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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再推理

_2 东川弩哉(日)
  车停下来后,靠我们这头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走出来,长得一副随处皆可见毫无特征的中等身材。他穿着红外套和长裤,帽子压得低低的,戴着眼镜。我们无法窥见他脸部的细微特征,因为夜晚的黑暗和相隔一条道路的距离就横跨在我们眼前。
  男人下车后,谨慎戒备地环看四周。接着,他从驾驶座上开着的窗户朝着后座说了两三句话后,就绕过车头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
  「在玩什么花样?」我喃喃道。
  「嘘!」藤濑先生在我面前竖直手指,命令我安静。他的表情比之前紧绷许多,现在的气氛似乎不适合吐槽他的工作。我抱着小猫,紧张地注视着情况的发展。
  这时,厢型车后车箱的车门大力弹开,又出现一个男生跳下车子,停在路上。这次这个男生是穿白外套。头上绑的头巾看来很像是印度的印花染布。圆脸上带着太阳眼镜。和刚才那个男人一样,我们也无法窥见这个人的长相。但是,穿白外套的男人从车上取出的东西,强烈地吸引住我们的目光。
  是一条伸缩梯。
  这条伸缩梯的尺寸不大,将梯子合拢大约只有一公尺的长度。穿白外套的男人两手抱着伸缩梯,同样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留下一台后车门开着的厢型车。
  从声音和光影可以判断一楼三号房的玄关门被打开。门后面一时传出好几个人对话的声音,但随即门被关上后又听不见了。听起来似乎是三号房里面的人邀请这两个男人进去。
  「嗯,不妙。」藤濑先生一脸愁云惨雾地咕哝着。「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情况看起来很怪,该不会他们已经察觉我在跟监吧。」
  「可是,他们察觉跟监,跟那两个男的把梯子抬进房间里面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他们有他们的作战策略。无论如何,后车箱开着不关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会出来。好,既然如此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藤濑先生抱着胸前的相机跑出去。他从空屋的大门跑出去,过马路。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厢型车车体的暗处,躲在后车轮的附近。
  「目前先这样,好。——哇!」
  藤濑先生看到我若无其事地站在车子旁边一瞬间吓傻了。「喂,你,不要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发呆啦,快点躲起来,快,像我这样蹲着,蹲、下、来。」
  「?」这个人好像迳自误会了。「我只是个抱着小猫的普通女高中生,没必要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吧?我和抱着相机的大叔不同——对吧。」
  最后的「对吧」是我征求抱在胸前的小猫回答。小猫也确实地「喵」了一声赞同我。喔,看来这只猫比大叔聪明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好像也是。」看来大叔总算理解了,但随即补了一句:「听好了,绝对不可以捣乱。」
  我对他这项要求暂且保留回应,轻松自如地观察起车子的外观。
  「啊,这好像是剧团的车子耶。你看有贴一个标签——『剧团·游剧手』。喔,我知道这个剧团。他们的当家女主角西本千里最近很常上电视。」
  接着,我从窗户窥视车内。「好像没有人在里面,咦,后座的车椅是平倒着的。啊——」
  我轻叫了一声,中止观察,因为有问题的三号房玄关门好像被打开了。我迅速地离开车子三公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演起「我只是一个抱着宠物小猫,在夜路上徘徊的普通高中女生」。即使扮演着艰深的角色,当然,我的眼睛和耳朵仍毫不马虎地注意三号房玄关的动静。
  没多久,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三个人。忽然,一幅出乎预料的光景吸引我的目光。两个男人——穿红外套和穿白外套的男人不知为何抬着『担架』现身。
  当然,现场不可能真的出现担架。那个『担架』一定是刚才的伸缩梯拉长后拿来用的。原本一公尺左右的伸缩梯,把它拉开来就可以伸长到两公尺左右。发生紧急状况时,这种梯子很常被替代成担架来使用。我现在眼前就是出现这样的状况。
  人气演员安藤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我赶紧将目光移到担架上。
  躺在上面的是一名女性。因为贫血昏倒了吗?即使在昏暗的玄关灯下,仍可看出她的脸色非常苍白。露在裙子外面的脚看起来很痛苦地颤抖着,穿着衬衫的胸前随着呼吸激烈地起伏,可以看出她的身体状况很差。
  这个人——难道就是水原真由美小姐?
  当然不可能直接问她,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她。虽然她的气色很差,但仍可看出她长得很漂亮。轮廓很深,五官清楚立体,确实是舞台女演员的脸蛋。
  她的脸突然沐浴在刺眼的灯光下。相机的闪光灯!不用说,这是藤濑先生做的好事。担架上的女性厌恶地把头别过一边闪躲。那两名男人因为抬着担架的两端,无法出手阻止。藤濑先生趁机靠近担架又按了几次快门。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年轻女演员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眯着眼睛皱着脸。
  不——允许!我在内心瞬间燃起一道激烈的愤怒之炎。
  「住手喔喔喔!」
  情绪激昂的我,瞬间将手边的东西往藤濑先生丢去。是只白色小猫。小猫刚好着陆在他手上的相机,成功地完成它的任务。
  「哇啊啊啊——」
  藤濑先生大叫,跌坐在地上。我冲过去撞他的身体,再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大叫出平常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禁忌话语。
  「你不过是个*******,给我搞清楚状况!」(自主规范,消音七个字。)
  二
  隔天早上,我比平常早三十分钟出门。在五月天晴爽朗的天空下,我独自快步走在人潮稀疏的通学路上,快到学校的时候我绕了一点路。目标当然就是昨天引起纠纷的那间空屋。
  穿进空屋的门后,看到昨天的小白猫在「晒太阳」伸懒腰。另一边,往篱笆的阴暗处看去,大叔正在缩着身子「躲太阳」。这个藤濑狗仔似乎还学不乖,继续窥视水原真由美的公寓。
  我跑到他身边,「昨天真不好意思。」总之,先老实地道歉。「虽然是事出突然,可是我却做出轻率的发言。对不起,『你不过是个*******』这句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请原谅我。」
  「哪里,我没有生气啦。其实我昨晚的行为原本就不该被鼓励。」藤濑先生笑容满面。「而且正如你所说,我只不过是个演艺圈的狗仔队。」
  暗藏在满脸笑容背后,他似乎记恨记得相当深。真不亏是演艺圈的狗仔队。连性格都很倔强。
  「对了,你来这里是特地说这些的吗?」
  「啊,对了,跟大叔道歉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从书包中拿出午餐盒,打开盖子,脸得意地展现便当的内容。「其实我是要说我做了早餐,我想你肚子一定很饿——」
  「喔,真细心啊。」一瞬间,大叔的手已经伸进午餐盒,拿了里面的一小块特制三明治放入口中——「啊嗯。」
  「哇啊!」一声大叫。「喝啊!」我将大叔击倒,并给他一记必杀旋转足部固定式。「不是大叔的『早餐』!是给小猫的!」
  「啊啊,我知道了,对不起,我误会了,原谅我——」
  「真是的,自以为是。」我一边抱怨,一边喂小猫吃早餐(夹着猫食的特制三明治。)
  「对了,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有任何动静吗?」
  「没有,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样,水原真由美连同担架被抬进厢型车中,然后那两个像红白馒头的外套二人组就一起去某个地方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
  「所以说,安藤健还在三号房。」
  藤濑先生昨天看到安藤健进入公寓的三号房。从那以后,安藤健没再从屋子里出来。三号房的玄关有藤濑先生盯着,阳台那侧也有他的同伴看守着。这样的话,也只能判断安藤健还在三号房。可是——
  「不,我好像被骗得团团转。安藤应该已经不在三号房了。这个可能性很高。」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人已经被换掉了。」藤濑先生揉着疲惫的眼睛回答。「到昨天晚上八点半为止,安藤和水原真由美确实一起在三号房里面。可是,之后不是有二人组扛着梯子进入三号房过了一段时间才出来吗?那个时候,你会注意看哪里?当然是担架上吧。你一定会想躺在上面的会不会是安藤健。在这样的状况下,一般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实际上,我们也确实一直在注意担架上的人。反过来说,我们的注意力并没有顾及到那两个扛着担架的男人。」
  「啊,所以说——」
  「对,大概那两个穿着红白外套的男人,其中之一被替换成安藤健了。至少有这个可能性。也就是说,担架上的水原真由美只是吸引目光的道具,安藤就是在她前面或后面扛着担架的人。手法很单纯,就是成功利用担架这项道具的特性。被放在担架上的人最重要,扛担架的人只是帮忙人手。盲点就在这里。你觉得呢?」
  「原来如此,有这个可能——」
  「不,没这回事,请不要随便猜测。」
  一个女生的声音突然从旁插入。转头一看,门柱旁站着一个年轻女性瞪着我们。是位五官端正,比例完美的高挑女性。
  是水原真由美。
  「啊,你刚才都偷听到了吗?」藤濑先生一瞬间露出不安的神情并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是刚好经过这里,碰巧听到的。而且明明是大叔偷窥在先,还好意思说我偷听。总之,请适可而止。我要吃药睡觉了。」
  她摇晃着手上药局的袋子给我们看。藤濑先生用讽刺的口气挑拨她:
  「喔,从医院回来的途中是吧。不过,那么紧急的病,还被扛到医院,你复原得也太快了吧。才一个晚上就能回家,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你想说我是装病是吧。我大概知道大叔误会些什么了。可是,真不巧,安藤他没来过我的家,也没有和别人替换偷偷摸摸地离开。原本屋子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昨天半夜我刚好突然肚子痛起来,所以打电话给剧团的朋友,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两个穿红外套和白外套的男生。」
  水原真由美利用身高的优势,理直气壮地和藤濑先生对峙。年龄遥遥领先的藤濑先生气势稍弱地反击:
  「怎么可能,你说屋子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这一定是在说谎。我亲眼目击到安藤和你一起进去屋子里,绝对错不了。」
  「所以你是说,现在安藤还在我家?」
  「不,安藤大概跟和那二人组的其中一人交替身分,已经离开了。」
  「所以说,和安藤替换的男人现在在我家啰。」
  「呃、嗯——应该是吧。应该是这样。没错。」
  面对抬头挺胸的藤濑先生,水原真由美也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
  「这样的话,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水原真由美带藤濑先生进入三号房,原本是局外人的我也顺势跟着进去了。这么做对她也比较有利。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美貌过人的女演员,搞不好大叔会被她的女色冲昏头,而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也说不定。三个人比两个人安全。
  水原真由美的房间是普通的一房一厨一厅。房间看起来很整齐,但就女生的房间来说,似乎欠缺华丽,没有什么生活感。眼见之处屋子里没有人。浴室中也没有任何异状。床下和椅子下面也一样。阳台没有地方可以藏人。这样一来,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放在房间角落的衣柜。真不亏是女演员的衣柜,收纳空间比一般人的衣柜大多了。就算是一个成人,想躲藏的话也能轻易藏在里面。
  水原真由美看到我们的视线集中在衣柜上:
  「想看的话,给你们看也无所谓。看吧,没有人藏在里面。」
  她打开自己的衣柜,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里面的衣物不如我想的华丽。虽然有几件看来是舞台服的华丽洋装,但大半都是日常衣物,如衬衫或T恤之类的。其中有一件外套吸引住我的目光。是件不甚干净的红外套。我不由得地连衣架整个拿下来。
  「这个是大姐姐的?」
  「呃——喔,对啊,是我的。」女演员的声音刹那间有些犹疑。「那是我们剧团的员工外套。所有团员都有,这件已经很旧了,我正想把它丢掉——」
  「喔,跟昨天二人组其中一人穿的外套好像喔。」藤濑先生疑心道。
  「因为昨天帮我的那两个人也是剧团团员啊。所以其中一人穿一样的外套也不奇怪吧。」
  的确,不奇怪。可是我对那件外套的某个特征非常在意。
  「你很烦耶!红外套有什么好奇怪的?」水原真由美沉不住气似的,从我的手中夺去外套,丢进衣柜中,迅速地关上衣柜。
  「这样已经够了吧。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不可能像大叔说的找人替换。昨晚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间屋子。屋子里面有一个人,加上两个男人进来,最后三个人出去。所以现在这间屋子是空的。也就是说1+2-3=0。这样懂了吧!」
  我在脑中反刍她所说的算式。我懂了。我确信她说的话后点点头。
  「的确,不可能像大叔说的那样找人替换。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啦?」
  女演员的脸色有异,有些不安。
  三
  在空屋前荒废的庭院,我在其中一块庭石上坐下,抚摸着胸前的小猫。讶异的藤赖先生和不高兴的水原真由美小姐等着我说下去。远方传来学校的钟声。我完全忘了自己是正在上学途中的女高中生这件事——。
  「整理一下昨天的事件。首先大叔在下午四点多时看到安藤健进入这间公寓的三号房。大叔以为安藤和水原小姐在房中密会,所以展开监视。然后八点多的时候,两个男人开了一台厢型车过来。他们把担架——正确来说应该是梯子——搬进去,几分钟过后,水原小姐就被抬了出来。也就是说,原来屋中已有两人正在密会,接下来又进去两个男人。这样的话,屋子里应该还剩下一个人,但这不符合计算。因为2+2-3=1。可是,如同刚才我们确认的,三号房里面没有人。」
  「的确,没有人在里面。」藤濑先生不甘愿地点点头。「可是我真的看到安藤走进屋子里面,而且还目击到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是真的。」
  「是吗?你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影子,缺乏说服力。」水原真由美一举反驳藤濑先生的主张。「总之,屋子里面有两个人,这个前提是错误的。打从一开始屋子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1+2-3=0,一点都不奇怪。」
  她又重复一次刚才的算式。
  「的确,这个算式没有错。」我先点点头,然后一针见血地直探核心。「可是姐姐,2+1-3答案也是0啊。」
  「什、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我朝着瞬间露出不安神情的水原真由美缓缓地做出断言:
  「昨天,你和安藤健一起待在屋子里面吧。」
  水原真由美的表情刹时僵硬,这更加深了我推理的自信。
  「三号房里面原本有两个人。然后一个男人开车过来。那个男人进去屋子里,和里面的两人会合,这样就变成三个人了。最后三个人再一起走出来。也就是说,2+1-3=0,刚好符合计算。」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次轮到藤濑先生想不通。「你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辩护是很感谢啦,不过我不懂。从车子走出来的是两个人喔,红外套和白外套二人组。你也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确实如此。」我摸着小猫的头。「不过,大叔,你有看到那两个人一起出现吗?」
  「有啊,两个人一起抬着担架的时候。」
  「那是他们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吧。两个人进去屋子的时候呢?」
  「进屋子的时候?呃,当时是怎么样呢?一开始好像是穿红外套的男人从驾驶座出来,然后对着后座穿白外套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大叔有看到后座上坐着穿白外套的男人吗?我是没看到啦。」
  「呃、不,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因为在那种气氛下感觉很像——」
  「所以说,有可能他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座说话也说不定。——然后呢?」
  「嗯,红外套的男人绕过车头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没多久,后车厢的车门打开,出现另一个穿着白外套的男人——」
  「大叔可以断定那是另一个男人?」
  「嗯,因为他穿着不同颜色的外套,一目了然——」
  「可是,那有可能只是同一件外套反穿而已。」
  「什么!真的吗?」
  藤濑先生吃惊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将我在水原真由美的屋子里发现到剧团员工外套的『某个特征』告诉他。
  「那件员工外套是正反两用外套。」
  「正反两用外套就是那个可以把衣服翻过来穿的外套吗?」
  「对,外面是红色,里面是白色。」
  接着,我为了还不了解状况的他,再次说明昨晚的事件。
  「如同大叔怀疑的,昨晚水原小姐和安藤健两人在三号房里密会。而这两人在某个机缘下发现大叔在外面监视,所以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有趣的脱逃战术。」
  「喔,什么战术。」
  「做法很简单,首先水原小姐先向剧团的团员求救。换句话说就是共犯。这个共犯我想应该是演员,我们先假设他叫A。A穿上剧团的红色员工外套开着厢型车来到水原小姐的屋子前,刚好停在可以挡住三号房玄关的位置。所以停车位置是一个重要的关键。
  接下来,A离开驾驶座对着后座说了两三句话。他的确是对着后座说话没错,可是后座并没有人坐在那,这只是演戏。说完后,A就绕过车头,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从我们这一边看过去,A好像是往三号房的玄关走去,其实并非如此。
  A躲藏在车子里侧的同时,迅速脱下红外套,翻过另一边变成白外套后穿上。然后拿下眼镜,重新戴上一副太阳眼镜。接着脱下帽子,藏在帽子下面的头上,我想他早已事先绑好头巾。这样A就完全变身成另一个人,他轻轻地打开另一侧、从我们这边看不到的车门回到车上,拿着梯子,这次他从后车厢的车门出来,然后再消失于车子的另一侧。这样一来,你看,在我们眼中就变成穿着红、白外套的二人组分别在不同的车门下车对吧。」
  「嗯、嗯,看起来确实是两个人。一人分饰二角。——再来呢?」
  「A进入三号房和安藤健和水原小姐会合。然后A和安藤装扮成红外套和白外套。这次是两人分饰两角。这时候,需要两件外套。另一件外套我想就是水原小姐衣柜里多出来的那件。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件已经很旧了,所以她有多一件新的也不奇怪。虽然不知道A和安藤谁演红色谁演白色,总之是他们两人一起抬着担架。再来,躺在担架上的当然就是化妆过后的水原小姐。三个人卖力演出运送急救病人的演技,一边从我们眼前通过,然后上车离去。」
  「嗯,知道谜底后,事情其实就变得很简单了。」
  「对,不过,我觉得这个手法相当厉害。一般我们对担架的印象就是两个人抬着一个人的道具对吧。所以我们很容易将眼前的光景解释成『来了两个男人,用担架将一个女人运送出去』。其实,只有一个男人来,而被运送出去的却是两个人。」
  「原来如此,所以被骗得一蹋糊涂的我,就继续监视着空荡荡的三号房一整晚是吧。」
  藤濑先生搔着头表情苦涩。我向他说明完后,转身面向保持沉默的水原真由美。她像是忍辱般,一直紧咬嘴唇,直到听完我说的话,刚才保持强势的态度消散,怅然地垂下肩膀。
  「就如同你说的,完全被你识破了。没错,所天晚上我和安藤一起在屋子里。提出脱逃诡计的是他。他以前也用同样的方法将周刊杂志的记者耍得团团转。这次却失败了。抬担架的两人之中,穿红外套的是安藤。这样可以节省变装的时间。」
  「喔,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
  我了解了。A进去屋子里面时已经穿着白外套了,当然安藤健穿红外套最方便。
  谜底已经完全解开。水原真由美泛着泪光一脸诚恳地向藤濑先生诉说:
  「身为一个演员,现在对安藤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刻,所以他才想尽办法避开丑闻。没想到事情变这样——。我对捉弄你的行为道歉。可是,我要拜托你,能不能对我们俩的事保密?」
  「呃,不,就算你这么直接拜托我,我也——」藤濑先生在美女面前低头,一副靠不住的态度。「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代替大叔出面,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答应她:
  「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公开。再怎么说,这位大叔昨晚最后也没照到安藤健的照片!」
  四
  「原来如此,这件事还真有趣,雾之峰。」
  石崎老师在生物教室听我报告,说了这句话表示关心和理解。
  「也就是说,你忙着解谜所以忘记自己正在上学途中。接着,迟到了三十分钟后,用不明所以的态度对导师说:『迟到的理由不能公开。』这点我能理解。可是,雾之峰,我对你平时的态度感到有点失望。」
  「身为学生的态度?」
  「是身为侦探的态度。」
  真没想到老师会说出这种话。
  「听好了,侦探的能力绝不可以任意使用。这项能力原本只应该用于杀人事件的搜查或助人等领域。绝对不能把它降格成揭露他人男女关系的手段。结果,说到你啊——」
  唉,又是这样。确实如老师所言。这位说着侦探态度的石崎老师,是我们侦探社聘来当顾问的人物。当然,他一定拥有侦探的素养。
  「可是老师,你不觉得结局圆满吗?水原小姐承认自己和安藤健在交往,又拜托藤濑先生『不要公开』,藤濑先生也遵守约定。功德圆满喔。我的推理也有帮上忙。」
  「没错啦,是有帮忙。可是你还没发现是吧。能帮上忙是因为你推理错误的关系。一想到要是你当场做出正确的推理,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听老师这么说,我感到一阵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我的推理有错?而且还因为推理错了才帮上忙,什么意思?」
  石崎老师开始说明:
  「听你说完,我有一点不能理解。听好了。总之,从屋子里出来抬着担架的两个男人之中,其中一人是安藤健变装假扮的,这点没错。根据水原真由美的说明,应该是穿红外套那个。」
  「嗯,她是这么说。」
  「可是,在听她说明之前,你说过:『虽然不知道A和安藤谁演红色谁演白色,总之是他们两人一起抬着担架。』」
  「是啊,没错。」
  「有趣的是,藤濑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当他怀疑抬担架的人只是单纯和安藤健互换时说的:『担架上的水原真由美只是吸引目光的道具,安藤就是在她前面或后面扛着担架的人。』也就是说,在他眼中,他无法分辨出穿着外套抬担架的两人之中,究竟哪一个是安藤。」
  「好像是这样。」
  「可是安藤最有魅力的地方,应该是他拥有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另一个男人和安藤之间既然难以辨识,也就是说和安藤一起抬担架的那个男人身高也很高。于是,体格相似的两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外套,一个戴眼镜和帽子,一个戴太阳眼镜和绑头巾隐藏容貌,让别人分不清楚谁是谁。应该这么推论吧。」
  「嗯,确实如此。」
  「但是根据你说的,从厢型车下来的人物——你暂时取名为A的那名共犯,应该是个毫无特征、中等身材的男子是吧?」
  「啊。」我不禁叫出声。这么说来,好像是这样。厢型车停在公寓的三号房前。当我看到那个男人从驾驶座走出来的瞬间,印象中他确实是毫无特征的中等身材。之后连续发生很多事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所以从未考虑过这件事,现在重新被指出来我才知道确实事有蹊跷。
  「那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
  「说什么啊,那个人才没有凭空消失。那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演完一人分饰两角后进入屋内,没多久就躺在担架上离开屋子了。」
  「躺在担架上?」我刹那间哑口无言。「什么、所以说,那个人是——」
  「对,你以为是『中等身材男子』的人,其实是『身材高大的女人』。」
  怎么可能,当我这么想时,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完全吻合的人物。
  「是水原真由美!原来如此,那是她女扮男装的样子——」
  我忍不住大声说出来后,马上又碰到新的问题。「咦?所以说,屋子里面和安藤健在一起的人不是水原真由美。那和安藤在一起的另一半到底是——」
  石崎老师咳了一声后,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说出禁忌的真相。
  「安藤的另一半又不一定是女生。和安藤在一起的是和他体格相仿的男生。」
  我因为接二连三的惊吓陷入混乱。
  「也就是说,我以为是男人的人结果是女人,以为是女人的人结果是男人——啊啊,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石崎老师淡淡地继续说明下去:
  「雾之峰你的推理路线算走得不错,可是就差转一个弯就到了。听好了。这不是单纯的一人分饰二角。水原真由美这个女演员一边扮演男生的角色,然后一边一人分饰二角,随后,她马上又回到自己的样子,以女生姿态现身,也就是说一人分饰三角。我从头说起吧。首先,有两个人借用水原真由美的房间密会。安藤健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男性。昨晚,两人知道自己的密会现场已经被狗仔队包围,惊慌失措。对安藤来说,和另一半的密会一定会成为丑闻,可是如果另一半的对象是男性的话,丑闻的意义就更不同了。这对当红演员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杀伤力。烦恼不已的两人最后把水原真由美卷入成为共犯,并尝试了奇特的脱逃战术。水原真由美既然提供自己的屋子作为两人的密会场所,当然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再者,她是剧团团员,这个特点刚好适合当共犯。
  他们的脱逃战术是这样的,首先水原真由美穿上剧团的外套和裤子等服装,打扮成男生的样子,然后脸上先画好看起来像病人的苍白妆色,然后开着厢型车停在自己的屋前。接着,再用自己擅长的演技扮演男生,而且是一人分饰二角。大概她也有过在舞台上演男生的经验吧。一人分饰两角的作法如同雾之峰你说明的那样——成功利用厢型车的死角,那个方法我想应该是正确解答。
  假扮成男生的水原真由美进入屋中,立刻换上裙子。里面的两个男生也利用外套和其他物品变装。然后,这次换成两个男生变成扛担架的人,刚才才抵达的水原真由美则躺在担架上,被运送到屋子外面。」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人分饰三角。」
  「对,也难怪你会被骗,担架这东西给人的印象,就是运送人出去的在两侧拿持,被运送出去的人躺在上面。所以躺在担架上的水原真由美在你们眼中看来,怎么看都像是被运送出去的人。其实从屋子里被运送出来的并不是水原真由美,反而是她将困在屋子里的两个男生偷偷送出来。」
  「换句话说,运送别人的人其实是被运送出来的人,被运送出来的人其实是运送别人的人——」
  「没错,重点就在这里,水原真由美从屋子里被运送出来这件事,容易给人她刚刚就在屋子里面的印象。用这招来隐蔽安藤密会对象是男性的这个事实,效果非常好。即使这么做会让人怀疑安藤和安原真由美密会,但这样的误导反而更能远离真相。」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我看穿一人分饰二角的诡计时,她那么干脆就承认了。」
  「对,你的推理是错误的,并没有挖掘出真相,所以她借由承认这件事,预先防止最不想被公开的真相曝光。」
  原来如此,真的是我推理错误才帮到她的忙。
  「可是老师,水原真由美为了解救那两个男生爆出丑闻,而做到这种地步,到底为什么?感觉上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天晓得,这很难说,有可能是为了旧日同学情谊挺身而出,或者先卖些人情给当红演员,以便往后讨些便宜回来。既然水原真由美是个名气不大的女演员,应该很想红才是。」
  我一边回想起她那带有坚强意志的眼神一边点头。说完推理的石崎老师再次对水原真由美发出赞叹:
  「哎呀,不过这个叫水原真由美的女演员,演技还真了不起。她不是在你们面前泛着泪光说『能不能对我们俩的事保密』吗,演成这样,也难怪像你这种纯洁的女生会被骗倒。喔,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喔。对了,雾之峰,说到纯洁——」
  石崎老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指指向生物教室的角落。在那里有一个纯洁的白色物体正将头伸进铝盆舔牛奶。
  「虽然它很可爱,可是学校禁止学生带小猫进来。」
  「不能养在生物教室吗?」
  「很可惜,这里是生物教室,不是动物教室。」石崎老师的手指向窗外,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把它抱回原本的空屋去。」
  五
  「唉,没想到石崎老师这么不通人情。」
  放学后,我抱着小猫,再次来到之前的空屋。昨晚藤濑先生躲在篱笆后监视,还有今天早上我发表错误推理,都是在这荒废的庭院中。把小猫放在这里好吗?会不会被乌鸦袭击?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
  「喔,是你啊,在这里做什么?」
  是藤濑先生。他在门口惊讶地盯着我看。
  「大叔才是,来这里做什么?你已经放弃监视了吧。」
  「是啊,放弃了。」接着,他说出意外的发言:「我刚才去了一趟国分寺,现在正要回家。」
  「去警察那里?」
  一瞬间,我的脑中很快地浮现大叔在侦讯室中被用强光照射,遭受粗鲁言词对待的样子。「你做了什么坏事?」
  「不要误会。」藤濑先生的手在脸前夸张地挥动。「刚好相反,我是帮助别人。」
  「帮助别人?」
  「没错,将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的不幸美女,从冤罪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当然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喔,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嗯,也难怪,因为你都待在学校。」
  藤濑先生在其中一块庭石上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我还不知道的事——
  「这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警察是怎么调查的,总之警察打我的手机找我,说想问我关于某事件的一些情况。刚好我人在警察署附近,所以就主动去找他们。我和负责的刑警在类似会议室的地方会面。刑事开门见山地就说:『我想问你关于西本千里事件的一些事。』我当下愣住,想了一下她是谁?」
  「西本千里——」
  「就是『剧团·游击手』的当家女主角。虽然这件事没有上新闻,据说昨晚西本千里在剧团的排练场附近被人袭击,脸受了伤。总之,有个过分的家伙想伤害女演员的脸。可是西本千里没看到凶手的样子,目前还不知他的真面目。有可能是疯狂粉丝做的,也有可能跟怨恨或嫉妒有关。警察马上对剧团内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这时名字被列出来的,就是你今天早上看到的水原真由美。对她来说,西本千里最近的名气似乎威胁到她。换句话说,她有行凶的动机。因此警察向水原真由美本人问话,她好像了提出不在场证明。她说:『晚上八点我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安藤健在一起。』」
  「啊。」我不禁大叫一声。「晚上八点!行凶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嗯,对啊,你记得吗,昨天晚上八点多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你也听到了吧,就是这件事。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那安藤健怎么说?」
  「他作证说:『昨天晚上八点水原真由美确实和我在一起。』」
  骗人,安藤健那时和男性伴侣在一起。可是,他没有说出事实。对安藤健来说,这个丑闻就如同西本千里脸被割伤一样致命。原来如此,她已先预见到这点,所以才敢制造假的不在场证明——
  「那,水原真由美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吗?」
  「不,刑警好像不接受。听说是『情侣的证言缺乏可信度。』然后她又说出另一个证人的名字,就是我。」
  我又「啊」地叫了一声。我感觉身体摇摇晃晃。「大、大叔,那你怎么作证?」
  「嗯,这还用说吗?」藤濑先生叼着香烟深吸一口气,吐烟的同时说道:「我当然是回答他:『她的证言没错。』」
  「哇,笨蛋!」我顾不得自己的身分大声骂大叔是笨蛋。「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又没看到她待在房间里!」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水原真由美躺在担架上从屋子里被抬出来。绝对没错,昨晚她和安藤健一起待在屋子里。然后来了一个男的一人分饰二角,将里面的两人运送出来。——这不是你今天早上推理的吗?」
  「唉呦,那是错的啦——。呃,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我终于发现了。昨天那奇妙的事件,背后其实暗藏着邪恶的意图。
  水原真由美不在自己的屋子。在她屋子里的是两个男生。然后,安藤健打电话向她求救:「这间屋子被狗仔监视住了,可以来帮我吗?方法是这样的……」当她答应接下这个奇特的脱逃战术的时候,才忽然想到的不是吗?想到这可以造假成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之后她就立即实行了这个想法。晚上八点,她在暗处袭击西本千里。三十分钟后,她回到自己的公寓实行一人分饰三角的诡计。对安藤他们两个男生来说,这只是欺骗狗仔耳目的逃脱诡计罢了。可是对她来说,这是个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是为了让大家产生她待在自己房间的印象。
  现在回想起来,忽然发现水原真由美今天早上的行动有些不自然。一开始先和我们搭话的是她。邀我们进去空无一人的屋子的也是她。刻意打开放有正反两穿外套的衣柜也是她。还有,将复杂的事件转换成单纯算式的也是她。
  的确,我根据这些线索推理出了一人分饰二角的诡计。可是含泪肯定这推理的却是她。
  对,推理的人是我,但是是她让我这么推理的。
  「大叔!」我抓着藤濑先生的手腕。这样不行。「带我去!」
  「什么,带你去哪里?」
  我将放入小猫的背包挂在肩上,边跑边回答:
  「国分寺署!」
  雾之峰凉与看不见的毒药
  一
  虽然从开头就这样有些唐突,但现在我正趴在顶楼。
  我人在三楼高的顶楼,而且这个屋顶倾斜的角度比我想象中的还陡,脚下还是如同波浪起伏般的瓦片,不安定到了极点。我的腰上只绑了一条名符其实的救生绳。救生绳前端紧紧地以蝴蝶结固定在屋顶的粗梁上——「还是打死结比较好吧?」
  现在才担心也于事无补。这下真的骑虎难下了,不,是骑屋顶难下了。我下定决心,像个回程的登山者似的,一小步一小步地爬下瓦片斜面。从屋顶阁楼的小窗户,用认真眼神看着我的,是同班的班长高林奈绪子,绰号叫小奈绪。她将双手圈成话筒的形状,拼命地替我加油——「加油,凉!还好吧!你一定办得到!我就在你身边!」
  「……」到底谁在我身边?叫我做这么危险的工作,自己却一个人在那边加油。我压抑内心的不满,笑脸朝上地回答:「谢谢,小奈绪。可不可以请你安静一点,太吵的话,我、精、神、无、法、集、中!」
  「喔,喔喔,是喔。」小奈绪似乎听出我话中不稳定的声音,一边搔着头一边用右手微微做出拜拜的动作,「对不起啦,凉,让你做这种事。」
  说这些有的没的,打从一开始她叫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做这种事。
  「——算了,这也是我自己的问题,别人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在我喃喃自语的同时,总算平安到达目的地,来到屋顶最边缘的部分,如果从房子下面往上看刚好是屋檐的地方。顶楼整齐排列的瓦片之中,只有一个地方像缺了牙似的少了一块。四周可见之处,其余瓦片皆无异样。我试着将手搭在缺瓦片处的两侧瓦片上,每一片都牢牢地固定住,感觉上没那么容易脱离。
  从这些状况来判断,很难想象只有这一枚瓦片因为自然老化被风吹落屋顶。那么,果然有人想要谋害门仓新之助先生,故意将瓦片丢下,丢、丢——下!
  「哇啊——!」
  一瞬间,我眼前的光景像是快转的影片一般,我的视界以猛烈的速度由下往上移动。当然并非我身旁的世界在上下移动,而是我自己的身体因为重力落下。接着,腰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冲击,我的身体吊在牛空中,停止掉落。回过神来,我已经变成用一条绳索吊在他人屋檐上的悲哀女高中生。现在我眼前的东西应该是二楼窗户。
  这时窗户被打开,里面出现一个瘦弱老伯伯。他的左腕似乎受伤,手腕绑着绷带并用三角巾吊着。老伯伯看着吊在屋顶下的我说:「小妹妹,你在这种地方高空弹跳啊?」
  原来穿着制服的女生用绳索吊着摇摇晃晃的姿态,在他眼中像是高空弹跳啊。算了,这不重要。比起这个,还有更重要的事。在这里以这种方式见面应该也算一种缘分。我唐突地用手指着眼前的老伯伯,发出重大警告:
  「老伯伯,请小心。你的生命正面临危险!」
  「喔。」老伯伯直盯着我看,「在我眼中,你的生命看起来似乎更危险——对了,你到底是谁?」
  我保持紧抓着绳子的姿势,一边转圈圈一边自我介绍:
  「我是鲤之洼学园的雾之峰凉,并非什么奇怪的人物,如你所见只是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虽然看起来一点都不普通。
  好吧,在小奈绪把吊在空中的我拉上去这段时间,我先简单说明目前的状况。
  首先,「鲤之洼学园」是位于国分寺边陲、只要有活力谁都能进去念的私立高中。而我,雾之峰凉是隶属于「侦探社」右投本格派的女生。再来是「侦探社」,这很难说明。不过,就像「棒球社」是打棒球的团体,「热音社」是玩热门音乐的团体,如此类推,那么大家应该多少了解「侦探社」是做什么的了。至少不是在别人家屋顶玩高空弹跳的团体。那为什么我会做这些事呢?起因是因为今天午休的时候小奈绪不经意透漏的一句话:
  「我寄宿的那一家的老伯伯,之前差点被杀了。」
  对我这素人侦探爱凑热闹的本性来说,这句话的刺激实在太强了。就像私立侦探请委托人喝香味浓烈的咖啡一样,我买了一瓶纸盒装的咖啡牛奶请她喝。我们坐在贩卖部的旁边,小奈绪一边啜着吸管,一边详细说出事情经过。
  事件发生在一个礼拜前的黄昏,这是发生在一个老伯伯结束带狗散步这个例行公事返家时——也就是门仓新之助先生(七十五岁),把爱犬可可洛带进狗屋时候的事。屋顶的瓦片忽然掉落在新之助先生的头上。幸亏及早发现危险的可可洛「汪」地叫了一声,新之助先生立即停下脚步,瓦片刚好在他眼前数十公分掉落,在他脚边摔碎。可是新之助先生却因为受到惊吓,脚步不稳跌倒,左腕撞击地面骨折,仍遭遇惨痛的经验。
  「嗯,不过,如果瓦片打到头一定会当场死掉,只有骨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对啊,新之助先生以为是单纯的意外,所以没有报警。可是怎么看这件事都不是意外,很明显是杀人事件。一定是门仓家的人做的。」她啾了一声,啜一口纸盒装的咖啡牛奶,然后忽然抬起头来补充:「喔,我话先说在前头,不是我做的喔。我是门仓家的远亲,只是寄宿在他们家而已。」
  她说完后,把纸盒装的咖啡牛奶喝完,「总之,凶手一定是门仓家内部的人。」她再度发言后,笑笑地看着我,「对了,凉,你很喜欢这种事情对吧,放学后要不要来我家?我给你介绍事件现场。」
  「可以吗!?我要去我要去!我要看事件现场!」
  「要不要调查屋顶?」
  「要要,屋顶也要调查!」
  所以,放学后依照约定我到了门仓家,那里是三层楼的豪邸。然后,已经为我准备好救生绳的小奈绪满面笑容地等着我。就是这么回事。
  经过一番努力后,救援活动结束。总算是安全被拉上来的我,在小奈绪的房间里报告结果。她满意地露出笑容并点点头。
  「果然没错,凶手事先拆下一块瓦片,然后在三楼的某个房间等着新之助先生带狗散步回来,算好时机,往他头上丢,事情大概是这样吧。」
  「小奈绪,你说过『凶手是门仓家的人』,这个家的人为什么会想杀害老伯伯?老伯伯看起来人很好。」
  「没错,新之助先生不是坏人,可是,他是有钱人。」
  小奈绪简单地说明门仓家目前的状况。
  门仓家经营不动产生意,公司名称叫『门仓建设』,他们拥有国分寺周边大多数的大楼或土地,资产雄厚。新之助先生的太太已经去世。同居在这间宅院的家属,有经营公司的儿子夫妇俩,门仓俊之和典子,以及已经成年的孙子照也。小奈绪以寄宿的身分住进门仓家的理由,据说纯粹是因为「离鲤之洼学园很近、很方便」。可是听她说,和他们住了一阵子后,她开始发现门仓家内部暗潮汹涌的紧张气氛。
  「即使公司的经营已经转移给儿子夫妇,门仓家的财产依旧在新之助先生名下。儿子夫妇对此不满。应该说,儿子俊之觉得家里的财产不管是在父亲名下,或自己名下都没差,可是媳妇典子可不能接受。俊之在典子面前总是抬不起头。俊之老是被典子从后鞭策,只好试着再三与新之助先生交涉,但新之助总是含糊带过。典子对此愈来愈不满,而俊之不管身为丈夫或社长,面子都挂不住。」
  「所以说,只要老伯伯一死,这个家才能名符其实地属于这对夫妇啰。」
  「对,不仅财产到手,夫妻也相处圆满。关于他们的独子照也,这个人是个活生生的第三代阿舍,成天游手好闲。只要新之助先生死掉,他的双亲就会得到遗产,以他目前贪财的程度看来,去杀害新之助先生也不稀奇。」
  小奈绪打算趁这个机会尽快和这些讨厌的同居人脱离关系。仿佛就像《只身孤影的痛快时代剧》。但这不是重点,令我在意的是下面的事。
  「假如这个家里面真有人想杀了老伯伯,那个人可能会再伺机行动。这次他会用更确实的手段。」
  「我也是担心这个,第一次失败,第二次可能会成功。该怎么办才好?」
  「找警察商量?」
  「不行啦,新之助先生不太想报警。」
  「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先说服老伯伯。」我站起身。「刚才我已经努力警告过老伯伯,但在那种状况下告知,效果似乎不太好,我想跟他坐下来好好再说一次。」
  于是,我和小奈绪两人一起来到新之助先生的房间。途中,在二楼走廊忽然撞见一位三十岁左右,穿着围裙的女性。她拿着圆盘,姿态像是擦身而过般轻轻点了点头,从我们面前通过。当我正疑惑地看着那位女性离去的背影,小奈绪对我说明:
  「喔,那个人是住在这里的帮佣,叫松本弘江。这个家的家事全都交给她。」
  「所以说,在这个家起居的总共六个人。门仓家四人,帮佣一人,寄宿者一人。」
  「对,六个人,还有一只狗。」
  说着说着,我们来到一扇门前。是新之助先生的房间。自从新之助先生手腕骨折后,身体一直不太好。每天例行的散步也尽量避免,大多时候他都待在自己的房间读书,安静地度过。小奈绪轻敲厚重的木门,「老伯伯,你在吗?」口气像是在呼叫朋友一般。
  可是,下一刻隔着门传来的与其说是回答,不如说是奇怪的呻吟声。仿佛野兽咆哮般的痛苦叫声。听到这非比寻常的声响,我背脊发凉。
  「老伯伯!」察觉事有变异的小奈绪立刻将手搭在门把上,幸好,没上锁,门顺利地打开。「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啊!」。
  新之助先生横躺在靠墙的桌子旁边那张附滚轮的椅子脚下。他躺在地毯上,身体痛苦地抽搐着。我们赶紧跑到他身边,从两侧抱起他的身体。这一晃,一本抓在他右手的文库本哗啦啦地掉到地上。包着桃色书衣的白色文库本,从标题来看应该是推理小说。小奈绪顾不及书本,用力摇晃新之助先生的身体。
  「发生什么事了,老伯伯,振作一点!」
  我也拼了命在一旁呼喊:「来人啊,快来人啊!不得了了!」
  「发生什么事!」第一个冲进来的,是刚才在走廊上擦身而过的帮佣松本弘江。她看到我们手臂上痛苦不堪的新之助先生,说了声「哎呀!」呆立在原地。「老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新之助先生像是回答帮佣的问题似的,嘴唇微微蠕动。小奈绪看到这副景象,立刻紧张地说:
  「啊,他好像要说什么——嗯,什么!?」
  我和小内绪从两侧一同将耳朵凑近新之助先生的脸。新之助先生朝着我们耳边结结巴巴地低语:
  「咖、咖啡,有毒……」
  「什么——咖啡有毒!」我惊吓地站起身,立即观察桌上的状况。桌上有一只杯子,是只稍微瘦长、设计简洁的马克杯。杯子的表面覆盖一层鲜奶油,鲜奶油表面漂浮着茶色斑点。马克杯旁有个小碟子,上面摆有银色汤匙和一根棒状的茶色物品。是肉桂棒。
  「凉,不要碰!」小奈绪大叫。「那一定是有毒的咖啡,凶手果然展开第二次行凶。」
  「嗯,第一次用瓦片乔装事故,这次用有毒的咖啡。」
  「怎、怎么会!」松本弘江抱着圆盘,激动地摇头。「这杯咖啡是我刚才泡的,里面怎么会有毒,怎么会……」
  「可是,眼下老伯伯就是这样——嗯!」我突然噤口。新之助先生的嘴唇看来好像还想说些什么。或许是他想挤出最后一点力量留下凶手的名字也说不定。我再次跪在地板上,将耳朵靠近他嘴边。
  「啊?什么?老伯伯。我听不见——什么,『快』!?」
  「快——」
  「『快』——我知道了『刽子手』是吧!是谁,凶手!告诉我凶手的名字!」
  「快——快——」新之助先生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快——叫救护车来再说!」
  喔,对耶,这比较重要。
  二
  负责这起事件的,是一个看起来不甚灵光的中年警部先生。他向集合在大客厅的事件相关者行礼后,报上自己的姓名:「我是国分寺署的祖师之谷大藏」。他的名字该不会写作「祖师之谷大藏」吧。虽然念法不同(注:车站名称的「祖师ヶ谷大藏(そそしがやおおくら)的「大藏」的念法和警部的名字「大藏(たいぞう)念法不一样,但汉字相同),但我脑中却浮现出字面相同的车站名称。那一站好像是在「千岁船桥」和「成城学园前」之间。
  「是小田急线对吧。」
  我低声向一旁的小奈绪说,她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回我:「什么?」这时,祖师之谷警部挑动眉毛,将锐利的视线投向我。
  「你就是门仓家的同居人,高林奈绪子是吧?」
  「不,小奈绪是她,我是她的朋友叫雾之峰凉。今天来她家玩,碰巧被卷入这个事件。」
  「喔,雾之峰、凉,是吗?」警部对这个名字似乎有所感应,思索片刻后,忽然大笑:「跟冷气机的名字一样嘛,哈哈哈。」
  「哈哈哈,对啊常被大家这样讲。」,我故意强颜欢笑让对方掉以轻心,然后从背后袭击这名不识相到了极点的警部先生。「谁是冷气机啊、谁?有穿着高中制服的冷气吗!就算是警察也不要不识好歹!」
  「说什么!你才是咧,说别人是小田急线,什么小田急线!不要把我当成铁道!」
  看来祖师之谷警部也很在意他的名字。或许我和警部先生的过去都有相似的遭遇呢。
  「警部先生,警部先生,现在不是和女生嬉闹的时候。」门仓俊之介入我们之间的小冲突。「比起这个,我父亲现在情况怎么样?获救了吗?」
  「喔,说得没错。」祖师之谷警部不甩我,表情恢复严肃。「根据医院报告的消息,新之助先生的病情目前稳定下来了,但还不能掉以轻心。」
  「所以,还活着就是了。」
  门仓俊之和妻子典子,以及两人的儿子照也,一同深深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从警部的耳中听起来或许是放心的叹息「幸亏还活着!」但听在知晓门仓家内情的我耳中则是失望的叹息,「什么嘛,还没死!」
  祖师之谷警部先向身为第一发现者的我和小奈绪,仔细询问事件发生的现场状况。警部微微点头听我们说完后:
  「嗯,被害者说『咖啡有毒』。从现场的状况看来,被害者应该是喝了有毒的咖啡。」
  也就是说,这次的事件不就是本格推理中,经典中的经典「咖啡下毒事件」吗?内心的好奇不禁使我双眼发亮。
  「是什么种类的毒?氰酸钾?还是砒霜?」
  「不,现在还不知道。刚刚鉴识人员才将杯子里剩余的咖啡带回去调查,不久结果就会出来。」警部一边说着一边将锐利的视线投向松本弘江。「接下来——那杯有问题的咖啡就是你泡的吧。」
  「是,是我泡的。」在我旁边那个畏缩的帮佣细声回答。「这杯咖啡是我应老爷要求准备,并端来这个房间的。」
  「对了,帮佣阿姨,我有去现场看,那似乎不是普通的咖啡对吧。那叫什么咖啡?」
  松本弘江小声地回答我的问题:
  「那是一种叫摩卡奇诺的咖啡。」
  摩卡奇诺!?那是什么东西。
  帮佣阿姨仔细说明这种饮料为何。摩卡奇诺是这几年在美国流行的一种新式咖啡。
  「首先,先泡一杯普通的咖啡,然后将咖啡和巧克力糖浆倒入杯子中混合,再于咖啡表面浮上一层鲜奶油,最后撒上一些巧克力粉,放上一根肉桂棒,便完成了。」
  这咖啡好像还挺复杂的。「小奈绪有喝过吗?」
  「有啊,简单说就像是巧克力口味的维也纳咖啡。」
  「也就是说,」警部一边在记事本上记笔记,一边说:「使用的材料有,咖啡、鲜奶油、巧克力糖浆、巧克力粉和肉桂棒。这些东西之中可能混有毒药。嗯,比普通的咖啡还要麻烦许多。」
  祖师之谷警部表情苦恼地咕哝:
  「那么,你泡的摩卡奇诺只有一杯吗?」
  「不,有四杯。」
  「四杯!?」警部从记事本中抬起头。
  「对,因为先生和太太还有照也少爷都在客厅,所以我一起准备。」
  「你说什么,这么说,他们三个人也都喝了跟新之助先生一样的咖啡啰。」警部立刻转向门仓俊之、典子和照也。「你们的身体有什么异状吗?」
  「呃,没有特别感到异常。」门仓俊之一边摩娑突出的肚皮一边回答。「对吧?典子。」
  「嗯,我们的咖啡好像没毒。」典子的表情松了一口气。「对吧,照也。」
  「废话,杀了我也得不到什么好处!」照也用着丝毫没有教养的语气说。「对吧,老爸。」
  「嗯,是啊,杀了你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祖师之谷警部并没有漏听俊之不小心说溜嘴的话。
  「喔,所以你觉得杀了新之助先生就可以得到好处,是吗?」
  「谁、谁知道啊,我是不知道啦,或许有人会得到好处吧。」俊之刻意转向另一边。「因为我父亲差点就被杀了呀。」
  「嗯,好吧。」祖师之谷警部收回追究的矛头,再度回到咖啡下毒的话题。「看起来四杯咖啡之中,只有新之助先生喝过的那杯有毒。这样的话,暂且不用考虑咖啡豆和鲜奶油等材料有毒混进去。如果这些材料混有毒药,你们当然也已受害了。」
  「是这样没错。」俊之不安地说。「那么,毒药到底是怎么放进我父亲的咖啡?」
  小奈绪双手交叉胸前,喃喃自语:「材料没问题的话,有没有可能是凶手直接把毒丢入杯子里?」
  「嗯。」祖师之谷警部用力点点头,向众人发问:「假设凶手的目的是杀害新之助先生。凶手有可能只在新之助先生的杯子里下毒吗?换句话说,新之助先生的杯子有什么特别的记号吗?」
  「有的,一目了然。」典子回答。「爸爸的杯子和我们三个人的完全不一样。我们的杯子是在超市买一整组的咖啡杯,款式相同。可是爸爸平常爱用瘦长,体积较大的马克杯。所以只要是这一家的人就知道要在哪一杯下毒。」
  反过来说,只有新之助先生的杯子里被下毒,意指凶手一开始就是锁定新之助先生。问题是,是谁,在什么样的时机对新之助的杯子里下毒呢?是在松本弘江泡咖啡泡到一半的时候吗?还是在她把泡好的咖啡端到新之助先生房间途中?不管是哪一种,果真如典子所说,只有『这一家的人』才有可能做到。
  「小奈绪,你觉得是谁?」
  「嗯——除了我以外全部都有问题!」
  她那辛辣的发言如同扣下板机般,「这一家的人」开始互相嫁祸于人。
  「对啊,老妈。」照也用怀疑的眼光看典子。「我可是看到老妈进厨房了喔。刚好是帮佣阿姨泡咖啡泡到一半的时候吧。平常你都把家事全推给帮佣阿姨,根本很少进厨房,到底去那里干嘛?」
  「哦?」祖师之谷警部兴致盎然地看着典子。「太太,你进厨房做什么呢?」
  「并没有特别做什么,我只是想跟弘江阿姨说几句慰劳的话,所以进去看看而已。」
  「慰劳的话!?」丈夫俊之对典子的行动发出疑问。「真是不像你会做的事。其实你是想趁着跟松本说几句慰劳的话时,偷偷在爸爸的杯子里下毒吧。」
  「怎么连你都这样说。」典子瞠目反驳。「我真的只是想跟弘江阿姨说几句话而已,我可没靠近杯子,没错吧,弘江阿姨。」
  典子像是求救般看着帮佣阿姨。松本弘江微微低头:
  「是的,太太说得没错,我人从未离开过杯子,太太的手也没碰过杯子。不,不只是太太,我在泡咖啡的时候,我想没人有机会碰到杯子。」
  「嘿,看吧!我是无辜的。」典子洋洋得意地看着众人,然后再面向祖师之谷警部。「您也听到了吧,警部先生。无论是谁,连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爸爸的杯子。换句话说,凶手一定是用别的方法在爸爸的杯子里下毒。」
  「喔?你是说有不一样的方法?」
  「警部先生,请您想想看,像这次这种情况,凶手根本没必要趁弘江阿姨不注意时在爸爸的杯子里下毒。凶手早就知道哪个杯子是父亲的,所以只要是先在杯子内侧涂上毒即可,谁都会做,很简单。——说到这,老公!」
  俊之一听到典子的呼唤,立即竖直背脊,「怎、怎么了!?」
  「我中午的时候刚好看到你的头探进厨房的餐具架上,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我好奇在那边看了一会儿,你从餐具架上拿出父亲的马克杯。在那之后,你到底做了什么?」
  「喔?」又一次,祖师之谷警部津津有味地转向俊之,「这个家的男主人,你做了什么?」
  「才、才不是咧,警部先生,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想喝杯水而已。我在餐具架上找杯子,刚好看到父亲的马克杯,所以就用它来喝水,如此而已。」
  「真的吗?老爸。」儿子照也将怀疑的视线投向父亲。「该不会是假装喝水,其实是偷偷地在马克杯内侧涂上毒药吧。」
  「别开玩笑了,我喝完水后马上就把马克杯放回架上了,才没有在上面涂毒。就算凶手要在父亲的马克杯上涂毒,那也是在我喝完水以后的事。而且,根本不可能——」
  俊之像是想到什么,面向帮佣确认一事。
  「你在泡咖啡前,不是都会先用热水洗过杯子吗?我应该有叫你在泡咖啡前都要这么做。」
  「是,确实是这样。」帮佣以确定的语气回答。「为了先热杯,我在泡咖啡前会用瞬间煮沸机的热水洗过。当然不只是杯子,连汤匙也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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