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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蔷薇之名》紫微流年

_20 紫微流年(当代)
  他的头发眼睫,臂膀与胸膛,说话的神情,微笑的模样,凝注的目光,各种各样的姿态都让她无比依恋,他们彼此相属,彼此占有,这个封闭的空间隔绝了世界,无比安宁也无比美好。
  快乐中忽然生出一丝隐忧,结束了一场飞镖游戏后,林伊兰想起某种意外的可能。“菲戈,以前那种草药你还有吗?”
  正收起飞镖的修纳停了一下,拥住她许久才道。“别担心,近年研制出了另一种药,我一直在服用,绝不会再犯下那种不可饶恕的错。”
  林伊兰微讶的看着他,禁不住有丝疑惑,她一直以为秦洛会把这个秘密永远埋藏。“你怎么会……”
  修纳沉默了一阵,语气森寒。“我杀了那个医生。”。
  她怔住了。“这与医生无关,是……”。
  “他亲口承认是故意让你流了那么多血,因为乔芙给了钱,希望你死在手术台上。”
  乔芙?她有点明白了原因。
  他握住她的手,指尖冰冷,“我知道,其实该死的不是医生,而是乔芙,最该死的是我——”
  她忽然吻住他,封住了所有自责的话语,抚慰的吻驱散了森冷的戾气,让修纳的情绪逐渐平复。
  “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林伊兰柔和的低语。
  修纳身体依然僵硬,手臂环得很紧,“伊兰,你恨我吗?我带给你那么多痛苦,让你陷入了恶梦般的境地,给予你各种残忍的伤害,我还……杀了你父亲。”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不安,俊美的脸庞布满恐惧,仿佛在害怕失去,想了想,林伊兰轻道。“我父亲……曾说过军人就该死于战场,这或许是他所期盼的结局。他和我、以及林氏,都属于那个覆灭的时代,就像新生必然与死亡相伴,这是历史的宿命,无论结束者是谁。谢谢你安葬了他,没有让他受到侮辱。”
  “伊兰。”修纳心潮起伏,喃喃的低唤。“你有世上最美好的灵魂。”
  “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善良,在地牢里的时候,我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能如此残忍的对待同类,极度恶毒又极度扭曲,我甚至开始憎恨,认为神根本不该创造出这种生灵。”林伊兰眉间掠过一丝阴影,脸色微微苍白。“后来我没有死,但也不懂为什么而活,变得消极冷漠,是莎拉和艾利让我重新体会到一些值得珍视的情感。”
  或许人就是这样一种矛盾的生灵,既智慧又愚蠢、既仁慈又残虐、既朴实又蒙昧、才创造出这一光影并存,复杂多变的世界。
  “如果这个世界容不下你,也就毫无存在的价值。”修纳很久才开口,声音低哑。“对不起,尽管我做了执政官,却没有把丑恶的一切变得稍好。”
  经历过无数风霜血雨,绯红的眼眸却依然清澈明亮。跨越十年的光阴,跨越翻覆的命运,她静静的凝视着他。“不,你把最好的自己给了我。”
  他终于笑起来,气息变得柔软。“还不够好,我……”
  猝然一声窗户的裂响从楼下传来,打破了这一刻的温馨。
  骚乱的人群在向大楼投掷石块,林伊兰的笑消失了,这层楼所在的高度不会被石块波及,但民众的愤怒显然已无可遏制。
  修纳拉住想起身的她。“不必理会。”
  “你打算怎么办?等他们冲上来?”
  “别担心。”修纳莞尔。“我已经想好了,只在等一个人。”
  林伊兰心念一转,刚要开口,修纳侧了下头,仿佛在倾听什么,而后微微一笑。“他来了。”
  几乎同时,林伊兰听出走廊急促的脚步,刹那间已临近房门,她立即去拾丢在一角的衣服,被修纳一把拖回,低笑声震得耳畔发痒。“相信我,来不及了。”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破碎的木屑纷飞,坚固的铜锁轰然而开。
  修纳把她压在身下,随手一扯,雪白的床被飞扬开来,覆住了两个人。
  
  司法大臣秦洛轰开门锁,一路闯入卧室,平日的风度荡然无存,眉间杀气毕露。
  威廉跟在其后,完全没有劝阻的意愿——近卫官很清楚目前的局面该由谁来负责。
  狠厉的目光一掠,秦洛走进内室直至床边。握枪的手背暴起了青筋,枪口指向的目标被执政官挡在身下,不露半点身形,只剩一把微卷的长发散在枕上,完全无隙可乘。
  秦洛眼皮一跳,极力抑住暴怒。“修纳,我很高兴你禁欲十年后又对女人产生了兴趣,但这女人不行!”
  女人似乎动了一下,被修纳按住。
  “整个帝国里的女人随你挑选——”秦洛咬牙切齿的迸出字句。“任何一个大臣的妻子我都可以帮你弄到手,只有她绝对不行!”
  修纳一手握住秦洛的枪,慢条斯理的支起身。“洛,你比我想得更急躁,至少该用手敲门。”
  秦洛气得几欲爆裂,怒火沸腾的目光忽然定住了。
  带起的床被下现出了魔女俯卧的身形,露出的半截裸背上除了遍布的吻痕外,还有一枚黑色的神之光刻印,与修纳身上如出一辄。
  秦洛眼瞳收缩,死死盯住了刻印。
  修纳拉上被单,中止了秦洛的窥视。“她的背确实很美,不过只属于我。”
  秦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调多了一分谨慎。“她是谁。”
  修纳唇角带上了笑。“魔女奥薇。”
  秦洛齿间咯吱一响,话语极慢。“我是说——身体里的人是谁?”
  “洛,你骗过我许多次。”修纳空前的轻松,语气十分愉快。“不过有件事你说对了。”
  秦洛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你说过她是公爵的女儿,不会死——这句话非常正确。”修纳笑容越来越大,精致的脸庞呈现出眩目的光采。“真高兴你当初骗了我。”
  秦洛彻底僵了,仿佛连思维都冻结了。
  修纳一径微笑,低头打趣身畔的魔女。“要不要和老朋友致个意?”
  威廉从未见过执政官如此愉悦,更没想到狡计百出的司法大臣会突然间呆若木鸡,不禁在一旁目瞪口呆。随后,他听见一个动听的声音带着愤怒从被褥下迸出。
  “你们——都给我滚!出!去!”
  一刹那空前的寂静,修纳霍然大笑起来。
  魔女的怒骂产生了奇迹般的效应,秦洛从僵立中回复,蓦然收起枪走出了卧室。“我在外间等你。”
  威廉傻在当场,直到执政官挑了挑眉,才惊觉过来,狼狈的退出了房间。
  修纳从地毯上找回散落的衣服穿上,在爱人的长发上吻了吻。
  “等我,很快就回来。”
公敌
 秦洛没有理会在一旁不停眨眼的威廉。
  他点起烟,反复吸了五六次才勉强抑住情绪,脑子里乱轰轰的一团,几乎无法思考。
  修纳走出来,外套随意的披在肩上,衬衣松松的扣了几颗,微乱的头发十分慵懒,看起来却神采飞扬,短短数日,严峻冷漠的执政官完全换了一个人。
  从内心而言,威廉乐见这种转变,但他无法理解尊贵的执政官阁下会看上魔女,从行刑起至今,修纳的种种举动大为失常,以至于威廉几乎相信起外界的流言——执政官受到魔女的魔性诱惑。他热切期盼司法大臣能以强势的行为及深厚的友情唤醒修纳,可此刻似乎连秦洛都陷入了惶惑,就算执政官已经站在面前,秦洛依然一言不发,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就在威廉极想上前踢一脚时,秦洛终于开口,问的却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确定是她?”
  修纳随之点了一根烟,在威廉的记忆中史无前例。
  从不抽烟的执政官吐了个完美的烟圈,回答同样令威廉一头雾水。“你该相信我的判断。”
  秦洛心绪更糟,语气恶劣的挖苦。“看得出你仔细检查过每一寸,满意吗?”
  “非常好。”执政官神秘而暧昧的微笑。“那种滋味你绝对无法想像。”
  威廉觉得自己大概幻听了,又或是面前的两人已经被魔鬼附身。
  秦洛居然丝毫没有愤怒惊诧,默默又抽了一会烟。“你想清楚了?”
  “嗯。”
  “代价是……”
  “没关系。”修纳望着指间弥散的烟雾,异常平静。“就算神的意愿是让我们一起毁灭。”
  秦洛许久没有出声,忽然道。“能让我见见她?毕竟也算故人,总该问候一声。”
  修纳看了他一眼,走回内室,片刻后又出来,眼眸中跃动着笑意。
  “她说不想见你,相信你也不是真想见她,所以只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修纳顿了一下,语气轻谑。“她说你挑戒指的眼光太差了,那枚鸽血宝石是她所见过最丑的。”
  半晌,秦洛勉强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涩意。“确定不后悔?”
  修纳神情安然。“无论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会在一起。”
  “我明白了。”秦洛最后深吸了一口,随手弹掉烟头,拉开门走出去。
  威廉惶然跟上去,一路在走廊上追问。“阁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您也被魔女迷惑了!您不能放任执政官阁下肆意妄为,时局已经糟糕透了,外界一致抨击……”
  “威廉,你知道修纳以前爱过一个女人。”秦洛停下脚步,疲惫的搓了一下脸。
  “已故林公爵的女儿,但她很久以前已经去世了。”威廉当然清楚,更明白这位公爵小姐一度与司法大臣有过婚约,他完全弄不懂三者之间的关系,因而从不敢探问。
  秦洛心头冷热交煎,难以说清是什么滋味。“她从地狱回来了,所以……修纳完了。”
  “完了?”威廉激动的叫起来。“我不明白,您究竟是什么意思!您要放弃执政官阁下?”
  秦洛拍了拍威廉的肩膀,神色怅然。“找个房间让我休息,然后,给你讲个故事。”
  送走秦洛,命人重新换上门锁,修纳走回卧室。
  林伊兰在壁炉边,火光映着莹白的脸颊,湿淋淋的长发垂在身侧,异常娇柔妩媚。他欣赏了一会,揽着她在长沙发上坐下,沐浴的湿气混着体香,令他心神荡漾。
  “菲戈。”绯红的眼眸望着他,有些不确定。“这十年你一直没有女人?”
  修纳吻了一下柔白的细颈。“现在有了。”
  “为什么?”
  修纳低笑了一声,“你给过我最好,所以我无法再去抱别的女人。”
  “可我已经死了。”
  “对我来说你一直活着。”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在这儿。”
  心口酸涩得近乎疼痛,林伊兰倚在爱人的肩头,半晌才能说话。“为什么他们说你讨厌绿眼睛的女人。”
  “你是因为这个才不愿说出身份?”修纳怔了一下,低咒了一句才道。“秦洛曾经在我房里安排了一个女人,刻意找了和你以前一样的绿眼睛,把她扔出去的时候我大概有点粗暴。”
  林伊兰哑然无语。
  “他知道我爱绿眼睛。”修纳忽然笑了,黑眸闪闪发亮。“还记得你在我屋子里醒来?那是我第一次看清你的眼睛,比春天的森林更美,你翻东西时一定很慌,没注意姿势有多诱人,特别是那双漂亮的长腿,足以让男人变成发1情的野兽,把你立刻按在床上。”
  他的眼神让她一阵战栗。“可我现在已经……”
  “我以为对你新身体的迷恋已经够明显,看来还需要表达得更热情。”修纳轻而易举的挑开了她的衣扣,从肩颈一直吻到背后,动作和语气一样炽热。“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只会庆幸,你不会明白我有多感激神让你活下来,还给了你健康的身体……”
  模糊的话语和吻突然停了,修纳静了一会,将她翻过来搂在怀里。“伊兰。”
  她不解的望着他,绯红的脸颊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以撒曾经对你无礼?”
  林伊兰一怔。“他吻过我两次。”
  修纳眼神深了深。“吻?他还有没有做过什么——”
  林伊兰想起来。“在你找到我前一刻,他提出让我做他的情妇。”
  修纳眸子更暗了。“情妇?”
  “为了得到神之火,大概他觉得利兹皇储的情妇是种荣耀。”林伊兰淡淡道。“虽然他冷血狡诈,但从身份立场来说倒也无可厚非,我还得感谢他从断头台上救了我。”
  修纳没有接话。
  林伊兰微诧。“菲戈?”
  眸中的阴冷一掠而过,修纳一笑。“没什么,毕竟他救了你,我在想——该怎么致谢。”
  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一缕极细的烟腾起,在寂静的空气中消散。
  秦洛晃了晃杯子发现是空的,随手搁下,发暗的眼圈难掩疲倦。“明白了?那位林氏公爵小姐与现在的沙珊魔女是同一个人——修纳找了她十年。”
  威廉呆望了司法大臣许久,终于理解了所听到的无法想像也无法置信的内容。
  “从我第一眼看到他们在一起,我就知道她会毁了他,但没想到会是这个时候,以这种方式。”秦洛揉了揉眉心,脱力的瘫在椅子上。
  威廉困难的开口,结结巴巴道。“这未免太巧,怎么可能死去的人会……我是说也许这是魔鬼的戏法,或许我们该去找个驱魔师……”
  “就算她真是魔鬼的化身,修纳也不会在乎。”秦洛苦笑了一声。
  “您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秦洛停了一阵,垂下眼皮。“我想是真的。”
  一切细节拼缀起来呈现出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那些从未深想的蛛丝马迹,莫名的熟悉感,突兀离奇的问话同时有了答案。为什么接获急报的时候竟然没想到?从过去到现在,修纳只会为一个人发疯。
  林伊兰。
  这个名字改变了他和修纳的一生,驱使修纳攀上权力的巅峰,当整个帝国踏在他们脚下,命运之神却以恶作剧方式将她呈现在眼前,令一切轰然坍塌。
  秦洛沉寂了许久,威廉混乱后终于想起关键。“执政官阁下到底打算怎样处理这一切?”
  秦洛不答反问。“如果你是修纳,你会怎么做?”
  近卫官脸色变了几度,最后渐渐发白。“我不知道,如果民众要求处死的是西希莉亚……”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对答,威廉终于领悟过来。“修纳阁下会……”
  “你猜对了,以后他不再是执政官,而是魔女的同党,西尔人民的公敌。”
  威廉浑身僵硬,慢慢坐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我们即将面临一场变局,尽快替我联络报业总编和这几位大臣。”秦洛取过笔随手写了几个名字,毫无平日的谑笑。“你清楚眼下的处境,如果还想保住自己的家族,彻底照我说的去做。”
  室内安静良久,一个僵涩的几乎不像近卫官的声音终于回答。
  “是的,阁下。”
  魔女的阴影笼罩着帝国,政坛刮起了一场空前的风暴。
  以司法大臣秦洛为首,在报纸上抨击执政官行止失当,要求他立即交出魔女重新处刑,公开应对大臣们的质询,并置疑修纳循私渎职,有负于帝国领袖之位。文章言辞激烈锋芒毕露,字字声色俱厉的谴责。这位重臣在危急时刻,以决裂的姿态站在了昔日故友的对立面,鲜明的指向迅速赢得了众多大臣和民众的支持,纷纷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响应。
  时局越来越紧张,甚至传出劝谰修纳未遂的威廉近卫官愤然辞职的消息。
  同盟背弃而去,大臣众口一辞,修纳却保持沉默,完全不理会任何质询。
  民众的怒火越烧越旺,人们在街头演说,散发写满鼓动之辞的传单,四面八方的人流汇涌到尼斯城,随时可能爆发出惊涛骇浪。
  在激流与旋涡翻涌的尼斯,外界舆论认为正处于沮丧与激愤中的司法大臣秦洛拒绝接见任何客人,他在临时寓所中闭门而居,秘密向帝都寄出一封又一封急件,直到某天,一位突兀的来客到访。
  “以撒阁下。”秦洛不失亲切的致意,仿佛之前混乱全国的劫囚与这位特使毫无关联。“您的拜访让我十分意外。”
  以撒优雅自如的致礼,“非常感谢阁下在如此特殊的时刻破格接见。”
  秦洛舍弃了迂回。“您在信上说有机密要事相商?”
  “确实如此。”以撒微笑。“我保证您会对此感兴趣。”
  秦洛适时显出聆听的姿态。
  “在沙珊之战结束后,相信利兹与西尔之间已经充分信任,过去一些错误造成的裂痕也得到了弥补,我提议两国之间增订一份协议。”
  “协议?”秦洛神色不动,“具体内容是?”
  “沙珊一战尽管全胜,但战后重建并非易事,对贵国的财政影响不小,出于友谊,利兹愿意出资协助西尔更好的发展,促进两国在新能源领域的全面合作。”以撒娓娓而谈。“同时我提议两国之间的蓝郡为缓冲区,增进双方互信,任何一方都不许军事力量及相关人员涉入,从协议订立之日起生效。”
  秦洛慢慢咀嚼其中的含意,一时没有接口。
  “还有一份礼物作为协议附带,由我私人馈赠。”以撒从怀中取出一枚银盒,在秦洛面前打开,“相信您一定听说过这件特殊的珍品。”
  一双半透明的晶石镜片完好的躺在黑丝绒垫上。
  “以撒阁下思虑如此周详,有您这样的俊杰,真是利兹之幸。”秦洛接过来注视了一阵,缓缓道。“不过我不懂,您为何来找我。”
  政治巨变前夕秦洛竟然没有立刻赶回帝都把持大权,仅仅是停驻尼斯进行口头谴责,这种异常的行为已足以令以撒透析,但他没有点明,技巧的回答。“目前的局势对执政官阁下极为不利,但我相信,以您的睿智一定会作出最适合的安排,将政治与友谊兼顾周全。”
  秦洛思考片刻。“我无法确定贵国是否有决心彻底遵守这份协议。”
  “我以我的身份和名誉保证。”英俊的眉目间忽然多了一种难以描述的气质,以撒显得庄重而威严。“我可以在西尔呆上三个月,直到阁下的疑惑烟消云散。”
  “以撒阁下的地位无可置疑,诚意也令人感动,只是其中还有一些问题,比如……”秦洛莞尔一笑,话到最后声音压得极低,以撒不由自主的倾身聆听,猝然间见对方不怀好意的一笑,猛然警惕已来不及,腹部已然遭受了重击。
  司法大臣突袭的一拳极重,以撒痛得眼前发黑,痉挛的弯下了腰。
  秦洛的眼神邪恶而戏谑,语调却是一派矜持堂皇。“这是执政官阁下的私人赠礼,回报你过去对她所做的一切。另外关于断头台,他让我代为向你致谢,作为谢礼,西尔愿与贵国订立协议,在三年后共享新能源技术。”
  忍住腹部的疼痛,望着对面那张极其欠揍的脸,以撒紧紧咬牙,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
陨落
 喧哗的民众包围的尼斯市政厅地下一片安静,一条不为人知的密道蜿蜒盘旋,随着阶梯层层向上,举着手提式晶灯的男人叩了三下通道尽头的板壁,片刻后忽然移动,现出了一间明亮的书房,陷身于政治风暴中心的修纳执政官在两步外微笑以待。
  从移开的装饰镜后的暗道中走出,秦洛问出疑惑。“你怎么会知道这条秘道?你选择驻留于市政厅是因为这个?”
  沙发前的小桌已放好了精巧的茶点,修纳递过一杯热茶,两人坐下来。“从帝都出发之前,我调阅了尼斯城所有资料,包括重要建筑的图纸,发现早年的尼斯大公在主持修建市政厅时秘密留了一条通道。这条通道联接着尼斯城地下水道,出口极其隐秘,出于某些原因一直封闭,少数几个知情的人我已经预先处理。”
  即使意外冲击令修纳情绪失常,处事却依然缜密无比,秦洛挑了挑眉。“假如她已经被利兹人带出了国境?”
  “那样略微棘手一点,需要使用部分武力。”修纳轻描淡写的回答。“我相信利兹人最后会把她安然无恙的送回来。”
  秦洛哑然,将装有晶石镜片的银盒推到修纳面前,换了个话题。“利兹皇储自己找上了我,不仅给了镜片,还提出利兹与西尔之间的蓝郡设为非军事地区,这种建议几乎等于邀请。”
  伊兰的眸色太明显,能认出执政官的民众也不在少数,蓝郡是距离尼斯城最近的安全地带。但鉴于利兹的威胁,修纳原打算放弃这条路,从以撒手中弄回镜片后另行安排,没料到利兹皇储竟然会出乎意料的提供机会。
  听完秦洛的叙述,修纳沉思了一刻。“以撒思维十分敏锐,伊兰说以撒猜出了她的身份,或许他后来又发现了什么,所以看穿布局直接找上你,有这位皇储,利兹的未来不可小视。”
  “没关系,三年后他们才能拿到新能源技术,研究透彻又至少三五年,全面投入应用更需要一段时间,足够两国拉开距离。”秦洛说着坏笑起来,尊贵的司法大臣忽然得意的像恶行得逞的流氓。“你真该看看他那时的表情,高贵的皇储阁下一定从未体验过挨揍的滋味。”
  修纳笑起来。“那一拳够重?”
  “和你当年揍我的拳头一样轻。”秦洛咧开嘴,双手交扣压得指节一响,“我担保他记忆深刻。”
  一时间无数回忆涌上,气氛异常轻松,半晌后,修纳收起笑。“谢谢,洛。”
  “这是我欠你的。”秦洛静下来,叹了口气。“真的不后悔?”
  “我清楚自己要什么。”修纳望着多年来并肩同盟,熟悉如彼此影子的兄弟。“洛,你也明白你要什么,我们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好。”
  秦洛神情有些黯淡。
“你一直比我更适合政治。”即将踏上逃亡之路的执政官微笑。“不必替我惋惜,我得到了更好的。”
  秦洛垂下了眼眸,“她……和过去一样?”
  修纳看了一眼卧室的门,神情温柔。“她经历了太多伤害,我们又分离得太久,幸运的是某些最重要的东西,我和她都没有变。”
  秦洛停了一瞬,忽然道。“我想见见她。”
  修纳沉默了一下。
  “我明白她不想见我。”秦洛自嘲,搓了下脸颊,“但至少……有些事我该道歉。”
  修纳走进卧室,片刻后回到书房。“她说不需要。”稍稍犹豫,他补充了一句。“她说你一贯只为自己的立场考虑,从不会做错任何事。”
  秦洛苦笑,他很清楚这种道歉对她而言是多么廉价虚伪,不值一顾。“我知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帐。”
  “我们都一样,在权力中浸淫得太久。”修纳气息微滞,半晌后才道。“洛,你还记得贫民区的日子?那时我们曾希望有力量改变底层民众的生活,可现在把握着帝国的权杖,却完全忘记了昔日的愿望。”
  秦洛心头一动,没有接口。
  “我们摧垮了皇室,绞死了贵族,结束了一个时代,可多数人的生活并没有因此变好,依然毫无希望的匍匐在泥地里挣扎。”修纳凝视着密友,若有所思。“最初我们忙于巩固权位而无暇顾及,但到了现在,在攫取自身利益的同时,或许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你变了。”秦洛静默良久,终于叹息。“不,或许该说这才是真正的你,我曾以为……”
  秦洛没有再说下去,修纳抬起手按住他的肩。“对不起,我突然自私的离开、把一切责任全扔给你。”
  “是她……”秦洛斜了他一眼。“跟你谈了这些?”
  “她什么也没说。”修纳摇摇头,否认了朋友的猜测。“只是近几天我似乎对许多事有了另一种看法。”
  秦洛心底有些感慨,鼻端轻哼。“我该钦佩爱情的伟大?”
  “洛,军人政治的时代过去了,今后更适合由你来延续。也许我们很难再见,相信你会让自己生活得很好。”修纳微笑,淡淡的话语意味深长。“我想神让贵族出身的你流落到贫民区,一定有特殊的意义。”
  愤怒的情绪犹如厚重的乌云聚集在尼斯上方,随着时间发酵越来越膨胀,终于激生出了变化。
  有人开始冲击士兵筑成的坚固堤防,用酒瓶和石块来倾泻不满,混乱中不知谁开了枪,激变成□裸的暴力冲突。惨叫和鲜血刺激刺激了情绪,民众的狂怒愈加高涨,甚至有人拖来了煤油,倾倒在市政厅外。
  火燃烧起来,越来越盛。
  数不清的人将市政厅围得水汇不通,对着火焰狂呼高叫,杂踏的喧声一浪高过一浪,火苗很快引燃了门扉,随着大风快速蹿升。士兵在救火与弹压民众之间彷徨无措,几次请求却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终于慌乱起来。
  前任近卫官威廉适时出现,呼吁近卫军放下武器,放弃守护已不配领袖帝国的执政官。威廉处事严谨公正,颇得下属爱戴,此时突如其来的呼吁,加上始终不见执政官的身影,近卫军摇摆而惶惑,枪口多半垂落下来。
  被火烤热的风卷着灰尘飘扬直上,却无法侵入顶楼紧闭的窗棂。
  修纳替爱人系上军装最后一粒钮扣,退后一步打量。
  长长的秀发盘起来,收拢在军帽下,军装衬得腰线纤细,身姿利落,多了一种明亮的英气,唇色比一个月前红润了一些,晶石镜片遮蔽了红眸,却掩不住灵动的光彩,美丽的双眸盈满柔情,牵动着他的一生。
  修纳俯首久久凝视,忍不住在唇上落了一个吻。“真美,让我想起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秀美的脸庞泛起微笑,她轻轻揽住了他的腰,眉间有一丝犹豫,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她不确定他最终是否会后悔今天抛舍的荣耀,但此时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修纳全然洞悉,他并没有多说,只对她伸出手。
  火光映亮了夜空,也映红了彼此的脸庞,她望入坚毅的黑眸。
  两双温暖的手终于交握在一起。
  随着越来越凶猛的火势,不断有士兵从着火的市政厅大楼逃出,民众包围着大楼,纷嚷议论,他们的愤怒是如此强烈,任何试图救火的行为都会遭到群起围攻,人们怀着满心期望,等待执政官与魔女在大火中狼狈逃出,被乱石和酒瓶砸成肉泥。
  时间一分分过去,升腾的浓烟覆盖了大片区域,市政厅的窗口蹿出了通红的火焰,大楼再也无人逃出。随着风向忽变,熊熊燃烧的火苗扑上了邻近的楼宇,咫尺间的歌剧院成了最先遭殃的建筑,剧院内装饰的大量垂幔和坐椅烧得极快,冬季的干冷又加速了火势,当人们终于惊觉过来,一切已不可控制。
  大火无情的蔓延,波及了多个地区,两天两夜的燃烧令几十万人流离失所,近百人在奔逃的踩踏中丧生,没有人能预想到如此严重的后果,人们在冒烟的废墟中失声痛哭。
  一度光芒万丈的执政官在大火中丧生,十余名亲卫证实他在起火前仍与魔女留在房间内。这或许是唯一能安慰民众的消息,红眸魔女终于被毁灭,彻底从西尔帝国消失。
  尼斯城三分之一化为乌有,犹如魔女逝去前的诅咒。
  猝然间威名赫赫的帝国骄雄倒下了,西尔陷入了乱局,政坛一片震愕。
  忠诚于修纳的达雷将军怒不可遏,带领军队直逼帝都,誓言将血洗高层,扫平尼斯,替死去的执政官复仇。百战百胜的军队形成了空前威慑,强悍的宣誓如刀锋横掠,西尔内战一触即发。
  尽管部分重臣希望借魔女事件逼迫执政官下台,却绝不希望触怒军方,修纳的猝死粉碎了所有安排,激起军队中威望仅次于修纳的达雷将军举起了战旗,所有人都生出了惊恐。
  在一片惊惶的争议声中,又是秦洛站出来,他对执政官因失当所致的自身毁灭表示惋惜,以平和的口吻劝说达雷将军停止冲动行事,并派谴威廉为特使前去说服。为了化解内战,为了帝国的安危,前近卫官威廉冒着达雷声称将绞死背叛者的生命威胁,毅然前行。
  威廉带去了一封密信,一封不长却足以影响帝国命运的信。
  达雷:
  这是最后一项命令,放弃行动听从秦洛的指令,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
  我很好,找到了天堂。
  
  经过一番无人得知的长谈,威猛的达雷将军放弃了攻打帝都的计划,战云散去,整个帝国都松了一口气。在军刀的阴影下,没人敢提出弹劾达雷将军的议案,甚至连一度站在民众对立面的近卫军也受到了赦免。
  司法大臣阁下又一次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彻底摆脱了人们心中他曾为已故执政官密友的阴影。西尔政局恢复了秩序,开始面对后执政官时代。在众口一辞的钦赞中,秦洛并没有试图继任修纳留下的空位,而是扶上罗曼大臣作为新一任执政官,这一低调的举动令政敌大出意外,失去了抨击的方向。
  尼斯城的重建徐徐展开,西尔开始适应突变后的格局,人们修改了权力法案,增加了诸多对执政官的限制,避免一人独尊的局面再次发生。新能源应用成功获取的丰厚回报在秦洛的主导下,多数用于教育和基础设施的提升,他制订了扶持工业的法案,开放过去由皇室和贵族把持的资源,鼓励商业贸易,人们从贫瘠乡村涌向城市,涌向新生的工厂与贸易行,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在荣耀之光笼罩却又如流星般陨落的执政官逝去后,西尔帝国走上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梦想
 和暖的春天笼罩着蒂亚法城。
  这是一座可爱的城市,建筑繁复精巧,盛产鲜花与诗歌,空气中飘荡着音乐与咖啡香。街道两旁的店铺橱窗亮丽,售卖着金银器、甜品、丝绸制品、玻璃器皿及各式各样的镶嵌画。
  露天咖啡座里坐着一个穿风衣的年轻女郎,美丽的红眸十分奇特,似乎对一切都兴致盎然。
  蒂亚法城风气开放,安乐的环境让人们心态闲散,并没有西尔对红眸的排斥。有些路过的男人被美人的容貌吸引,频频注视想上前搭讪,但看到她身边的同伴,又放弃了这一念头。
  那是一个外形完美的男人,没有看街景,他随手替爱人在咖啡里放了两粒糖,瞥见她的神态,唇角多了一丝笑。“喜欢这座城市?”
  林伊兰微笑。“这里让人心情好。”
  快乐让她的脸庞神采奕奕,修纳很满意。
  即使他们经历了数月的海上航行,展转跋涉刚刚抵达,林伊兰完全不觉得疲累。蒂亚法街景优美,氛围轻松,路人目光友善,让她第一眼就爱上了这座城市。
  停在蒂亚法城已经半个月,一切印象极佳,俩人每天在傍晚出去散步。
黄昏的城市另有一种风情,许多家庭的窗口亮起来,垂幔下银烛台临窗而置,柔和的烛光映着桌上的鲜花,旖旎的情调令人心醉。
  偶然间,被一列修剪精致的树篱吸引,他们拐上了一条小路,随眼一掠,林伊兰站住了。
  那是一栋看上去有些年代的屋子,造型典雅优美,玫瑰色的外墙带着时光的痕迹,黑铁围栏上攀附着盛放的蔷薇,花园里有一株繁茂的大树,树下放着长椅,白纱窗帘在晚风中拂动,仿佛多年的幻想突然从梦境中浮现。
  “想要?”
  修纳的话语响起,她不由自主点了点头,随后醒过来。“不,它太美了,没人会愿意卖掉。”
  修纳一笑,以目光示意,她顺着望过去,铁门上挂着一块木牌,端端正正的写着出售。
  “这栋屋子极具历史价值,是康斯坦子爵的家族府坻,在1760年建造,后来又经过几度修缮维护,这次因为子爵家族即将迁往其他城市才拿出来售卖。”房屋仲介人滔滔不绝的介绍,引领客人欣赏整幢屋邸巧妙的布局,出众的设计,气派的旋转楼梯与各个温馨浪漫的房间。
  当从卧室的长窗看见夕阳下的花园,林伊兰被彻底征服了,但听到房屋售价时又怔住了,顿时明白如此迷人的房屋为何会空置至今。即使对昔日的公爵小姐而言,这一标价也是相当惊人的数字。
  仲介商显然习惯了此类反应,咳了咳解释。“这幢建筑十分出色,价值非凡,所以售价极高,唯有慷慨的幸运者能拥有它。”
  修纳随意掠了掠屋邸。“既然我妻子喜欢,请把门口的木牌摘下来。”
“菲戈,我们买得起?”一小时后两人回到旅店,林伊兰有丝疑惑。
  修纳从行囊中取出一件东西,解开缠绕的丝绸,现出一枚熟悉的古董匣,匣身镶嵌的宝石闪亮如初。
  “你还留着它?”林伊兰惊讶间恍悟,“对了,我们可以卖掉它。”
  修纳深深的看着她,抬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枚漂亮的蔷薇胸针,在胸针下方,铺满了剔透清澈的绿宝石。
  圆形、方形、棱形、梨形等各种各样的形状,看得出曾属于各类不同的首饰,每一颗都珍罕无比,瑰丽的光芒闪耀夺目。
  满匣的绿宝石猝然出现在眼帘,林伊兰完全说不出话,怔怔的看着他。
  “它们让我想起你,也只属于你,所以离开帝都时我带在身边,就算替民众终结皇朝的报酬。”修纳将沉甸甸的匣子放在她手心,带着平静的骄傲与温柔。“我不会再让你受任何苦,那间屋子是你的,我们会有一个家。”
  家,多么甜蜜温暖的字眼。
  任何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她是多么高兴,林伊兰在楼梯上下穿梭,逡巡每一个房间,兴奋得像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兴致勃勃的将所有心力投入到整理屋子上。。19ca14e7ea6328a42e0e
  深色的桌布,银色的烛台,漂亮的水晶瓶与成套的餐具,种种物件一一安置在合宜的位置上,每天都有十余名临时佣人忙碌的洗刷整理,作为男主人的修纳完全放任她恣意而为,欣然看着屋邸一点点随爱人的意愿改变,配合的出门采购大批物品。
  曾经指点帝国风云的手改为圈点一张又一张购物单,修纳统计完毕,正要跳上马车,忽然被一间橱窗吸住了视线。透明的玻璃窗内是一袭雪白的婚纱,纤细轻盈,华美浪漫,层层裙摆间缀着无数莹润的珍珠,犹如海上翻涌的浪花。
  修纳在橱窗前伫立了许久,推门走了进去。
  从沉睡中朦胧醒来,修纳睁开眼,发现枕畔空无一人。
  对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他突然想起,这是他们的新家,昨天已经与伊兰从旅店搬进了屋邸。
  晨鸟悦耳的轻啼,雇请的佣人还没有到,整幢屋邸空落安静。
  修纳逐一搜寻,找过一个个房间,终于在厨房看见了倩影,安定了慌乱的心头。
  她穿着他的衬衣,专注的做着早餐,炉上的汤微微扑腾,散出了食物的香气,初升的阳光映着柔美的轮廓,几缕秀发垂在颊边,清晨的厨房安详而静谧。
  忽然她侧过脸发现了他,绽出微笑。“醒了?”
  修纳搂住她,声音轻而低沉。“怎么起这么早。”
  “有点睡不着,大概太高兴了,好像做梦一样。”她微微红了脸,带上了一丝郝意。“饿吗?稍等一会就可以喝汤。”
  修纳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以后别在我之前起床。”
  她有些诧异。“为什么?”
  他没有解释,轻轻吻住了她。
  用餐完毕,回到卧室,他从壁柜中捧出一个纸盒。“伊兰,换上它。”
  纯白如雾的华裙在他手中展开,她惊讶的轻叫了一声。
  一袭梦幻般的长裙,一双精巧的银鞋,不等她打量镜中的自己,楼下的门铃突然响起来。
  几名侍女捧着全套梳妆用具,替她整理头发与妆容。当踏出房间,林伊兰发现走廊上装饰着优雅的花球;走过旋梯,扶手上系着金色的丝带;行到门口,穿着礼服的修纳英气夺人,牵着她走上了一辆精致的双人敞蓬马车。
  十五分钟后,蒂亚法神殿迎来了一对年轻的新人。
  没有观礼,没有掌声,神殿天窗洒落的光柱下,一对新人安静的拥吻,低沉的男声与轻柔的女声交融,倾诉着誓言与温存。
  ……我,菲戈……
  ……我,伊兰……
  ……无论贫穷富贵、无论健康疾病……
  ……所有悲伤快乐都彼此分享……
  ……我会永远珍惜,直到生命尽头……
  ……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把我们分开…
后记
 一个男孩趴在庭院树下的长椅上看书,稚气的脸庞有一种超乎年龄的沉静,红眸十分专注。孩子身畔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调皮的抓挠着衣角,尝试引起小主人的注意。
  一个男人走进庭院,男孩抬头瞥见,跳下长椅奔过去。“父亲,您答应的礼物!”
  男人揉了揉孩子的头,递过一把精巧的短刀。
  男孩爱不释手的翻弄,一会后想起来。“父亲,为什么他们说红眸是魔鬼的标志。”
  男人眼眸微沉。“谁这么说?”
  “这本书。”男孩拿起书递给父亲。“书中说红眸魔女迷惑了伟大的执政官,让他走上了死路。”
  翻了翻书页,男人哑然失笑,随手丢开。“别理会那些愚蠢的人,他们并不知道什么是真相。”
  一个黑眸小女孩从窗口探出头,突然看见归来的父亲,快乐的奔出来,被男人举起来放在肩头。
  不受妹妹的干扰,男孩继续话题。“父亲,您认为真相究竟是什么?”
  男人微笑,带着孩子走进屋子。“或许魔女是一位天使。”
  声音渐渐远了,男孩的话语充满疑惑。“……什么……”
  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过。
  “……她带领执政官去了另一个……完美的世界……”
  被丢下的猫咪无趣的摇晃着尾巴,一阵风吹过,哗哗翻动着书页,最后停在了扉页上。
  这是一个黑暗的时代,这是一个光明的时代。
  一切在黑暗中崩毁,光明也在其间滋生。
  ——西尔帝国第一执政官修纳传。
  猫咪跳上长椅,伸了个懒腰,趴在书上打起了呼噜。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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