔: 阁下——
丹佛斯: 赫尔先生。
赫尔: 我们可不能再不顾事实啦,乡镇里出现一种对这个法庭极大的恐惧心理——
丹佛斯: 那就是说乡镇里出现一种极大的罪恶,你莫非害怕这里的审讯?
赫尔: 我只畏惧上帝,阁下。不管怎么说,乡镇里确实人心惶惶。
丹佛斯: (发火了)别拿什么乡镇里的恐惧来责怪我;乡镇里人心惶惶,那是因为这里有一项颠覆基督的阴谋正在暗地里活动!
赫尔: 那也不能说每一个被指控的人都有份。
丹佛斯: 堕落的人才会怕这个法庭,赫尔先生!否则就不怕!(对詹理斯)你犯了藐视法庭罪,我们得把你拘留起来。现在坐下好好想想,你除非决定回答一切问题,否则这个牢就得坐下去。
(詹理斯朝普特南猛扑过去,普洛克托一个箭步把他拦佳。
普洛克托: 别这样,詹理斯!
詹理斯: (越过普洛克托的肩膀冲普特南破口大骂)我要切断你的脖子,普特南,我要宰了你!
普洛克托: (压他坐在一把椅子上)睁一静,詹理斯,静一静。(松开他)咱们自己会来证明。现在就来证明。
(他转向丹佛斯)
詹理斯: 啥也别说了,约翰。(指着丹佛斯)他只会捉弄你!你打算把我们全都绞死吧!
(玛丽·沃伦哭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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