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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再推理

_4 东川弩哉(日)
  我丢下昏厥的凶手不管,跑向绿色的光芒。那个物体刚好落在之前我们看守的麻栎树下。那个物体呈等边三角形,好像在哪看过。
  「是纸鸢。」应该说是风筝才对,西洋式的风筝。会在黑暗之中发光,是因为它上面涂满了夜光颜料。我两手拾起发光的西洋风筝,拿给老师看。「这到底是什么?」
  黑暗中传来轻描淡写的声音。
  「是UFO,刚才在手创馆买来的。」
  四
  受到我攻击昏厥过去的西原繁之被送去医院,据说他恢复意识后立刻自首。这次的事件总算是解决了。可是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隔天,国分寺的夜空再度出现UFO。怪异的绿色光点,以不规则的移动方式飞舞在暗空中。的确,那个样子就和看流星雨那晚的光景相同。
  「UFO的,真面目出现,涂满夜光颜料的西洋式风筝——字也超出太多了吧。」(注:雾之峰欲即兴创作俳句,格律应为五字,七字,五字,共三句。)我一边推敲句子,一边看着一旁的白衣女老师。「对了,池上老师,你还蛮会操控风筝的嘛。真不亏是昭和之女。」
  「说话不要带刺,雾之峰。」老师锐利地瞪了我一眼。「你以为我喜欢在晚上放风筝啊。我是为了对你说明事件,才特地重现当天晚上的状况。」
  时间是一片阗黑的半夜。地点在鲤之洼学园的运动场。池上老师正在放风筝。左手紧握着缠着风筝线的卷线器,右手灵巧地操控风筝线。风筝摇晃飞舞,出乎意料飞得又高又远。
  「那个,老师,差不多该说明事件了吧——」
  「嗯,再等一下,再让我玩一下。长大之后很少有机会玩到。」
  老师脸上浮现喜悦的表情,开心地拉扯着风筝线。哼哼哼——还哼起歌来,看起来真的非常高兴。看来老师真的很喜欢放风筝。「老师!差不多该说明事件了。」
  「嗯——喔喔,知道了知道了。」老师总算表情认真起来,右手操控风筝线,话题转到事件发生那晚。「那原本应该是半开玩笑的恶作剧吧。在预定降下流星雨的夜晚。就算平常不看天空的人,那天晚上应该也会抬头看天空吧。这时有某个人偷偷地放涂上夜光颜料的风筝,会发生什么事?应该有很多人会看到夜空中出现发出怪异光芒的物体。接着,隔天早上UFO的流言就会传遍国分寺的大街小巷……」
  「不会传遍,不会啦,老师。」
  「可是,UFO狂热者确实存在于每个城市之中。其中或许有些人看到夜空中的谜样物体后,会大大骚动起来,以为是UFO来袭,没错吧。」
  「或许吧……那确实有可能。」不管怎么说,我眼前就确实有一名存在。「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有人为了引起UFO的流言,放风筝恶作剧。那就是西原繁之。」
  「没错,一直以来,除了有一批相信UFO存在的善良狂热者之外,还有一批为数不少的人为了好玩,而造假UFO的存在。西原繁之就是属于后者。」
  所以,池上老师属于前者是吧。
  「可是,他放风筝和恭子差点被杀害的事件之间,有什么关连吗?还有,脚印的问题也还没解决,你能解释清楚吗?」
  「当然可以,可是,与其用嘴巴说明,倒不如实际做一次给你看比较快——欸,雾之峰,现在换你拿着这个。」
  老师将风筝线和缠绕风筝线的卷线器递给我。从没放过风筝的我迷迷糊糊地接下来。手一拿住风筝线立刻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身体差点站不住。如果双脚没站稳,身体好像会被整个被拉走的感觉。这时,我感觉到那条线不是普通的风筝线。
  「这个,是钓鱼线吧。所以是用蚕丝线?」
  「没错,蚕丝线的强度高,不易断,所以比起一般的风筝线更适合拿来用在风筝上。其实以前的人还蛮常用钓鱼线来放风筝。西原繁之就是其中一人。现在,放风筝的你饰演那晚西原繁之的角色。」
  「什么?」
  「这时,他的妻子恭子走过来。」这个角色大概是由老师饰演。「我们无从得知此时的恭子和繁之交谈些什么。嗯,大概可以想象对话一定很激烈。自己的丈夫沉浸在无聊的恶作剧里。『有时间做这种事不如去多赚一点钱。』恭子应该会说类似的话。『没用的家伙』啦,『没用的老公』之类的——」
  万年组长,饭桶,你真是差劲——池上老师不断列举出妻子侮辱丈夫的言词。我只能傻在一旁看她表演。
  「不断遭受妻子的辱骂后,终于你再也忍不住了。这时,你手上拿着什么?对,一条线,强韧不易断的蚕丝线。然后你几乎气昏了头,拿起蚕丝线袭击妻子恭子。你用蚕丝线勒住恭子的脖子。——来吧!」
  「什么!你说来吧是指——」我握着蚕丝线哑口无言。「要我做一样的事是吗?」
  「当然啊,你是西原繁之耶。快,照着做。你在磨蹭什么啊,不要客气。你这个『少根筋的老公』『没用的小白脸』『废人』『迷糊蛋』『笨蛋』『痴呆』『胆小鬼』『死小孩』——」
  「呃,就算你骂得这么起劲……」我是不在乎啦,不过骂人的话好像愈来愈针对我个人耶?但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啊啊,算了!你这家伙完全不配合嘛。多少认真一点嘛。这样子没办法演出不可能犯罪的实况啦。唉呦,算了,放弃,放弃!」老师一副不想再说下去似的挥挥手转过身,以穿着白衣的背部背对着我。「唉,真是的,亏你还是侦探社副社长,雾之峰凉。取这种跟冷气机一样的名字——」
  「!」瞬间我的理智沸腾。双手用力扯紧蚕丝线,朝着老师的脖子飞扑过去。「谁是冷气机啊,谁!我才不是家电产品——!」
  「咕呜!」
  池上老师像是麻糬卡在喉咙似的叫不出声。当我回过神来,她的细颈已经被蚕丝线勒了一圈。啊——怎么会这样!清醒后的我呼喊:「老、老师!」
  没想到老师转过头来,露出苦笑,立起大拇指表示「干得好!」我这才松了口气。这时,一阵风穿过运动场。天空的风筝乘着风就要飞得更高更远。顺着这个动向,缠在老师脖子上的蚕丝线将她的脖子缠得更紧了。「咕呜!」
  下一瞬间,我伫立不动,在我面前,老师摇摇晃晃地开始在运动场上跑起来。
  她并非照着自己的意思跑。因为缠在脖子上的蚕丝线被风筝拉着跑,所以她不得不顺着风筝跑。如果站住不动绳子会勒紧喉咙,这也没办法。这时候,老师跑多远,我左手上的卷线器就放长多少。
  「没、没事吧,老师。」我叫老师的同时,忽然了解一件事。
  老师在平整的地面上一边跑,一边留下新的脚印。那些脚印就像表现她的痛苦般,乱七八糟。步伐不定,脚尖的方向也杂乱无章。这种仿佛喝醉酒的踉舱不规则脚印,就像事件现场所留下的脚印一样。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被害者自己走到田中央,然后在那里被凶手勒住脖子——这个事件可以这样解释。被害者在田外、停车场的柏油路上被勒住脖子,之后,风筝乘着风,其力量将被害者拉到田中央。所以她不得不跟着跑。
  「我知道了。老师!恭子小姐也是像这样留下脚印!」
  但老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突然倒在离我五公尺远的地面上。对对,恭子小姐一定也是像这样用尽力气。池上老师的演技真是逼真。
  「谜题已经解开了,老师!」
  我正满心欢喜打算冲过去时,忽然想到一个疑问阻止的我的行动。
  现在,连着飘在空中的风筝的蚕丝线,缠着倒在地上的池上老师脖子一圈,然后离五公尺远左右,那条线又连着我手上拿着的卷线器。事件发生后,现场状况大抵也是如此。这样一来,凶手西原繁之应该无法去除缠住被害者脖子上的蚕丝线才对。当然,他可以跑向被害者直接解开蚕丝线,这样简单多了。可是,这个方法会在地面留下脚印。可见西原繁之并没有这样做。那该怎么做呢?「对了,只要将我手上的蚕丝线剪断——呃,剪刀在哪里。」
  我翻搅著书包,取出一把小剪刀,赶紧用剪刀剪断手上的蚕丝线。这一瞬间,飞舞在夜空的西洋式风筝变成「断了线的风筝」。获得自由的风筝一鼓作气地开始上升。蚕丝线也跟着风筝一起被拉到天空中。没多久缠在池上老师脖子上一圈的蚕丝线也飞到天空中了。凶手就是这么做让风筝和蚕丝线消失在天空中。
  「所以被害者的脖子上才会留下像是被铁线勒过的痕迹啊。」
  这次谜题真的解开了。当然,这一切得归功于池上老师卖力逼真的演技。
  「老师!」我追着凌乱的脚印,跑到倒在地面上的女老师身边。「谢谢你。多亏你,谜题完全解开了,可以不用再演了,老师——老师!?咦,老师,难、难道!」我抱着不好的预感,用手指搭在她的右手腕上。「什么,没有脉搏——死掉了!」
  天啊,我做了什么事!纵使池上老师把我当作空调设备,我也不能用蚕丝线杀死她啊!太可怕了,我是个可怕的人。
  这一瞬间,应该已经死掉的池上老师身体抖动一下,全身像痉挛一样抽动起来。
  「哇!我没死。」这个画面好像有看过。和西原恭子一模一样。「原来如此,我知道了。光是蚕丝线和风筝的力量还不够杀死人。所以恭子小姐和池上老师都只是昏了过去,弄不死人——呜呜!」
  我忽然被掐住喉咙,发不出声音。「老师,你、你干嘛!」
  「拜托你脉搏也量得准一点好吗?」池上老师杀红了眼,两手更用力地锁紧我的喉咙。
  「而且,说什么『弄不死人』!我差点因为你而死掉啊!」
  「什么话,话说回来,是老师叫我这么做的嘛。」
  「是这样讲没错,可是你下手时确实有杀人的意图。」
  「都是老师的错,没有预想到会有危险。」
  「吵死了,空调女!」
  「我才不是空调!」
  好一段时间,我和池上老师一边互相掐着对方的脖子,一边推卸责任。老师重启事件的说明是在十五分钟后(也就是说,我们推卸责任推了十五分钟……)。
  「怪异的现场状况,还有在当晚发现的绿色飞行物体。我冷静地判断这些现象后,立刻看穿事件的真相。UFO的真面目就是涂了夜光颜料的风筝。没有脚印的杀人未遂事件并非外星人创造的奇迹,而是单纯由UFO捏造事件所引起的纠纷。当然连我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有一个方法可以找出凶手。就是涂了夜光颜料的风筝。凶手一定很在意消失在空中的风筝的行踪。最好能够秘密回收。因为在这起事件中,风筝相当于凶器。所以我在嫌犯面前演了一场戏——告诉他们有发出绿色光芒的谜样物体坠落在X山。」
  「原来如此。凶手听到这个,一定很想确定是真是假,来到X山。相反地,如果是凶手以外的人,会认为老师只是个『沉迷于UFO的可怜女老师』,而不去理会。是这样吧。」
  「是喔,原来你是这么想的,觉得我只是个——」沉迷于UFO的可怜女老师向我投射怨恨的视线。「嗯,算了。总之凶手听到我的发言后,一定会来到X山。为的就是回收掉落到地面的风筝。再来,就是晚上这个时刻了。想在杂木林中找出涂上夜光颜料的风筝,晚上最适合,大老远就容易发现。因为它会在黑暗中发光。所以我才临时牺牲你们的课,跑去手创馆买东西。」
  不过我觉得老师牺牲上课时间好像不太好。
  「总之,你就是去买风筝和夜光颜料对吧。」
  「没错,也就是吸引凶手的诱饵。我将买来的风筝涂上夜光颜料,将它卡在杂木林中比较显眼的树的树枝上,接下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凶手在落日后现身,一切如我所料。」
  「话说回来,这还真是一场忙乱的追捕剧。而且我说啊,你那个大声公。你以为用那个叫他,凶手就会乖乖就范吗?」
  「我还真的是这么想耶。」老师面色不改地用中指推了推镜架。「因为你想想嘛,这个事件只不过是因为用风筝恶作剧所引起的纷争。放风筝一般都是小孩子玩的游戏。所以我一开始以为出现在X山的凶手,百分之九十九是恭子最小的弟弟,大辅。」
  「喔,那个读小学的男生。」带着红袜队棒球帽的少年。「所以你才用大声公,像对着不认真的学生怒吼一样。果然是当老师的。」
  「没错。不过当我发现从树上跳下来的不是小孩子时,还真的紧张了起来……好险有你在,帮我一个大忙,你真是不可或缺的优秀助手。」
  「什么『不可或缺』!」随便把人家当成助手很困扰耶。「万一对方拿着刀冲过来,现在不知道会是什么状况——」
  「哎呀,没关系啦,反正事件解决了,最后都没有人死掉。」
  难不成你希望有人死掉吗,老师?
  无言以对的我叹了口气,百感交集地盯着这名在整个事件中把我耍得团团转的白衣地球科学老师。虽然她做的事情有些乱来,但比谁都早看穿事情真相的也是这个人。而且,她表面上看似乱来的行动,事后一项项听来,都有她的根据。搞不好,她是一位名侦探。
  「总之听你说完,我放心了不少。其实我一开始还真以为老师相信凶手是外星人呢。」
  「哼哼,笨蛋,我才不信那种东西。我只在现场看一眼,就识破这些设置是故意让人以为是外星人做的,是捏造出来的不可能犯罪。」
  「真的吗!一眼就看出来,是这样吗?真的假的,为什么?」
  这位白衣名侦探到底在犯罪现场看到什么关键的线索呢?这时,老师光明正大抬头挺胸地开口:「因为——」
  「因、因为……」
  我紧张地等着答案。老师将手指搭在金属框眼镜上,像是发表学术演说般,表情认真地说:
  「因为,外星人不是我们地球人的敌人。外星人来到地球是为了和地球人缔结友好关系。所以他们绝不会做出杀害地球人的事。听好了,雾之峰,外星人他们啊——」
  唉,真是够了,老师。之后的话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雾之峰凉的放学后
  一
  「咦,好奇怪喔。」同班同学高林奈绪子——简称小奈绪的她停下脚步。「体育仓库的窗户怎么会冒烟出来……该不会是……火灾!?」
  「怎么可能,一定是不良学生在抽烟啦。」我将脸凑近体育器材室微开的门口,一边说:「一直以来,不良学生的抽烟场所,就属体育馆后面和体育器材室最热门嘛。」
  那是发生在第六堂游泳课结束后的事。正好是我们在女子更衣室换回短袖衬衫和迷你裙,回到教室途中的时候。
  鲤之洼学园的女子更衣室和体育器材室等都位于一栋古老的建筑,那是在游泳池旁边,操场的角落。为了不造成误会,我话先说在前头,女子更衣室是女生换衣服的地方,换句话说,我是女生。雾之峰凉,十六岁,我的头衔是侦探社副社长,闭月羞花的本格派女高中生。
  顺带一提,所谓的侦探社,说来话长,在此割爱。但就如同棒球社会做什么,英语会话社又会做什么?以此类推,就不难理解侦探社的真面目,至少,不会是督促不良学生不要抽烟的团体。即使如此——
  「也不一定是不良学生在抽烟,搞不好是火灾。」
  被身为班长的小奈绪这么一说,我也多少担心起来。没办法,去确认一下好了。决定想法后,我打开体育器材室的大门。
  「不好意思,有人在里面吗?」
  我一边漠不关心地叫着,一边走进去。仓库中积满灰尘,光线昏暗。里面可以看到平常熟悉的跳箱和软垫,平衡木和跨栏等道具。还有装着篮球和排球,网球等球类的篮子,画白线的石灰袋等。里面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一个普通的体育器材室。没有火灾,也没有在抽烟的不良学生。
  「——真奇怪,那刚才的烟是什么?」
  「是你多心了吧——咦,扫把没收好。」
  小奈绪拿起靠在墙壁的扫把,「帮他们整理一下好了。」说完拿到仓库的角落。那里有个生锈的柜子。是放打扫用具的地方。小奈绪无意间打开门的瞬间,悲剧发生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扫用具的柜子中有一个人。仿佛在棺材里面看到幽灵般,小奈绪放声大叫,站在原地不动。柜子里的怪人——我们姑且叫他「柜子里的太郎君」——那家伙想让小奈绪安静下来,将手伸到她嘴边。
  「危险!小奈绪,让开!」
  大叫后,我立刻拿起最近的篮球,朝着「柜子里的太郎君」连丢五六颗。一球打到脸,另一球打到要害,「柜子里的太郎君」双脚夹紧,从柜子里滚出来。小奈绪趁机拿起竹扫把死命地一阵乱打,「柜子里的太郎君」完全丧失斗志。应该说,感觉上「柜子里的太郎君」一开始就失去斗志,任由我们这边穷追猛打,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人到底是谁——「啊!这不是荒木田吗?隔壁班的。」
  「什么,荒木田聪史!?」小奈绪挥舞的竹扫把刚好在他头上停止。「什么嘛,太好了,果然是不良学生。」
  小奈绪最后轻轻地把扫把往他侧腹一丢。男生呜地发出呻吟,抬起头。荒木田聪史是我们这个年级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名的不良学生。
  「喂,你们这些家伙,到底想干嘛啊,把人当成落水狗一样打。」
  荒木田摇摇晃晃起身想威吓大家,可是大概是胯下太痛了,最后只能跪着不动,一点魄力都没有。
  「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变态。」小奈绪道歉的语气不太像是道歉。
  「唉呦,我根本没想到荒木田会躲在打扫用具柜里面嘛,你说对吧,凉。」
  「对呀,欸,荒木田,你为什么要躲在这种地方?那里面放打扫用具的地方喔。」
  「我知道啦!」荒木田驳斥道。「我察觉入口处有人进来,还以为是老头来了,所以才躲起来啦!」
  「嗯,所以你怕被老头——不,老师看到就不妙了,所以才躲在那是吧。」我正面盯着荒木田的脸追问:「该不会,你偷抽烟——」
  「我才没抽烟咧,我怎么可能抽烟。」
  荒木田聪史,一个不会说谎的家伙。看在他纯粹地笨到无可救药的地步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他吧?刚这么想完,我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敲锣般的嗓门大叫:
  「我听到你们说话啦,喂,荒木田!你这家伙有抽烟对吧。在校内抽烟的话,以停学处分!」
  回头一看,站在那里的是一个穿运动服的中年男子。他就是即使在粗犷的体育老师中仍获得武斗派这个异名的柴田幸三老师。他应该是发现体育器材室不太对劲,所以才赶过来。
  这下事情不妙了,我咂了咂舌头。本来想私下了结这桩事,看来不可能了。一旦被平时热心指导学生的柴田老师看到,荒木田已不可能逃得掉,他被停学处分定了。
  「开、开什么玩笑啊。」荒木田怒气冲冲,猛烈逼近老师。「你有证据吗?证据!我在这边抽烟的铁证,您、有、吗!」
  有此一说,没有比不良学生使用敬语更能激怒老师的事了。实际上,荒木田的敬语果然效果满点,用来激怒武斗派体育老师绰绰有余。
  「你那什么态度啊!好,既然你敢这么说,我要检查你身上的东西,把口袋中的东西拿出来——只有这些?没有藏其他东西吧,你敢藏就试试看。」
  柴田老师检查荒木君的口袋,毫不留情地翻弄着他厚重的制服。结果检查身上东西的作业完全扑了个空。也难怪啦,如果荒木田把香烟藏在口袋的话,就没必要特地去挑拨老师。这事在预料之中。
  「既然不在你身上,那一定藏在器材室的某处。我只要找出你的香烟和打火机,就是铁证,没错吧。」
  荒木田脸上一瞬间出现动摇的神色。但他立刻像要盖过这份情绪似的高傲地抬起下颚。
  「好啊,要搜给你搜。」
  「我当然会搜,顺便问一下,你的香烟是什么牌子。」
  「七星,打火机是ZIPPO。是金本击出两千支安打的纪念款ZIPPO。」
  「好,我知道了,我一定要搜出来!」
  喂,老师,不管你要不要搜,荒木田不是已经先自己承认了吗?我和小奈绪互相讶异地看着对方。可是,柴田老师还是打算找出证物的样子,马上把头探进打扫用具的柜子。
  「喂,别光站着看啊,你们也一起找找!」
  「什么?我们也要找?」
  无妄之灾。这种情况下不太适合违抗老师的命令。虽说如此,如果真的太认真帮忙一定会惹不良学生不高兴。没办法,我和小奈绪姑且敷衍地照着老师的话去做,翻翻东西,将装着球的篮子移开等,进行着毫不认真的搜索活动。不知是否因为这样的关系,香烟和打火机都没被找出来。刚开始充满自信的柴田老师,脸色也开始着急起来。
  「可恶,到底藏到哪里去了?一定有,不可能找不到啊。——喂,雾之峰,你去搜那个跳箱。」
  柴田老师手指着器材室最里面的地方。里头的那面墙壁隔着女子更衣室和体育器材室。一个老旧跳箱刚好紧紧靠在那面墙壁上。跳箱前面放着软垫和棒球道具等障碍物,很难从器材室里面拿出来。其实最近除了体育祭等特别的活动之外,本来就很少用那个跳箱。
  「那个我已经检查好几次了啦。」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跳箱最上层抬起来,看看里面。虽然我嘴上说检查好几次,其实是第一次检查。跳箱底部只看得到地板,并没有特别奇怪之处。「什么都没有!」
  我失望地抬起头,看到小奈绪不开心地开口道:
  「老师,找成这样差不多够了吧。难道你要为了区区一包烟,就把整间器材室都翻过来找吗?」
  区区一包烟,以小奈绪来说,这口气算大胆了。可是,事实本是如此。这样找下去没完没了。柴田老师应该也知道才是。老师露出悔恨的表情,最终也只能听从小奈绪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愿认输,柴田老师虚张声势般抬起下巴,撂下话:
  「啧,没办法,今天先放过你!下次要你好看!觉悟吧!」
  到底谁才是不良学生啊?
  二
  回到教室,当我和小奈绪还没回来时,辅导课已经结束了。我们跟班导说明事情经过,获得谅解,终于我们也放学了。
  两人并肩走向校门,话题仍旧是体育器材室的事。
  「结果根本没找到香烟。荒木田到底藏在哪里?」
  「对啊,他这种人藏东西的方式应该不会太复杂才对。」
  「嗯,虽然体育器材室很小,可是有很多地方可以藏。」
  「对啊,就算头脑笨得很,只要稍微下点功夫就能不被发现。」
  小奈绪对荒木田还真不留情啊。我才刚这么想,就在快接近校门时,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怎么了?我看着她的侧脸。
  「糟了。」小奈绪手指着左侧门柱。「是荒木田。他埋伏在那里。一定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怎么办?」
  仔细一看,的确,荒木田一个人躲在门柱后面。但他只是站在那里,很难判断是不是为了埋伏我们。
  「不要在意,我们又没做错什么,走吧。」
  我大步向前试着从正面突破。小奈绪畏畏缩缩地跟在我后面。然后,应该说预料中事吗?就在我正要穿过门柱旁边时,荒木田大声地叫住我:「嘿,等一下。」
  嘿,等一下——是怎么样?你以为你是拿着吉他的小林旭吗?荒木田对着在心中念念有词的我接着说下去:「我们好好聊一下吧。」
  小奈绪逞强似的大声道:
  「你、你想对我们做什么……你没理由怪我们吧……放、放我回去。」
  「嗯,什么啊,高林在这里啊。」荒木田仿佛是第一次确认小奈绪的存在般看着她。「喔,你随便啦,快点回去,我有事找雾之峰聊聊。」
  「你说什么——真、真的吗?」小奈绪转头看我,「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了。剩下的就交给凉了,你的话绝对没问题,一定有办法的,拿出自信来。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欸,等一下啦,小奈绪……」
  我名字还没叫完,高林奈绪子这个浑蛋已经一溜烟地从我眼前消失了。
  可恶,女生的友情还真不值!落单的我脸色不安地看着坏男生的侧脸。荒木田没有看我,低声说了一句:
  「我要跟你说声谢谢。」
  谢谢?难道是要跟我算帐?(注:雾之峰将荒木田的「礼」(道谢)理解成「礼参り(算帐)。)该不会要用拳头制裁我吧。可是,为什么只有我?我檐心地看着坏男生的侧脸。没想到他接下来问我一个意外的问题:
  「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广岛鲤鱼队,讨厌巨人队,阪神队是最近开始讨厌的。不,荒木田大概不是问我喜欢的职棒球队。他应该是问我喜欢吃什么东西吧。为什么他想知道这个,我完全无法理解,总之我老实地告诉他自己最喜欢吃的食物:「——培根。」
  「培、培根!?我以为你会说圣代还是可丽饼什么的。培根啊?培根是好吃啦。可恶,忽然出了个难题,等我一下。培根培根……呃,快点想,快想出来啊,荒木田聪史!」
  欸,荒木田,不用想得那么认真啦。我也很喜欢吃圣代和可丽饼啊。我正打算这么说,他忽然像是发现什么似的竖起大拇指。
  「好,培根是吗,我知道了。跟我来。」
  没多久,在学校附近的咖啡店『龙血树』一角,我和荒木田面对面坐在的小包厢中。在我面前的,是刚步入老年的老板带着热情和执着,豪放堆叠出来的究极逸品。
  从上面数来是,面包、生菜、培根、生菜、番茄、面包、生菜、番茄、培根培根、生菜生菜生棻、培根培根培根……
  「好厉害!简直就像培根和生菜的千层派嘛——」
  我看着老板特制的培根生菜汉堡,欢声赞叹。
  「别说这些废话了,赶快吃吧。」荒木田啜了一口眼前的咖啡。
  「真的可以吗!?哇!可是要怎么吃啊?你看,它大概有我的脸这么大喔。我要开动了!」我把嘴巴张到整个脸那么大,然后一口咬下眼前的诱饵。「呜姆呜姆——口速,方木舔,为什么你要七我呢?」
  「吃完再说话啦!或者说完再吃!嘴巴都是东西时不要说话啦!不过,那个东西一般都是用刀叉吃的!」
  喔,原来是这样。我吞下口中的食物,喝口冰咖啡滋润一下喉咙,重新说一次刚才的话:「可是,荒木田,为什么要请我呢?」
  该不会是……爱的告白吧。如果是这样,很抱歉,我喜欢培根胜过你喔。——我才刚这么想,他忽然意外地说出完全不同的回答。
  「为什么要请你,呃……就是刚才那件事情……」
  「刚才那件事?你是说体育器材室的事!?对了,荒木田你果然有偷抽烟。你还真会藏耶,被老师看到的话可是停学处分喔。没被找到真是太好了。」
  「不,也不是我很会藏,刚好看到那边有……总之,该怎么说呢,受人恩惠就要报答,这是人之常情……事后被骂的话也很麻烦……先别说这个了,快吃快吃。」
  他说话断断续续的,听着听着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不过大概知道他是在说体育器材室的事件。可是,什么叫做受人恩惠就要报答这是人之常情!?我稍作停顿,再次大口咬下巨大汉堡,配了一口冰咖啡,然后歪着头。
  「荒木田,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没有做什么值得你请客的事啊……只是照平常一样做而已……」
  「是、是吗?喔,这样就好。」从刚才一直表情僵硬的他忽然松懈起来,变得开朗。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放心了。雾之峰,你这家伙还真有男生的义气,我喜欢。」
  说什么蠢话,这么可爱的女生有什么男生义气?而且,被你喜欢我也很困扰。
  「哈哈,原来雾之峰是这么明事理的人啊。」
  是吗?荒木田,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为什么咧?
  荒木田一副谈话到此为止的样子,深深吐口气。「好了,快吃快吃。」像是劝进旅人吃寿司的森之石松(注:幕末时期的侠客)一般,催促我吃巨大汉堡。
  我还有很多事想问他,此时我的手机来电答铃响了。
  是高林奈绪子打来。我离席,走进店里面的洗手间接电话。我心想:也该对丢下我一个人落跑的薄情友人抱怨几句才是,接起手机,「凉——,救命啊——」忽然传来她的哭泣声。「情况危急啊——我现在回不去!」
  「发、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那个,我离开你之后,走到车站前的家庭餐厅吃饭,然后点了很多东西,付钱的时候翻开皮包才发现,里面只剩下三百七十块。你懂我意思吗!?好像我吃饭不带钱一样,根本就是吃霸王餐嘛——」
  「喔。」完全,不是什么大事。「那你就跟店员说明情况,晚点拿钱回来给他不就——」
  「我不要!我绝对不要!我才不会做这么丢脸的事!与其做这种事,倒不如默默逃出去吃霸王餐——」
  「不行啦,小奈绪,你先不要急!我知道了,我拿钱过去给你,你再点个饮料什么的撑一下。那我要带多少去?」
  「大概两千圆,凉,你有带那么多吗?」
  「嗯,我有我有,不要担心。」不过,在汉堡排一个三百九十九圆的家庭餐厅吃饭,到底要点多少东西才会到两千圆?不能因为便宜就吃那么多啊,小奈绪。我拿她没辙地摇摇头。「好啦,我尽快赶过去。」「嗯,我等你,快点来哟。我相信你,是凉的话一定会来,一定会来——」
  好啦好啦,待会见。我嫌麻烦似的点头,强制结束通话。
  回到座位上,荒木田一副无聊的模样坐在椅子上伸懒腰。我很快地将盘子上剩下的培根生菜汉堡扫进胃袋,顺便说明事情的概况。
  「不好意思,我和朋友有约。吃完这个我就要走了。」
  「喔,这样啊,嗯,我无所谓。」
  荒木田真的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难得有机会和可爱的女生一起共度时光,却一下子就结束了,至少要表现出可惜的样子才是男生该有的礼貌吧。我是这么想,但似乎无法期待他这么做。
  结果,荒木田并没有制裁我,也没有对我爱的告白,只是请我吃巨大汉堡而已。对高中生来说绝非小钱的帐单一千三百三十圆,全由他一个人付。走出店门外,他只丢下一句「拜啦」便一个人离开。不太懂怎么回事,但给我的感觉是他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
  落单的我总觉得好像被欺骗了。
  三
  我的脑中充满问号。可是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拯救朋友。我马上往车站的家庭餐厅的方向走去。此时,
  「等一下,雾之峰同学。」
  背后有人喊我。娇媚且清脆的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是谁啊,我一回头差点大叫出声。鲤之洼学园艺能科三年级,小笠原玲华——本名我记得叫吉田——那身材苗条的本人出现在我面前。手脚细长配上小脸蛋,那一头柔顺直发仿佛头上会出现天使光环般美丽,知性的眼睛和柔软的双唇,整个就像从荧幕中跑出来的——不,这样的比喻失真了。事实上,小笠原玲华本来就是在艺术片中演技获得相当高评价的年轻人气女演员,是如假包换的荧幕美女。
  这样的人有事找我?
  我还没问她时,她先开口说:
  「可以跟你稍微聊一下吗?」
  这一瞬间,我刻意遗忘我和小奈绪的约定。和小笠原玲华一对一谈话的机会太少了。哪个该摆优先顺位,想都不必想。
  不久,在学校附近一间大阪烧店「河马屋」一角,我和小笠原玲华面对面坐着。眼前的铁板,放着一块由这家店长得像河马的老婆婆,使出浑身解数所煎出来的奇迹逸品,热腾腾的广岛风大阪烧。
  由上而下分别是,青海苔、酱料、小麦面糊、猪五花、鸡蛋、高丽菜高丽菜高丽棻高丽菜、高丽棻、高丽菜……
  「好棒!简直就像高丽菜的SQUAT CALL~~~」
  「虽然听不懂你说什么,不过你喜欢就好。」人气女优坐在我对面,行止如仪地啜了一口柳橙汁。「如果有加培根的大阪烧就更好了。」
  「那是旁门左道,大阪烧一定得配猪五花,而且我刚才已经吃过培根啦。」
  「我知道,刚才在那家咖啡店吃的大汉堡对吧。我刚才也在同一家店里。就坐在你们隔壁的位子」
  「咦,真的吗?我没发现。」
  一点印象也没有的我,回想着当时的画面。张着大口吃着培根生菜汉堡的我,和就近盯着我们看的小笠原玲华——
  「今天还真奇怪,刚才是不良学生荒木田请我吃汉堡,现在是人气女优小笠原玲华请我吃大阪烧,大家计划让我变胖吗?」
  「没有那种事。啊,还是你觉得吃完汉堡又吃大阪烧不好吗?」
  「不,我完全没关系,装汉堡和大阪烧的胃袋不同。」
  「是吗,你的胃袋还真奇怪,呵呵。」
  小笠原玲华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她绝不张口大笑。一定就是这点使她能够紧紧揪住大叔们的心。
  「总之,我们边吃边说吧。」
  小笠原玲华切开面前的大阪烧叫我快吃。我用小铲子豪爽地吃,她用筷子高尚地吃。
  「是这样的,雾之峰同学,我有话要问你。刚才你在咖啡店跟荒木田说话对吧,我就是要问这个。」
  「呜姆、呜姆……」
  「那时不小心听到你们的谈话,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听,只是自然听进去而已。」
  「呜姆、呜姆……」
  「然后,我有一点在意……就是荒木田在体育器材室抽烟……差点被发现……」
  「呜姆、呜姆……」
  「听说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才没被发现。」
  「呜姆、呜姆……」
  瞬间,一个当的金属声响彻「河马屋」。等我察觉时,坐在铁板对面的小笠原玲华已经用手上的筷子紧紧地夹住我的小铲子。正被运送到嘴边的小铲子被她的力量封印住了。小铲子上的大阪烧趴搭一声掉到桌上。
  「雾之峰同学,该适可而止了。」小笠原玲华用着射箭般的锐利眼神看着我,并操着有迫力的低音喃喃道:「多少注意一下别人,把我说的话听进去不会啊?你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业界传闻年轻一辈的顶尖好手,新一代女主角,小笠原玲华!要是平常的话,我根本没空和普通科的你在这里悠闲吃大阪烧,听懂了吗!?」
  「好、好啦……别生气,吉田同学。」
  「这时候别叫我吉田同学!」
  没想到以知性清纯为卖点的小笠原玲华有这么可怕、激动的一面,吓死我了。被她这么一喝,我的心忽然揪了一下。落差好大。我双眼湿润地看着她,在我面前,她又回复先前冷静的模样。
  「懂了吧!?言归正传。总之,我想知道你们在体育器材室的详情。在咖啡店,你们的谈话我听不太懂,其实你和荒木田的对话好像有点鸡同鸭讲。不是你们的认知有落差,就是两个人都是笨蛋。在我看来是这样,对吗?」
  「……」真不愧是新一代女主角,小笠原玲华,我只能说你的观察力真敏锐。「我们的对话确实是鸡同鸭讲。我不知道原因,但荒木田似乎觉得我有恩于他。请我吃汉堡就是他报恩的方式。可是我没有并帮过他的印象。反而我还帮老师到处搜他的香烟,甚至觉得就算他恨我也无可厚非。」
  我将体育器材室的事件重新说一次给她听。从打扫用具柜中发现荒木田这一幕开始,还有他和柴田老师之间的你来我往。还有老师为了找出证据的奋斗过程,还有我们必须配合老师找的事。可是,最后香烟和打火机都没被找出来——
  小笠原玲华闭眼不语地听着我说。不久,她似乎看穿一切似的,微微张开眼。
  「欸,荒木田会不会这么想,你发现了他藏起来的香烟。可是,学生是同一国的,所以他以为你故意装作没发现他的香烟,没告诉老师,他也因此逃过一劫。」
  「不可能啦,我根本没发现什么香烟。如果找到的话,一定会当场告诉老师,我没必要包庇隔壁班的不良学生。」
  「大概吧,可是问题不在于你知道的事实,而是荒木田怎么想。他一定以为藏香烟的地方被雾之峰同学发现了,所以只请你吃汉堡,除了感谢之外还有封口的意思。」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荒木田对小奈绪毫不关心。再加上如果我明明发现荒木田的香烟却绝口不提,这种行为看在他眼里应该是充满男生义气的行动。这样我就懂他为什么说我有男生的义气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事情很简单。换句话说,雾之峰同学你找到荒木田藏香烟的地方了。所以他才以为事迹只败露于你。」
  「所以说,我找的地方差一点就可以发现东西,只不过我漏看了。」
  「也有这可能。漏看眼前的东西并非不可能。可是我觉得还有另一个可能性。」
  话说完,小笠原玲华从铁板对面挨近身子。
  「欸,你找香烟的地方有哪些?说几个具体的地方来。」
  有哪些地方,被这么一问,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装着球的篮子、层层叠的软垫缝隙、墙壁的跳箱内部、石灰袋的后面……
  小笠原玲华听着我说话,忽然嘴唇微微一动。
  「是吗,原来是这样……完全如我所料。」
  四
  「谢谢,你的话很有参考价值,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大阪烧和饮料钱一共一千五百五十元,小笠原玲华拿帐单起身。
  「不行啦,这怎么好意思。」我也装个样子拿出钱包一看,里面铿铃匡啷地只剩零钱。我脸红尴尬地说:「咦,真奇怪。呃,那个,不好意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谢谢请客——。」
  「没关系,别放心上。」小笠原玲华露出温柔的微笑,付完钱走出店。「我还得去一个地方,先拜拜了。」
  「等、等我一下。」我从后面叫住她。「你是不是要去体育器材室。是吗,那我也要一起去。」
  其实我并没有很明确的想法,只是直觉待在她身边比较好。这时,我早已将待在家庭餐厅的小奈绪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就算一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喔。」
  「不有趣也没关系,我没办法心里留着疙瘩回家去。」
  「是吗,我知道了。你应该也有知道的权利。跟我来吧。」
  小笠原玲华甩着长发回身,往学校的路走去。我安静地跟在后面。有好多谜题。荒木田到底把香烟藏在体育器材室的哪里?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呢?但是,最大的谜题在别处。
  小笠原玲华。走在我眼前的这名美少女,为什么这么关心荒木田的香烟之谜,这是一个问题。就算她是学生会的风纪委员,也不至于这么执着地追究整个事件。
  「雾之峰同学,你在想说,为什么我要这么执着不良学生抽烟的事是吧。」
  「不——完全不会——我从没想过这件事——」我打算蒙混过去(根本蒙混不过去)。
  「我不是为了追究学生抽烟才这么做的。而是我觉得事情更严重。比表面上看到的更严重的问题。」
  「更严重的问题,是吗……」
  和大多数的名侦探一样,小笠原玲华似乎也是一点一点释放真相的类型。她没有多说下去,继续往学校赶路。时间已经傍晚,学校校门还开着。运动场上,棒球社和田径社正为了水准很低的练习,而流下大量的汗水。体育器材室的入口没有上锁。
  我们两人进到里面。跟刚才相比,要说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田径用的跨栏被搬了出去。即使如此,整体上没有太大变化。我如此告诉她。
  她微微点头,直走向里面的墙壁,就是那片隔着女子更衣室和体育器材室的墙壁。墙壁边放着一只老旧的跳箱。她毫不犹豫地走到跳箱旁边。跳箱有十层,她斜抬起最上层的一段往里面看,然后满意地点点头。
  「里面有什么吗?香烟之类的?」
  「没有,什么都没有。」
  嘴上说什么都没有的她表情却很满意。该不会里面有什么吧!?她对歪着头的我露出顽皮的笑容:
  「欸,雾之峰同学,假设你是不良学生。身为不良学生的你翘课来到体育器材室抽烟,地点呢,刚好在这跳箱旁边——款,演一下给我看,你有带香烟吗?」
  怎么可能有带!
  「那,就用这条手帕代替香烟。听好了!?你现在是不良学生,不然大姐头也可以。好好演!学校是什么东西去吃屎吧!老头算啥玩意!可以的,你一定演得出来!」
  我演不良学生……大姐头……学校吃……老头……
  「好了吗!?要开始啰——好来,预备,三、二、一!开麦拉!」
  突如其来的叫声,我做出不良学生常做的姿势,蹲下两脚张开,身子靠在跳箱上,摆出抽烟的姿势。
  「啊啊,真无聊,上课真是累死人了。呼,啊啊,还是翘课抽烟最爽啦——精神百倍——超赞的啦——」
  「……怎么觉得你印象中的不良学生是八〇年代的?」小笠原玲华导演的表情似乎不太满意。「算了,荒木田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好,这时候,你发现体育器材室外面有人。糟了,是老头!得快把香烟藏起来!要藏在哪呢?眼前有个跳箱。你灵机一动,想藏在那里。——好,快藏起来。」
  糟了,是老头。我转换成荒木田的心情,保持蹲姿看着跳箱。我注意到跳箱上面有几个洞。每一层跳箱都有开两个细长的洞。这是为了搬运跳箱时让双手插入持拿的洞,拿来香烟和打火机是再适合不过了。荒木田当时也一定看到这个洞。
  就是这里了。我紧握当作香烟的手帕往跳箱最下面,第十层的洞塞进去。这样可以吗?我看着小笠原玲华,征求她的意见。她像是目睹完美演技的大师级导演,一语不发地深深点头。
  我缓缓起身,拍拍裙子上的尘埃,然后咳了一声。「这场搞笑剧,演得如何?」
  「这不是搞笑剧。」人气女优高声宣言。「这是魔术!」
  小笠原玲华似乎是认真又似乎是开玩笑地说出这句话。
  「这哪里有魔术?」
  「这里,在这里。」她敲了敲跳箱最上层。「你看看里面。」
  我照着她的话抬起最上层跳箱的一边。什么也没有。底部只看到体育器材室的木头地板。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咦,手帕呢!?刚才我塞进跳箱里面的手帕呢!?
  「消失了……手帕……消失了!」
  手帕一瞬间消失。小笠原玲华冷静地对着混乱的我说:
  「你先冷静下来,仔细观察。跳箱的底部可以看到体育器材室的地板对吧。」
  「嗯嗯,看得见。甚至还可以看到地板的纹路。」
  「噗!很遗憾。」她口中发出嘲笑人似的答错铃声。「看仔细一点,雾之峰同学。那个,不是地板喔。」
  「什么?什么什么!」
  我惊讶连连,说不出话。我以冲进跳箱似的气势,再次窥看跳箱内部,怎么看都是木纹模样的地板。难道说这看起来像是体育器材室的地板,其实不是地板?
  「知道了吧。这其实是用别的木板画上和器材室地板相同的木纹而已,是假的地板。而这片假地板正好插在第九层和第十层中间。可是光从上面看,根本分不清楚是第九层还是第十层。只能确定用手摸不到。所以看到的人都会把这片假地板当真。这是利用错觉的诡计。」
  「也就是说,这个跳箱的底部是双层?」
  「没错。」名侦探小笠原玲华点点头。「如果这个跳箱有双层底,就可以说明荒木田的事件了。他确实在这里抽烟,而且听到外面有人,就是高林同学。慌张的荒木田临机应变将香烟和打火机藏进跳箱最下层,也就是用来抬第十层的洞里面,就如同你刚才藏手帕一样。接着,你们和柴田老师出现了。柴田老师开始检查器材室。这时,荒木田内心七上八下,会被发现、会被发现,他应该很紧张。然后,终于雾之峰同学靠近有问题的跳箱。扳起最上一层往里看。荒木田大概觉得一切都结束了。结果,奇迹发生了,原以为是站在老师那边的雾之峰同学,居然没泄漏出香烟的事,还说谎向老师报告:『什么都没有。』——至少看在荒木田眼里是如此。」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以为受我的恩惠。其实我只是没发现跳箱有双层底而已。其实我在假的地板上根本看不到什么,才说『什么都没有』。」
  「对,所以他该请吃汉堡的对象,应该是设计出双层底的人才对。」
  或许应该如此,但那个汉堡已经落入我的胃袋之中。
  「可是,到底是谁在跳箱上做这种机关?不,问这问题之前应该说,做双层底到底有什么意义?那个人应该不是为了救荒木田才做的吧。」
  「当然,荒木田这件事是偶然发生的意外。做出双层底的人是谁,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可是,我大概知道他的企图。他的企图应该是——」
  「他的企图应该是——」
  真相终于要揭晓了。太过紧张,我还咕嘟吞了一口口水。可是名侦探忽然语气又转而开朗地说:
  「在这之前,先掀开双层底吧,这样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喔,这样啊!」
  不用深思熟虑也知道,双层底的目的就在于隐藏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最重要的东西一定都藏在双层底当中。
  因此,我和她跑到跳箱两侧,从第九层开始抬起,放在一旁的软垫上。如此一来,地板上只剩下第十层的跳箱了。
  的确如她所推理。有问题的第十层紧密地贴着像盖子般的薄簿合成版。合成版的表面被施以纤细的笔触,描绘出和体育器材室的地板几乎相同质感和色调的木纹。不知道是谁画的?但画这东西的人一定相当有绘画天分。
  我望着合成板说:「哇,画的真好。画成这样也难怪我会被骗。」努力地替自己辩护。
  「先不要佩服他,雾之峰同学。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部分。」小笠原玲华说完用手指抠住覆盖在第十层上面的合成板。「要掀开了。」
  一鼓作气的吆喝声,小笠原玲华的指尖用力扳着那块有问题的合成板,劈哩啪啦地,板子就被掀开了。总算,第十层出现在我们眼前。在一个四角形木框包围的空间中,有几个物体在里面滚动。有我刚才塞进去的手帕。手帕旁边有香烟和打火机。香烟的牌子是七星,打火机是金本击出两千支安打的纪念款ZIPPO。没错,这就是荒木田聪史在体育器材室抽烟的铁证。可是,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
  吸引我目光的,还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物体。一只黑色箱子。大小以书来说大约是一本厚重的新书。箱子中伸出一条如同昆虫触角般的细管。管子前端穿过跳箱放手进去的洞,然后紧紧地吸附在里面的墙壁。因为跳箱紧紧贴住墙壁,所以从未被发现。这个墙壁的对面应该是——女子更衣室。
  「啊!这么说的话,难道这是?」
  我右手抓着细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拔下。细管啵地一声从墙上掉下来,墙壁上可以看到一个洞。我确认细管的前端,如果所料是类似镜头的物体。
  「这是摄影机。小型摄影机,通常用来偷拍的那种。」
  我哑口无言,一旁的小笠原玲华叹了一口气喃喃道:
  「果然,如我所料……」
  五
  小笠原玲华开始说明。
  「这间体育器材室紧邻女子更衣室,只用一片墙壁隔开。有人想到在墙壁上开一个小洞,装上小型摄影机打算偷拍。何况这间学校有艺能班,其中也有像我一样的明星,更是他的目标。有人偷拍女子更衣室的事,从以前就有人在传,我一直很在意。这时我刚好在咖啡店听到荒木田和你的对话。刚开始我只是怀疑。可是听完你详细说明后,我就确定了。荒木田的香烟消失之谜、荒木田对你报恩的理由,以及你在体育器材室的行动。综合这些思考后,我觉得跳箱里面怪怪的。那个跳箱直接靠着体育器材室里面的墙壁——也就是紧邻着女子更衣室。而且,那个跳箱平常又很少使用。只要在跳箱底部做夹层,就可以装小型摄影机,上头盖上合成板,即使从上面看也看不出来。对偷拍凶手来说这是最理想的状况。我确信如此之后,才像刚才那样进行确认。之后便如你所见。不出我所料,真的有人会做出这么卑劣的事,很遗憾——」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终于了解小笠原玲华为何那么在意不良学生把香烟藏在哪。香烟的所在之处就是偷拍凶手藏摄影机的地方。原来这位名侦探的脑中是如此推理。嗯?可是等一下,这么说来……
  我陷入沉默思考时,一旁的小笠原铃华继续推理。
  「凶手锁定游泳课的那段时间,按下摄影机的录影按钮。之后,直到记忆体的容量不够之前,他都可以记录到女子更衣室的风景。然后凶手再找机会回收摄影机。他的手段应该是如此。」
  「所以说,这个摄影机里面或许也有我们班换衣服的画面……」
  「嗯,可能性很高。真不可原谅对吧,这东西放着不管一定很惨,我才不要被老师或警察看到呢,丢脸死了。」
  小笠原玲华说完后将摄影机放在跳箱上方,将放置在器材室角落的金属球棒握在手中。「我们来毁灭它吧,彻底地。」
  说时迟那时快,小笠原玲华宛如一名女剑士,威风凛凛地高举球棒架好姿势,全力挥下球棒。可是,球棒并没有打到摄影机。因为,我在她挥下之前,一脚踢飞跳箱。结果,她的球棒只无意义地敲打到跳箱的边边。铿的一声金属音响回荡在器材室中,球棒从她手中滑落。瞬间的寂静——
  「你、你在做什么?」小笠原玲华颤抖着麻痹的双手,用充满愤怒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阻止我!你有何企图!?」
  我捡起落在软垫上的摄影机低声问道:
  「应该是我要问小笠原同学有何企图吧,你为什么要说谎?」
  「说、说谎——!我什么时候说谎了?」
  「你说你在咖啡店『龙血树』碰巧听到我和荒木田的谈话,这就是谎话。我有说错吗?好,那我问你,小笠原同学你在『河马屋』的时候说过一句话对吧,『如果有加培根的大阪烧就更好了』。为什么你会知道我最喜欢的食物是培根?因为我在『龙血树』吃培根生菜汉堡吃得津津有味?可是光是这样也不能知道我喜欢培根吧。一般人只会想:『喔,那个女生喜欢吃汉堡。』」
  「那、那是因为……」
  「我只在校门口和荒木田的对话中才说出我喜欢吃培根。而小笠原同学也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你也在校门附近听到我们说话。换句话说,小笠原同学不是碰巧在『龙血树』听到,而是从校门口开始——或者说,从更早的时候——就跟在我们后面了对吧?」
  「……」小笠原铃华的美貌瞬间因为痛苦扭曲。「别说蠢话了,为什么我要偷偷摸摸地跟在你后面。」
  「理由是——」在这个时机点,我说出决定性的台词:「因为你是这起事件的犯人。」
  这是给予对方最大冲击性的一句话。可是,这句台词似乎太过唐突,人气女优反而一阵干笑,从容地反问:
  「你说我是凶手!?别说这种蠢话了,我偷拍女子更衣室?哈哈,真受不了。雾之峰同学,会偷拍女子更衣室的家伙通常都是不起眼的男生吧。而且我是艺能班的,再怎么说也应该是被偷拍的人——」
  「我没说你是偷拍的犯人。」我中途打断她的话,用手指着她胸前:「你是偷东西的小偷。你,从我们的钱包中把钱偷走了对吧。」
  六
  「我、我偷拿你们的钱!?」此时就连小笠原铃华也露出狼狈的神情。「什、什么啦,怎么突然……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是吗?你应该听得懂才对。——对了,小笠原同学,你在『龙血树』的时候,记得我接过一通电话吗?那是在家庭餐厅发送SOS给我的高林奈绪子。她在家庭餐厅大吃一顿,没想到打开钱包一看,里面只剩三百七十圆,所以向我求救。顺带一提,刚才离开『河马屋』的时候,我看我的钱包里面只剩零钱。我记得我的钱包至少还够代垫小奈绪的费用,结果为什么一张钞票都没有?这不会是碰巧吧。」
  「……碰、碰巧的吧……」
  「我们两人都误以为自己带够钱,这种机率太低了吧。倒不如应该考虑是不是有人同时从我和小奈绪的钱包偷走钱。假设这是真的,那么最好的时机点是什么时候?游泳课的女子更衣室最可疑。恐怕是有小偷趁我们不注意时,潜入女子更衣室。被害者不只我和小奈绪,其他的同学应该也受害了吧。」
  「就、就算真是如此,也没有证据显示我是小偷——」
  「不,有证据。刚才我看到你举起球棒的瞬间,就确定了。欸,小笠原同学,为什么你硬是要破坏摄影机呢?难道你不好奇这里面被录进什么吗?一般人都会好奇吧。」我盯着她的眼睛问道:「还是,里面的画面有你不愿见到的东西?」
  「……这、这个……」小笠原铃华双唇抖动,我看到她这样,更加深信我的推论。
  我像个名侦探一般,开始描绘这次的事件:
  「就你的心理来说,应该是一时兴起,为了消除平常的压力,或者是想在一旁愉快地观看大家慌乱的样子吧。你趁我们上游泳课时潜入女子更衣室,从我们的钱包中把钱偷走。然后你打算待在更衣室附近,等待大家一阵骚动,再津津有味地隔岸观火。结果,我们这几个被害者暂时都没发现,所以现场并没有引起骚动。可是,预料之外的骚动却在体育器材室发生了。荒木田有偷抽烟的嫌疑。但是,当时你不在体育器材室里,不了解骚动的来龙去脉。体育器材室刚好就在女子更衣室旁边,所以你非常在意,应该说是有不好的预感吧。此时,你为了获得情报,装作若无其事地刻意接近骚动漩涡中心的两个女学生——我和小奈绪。你偷偷摸摸地跟踪我们两个,就是为了这个理由。
  可是,你失算了。荒木田比你更先对我们开口。小奈绪咻地一声先溜走了。你束手无策只好跟在我后面,和我们一同进入咖啡店。然后,你听到我和荒木田的对话,这绝不是碰巧听到,而是认真侧耳倾听。接着,你等我走出店门和荒木田分开时才向我搭话。装出是碰巧的样子。这样你才能完整得到体育器材室事件的详细情报。
  之后,你开始演起名侦探的角色向我说明。你看穿跳箱有双层底,里面有隐藏式摄影机。光听荒木田和我的谈话就能做出这样的推理,也算是一个优秀的安乐椅侦探。但是,让你发挥出推理能力的,并非看不惯偷拍的正义感,而是你的恐惧,你害怕或许体育器材室的某处藏有偷拍摄影机。而在摄影机的画面中,把你在女子更衣室的小偷行为给录进去了。」
  「才不是!我不是小偷。第一,如果我是小偷,我就不会带你一起过来。我一个人偷偷地来,暗自处理掉摄影机不就好了!」
  「如果是一般的凶手大概会这么做,可是小笠原铃华是女演员。你在和我谈论关于体育器材室的事件时,就渐渐投入名侦探的角色,最后沉浸在这个角色中。所以,即使可以把我赶走,你仍选择把我带在身边直到最后一幕。要演出名侦探的角色,也必须要有我这种笨蛋华生的角色。我有说错吗?」
  「……才不是……我不是小偷……我也没偷东西。」
  「那么,我把这录影机里面的画面拿给老师看也无所谓啰。我这就——」
  我一时就像得意洋洋的名侦探,手持摄影机悠然地往体育器材室门口走去。这时,我背后传来小笠原铃华的声音。她大声发出完全不像她、带着杀气的尖叫。
  「别开完笑了!你以为我会让你做这种事吗?」
  我转头一看,吓了一跳。小笠原铃华站在那里,手紧握着金属球棒,因为太过愤怒眼睛浮现血丝。她往我这边走近两三步,忽然右手的金属球棒就往我挥过来。球棒的前端从我鼻尖前五公分飞过。没料想她会性情大变,我尖叫出声并被逼迫到墙角。这下死定了。
  这时候我该说些什么?我开始像个老练的刑警说服自暴自弃的凶手一般叫着她:
  「冷静一点,小笠原同学,你还年轻,还有机会重新做人——」
  「我才不想被学妹说教!」完全反效果。她又一次在我眼前挥动球棒。这次是鼻尖前三公分。「可恶,只要没有你的话!」
  不行,她看来已经完全失去理智,没有听进建言的余地。可是我又不能空手对付她的球棒。万事休矣。可怜的美少女侦探雾之峰凉自寻死路,将在不洁的体育器材室化为尘土,消失不见。啊啊,如果真的非死不可,我想象个侦探般掉落瀑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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