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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野圭吾-美丽的凶器

_5 东野圭吾(日)
“有吗?没听她说耶!”
润也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餐厅。休息室里有四名女选手在看电视。他问她们友实子的去处,她们都说不知道。
“这么说的话,从运动场回来后就没看到她了。”
这么一说,她们四人有些不安地看着彼此。
这四人当中有一个是友实子的室友,润也请她回房间看看友实子在不在,或许她身体不舒服在休息。但几分钟后,那位室友回来说友实子不在房间。
润也内心七上八下,跑到宿舍四处找她,还去了健身房和按摩室,但却还是没看见友实子的踪影。他觉得很奇怪,之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形,而且也吩咐过她外出得先报备的。
本来想向总教练报告请大家分头找,但润也很快地打消了这个念头。说不定友实子只是到外面去而已,要是引起骚动,之后会让友实子倍感压力。友实子并不是很坚强的女生,她的情绪很容易反映在成绩上。
会不会还在运动场上呢?这样的想法涌上润也的心头。今天做起跑练习的时候,润也对她说了重话,她会不会一直放在心上,独自留在运动场上练习呢?
润也开车前往运动场。
很快地,左边就是运动场。那里没有照明设备,再加上附近没什么建筑物,太阳下山之后,那里显得一片漆黑。润也放慢车子的速度,专注地看着运动场上空无一人的样子。
他把车子停在停车场。下车环顾四周,可是友实子好像不在。
到其他地方找找吧——润也心想。准备再次上车时,突然听到“哐”一声。回头一看,仓库的门打开了。
“友实子?”
润也呼喊着,可是没有任何回应。他慢慢走近仓库,门虽然打开了,但里面也是一片漆黑,没有开灯。
“喂!”
润也站在仓库门口再度出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他伸手打开墙壁上的电灯开关,日光灯随即照亮整个室内。他看见友实子躺在跳高用的垫子上,手脚被胶带捆住,嘴巴也被塞住。看到友实子闭着眼睛,应该失去了意识。
“友实子!”
润也一面喊叫,一面奔向她。正准备向她伸出手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头上有一股微弱的气流。
一个黑色巨大的身影从箱柜上飞跃而下,瞬间跳向润也身后。
才刚着地,她便将结实的双臂伸向润也,抓住他运动服的衣襟。润也死命地挥开她的手,向后退了好几步。对方匍匐在地上,蓄势待发地盯着他看。
就是这家伙吗?润也屏住呼吸。黝黑的肌肤、如黑豹般锐利的眼神,充满野性的深邃轮廓,以及结实强健的肌肉包覆的躯体。瞬间,他感受到她的美。
看见黝黑的少女再度向他扑来,润也没命似地顺手拿起周边的东西丢她,有起跑器和固定用的铁锤等等。少女轻松地挥掉润也丢过来的东西,只是附着在起跑器上的泥土飞进她的眼睛,她皱起眉头,右手捣住眼睛。润也趁机将箱柜一个个推到,把她压在下面,还把立在墙边的几支抛枪一股脑地挥落,才从入口处逃走。
他跑回停车的地方,打开车门上车,然而少女再度出现在仓库的门口,他发动引擎,打开车头灯。少女左手抱了一堆东西,右手也拿了一些。在注意到她手上拿的是抛枪之前,润也已先倒车,拼命地把汽车方向盘打到底想要掉头。之后,他看到少女的右手有了动作。
接着润也听到一声巨响还感受到了冲击。他看了看副驾驶座,一支长枪贯穿车门,插入车内足足有十公分之长。
尖锐的枪矛,几乎让他心脏少跳了一拍。
他一面颤抖,一面拼命地踩油门。离开停车场时,插在副驾驶座的枪勾到停车场的门。润也稍微倒车,再全力冲刺。在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后,枪终于脱落了。
但过没多久更大的冲击向他袭来。才刚听见背后传来剧烈的破碎声,眼前的挡风玻璃马上也跟着裂了!少女抛出的第二支枪穿过车子后面的玻璃,从副驾驶座上方刺破前面的挡风玻璃。润也看着距离自己不远的银色枪柄,仿佛听到自己脸上血液汨汨流出的声音。
恐惧令润也动弹不得,他想把车开走,却发现车子的引擎已经失灵。慌张中转动汽车的钥匙,但只听见马达空转的声音。他回头望向后方,少女肩上架了三支枪直奔而来。她肯定是在助跑,准备抛射手里的枪。
已经没有时间再发车了,润也打开车门,连滚带爬地下了车。几秒钟不到,她射了一枪。跟刚刚一样,长枪穿过车后玻璃,刺入方向盘前方的仪表板。虽说射程不远,但她的准度还是令人咋舌。要不是他逃离车外,肯定一命呜呼。
润也脸色惨白地看着少女。她手上还握有两支枪,但看来似乎没有马上要出手的样子。看见润也从车上下来,她便以惊人的速度追了上来。
润也拔腿就跑,只有逃走是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对抗她了,这家伙不是人,是怪物……
回宿舍的路只有一条,他尽全力死命地狂奔,以像当年告别体坛前的亚洲大赛一样的誓死决心跑着。不可思议的是,在这危急的时刻,润也脑中瞬间闪过当时的情景。
他最拿手的项目是四百米短跑。虽然以短跑而言,较具代表性的是百米赛跑,不过以东方人的体力来说很难胜过世界强敌,所以有机会胜出的就只有四百米了。
然而润也在学生时代,在国内还是迟迟没有夺冠。在他前面有两位强劲的对手,没办法赢他们的话,想在国际大会上出赛是非常困难的。
就在那个时候,他遇到了仙堂之则。
这个男人很有技巧地带领润也进入恶魔的世界。那时对润也来说,简直就像遇见了神奇的魔法师。
“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就可以了。相信我,什么都不用担心。”
仙堂时而动之以情,时而威胁利诱,简直看透了润也的心思。
就在接受他所说的一切后,润也实现了长年的愿望。刷新纪录、日本代表、国际舞台都唾手可得,润也因此获得了名誉跟安定的生活。
但是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跑?润也思索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吗?但那算是自己的实力吗?还是为了获胜?为了跑赢谁吗?但我并没有赢,或许就连跑也算不上。
他突然听见有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润也凭直觉地往左闪避。下一秒,一支枪从他的右侧划过。枪插入地面后没有停下来,只听到“嘎”的一声,像滑雪一般,长枪把路面的柏油路削了一大块。
这个画面让润也双腿一软。不管怎样,也只能跑了。可惜他的肌肉已到了极限,他的速度渐渐地慢下来,胸口跟心脏都疼痛不已。
润也一边喘息着,一边回头看。他感到绝望,那个巨大黑色的怪物正在他背后步步逼近。她架着枪,丝毫没有一点疲惫感,肌肉的状态极佳。
润也还不肯放弃,可是双腿就是不听使唤,已无力前进。救命啊,他想大叫,但此刻他连呼吸也感觉痛苦。
润也停下脚步,他没办法再跑了。
他转过身来,正面迎向那个要来杀他的怪物。要来就来吧!
少女很快地追到他的面前。
她加速脚步,将全身力量凝聚在右手奋力一抛。
长枪闪过的那道光,是留在润也眼里的最后一个影像。
20
晚上十点过后,润也的尸体才被发现。发现的是桂化学工业田径部队的总教练伊吹。在八王子署搜查员警做的笔录中,伊吹提出以下的供词——
“有一位叫田村的女子队员,九点左右来找我,她说中原友实子还没有回房间……对,田村是中原友实子的室友。门禁时间是十点,所以中原并没有违规。不过据田村的说法,晚餐时丹羽教练一直在找她,后来还开车出去找她,可是丹羽也没有回来。这点让我有点担心,所以就到他们可能去的地方找找看,虽然我也不确定他们会去哪里,顶多想得到运动场而已,反正距离很近就立刻过去看看了……对,我开车去的……你说地上的血吗?去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注意到,毕竟做梦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走到运动场的入口,看到丹羽的车子时我吓了一大跳,原本还以为是交通事故,可是怎么看都怪,仔细瞧发现车上居然插着长枪!我完全无法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接着我看到仓库的电灯是开着的,就走进去一探究竟,结果里面乱成一团,还看到中原被绑着,瞬间我脑筋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只知道要快点解开友实子手脚跟嘴巴上的胶带……胶带吗?那是仓库里原本就有的东西。我问中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的思绪也很混乱,答不出个所以然。而且她可能昏睡了满长一段时间,所以也不知道丹羽来过。我先带她上车,送她回宿舍以后再回到运动场附近,那时候才发现了那些血。我原本还以为是汽油之类的,还觉得很危险,毕竟我从没见过那么大量的血啊。但仔细一瞧,颜色很奇怪,擦痕还延续到路边。于是我拿车上的手电筒往路上一照……还以为是人偶呢!那时我还是没有意识到地上的是血迹,当然也无法确定那就是尸体。总之怪到了极点。而且我只看了一秒左右吧,就吓得一溜烟奔回宿舍,然后才报警的。”
发现了惨死的尸体之后,警方便紧急加强戒备。从死亡时间推断,案件发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如果凶手开车逃逸,不只是八王子署辖区,根本可能已经离开东京。因此警方在高速公路的出入口跟收费站,还有周边几个重要车站设为重点,增加警力,并加以搜查可疑的人物或车辆,亦在附近一带开始进行查访,在家休息的署长也立刻赶来,亲自坐镇指挥。
尸体被遗弃的地点是在距离运动场大约七百公尺左右的地方。从血迹的状况来看,死者是在马路上遇害之后滚到河堤下面的。
死者身份马上得到确认,果然是桂化学工业田径部队的教练丹羽润也。死者的胸口有穿刺伤,一直贯穿到背后。凶器被丢弃在尸体旁边,据判断这凶器是田径部队的比赛用枪,伊吹也证实了这东西是桂化学工业田径部队所有。警方推断,凶手为了让死者滚下河堤才拔出枪,因此造成死者大量出血,加速其死亡。另外鉴识人员还表示,由于凶器很长,凶手行凶时身上溅血的可能性很小。
现场附近没有住家,道路还在施工当中,交通量很少,因此搜查小组也不期待会有目击者出现。
这次的凶手并没有使用手枪,所以搜查员警一时没有将这个案子与连日以来发生的连续杀人做联想。终于等到中原友实子恢复理智后,警方才从她的证词中得到提示。做笔录时她说话还是断断续续毫无组织能力,经整理过后,内容大致如下——
“练习结束,把东西拿回仓库的时候,突然有人捣住我的嘴巴,还用枪抵着我,硬把我拖到暗处躲起来。田村同学在我之后进了仓库,可是我怕一出声就会被杀掉,只好一边发抖硬是忍住没有叫她。当时天色还不是很暗,有微弱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凶手拿着枪指着我,一面翻箱倒柜找到了胶带。她一只手就把我的脚捆住,接着把我的手绕到后面捆起来,最后再封住我的嘴。我真的好害怕,觉得自己根本活不了了。凶手是个个子很高的女生,比起我足足高出二十公分左右。而且,她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发达肌肉,力气也相当惊人。我没看清楚长相,因为她当时戴着太阳眼镜。但跟日本人比起来,她的轮廓似乎比较深。她穿着黑色运动夹克,底下穿着赛车短裤,那个牌子的用品我也有。后来天色变暗,我变得很想睡,而且觉得自己很奇怪,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居然还会想睡。不过我想或许是精神持续过度紧绷,有点弹性疲乏吧!后来听到一声巨响我才醒过来,张开眼睛的时候,我一时还搞不清楚自己在哪里。周围简直就像台风侵袭过一样,一片凌乱。我还反应不过来的时候,倒在我前面的箱柜就动了,那个女杀手就从下面出现。她移开重重障碍,抱起倒在一边的长枪离开仓库。之后的事情我就不清楚了,只听到外面有很剧烈的撞击声。过没多久,那个女生回来,她披上黑色运动夹克,捡起掉在地上的地图,再度离开仓库。那时候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后来我一直喊救命,可是都没有人来。所以总教练出现的时候,我的眼泪就停不下来了……”
友实子的供词当中有几个重要的线索,就是高个子的女生、黑色运动夹克、赛车短裤以及太阳眼镜,最重要的是手枪。这和本部正在处理的连续杀人案的凶手特征不谋而合。即刻进行指纹比对之后,确定凶手是同一人。这样一来,紧急加强警力戒备的区域又扩大了。
截止目前为止的调查显示,凶手没有开车。依常理推断,凶手应该会使用最近的大众运输工具逃逸。然而这个凶手只要靠着徒步或是自行车就能逃得很远,而且速度超越常人的水准。
本部下令,要求各区警官们加强警戒——绝不能漏掉任何一名可疑的人。
但是,即便努力地搜查,还是无法掌握凶手的行踪。时间越久,搜查网范围渐渐扩大,各据点的警力明显不足。过了午夜零时,搜查员也开始焦急。
身旁一通紧急电话响起,像是在嘲笑他们的焦虑……
21
杀了丹羽润也后,她为了偷自行车,藏匿在桂化学工业田径部宿舍的停车场内,毕竟她不敢肯定光靠自己的双脚能够逃多远。当时还不是深夜,尸体可能马上就会被发现。况且她还是希望可以尽早去找另外两个人报仇,而目前距离他们的所在地应该还有一段路才对。
停车场的角落是自行车停放处,停了近十几台的自行车,每一台看起来都很新,而且几乎没有上锁。她一方面觉得很奇怪,一方面又觉得庆幸。她从众多没有上锁的自行车中挑选了大一点而且比较轻的。
她跨上一辆把手较低的竞技自行车,驶进黑夜的道路。这辆车让她的速度变得非常快,前两天那辆登山自行车简直不能比。
然而她还是搞不清楚地理位置。她姑且先往亮的地方走,总算是进了市区,但接下来完全不知道要怎么走。就算看着手上的地图,她还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更不用说要往哪个方向,因此现在这本地图对她而言只是个累赘。佐仓跟日浦住的地方就在地图的第一页而已,于是她撕下第一页,其他的就扔掉了。
她唯一能确定的是要往东走。刚刚坐计程车的时候,她已经确认过太阳的方位。当时计程车是往西的方向走的。
她头也不回地朝东方前进,和刚离开山中湖别墅一样,她确认方位的基准是北极星。幸好当晚的天气很好。不过东京的夜空中,星星数量根本不到她家乡的一半。
骑到半路她觉得肚子饿,就在便利商店买了一个汉堡吃。那时她才发现自己身上快没钱了,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
走在交通流量大的路上,她看见前方十字路口站着两位刑警。他们把车子拦下来和驾驶说话,接着要通过的车子也都停了下来。
她改变方向,转进旁边的小道。尽管那只是住宅之间非常狭小的巷道,她还是毫不犹豫地骑了进去。
在狭小交错的小巷子之间绕了一阵子,终于又来到一条比较宽敞的马路。她确认一下方向后走出来,周围看起来好像是工地。
又骑了一会儿,她听到后方有引擎慢慢靠近的声音,于是赶紧靠边。不过听起来引擎声不只一个,而是好几个重叠在一起。这声音越来越大,震耳欲聋。她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回头看,看见一群机车目中无人地并排着,还大亮机车头灯,强大的气势向她逼近。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状况,只顾着继续骑着自行车。很快地,后方的机车车队赶上她,但好像也没有要超越她的意思。当她发现时,机车车队已将她包围。她看到这群机车骑士几乎都没有戴安全帽,长相看起来差不多是十几岁的年轻人,还不约而同的穿上战斗服那类的奇装异服。
“哟!是女的啊!”他们其中一个人喊叫着。其他人就跟着瞎起哄。
“身材好辣!”
“太正点啦!”
她完全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这时两台机车从两侧包夹她,两台机车后面都载了人。突然间,坐在机车后座的两个人抓住了她自行车的手把,同时,两辆机车加速前进。
她就这样被两台机车拉着走,看来他们要把她带到某处去。她想起三天前杀了轿车上的两名男子,这些人应该也有同样的目的吧?然后她又想起涩谷街道的年轻人,她觉得这群机车小混混和他们没两样,脸上都带着同样的表情。
他们鬼吼鬼叫地占领了整个街道。前方偶有来车,不过似乎发现飙车族逼近,都急忙转进旁边的小巷。
“是条子。”
带头的男子喊着。他们看见前方的巡逻车闪着红色的灯,周围也有警察。
“把这个女的藏起来。”
排第二的男子说完,其他机车都立刻向她集中了过来。然后那男子扬声大喊:“闯过去!”所有的人一起踩油门加速。
两名警官想阻止他们,但是,他们并没有因此放慢速度,引擎声发出轰隆巨响向前奔驰。她听见警察从巡逻车里用扩音器对着他们说了一些话,应该是在警告他们,不过完全听不清楚内容。警察已经相当靠近,但飙车族还是毫不迟疑地闯了过去。
飙车族又开始叫嚣。
“没有追过来啊?”
“他们怕了啦!”
看不到巡逻车的灯后,过了一阵子他们才把速度慢下来。
“到那边去吧!”
一个带头的男子一声令下,一群人进了旁边的岔路。那个转角有一幢大建筑物,后面是宽阔的停车场。进了停车场,她两侧的机车才放开她。她从自行车上下来,站着不动。而这群飙车族围着她转,持续转了几圈,带头的男子停在她面前,接着旁边的人也围着她停了下来。
“我还想说怎么这么高,原来是老外啊!”
带头的男子从机车上下来,向她靠近一步。他穿着皮制的运动夹克,顶着一颗庞克头,还戴了副深黑色太阳眼镜。
“看起来没那么好玩,不过无所谓,反正早就想干这一票了。而且,看你这么壮,应该可以陪我们所有人玩个两回吧!”
周围邪恶的笑声四起。
带头的男子微微晃了晃头说:“压住她。”
两个男生向她靠近,试图压住她的手脚。但对她而言这两个人的力气不大。她身体稍微一晃,将他们甩开,还扭了其中一个男子的手腕,男子哀号着倒在水泥地上打滚。接着她揪住另一个男子的领口,一口气轻而易举地将他抬了起来。然后她像投篮一样把男子往前抛了出去,男子坠地时,还发出撞到后脑勺的闷响。
“造反啊你?”
看见少女出乎意料的反抗,带头的男子脸色一沉,从牛仔裤口袋里亮出刀子。周围的人也都跟着同样的动作,也有人高举铁管挥舞着。
“不想死的话,就把裤子脱了!”
带头的男子嚷嚷着。
她也不甘示弱,从夹克的口袋中拿出手枪。瞬间,机车混混的神色大变,全都退了好几步。
“混账!是假的啦!”
带头的男子喊着:“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怕的啊!”
她拉上保险,然后慢慢举起枪,抵住带头男子的脸颊。
“怎么不开枪啊?”他邪恶的笑容浮在脸上:“要开就开啊!”
她食指一扣,随着响亮的金属声,男子瞬间整个人往后飞,呈大字形倒下。烟硝味弥漫在空气中,全场一片寂静。
下一秒,所有人便乱成一团,少女将枪口指向其他人。只见他们丢下带头的男子不管,各自跳上机车纷纷逃逸。
只有一个人因为引擎发不动,还慢吞吞地留在原地。她大步追了过来,跨坐上这个男生的后座。这男生吓得哀号出声。
她拿着枪抵住男子的背后,空出的另一只手指向前方。
引擎终于发动了。男子一边发抖,一边把脸转向她,问:
“你……想去……哪里?”
她看着天空,马上找到北极星的位置,然后指向东方。
男子上路了。她右手持枪,左手抱住他的身体。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机车接近东京都中心。
“再前面一点就是新宿了。”
男子说道。她听得懂“新宿”这两个字,于是用手示意男子骑到没有人的地方停下来。
她从夹克口袋中取出撕下来的地图,递给男子,然后指着地面。
“你想问这里是哪里吗?”
男子问道。她点点头。
他瞄了一下地图,说:“在这里。”然后指着地图上的某一点。她确认了一下便收起地图,动了动下巴示意男子前进。男子松了口气,跨上机车。
但就在他发动引擎同时,少女举起手枪往男子后脑勺敲了下去。在枪托的撞击之下,男子瞬间就像断线的木偶瘫倒在地,机车也跟着倒了。
少女收起手枪,用自己的双腿跑向那暗夜的街道。
22
当天晚上,紫藤也收到了关于八王子案情的相关消息。除了指出这是一连串的连续案件之外,照情况来看,凶手可能沿线逃回邻近的山梨县,因此警方立刻又在县界加派警力。
紫藤虽然一直住在山中湖搜查总部,却也相当留意来自东京的消息。然而急于逮捕凶手的警视厅,也不会特地通知他们案情的相关发展。幸好派遣到成城署的山梨县搜查员警会独自搜集情报,帮他传递消息。
紫藤觉得相当扼腕,希望可以亲手逮捕这个凶手。一方面也是因为事件的开端是发生在自己的管辖内,不过他更希望可以帮代替他死去的吉村巡查报仇。
八王子案的死者是前田径选手丹羽润也,这令紫藤相当震惊。他记得这个名字,当时在成城署时他在根岸的名单上看过。这名单上列有住在高圆寺体坛人士的名字。根岸他们说特地在名单上每个人的住家附近分派警力,但是丹羽润也去了八王子,就成了漏网之鱼。
紫藤想起帝都大学中斋教授说过,在田径界没有使用不法手段的人。凶手杀了丹羽,这不得不让人联想到他可能与仙堂存在着某种关系。也就是说,丹羽会不会是跟自杀的小笠原彰和遇害的安生拓马一样,与服用禁药有关?
从滑雪距离竞技、举重,到这次的田径短跑选手——案情至今已和多种体坛项目有所牵扯,这让紫藤倍感威胁与压力。凶手接下来的目标会是什么样的选手呢?他完全无法预测。
他真希望自己能亲自替凶手铐上手铐,更希望能在今晚就逮捕她。
即使如此,凶手怎么知道丹羽润也在八王子呢?凶手在书店买地图的时候,给店员看了三个地址,其中一个是高圆寺,那很有可能就是丹羽的地址,那凶手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高圆寺呢?
紫藤反复推敲,这时身旁的电话响起。接电话的是山科警部,他讲完后就挂掉了。
“谁打来的?”紫藤问道。
“县警总部。”山科回答:“县界的警力解除了,大概是知道凶手不会来山梨了。”
“有什么线索吗?”
“这就不清楚了。”
山科郁闷地摇摇头。
过没多久,电话又响了,这次还是山科接的电话。听完对方说的话,山科警部的脸色渐渐苍白。
“是……好……我知道了。还有什么进一步消息再跟我说。”
放下听筒的山科,望向天花板发出长叹。他转向紫藤,小声地说:“完了。”
“逃走了吗?”金井问道。
“或许吧!但不只这样。”
“什么意思?”
“他们发现了一个飙车族少年的尸体。”
紫藤下意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山科看着他的脸继续说道:“发现地点在距离丹羽润也被杀的地方往东南方大约十几公里处。死者倒卧在县道旁的家具工厂后面的停车场里。”
“凶手犯行时间推测是什么时候呢?”紫藤问道。
“详细情形还不清楚,不过发现时间大约是一小时前。当时附近有人听到飙车族绕行的声音。”
“有什么证据显示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紫藤虽然希望不是如此,但还是不知不觉用高八度的声音问道。
“有一通电话。”山科说道。
“电话?”
“好像是密告的电话,说飙车族的头头遭枪击死在家具工厂后面的停车场里,所以后来才会发现尸体。电话里的人是这么说的:开枪的是一个外国女生,穿着黑色的运动夹克,而且个子很高。打电话的人可能是飙车族的同伙,当时大家都逃走了,但留下尸体在原地有点担心,所以才会打电话报警吧……”
“高个子的外国女生……”
应该不会错,而且她又用吉村巡查的枪行凶了。紫藤感到绝望又激愤。
之后搜查队就没有得到更明确的情报了,动员了众多警力的紧急措施,可说是白忙一场。过了凌晨两点,又来了另一个消息。在新宿附近的路上,有个年轻人倒在路边,头部受到强烈撞击,目前还昏迷不醒。但是从他的服装跟倒在旁边的机车看来,很有可能是跟那个被杀的飙车族是同伙的。这如果也是凶手干的,那么凶手应该回到东京都中心了。
“她准备攻击下一个目标了吧?”
对于金井试探性的提问,紫藤也只能无奈地点头。凶手给店员看的三个地址都在东京都内。
“要是她真的进了都内,光只掌握高个子和外国人这两个特征,可就难找了。”
山科眼里布满血丝,低声说道。
23
在激烈的摇晃中醒来,视线一度无法对焦,只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说:“不好了、不好了。”
有介睁开眼睛,看见小夜子在他眼前,一脸严肃。
“怎么了?”他问道。
“丹羽先生他……”
她欲言又止,而且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下去。有介看着她,心中有某种预感,不祥的预感。他坐起身来,继续问:
“润也怎么了吗?”
“刚才新闻上说……他在八王子的运动场附近……被杀了!”
有介从床上跳起来,穿着睡衣走到客厅,打开电视。
看时钟,已经快早上九点了,正好是以主妇为对象的新闻播出时间。
他拿起遥控器很快地切换频道,但没有一台在播报润也被杀的新闻。后来有介固定在某一台,刻意和缓自己的表情,借此让心情锁定下来。在这个节骨眼,新闻反而净播报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润也被杀了……
有介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需要看新闻,他也知道杀了拓马的毒蜘蛛肯定会再度伸出她的魔爪。
怎么会呢?这个疑问涌上有介的心头。为什么这么简单就找到润也了呢?润也已经够小心了,或者应该说,他比任何人都害怕会被这种怪物追杀,而他也因此从高圆寺的公寓搬到八王子的宿舍去了。
“老公……”
小夜子从旁边走过来坐下,把自己的手叠在有介的手上,露出不安的神色。
“给我水好吗?”
有介说道。她点点头站起来。这个时候,电视画面中女主播的下方出现了一串字幕:“前奥运选手在八王子遇害。”
“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桂化学工业田径队的教练丹羽润也,在宿舍青叶庄附近遇害。发现的人是同样在田径部队担任总教练的伊吹先生……”
新闻主播平铺直叙的一字一句,都紧紧揪着有介的胃。看见长枪刺入车内的画面,让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尸体。
接着,主播报导飙车族被杀的事件。枪杀、凶手为同一人、很可能已回到都中心——皆是一连串的噩耗。
尽管主播已经在播报别的新闻,有介还是整个人失了神,一动也不动。当他回神时,小夜子已经拿来玻璃杯站在旁边,杯里装了水。
“……喔,谢谢。”
他觉得喉咙很干,接过玻璃杯后便一口饮尽,可是喝得太急,水进了气管让他严重呛到。小夜子递了毛巾给他,他把毛巾压在自己嘴上咳了几声。好不容易不再发出痛苦的咳声,但有介仍继续把毛巾压在自己脸上,脑中一片空白。
“老公,”小夜子温柔地叫着他。“你还好吗?”
“我没事,”有介回答,“太过震惊了,神经有点紧绷,但已经恢复了。”
“是喔……”
小夜子沉默一会儿,开口问:“对了,前两天你去找丹羽了吧?那和他这次出事有什么关系吗?”
有介从脸上拿下毛巾看着妻子。小夜子也看着他。
真是直觉敏锐的女人。虽然平常她不会这样,但偶尔却会展现出聪慧的一面。
该怎么办?他一时之间有些犹豫,觉得应该对妻子说实话。不过有介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他决定不让妻子操心。
“没有。”他摇摇头说,“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上次去,是请他针对我的稿子给点意见而已。”
“真的吗?”
“真的。”
“那就好……所以你也不晓得他怎么会出事啰?”
“是啊,所以我很惊讶。真不敢相信,我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样啊……”
小夜子微微点头,但她眼中的不安却没有因此消失。
“我出去一下。”
有介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
“去搜集资料,或许可以作为工作上的题材。”
“早餐呢?”
“不吃了。”
他回到房间换好衣服后,拿着车轮钥匙走出房间。走出玄关的时候,小夜子送他离开,他无法正视她的双眼。
走出公寓坐入车内,其实有介并不确定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不能在家里坐以待毙。想到那个怪物也会来找自己报仇,这份恐惧让他没有自信再继续保持平常心了。他也担心让小夜子察觉他这样的不安,但或许她已经感觉到什么了也说不定。
有一件事让有介相当在意。
仙堂称为毒蜘蛛的这个女杀手,是怎么知道润也住的地方?当然不是完全无法得知。去了高圆寺的公寓之后,发现润也不在,只要问公司的人,就会知道田径队是在八王子练习的。
但是这女生不是日本人,有办法做到这样吗?还是说她刻意在高圆寺的公寓等待润也回家呢?
有介会这样想是有原因的。
到目前为止,他认为自己的处境或许比其他三个人来得有利。就像润也说的,他最近刚搬家,所以比较不担心毒蜘蛛掌握他的住处。润也期待会有这样的效果,所以也搬到宿舍去住。
但是,润也还是很快地就被杀了。因此有介感到不解,想不到在不知道地址的情况下,还是无法阻止她的杀戮。
再者,她杀人的手法也很惊人。
拓马遇害的时候也是如此。这个女杀手并不是有勇无谋地使用蛮力杀人,她懂得乘虚而入,用出乎意料的方法接近对方。为了杀润也,她就先从女队员下手。想到这里有介忍不住头皮发麻,他可以想象,等到对方要杀他的时候,一定会朝小夜子下手。有介心想,一定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才行。
漫无目的开着车的有介找到公共电话后,把车子停在路旁打电话给翔子。但翔子不在,话筒里只传来语音留言的声音。他有点迷惑,最后没留什么话就把话筒挂上了。在电话亭里,他有个卑鄙的想法:万一翔子被杀了,警方一定会到她的房间进行调查吧?到时候要是自己的留言被发现就糟了。
走出电话亭,有介发现旁边正好有个贩卖木工用品的量贩店。他把车子停到那边的停车场后走进店里。
他看着电扶梯旁边的楼层简介,寻找“刀刃类”的字样。后来找到刀刃类在二楼,便搭电扶梯上去了。
有介的心中有一块大石头,他还没有办法很明确地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然而,他知道自己能做的选择少得可怜,而且不管做了什么选择,结局都会很糟。抱着这样绝望的心情,他来到了二楼。
卖刀的地方就在二楼的角落。各种种类的菜刀、水果刀并排在玻璃柜中。
哪个比较好呢?有介心想着。
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挥过刀子,当然也没有伤过人,所以应该选择哪种刀,他完全没有概念。
“需要刀子吗?”
一个晒得黝黑的男店员走近。有介正好站在户外用小刀的柜子旁边。
“如果是露营要用的,这边的小刀还蛮适合的。”
男店员拿着折叠式、刀刃长十公分左右的刀子给他。有介握在手中,比他想象的还要轻。他想象拿着这把刀跟那个女怪物对峙的画面,如果要打倒那个高大的敌人,这个好像不够用。
“还有很多种喔!”店员说道。
“有没有更大一点的?”
有介说:“再长一点,刀刃厚一点,耐用点的。”
“请等一下。”
店员从里面拿出一把长度跟厚度都比刚刚大好几倍的刀子。
有介拿了一下,这把刀子也重许多。
“这把不错,可以用一辈子呢!”
拿着这把刀子,有介想象了一下刺杀对方的触感。自己真的有办法做到吗?可是如果不这样做,死的是自己。
“我要这个。”
他把刀子折好交给店员。
24
十五日的下午,包括紫藤在内的四名搜查员警在山科带领下前往东京。针对昨晚的案子,八王子署设立了搜查总部,山科一行人前往出席搜查会议。除了飙车族被杀所属辖区的日野署以外,座间署和成城署的搜查员也应该都会出席。对紫藤而言,这是连续第三天前往东京了。
“今天不只是我们,县警总部的高层应该也会到。”
坐在开往八王子的车内,山科说道。
“听说是警视厅要集合所有人。连续好几次失败,上头已经快气炸了吧!”
“刚遇害的三人中死了两个,真的是有失警察的颜面。而且明明是昨天才布下的紧急警备。”
一位名叫木越的资深刑警用一副若无其事的口吻说道。
“不过我觉得就算召集重要人士,也无法提出解决对策吧!”
最年轻的古泽率直地陈述自己的意见。
“主要是为了做做表面功夫吧!如果各部长一字排开的相片在今天的晚报刊登出的话,至少可以显示警察正在努力的样子。”山科一脸不悦地说。
这几天,不只是报纸,所有的媒体都竞相批评警察的无能。紫藤也知道批评的声浪只会越来越大。
等他们到了八王子署,会议室早已满座。看来座间署跟成城署的搜查员应该都已经到齐了。
山科为了讨论会议的程序到前面去了。紫藤等人则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索性靠着后面的墙壁站着。
突然有人从旁边拍他的肩膀。紫藤一转头,看见成城署搜查总部的根岸警部站在那里,略显疲态。
“你看起来昨天没有睡好喔。”
“你不也是吗?”
“越期待就越疲惫啊。昨天本来有预感会抓到她的,可还是让她逃了。”
“凶手现在在都中心吗?”
“有可能。”
接着根岸摇了摇头,又说:“是大海捞针啊……”
会议终于开始了。首先站上前的,是警视厅第八本部,个子矮小的铃木警视。他主要针对尸体发现的现场状况,与遭到凶手捆绑的女选手的证词做了一番详细的说明。
“接下来说明搜查进行的状况。首先是关于凶手的行踪部分。”
在警视说明的同时,以八王子为中心的超大地图透过投影机投射在前面的黑板上。接着换一位体型稍胖的男子上前,应该是搜查一课的组长。
“凶手出现在现场的时间,应该是在田径部练习结束五点左右。某个跳远的男选手曾目击这样的可疑人物。据他描述是,当时那个女生很专心地看着运动场上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在找丹羽。”
紫藤认为应该不只是这样。从犯案的手法来看,当时凶手一定也是在物色可以绑架的对象。自己的学生行踪不明,身为教练的丹羽一定会出来找寻,如此便能锁定目标加以杀害——凶手当时应该是这样计划的,诱敌的手法相当高明。
“那么凶手又是怎么到桂化学的田径部队宿舍的呢?很可惜这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线索。那里距离最近的车站也有一段路,不过车站附近的查访现在还在持续进行当中。另外,计程车业者也会是查访的对象之一。”
计程车的可能性相当高,紫藤心想。毕竟这个凶手并不担心自己的长相被认出来。
“之后凶手逃走的方法是使用自行车,这点已经取得确认。因为桂化学田径部的宿舍有一台自行车被偷了,而且是马拉松竞技用自行车。那部自行车是适合在柏油路面高速行驶的车款。”
又是她最拿手的自行车啊,紫藤在嘴里念着。
“凶手应该是骑着自行车从运动场前的道路北上。”体型宽胖的警部用笔在投影幕上方一边描绘,一边解说,“也就是说,大约走了两公里左右,在十字路口往东大约一公里有间便利商店。凶手在那里买了汉堡跟牛奶吃,便利商店的店员记得很清楚。之后凶手的行踪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在附近迷了路,然后改往东南的方向,进入了日野市。她把自行车丢弃在日野市的家具工厂后面的停车场,这地方也就是那个飙车族被杀害的地方。”
说完警部回到座位。
“之后有一个飙车族倒在中野区弥生町的路上,过了凌晨两点后才被发现。这名飙车族男子头部受到强烈撞击,要等医生同意我们才能对他做笔录。”
铃木警视亲自说明。然后他环顾大家说:“接下来是日夜市的飙车族遭杀害案情报告。”坐在前面位子的两名刑警站了起来,应该是来自日野署的人。
“凌晨零点五分,日野警察署接获飙车族的头头被杀的电话,十分钟后神明派出所的警官前往确认尸体。死者在停车场的正中央躺成大字形,子弹从前胸口射入,肩胛处也有射穿。射入口看得到烧伤环和火药纹,且枪伤外围还有烟晕,研判凶手可能是在两公尺内的近距离下被射杀。子弹目前还在找寻。死亡时间推断大概是在尸体被发现的前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十四日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附近的居民的说法是,当时有一群像是飙车族的机车骑士在外面大声喧哗。尸体附近的地面上有几道机车轮胎的痕迹,应该是一伙人。而刚刚提到凶手的自行车,就倒在距离死者尸体三公尺不远处。死者的身份是牧田富和、家住×××、十九岁、待业中,是飙车族‘黑暗之火’车队的首领。现在警方正在找寻他的同伴,不过那些人经常流离失所,恐怕是需要一些时间才找得到。”
“应该都是怕事逃走了吧!”铃木警视不悦地说着。
这时,一位刑警举手发问:“凶手杀害丹羽润也的时间是九点左右,综合刚刚所说,所以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前进了十公里。虽然不晓得凶手跟飙车族牵扯的时间是多久,但骑自行车的话,应该不会走多远吧!”
关于这点,在刚刚使用地图解说逃走路线的警部回答道:
“或许偷自行车的时候她花上一点时间。再者就像刚刚说的,凶手在便利商店买东西吃也需要一些时间,加上又考虑到她可能会迷路,毕竟这一带的道路有些复杂。”
“如果到了十一点她走了十公里,”又有人发现,“紧急布下的警力都没有目击到可疑人物,那不是很奇怪吗?没有这方面的报告吗?”
“并没有目击凶手的相关报告。”
体型宽胖的警部回答完后,再度打开投影机放映地图:“不过倒是有一点值得注意,日野市市界,也就是地图上S的这一带,有负责临检的警戒人员表示遇到数十名飙车族,很有可能就是刚刚提到的那几个人,他们无视警戒人员的制止直接闯过警察的临检。警方没有追过去,或许是因为搜查员警一开始判断这群人与本事件的凶手无关。”
“没有考虑到凶手有可能就夹杂在飙车族里面吗?”
“根据目击的警官描述,他根本没有想到凶手会骑着自行车混在里面。不过如果是飙车族故意把凶手藏起来,就可能躲过警察了。”
或许是觉得有失面子,体型宽胖的警部显得有些含糊其辞。
“接着请山梨县县警针对凶手本身做说明。”
铃木警视介绍后,山科站了起来。他将仙堂之则遭杀害等一连串的事件经过做了一番说明,并且透露这个凶手可能是仙堂从加拿大带回来的女子田径选手。
“我们在想她的动机可能是想替仙堂报仇。杀害仙堂的凶手是单独行凶,还是多人犯案,现在还无法确认。”
接着,山科开始解释仙堂曾在加拿大做过运动科学的研究,以及可能曾经指导自杀身亡的小笠原彰使用禁药,还有关于日本奥林匹克委员会也曾亲自调查此事等等。
山科之后,继续是警视厅的小寺警部站起来,对于安生拓马遭杀害的状况、安生的经历以及安生曾经服用禁药等传闻也做了一番陈述。
“另外仙堂在山中湖被杀是在本月的十日,安生做了不实的不在场证明。从以上的事情我们判断,安生是为了掩盖在选手时代不当行为的事情,所以潜入仙堂家里并加以杀害。”说完,小寺转身坐下。
此时整个会议室一片哗然。搜查员对于这一连串的事件全然不知,甚至对于此事件逐一牵扯出有名的运动选手,感到相当震惊。
“请安静。”铃木警视出声,“那么在此请说明一下有关丹羽润也的背景。”
“是。”回答后一位黝黑的刑警站起来,说:
“丹羽润也出生于千叶县市川市×××。在当地的高中田径部队时,就因短跑的才能开始受到注目,后来也因此受到推荐进入N大体育学部,之后在全国大赛与选手权的赛事中便常常名列前茅,大四那年第一次在全日本选手权大赛中胜出,项目是两百公尺跟四百公尺短跑,之后在国内的各项比赛几乎都保持领先。进入桂化学工业后,还曾取得亚洲选手权一次,也一度在奥林匹克出赛过。三年前退休,以教练的身份留在桂化学工业田径部队服务。”
他从大四开始变强了——紫藤思考着个中原因,难道是因为使用禁药所产生的效果吗?其他的搜查员警似乎也注意到介绍丹羽润也得奖纪录的含义了。
“丹羽润也在学生时代曾经去过加拿大吗?”
这个疑问是必然的。
“关于这点目前正在调查当中。公司田径队的人没听说过这件事,不过很有可能是他自己隐瞒了此事。”黝黑的刑警说完,点了点头。
“接着,可否报告一下丹羽这几天的行踪呢?”
在铃木警视指示下,皮肤黝黑的刑警回答:“好。”
“首先九号那天,他一如往常地参加练习,然后在宿舍的餐厅吃完晚餐才离开。不过并没有人可以证明他那天回到高圆寺的公寓,毕竟他是一个人住。十号、十一号,他一如往常上班,下午到田径队参加练习。十二号从早上就开始参加练习。十三号休假。不过昨天十四号,丹羽早上就到宿舍去了,好像是为了搬行李过去。也就是说,从昨天开始丹羽就打算暂时住进宿舍。”
现场又是嘈杂声四起。
“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一个声音如此问道。
“田径部队的伊吹教练说,前田丹羽跟他联络,想申请从十四号开始暂时住在宿舍,理由是希望可以增加跟选手相处的时间。”
“所以他昨晚应该是住在八王子啰?”
“是的。”
大家应该都对于被害者不寻常的行动感到怀疑,开始交头接耳地谈论着。铃木警官站起来示意要现场安静,接着说:
“就如同各位所察觉到的,从刚刚的报告可以推测,丹羽应该是想逃命。因为安生拓马被杀了,他害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因此我们可以认定丹羽和仙堂的死脱不了关系。”
听了警视的话,好几个人频频点头。
之后继续更详细的报告,进而决定日后搜查的大方向。会议中,改由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绀野警视进行督导,形成了完整的共同搜查机制。
问题是,凶手下一个目标是谁?若已经没有攻击对象当然最好,可是,凶手在涩谷的书店里给女店员看的字条上写着三个地址,其中一个是丹羽润也,所以还剩下两个。
今后的搜查方向,简单来说,就是要找出与安生或丹羽有某种关联,同为运动选手,并且也被怀疑服用过禁药的人。紫藤等人则决定再次清查仙堂周边的人事物,警视厅本部则负责安排向加拿大搜集资料。
漫长的会议结束后,紫藤在八王子年轻刑警的陪同下前往警察署一楼的停车场。听说死者丹羽润也的车子就停在那里,根岸他们也一同前往。
“满值得一看的。”
年轻的刑警苦笑地说着。
他说的话绝不过分。
看到车子时,紫藤完全说不出话来。不只是他,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看起来很坚固的汽车,居然凭她一个人的力量完全变形,眼前的情景让员警们惊叹不已。两把长枪深深地插入车体,让人联想到遭猎捕的巨兽尸体。
“真的是怪物!”
根岸在紫藤耳边轻声说道。
25
买了刀子之后,有介来到高圆寺润也的公寓,希望可以掌握到一些相关的消息。公寓旁边停了一台警车,几个男人进进出出润也的房间。有介停好车,到附近的书店里假装看书。不久,刑警从房间里搬出一个箱子,有介推测里头应该是案情相关的证物,或许还有通讯录,也许上头还有自己的名字。
终于,警察坐上警车离开了,一旁凑热闹的群众也渐渐散去。
有介走进公寓,按下润也隔壁房间的对讲机。不久一位中年妇女隔着安全链探出脸来。
“您好,我们在做杂志的报导。方便请教几个问题吗?不会打扰您太久的。”
有介递给对方的是他一直放在皮夹里某编辑朋友的名片。毕竟不能够说出本名,而且名片上印有出版社的名字也比较容易套话。妇人这才卸下武装,解开安全链打开门。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但警察已经向您问过话了吧?”
“是的。他们问我有没有看到一个高大的女人。”
“那么您看过吗?”
“我没有,不过好像有人看过。前面的那间卖酒的老板就看过,还说至少比他高一个头。”
少女果然来过这里。
“警方还问了什么事情吗?”
“这个嘛,他们就问我知不知道丹羽暂时不在家里,我就说我知道,因为他把联络地址写在门上的字条上嘛。”
“字条?”
有介这才了解女杀手得知丹羽去处的方法。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呢——有介无法理解润也为什么会这么做。
“后来他们还问我很多有关丹羽先生的事。”
有介陷入沉思的时候,妇人率先发难:“他们问我最近丹羽有没有跟谁往来、这几天状况如何之类的。可是我跟他只不过是点头之交,几乎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倒是看见最近有客人来找他。”
“客人?一个人吗?”
“不是,两、三个人吧!我看过他们从丹羽房里走出来,其中还有一个是年轻女子。”
有介知道妇人指的正是自己,至于年轻女子就是翔子。警察肯定很重视这个证词。
有介谢过妇人之后结束了谈话。最后妇人问他这篇报导何时会刊载,有介则虚应了一下。
之后,有介打了两次电话给翔子,但都只听到答录机的录音。今天是敬老节,一般公司都会休息,但她的工作应该无关国定假日。
瞬间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也许翔子已经遇害了。这并非不可能,搞不好只是尸体还没发现。
他开始思考如何确认翔子是否无恙,而最有效确实的方法,就是到她的公寓看一看。然而,有介实在没有勇气前往,因为那个怪物或许正在附近监视。
等有介回到自己的公寓,已经过了下午三点。开了门,便看见小夜子一脸紧张地走向他。
“警察先生在等你。”
“什么?”
他吓了一跳,小心翼翼不要在警察面前露脸,问:“他们等很久了吗?”
“没有,才刚到。”
有介点点头,走到客厅,只见两个看起来和一般上班族没两样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等待。他们一看到有介,便站起来打招呼。其中一位是来自警视厅总部的刑警,另一位是成城署的刑警,两个人的年龄看起来大约都是四十岁左右。
两位刑警首先询问有介是否知道这件案子。
“知道,觉得非常的震惊,毕竟我和丹羽因为练田径的关系还蛮熟的。”
有介透露了他跟丹羽之间部分的实情。不过在登门拜访之前,刑警应该知道了。
“看来是这样没错,我们也听说虽然你们比赛的项目不同,一个短跑、一个障碍赛,但在日本代表队集训的时候感情就最好了。”警视厅的刑警如此说道。
“对,没错。”
没想到他们已经调查得这么详细了,有介默默地对于警界的组织能力感到惊讶。
“事实上,因为这次的案子,我们查到丹羽先生可能曾经使用禁药。关于此事您是否知情呢?”
“使用禁药吗?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有介看着他们摇摇头,然而心脏却狂跳不已。
“真的不敢相信他曾经做过这种事……”有介仍故作镇定。
“那么,您听说过周遭还有选手服用过禁药吗?我们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刑警用谄媚的眼神看着有介问道。有介摇摇头说:
“从没听说过。我想不会有人做这样的事情才对。”
“了解。”
刑警露出满意的表情。之后他们又问了有介对于当时的事情和润也的近况,不过并不是很有系统的提问,零零散散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有介则谨慎地应对,没有露出马脚。
“那么现在跟丹羽先生也常见面吧?”
“也没有那么常见面。只有向他请教田径界近况时才会去找他。”
“你们最近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嗯,我想一下……”
他确认小夜子不在旁边,回答:“差不多是一个月以前。”
“那日浦先生您知道还有谁和丹羽先生很熟的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是吗?”
刑警点点头,样子看起来没有想象中感到可惜。
大约经过了一个小时,该询问的事项也差不多问完了,两位刑警起身准备离开。有介送他们到玄关的地方,小夜子从隔壁的房间走出来。
“打扰了,不好意思。”
两位刑警行了礼,开门走了出去。成城署的刑警回过头来问道:
“您去过加拿大吗?”
“什么……”
“加拿大。还是学生时代去过呢?”
“没有……没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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