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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正文番外)

_2 桔子树(当代)
  陈默坦白说是苗苑让他出来的,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还钱。
  苏会贤听得一边礼貌微笑,一边后牙槽紧咬,痛心疾首于我怎么就跟你不熟,我但凡跟你再熟一点我就能抽你!苏会贤是女人,女人都站在女人的立场上说话,忍不住又把苗苑的委屈陈默的罪名委婉的强调了一遍又一遍。
  陈默或者情商不高,或者不通世故,但绝对是聪明人,一点即透,想想昨天晚上哭得像个玻璃娃娃那样的苗苑,心中抽痛。
  苏会贤说了几句就匆匆赶陈默走,告诉他女人就是这样,她让你滚的时候就是想让你留下来陪她,她让你滚你真滚了,她一辈子恨你!
  可是陈默在十字路口徘徊了一下,还是转身去了自己父母家。
  韦若祺看到陈默进门心里一阵惊讶,以她对自己儿子的了解,陈默是绝对不可能在新婚第二天会想到来父母家中拜访的,她不相信她的儿子还能懂得为了昨天那场混乱的婚礼向她表达什么歉意。她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沉着脸走近,坐下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希望你能向苗苑道歉!”
  韦若祺一愣,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能向苗苑道歉!”陈默简单重复。
  “凭什么!?”韦太后大怒。
  陈默简单介绍了一下昨天混乱的婚礼,最后总结到礼金的问题……
  韦若祺冷笑:“我拿走礼金不应该吗?昨天到场的都是我和你爸的客人,他们付你这份人情也是看我们的面子,将来要还那份人情也是由我来还,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把钱留给你?凭什么把钱留给一个从我这里挂失存折的儿子?”
  陈默皱眉,其实在他心里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如果不是出了后来结账那档子事,他甚至没去深想过这笔钱的归属问题,韦若祺要就给她好了,反正自己现在也不缺钱,但是……
  “你请那么多人没有问题吗?还有那个车队。”陈默说。
  “有什么问题?别说现在这么点规模,翻个倍我也撑得起,我看谁敢说什么!你放心,我跟你爸这么些年别的不敢说,至少清白!没把柄!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落到你头上!”
  陈默垂下视线:“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默跟我听好了!”韦若祺正襟危坐,腰背挺得笔直:“我有什么理由要向苗苑道歉?你爸爸身体不好你是知道的,酒店那种空气环境,他呆得越少越好。而且省委的领导会坐下来陪你吃两、三个小时吗?我跟你爸陪他们提前走有什么问题吗?这场婚事从头到尾我就不同意,你是知道的。昨天我跟你爸还是去了,请了那么多老朋友,为什么?我们也是想告诉大家你是我儿子,你结婚了,那是你老婆,将来能照应有个照应,别让人欺负了大家都不好看。结果呢?还没开席你就喝醉了,我们老俩口还得唱着独角戏帮你解释招呼客人。现在把事情搞成这样能怨我吗?我有什么责任要让一个我根本不满意的媳妇对我满意?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替你完成一个圆圆满满的婚事?你跟你老婆都干嘛去了?我跟你爸结婚的时候,是你爸下的厨我洗的碗!另外,酒店不能签单吗?有什么帐不能过两天结?不是我瞧不起人,她苗苑连这么点小事都办不来,她还有什么用?”
  ***
  陈默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遍:“你不肯?”
  “废话!”韦若祺眼神凛利:“我不可能向苗苑道歉的,如果她不满意,你让她跟你离婚!”
  陈默的眸光闪了闪,慢慢站起身说:“行,你说得也有理,那我先走了!”
  “哎……陈默,你……你这女人,怎么说话呢!”陈默进门的时候陈正平刚好在书房里喝茶,一开喝完出来看,没料到这母子俩居然如此迅猛的把话题推得这么僵。
  韦若祺瞥了老公一眼,别过头去。
  陈正平到底是身体不成了,一直追出门也没追到儿子,气呼呼的回来质问韦若祺:“你至于吗?”
  韦若祺堵气不理他。
  陈正平索性坐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那姑娘,我也不喜欢,就那么个小姑娘没人会喜欢,老王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介绍她,可是你儿子喜欢,有什么办法?那是你儿子,若祺,那是我们的陈默,不是别人家谁谁谁的儿子。不可否认陈默表面上看起来是很优秀,可是他那个脾气有谁能受得了?凭良心讲他肯结婚我就谢天谢地了。那个苗苑好歹也算出身良家吧?还算是正常女孩子吧?”
  “我就是不甘心!”韦若祺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泛出红印。
  “你不甘心……你不甘心都跟他斗了几十年了,有用吗?你儿子想干什么,你哪样拦得住的?看开点儿吧。我也知道这两年我生病什么都管不了,你一个人里里外外撑着也不容易,陈默这孩子又跟你这么不贴心。算啦,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让他去吧,你要怪,就怪他小时候我们都太忙,忙工作,以为男孩子不哭不闹就是乖,把那么小的孩子一个人放在家里,才养成他现在这种个性,说到底,还是我们对不起他。”
  韦若祺彻底的红了眼睛,声音哽咽:“我对他不好吗?我为他操过多少心?就为了那么个小姑娘,他这么气我!”
  “算啦!”陈正平揽住自己老婆:“昨天那事儿也怪我,人懒了什么都不想上心,昨天大家说走我也没往深处想。行了,这事儿后面你别管,我来处理。”
  “你怎么处理?”
  “你总得给人家台阶下吧。你还真盼着他离婚呐?他肯结这么一次婚就很不容易了,真离了,恐怕就没下次了。”陈正平叹气。
  陈正平说交给他处理,说干就马上干了起来,他琢磨着苗苑年青气盛又正在火头上,现在摸上门去若是让她一通骂回来大家都不好看,再想缓和就难了,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想听小辈儿教训。倒是昨天他和苗江倒还聊了几句,男人之间的关系总是比女人要缓和爽快点,彼此互留了电话,就是因为不熟,反倒客气。
  陈正平想了想先给苗家打电话,果然昨天那么大个乌龙一出,苗江与何月笛当天就回了老家,此刻正在屋里生闷气。陈正平电话找苗夫人,因为即使彼此关系恶劣,如果一个男人态度谦和,女人就很难单方面直接发飚。
  何月笛果然在开始时愣了一下,失去了先机就一直没能把火发出来。陈正平只推说自己身体不好没坚持到底,老婆担心他的病忙中出错也没顾得上和亲家说一声,搅了婚宴他很是不安,还请亲家原谅……云云。
  借口这种东西,究其真假最是无聊,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给你搭台,长梯摆好您若是乐意就可以下。陈正平是多年在官场里打过滚的,这点手腕分寸都不是难事。倒是何月笛一时被他搅得很是郁闷,原本那一腔怒火向着谁那是很明了的,可是现在被釜底抽薪了似的感觉。
  其实自从陈默说他要结婚起,韦若祺的心情就没好过,时不时的想到,心头都是一口血。原本陈正平生病,陈默能及时赶回来,这让她心头着实一亮,可没成想到头来还是那样。
  这个儿子从小到大都是她的劫数,这辈子就没见过这种小孩,那叫一个倔强,冷硬,你对他好他没感觉,你对他不好他也不在乎,一意孤行,固执的要死。当陈默死不开口的时候她真想掐死他,可偏偏竟是自己骨肉。
  在韦若祺的印象中陈默的整个青春期就是他们俩鸡飞狗跳的战场,韦若祺就是想不通,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比较有本事的女人,怎么居然就是拧不过自己儿子?她有时候真想指着陈正平骂,都是你起的好名字!
  从那时候陈正平就劝她算了,听天由命吧,这个儿子只要没行差踏错违法乱纪,他想干什么就让他去干吧!
  是应该算了,韦若祺心想,陈默逼急了敢死给她看,可是她气急了又能怎么办呢?她觉得悲哀,这就是为人父母与子女之间的不公平,到最后,总是无可奈何的要输给他们。
  可是韦若祺能想通却不代表她能看得开,尤其是刚刚又被儿子非难一场,这更是火上加油。偏偏陈正平说这事儿你别管我要善后,搞得她发火都没了方向,郁闷的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然而真的太后又怎会甘于生闷气,韦若祺把事情前因后果理了一遍,从中间拎出一个来承受她的郁闷。
  她拨了几个电话,查到酒店餐饮部经理的手机号就直接拨了过去,开口时客客气气的自报家门。经理类似的电话接多了还以为韦太后是要订酒席,正一边寒暄着一边犹豫打折的幅度。韦若祺话锋一转,冷冷的称赞起对方严谨的财务制度,经理一头雾水只听出了苗头不对,到最后忍不住告饶说:“韦处长,你这亲自电话过来,我就知道我们一定是犯错误了,只是您还得明示下,我这手下人多手杂。”
  韦若祺笑了笑说:“昨天中午,我儿子结婚,在你们长乐厅办的酒。”
  经理一声惊呼:“哎呀,您怎么不早说,我给你打折啊!”
  “我就是不想占你们那点儿便宜,才让我儿子出面订的酒,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还出得起。”
  “哎呀,哪里哪里,怎么可能!”经理一头冷汗,周六中午长乐厅爆的那离奇事件,他已经略有耳闻。
  “可是没想到啊,你们那儿现在管理这么严格了,连单都不能签了,晚几个小时付账都不行啊!我也就是出去送一下张副省长他们,临时不在……你们的财务很能干啊,工作很负责,挺好的。”韦若祺顿了顿,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儿子刚走,说他老婆让他过来问问,问我哪儿找的酒店,以后记得提醒朋友们得带足钱才能上门。”
  “哎呀,误会了误会了!”经理郁闷得吐血:“那丫头临时代班的不懂事,我早就教训过了,还想着找个时候联络贵公子赔罪呢!”
  “行了,别联络了,又不是什么喜事,只是以后你那地儿看来也不能去了,再见面看着尴尬。”
  经理连忙表态:“不不,您常来,决不会让您尴尬的。”
  “那最好了……行,那这事儿我们就当没出过,我不想再听到有人提。”韦若祺说完,随手按掉电话,虽然苗苑无能不值得同情,但是打狗也得看主人,传出去说她韦若祺的媳妇在婚宴上因为一点席面钱被酒店逼得直哭,那就太难看了。
  一思及此,韦若祺又开始深深的厌恶起那个无能的只会哭着丢人的小姑娘。
  2.
  苗苑花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来犹豫是不是给她妈打电话,其中包括把一枚硬币抛了十次。当她听到门响时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怀着百分之一的希望跑出来看,但是陈默进门时两手空空。
  苗苑极度失望,那感觉,真是寒天饮冰水,滴滴在心头。
  其实什么都好,吃的玩的用的,一束花一个玩具一份小食,你好歹出门一次好歹带点什么回来哄哄我吧!
  苗苑气得扭头就走,留给陈默一个硕大的后脑勺。
  “我把钱还了!”陈默决定不说回家的事,毕竟没有讨论出个好结果。
  苗苑唔了一声:“帮我谢谢苏姐姐,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台呢!”
  陈默点了点头,站在门边看着她。
  这个房间并没有变小一点,可是苗苑陡然有了一种不知道手脚应该往哪儿摆的烦躁,她在床边转了两圈,终于忍无可忍的嚷道:“能让一让吗?你去外面呆着,你别烦我,我现在看到你就生气!”
  陈默没有动,他想到苏会贤说的,女人让你滚的时候,你千万不能滚。
  苗苑等了一分钟,终于忍不住了,双手撑在陈默胸口往外推了两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呼,清静了,苗苑心想。
  女人其实也不一定完全了解女人,陈默心想。
  冷战,似乎成了眼下唯一的选择。
  苗苑怒火难消,陈默无法死皮赖脸,而因为是非对错太过分明,所以没架可吵,于是冷战成了没有选择的选择。
  那天晚饭,苗苑啃了家里的饼干,她想我管你饿死饿活。那天晚上,她把陈默关在卧室门外,她想,冻死你算了。
  当然,那个夜晚苗苑睡得非常不好,可是当她天没亮跑出来看的时候,却发现陈默已经上班了。屋子里没有一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好像那一整天,陈默没有喝水没有吃饭也没有睡觉。
  苗苑忽然很无力,她想我嫁给了一个神!
  陈默素来知道自己很威,只要他在操场上站立,整个大队方圆十里鸟兽妖邪无颜色,但是今天一大早陈默进门的时候,那种风声鹤唳望风而逃的情景还是太夸张了一点。跑早操整队时陈默看到原杰站在队列里,嘴角贴着创可贴,半边脸肿成个猪头。
  陈默微微一诧,站定在他面前:“怎么搞的?”
  原杰瑟缩躲闪的目光顿时转为错愕,他呆呆的说道:“你打的!”
  陈默一愣,转而醒悟,他抬起原杰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松了口气:“还好,没事。”
  原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悲愤的竟无语而凝咽。
  指导员成辉在婚礼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噩耗,他在多方调查掌握完整情报之后气得拍桌子骂娘:你们这帮混蛋!同时心里万般遗憾的是当时自己不在,要不然怎么也不会让人拆台拆成那样。不过五大队是城市快速反应部队,陈默不在队里,他和副队长就必须要坐镇,所以……唉,一言难尽!
  成辉是有老婆的人,对老婆这种生物的存在认知当然不是那群毛头小伙子可比,所以他绝对的同情陈默。
  “你们自己说说,出了这档子事!嫂子能饶过队长吗?!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岔子,你们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成辉指着手下那群犯事儿的连排长们痛心疾首。
  让陈默结这么个婚他容易么,别的不说,这几个月来为了保证陈默同志的空余时间,好放心大胆没有后顾之忧的追老婆,他和副队代他值了多少班?全大队上下一心,本着绝不出事绝不生事,绝不让队长分心的原则,骨头装紧熬了这几个月,好不容易把人娶进门了,临了临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成辉那叫一个怒啊!
  一干肇事人等被训得个个垂头,胆战心惊。
  曹澈跟着目睹了全过程,感觉分外真切,他颤颤的哀求:“指导员你一定要救我们!”
  成辉冷笑,说:“欠收拾,你们队长最近就是脾气变好了,一个两个都反上天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落井下石的勾当成指导员还是不屑为之的,午休时他惴惴的向陈默提了这事儿,语气当然是很愤慨的,帮着陈默把那群混小子一通怒骂,最后试探着提议,要不然把那群混蛋都罚到操场上去跑五十圈?
  陈默却摇头说不行,军事训练就是军事训练,不能拿来当体罚用。
  成辉老脸一红,有点惭愧。
  临近晚饭点儿成辉就开始催陈默先走,怎么说也是赎罪期,表现好点儿,争取早日刑满释放。陈默思考了一下,又把连排长们的值班表拿出来看了看,打电话把明天能放假的那几个人都叫了过来,
  因为时不时就要值班,陈默的宿舍并没有退,他招齐了人就领着他们回宿舍,成辉不放心跟着过去看。几个大小伙子在屋里一字排开,最惨的莫过于原杰,本来明天是轮不到他休息的,可他不是脸伤了嘛,硬撑着上了一天班,刚刚请了明天的假。
  陈默的神色很平静,看起来无惊无怒,他坐在桌边视线淡淡的掠过每个人的脸,原杰却觉得自己的膝盖已经开始微微打颤。
  “事先就知道的,出列!”陈默说。
  哗的一下,所有人往前跨出一步,已经错了,抵赖更是死罪。
  陈默指着墙角一个纸箱子说:“里面有酒自己去拿,最少一瓶,喝醉为止。”
  不……不会吧!
  原杰他们彻底傻眼了。
  陈默平静的与之对视,默然无语。
  这场对峙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一分钟之后,认命的混小子们一人分了一瓶二锅头开始愁眉苦脸的对瓶吹。
  原杰指着自己的猪头哀告:“队长,我受伤啦!”
  陈默点了点头说:“一瓶。”
  原杰想哭了。
  “要菜吗?”陈默问。
  要要……小伙子们眼前一亮。
  陈默扔出一包盐水花生。
  原杰泪流满面。
  喝醉为止,就这一个标准。好在空腹冷酒醉得也快,不一会儿就七七八八倒了一地。陈默找了人过来把这些醉汉搬回各自的寝室,反正明天休息,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平复宿醉。
  后来,陈默花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分批逐次严谨而圆满的完成了整个工程,不久之后这一事件在整个支队传开,闻者惊心,见者瞠目,从此所有人都知道五队陈默绝对不喝酒。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只是当时的成辉狂汗之极,心想军事训练果然不足以代替惩罚。
  那天陈默回去的很早,进门却看到冷锅冷灶,家中四壁都是冰凉。陈默在家坐了一会儿,径直去了人间。
  其实蛋糕店过了5点一般就不再做当天的新货了,只是苗苑不想回家,陪着王朝阳收银。陈默推门而入,毫不意外的发现这两人对他态度不佳,陈默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能站在门边等着。
  苗苑没忍到十分钟就败了,就这么个黑面门神在店里镇着,她还做不做生意啦!苗苑气不过,直接让陈默先回家,陈默有些犹豫的看着她,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告诉他苗苑应该要发火,苗苑应该不高兴,苗苑有很多很多应该要做的事,而事实上她也没那么做。她没有如同别的女孩子那样大吼大叫,要这个要那个,没把他的父亲母亲十八辈祖宗都拎出来骂一通,也没说我们不过了,我要跟你离婚。
  陈默有时候觉得,我宁愿你会那样,如果你那样做了,我至少还知道能干什么。
  要不然,他又能做什么呢?
  她受得伤害这么大,说一句对不起好像太单薄了,谋求原谅好像都有些可耻,陈默真希望苗苑可以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办。
  “走吧,你先走!”苗苑等了一阵,又是等到一阵沉默只觉得累,她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说:“你先回去,我下班就回来。”
  陈默点了点头。
  苗苑看着那道背影觉得自己很可笑:其实你是了解他的不是吗?
  你明知道如果你说饿了,他可以为你穿半个城去买一杯黄桂稠酒;如果你说要花,他会毫不犹豫的买上一百朵,可是为什么……你在期待什么?
  苗苑觉得自己的心态非常愚蠢,却压抑不住那种愚蠢的冲动。
  因为真的!那是她一生一次的婚礼,她那么期待却终成噩梦,如果连这样的道歉都需要她来提供草稿的话……
  苗苑捂住脸,这让她情何以堪!
  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王朝阳眼看着这两人一个黯然一个神伤,便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毕竟当时当地她这个当伴娘的也是有责任的,她没有英勇的挺身而出一把罩下,那也是一个失职。
  她捅捅苗苑说:“算啦……真要气不过,你叫陈默让他妈来给你道个歉,你们又不是不过了,这事儿总是要揭过去的。”
  没想到苗苑断然反对,那可不行!
  “你想啊!”苗苑掰着手指细细分析:“我和陈默那就是人民内部矛盾,太后那就是我的阶级敌人。而且啊,如果太后觉得她错了,她肯定早就来了,现在不来就是觉着自己没错,如果我硬想要,那陈默就得求她,我为什么给太后机会让陈默求?”
  王朝阳瞠目,结了婚的人逻辑果然就不一样。
  “再说了,我为什么要让太后道歉啊。她本来就不喜欢我,就这态度了,没来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本来就没指着她帮我。我早就想通了,我和陈默结婚就是因为陈默对我好,太后要对我好点儿,我就对她好点,要不然,反正也不搁一屋子过,我难道还指望着她能把我当亲闺女看?”苗苑咬牙切齿的收拾着面包,不过下手颇重,看得王朝阳胆战心惊的。
  “那你怎么办啊?”
  苗苑一听,又闷了,半晌,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陈默他也挺无辜的,但我就是难受!没事儿的,过两天就好了。”
  王朝阳彻底黯然,这心病最没得医,尤其是无疾之症。
  苗苑因为想到了某个不指着当妈的人,于是陡然想到了自己亲妈,忽然觉得满腔的悲愤有了一个出海口,以至于回家的路上就掏出手机往家里拨。
  何月笛正在屋里愤慨,死没良心的东西,你家那个没脸面的公爹都知道打个样子电话过来,你居然到现在一点声息都没有??
  苗江接到电话连忙交给何月笛,努努嘴说女儿的,那满怀柔情的亲爹样摆明就是说,好好说话,别再吓着闺女了。
  何月笛白了他一眼,刚刚一声喂,那头的苗苑已经哇得一声哭出来的了。
  其实苗苑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要哭,这几天都惨成这样了,她已经欲哭无泪很久了,可是听着她老妈一声轻叹,鼻头顿时酸楚。何月笛堪堪心软了一点点,就听着苗苑带着哭腔的吼声——
  “你怎么可以这样!!”
  何月笛着实一愣,什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你居然不要我了,你就为了一个男人,你就不要我了?”
  何月笛一时气极吼回去:“那是你老公!”
  “对啊!我不就是嫁了一个你不喜欢的男人嘛,你就不要我了,我们二十几年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了,你还让我好自为之,你……你……”苗苑越说越委屈,索性坐到马路伢子上专心打电话。
  这个……你……这个……何月笛气得无语问苍天,心想这是哪来的歪理。
  “你说话啊!”苗苑嚷道。
  “说什么?”何月笛气结。
  “你到底想怎么样嘛,你说个话啊!你是不是想让我离婚啊?为什么啊,离婚陈默多可怜啊?他是被坏人灌醉的,又不是他的错!”
  “苗苑!”何月笛倒吸了一口丹田气才把话吼出去:“你跟我成熟点好不好!你现在结婚了,你有自己的家了,你得为你自己的生活负责你听懂了吗?你结婚也好离婚也好都是你自己的事,你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但是你得自己拿主意,你别把这事往我这儿推,你能听懂吗?”
  苗苑沉默了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觉得既然妈还是要她的,也不硬逼着她离婚,那矛盾也不是不可调的,她闷闷不乐的说:“我觉得我能过,可是你不想见他,你不想见我老公,你还不让我过年回家。”
  “我是不想见他,因为我现在很生气你明白吗?你不能要求我不生气吧?嗯?我这辈子就没有这么丢人过,你还指望我能给他多大的好脸?”何月笛深呼吸,冷静点儿冷静点儿。
  “那你要生多久的气!”
  何月笛哑了半天,心想我倒是还从来没发现,我女儿也是个牙尖嘴利的。
  “那过年我能回家吗?”
  苗江在分机听电话终于忍不住出声:“你过年当然要回家。”
  “那陈默呢?”苗苑坚持原则不放弃。
  何月笛无力的叹了口气说:“到时候再说。”
  苗苑喔一声。
  何月笛咬牙:“你自己把日子过好了,让我省点心,比什么都成!”
  苗苑又喔一声,嗫嗫的:“我会和陈默都好好的,那你以后也别说不要我了……我很难受。”
  何月笛叹气:“我也没说不要你啊!”
  这世道都乱了,都没有事非黑白了。
  两个老的挂了电话面面相觑,何月笛哭笑不得的看着自己老公,苗江叹息说算啦,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丫头也不是真能多受委屈的,她不会苦自己,你还为她担心什么?
  何月笛心想我现在倒不是怕她受委屈,我就是看着他们有气啊,把日子过得这么不着调的样子。这女儿养娇了,大长了苦头也是自己吃啊!
  苗苑站起来抹了抹脸,午夜寒冬哭得这么唏哩哗啦的一张小脸冻得冰冰凉。把老妈的问题解决了,事情就变得容易起来了,说起来也就没什么刻骨铭心的根本矛盾了。她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紧了紧上衣往家走。
  屋里屋外都亮着灯,陈默把所有的灯都开了,一个人站在客厅里,苗苑发现陈默很喜欢站,尤其是心情不太好想发呆的时候,远远的看过去好像旗杆一样。每当他这样的时候屋子里的一切好像都跟他没有了关系,就那么孤单单的一个人,却也不让人觉得他很可怜。
  陈默看到苗苑进门眼睛亮了亮,迎着她走过来。
  苗苑有一瞬间想要拥抱的冲动,可是下一秒,那些糟糕的记忆喧嚣吵闹的灌进她脑子里,她想到她妈刚刚说的,我就是生气啊,堵得荒,你不能要求我这么快就不生气吧?
  所以别逼我,但是,也别不理我,让我明白你还是很爱我!
  “睡觉吧?挺晚了!”苗苑低着头从陈默身边绕过去。
  陈默愣了愣,不知道这是否能算一个转机,女人的心思果然是海底针。
  等陈默洗完澡回卧室,苗苑已经先睡了,虽然听呼吸并没有睡熟,可是陈默没有惊动她,静悄悄的关了灯。窗帘没有拉,窗外还有一些街灯的光影漫进来,苗苑慢慢转身看着陈默的脸,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
  这个男人,就是那么一头撞进来,只要一点点笑,就能让她欢喜无限。
  你说他有多好呢?
  苗苑心想,其实也没多好,可就是喜欢他,看着他就觉得开心,可是他也不坏啊,虽然笨点儿呆点儿,可是对她是实心的,并没有让她真正失望过。
  苗苑忍不住,眼眶里有潮意涌上来,慢慢的没进枕头里。
  怎么办?
  她在心里问自己,人生好像站在某个十字路口,之前她没觉得,可是现在睁开眼却看到狂奔的汽车呼啸而来,原本平静的生活危机四伏。
  往左还是往右似乎都应该要做一个选择。
  离婚吗?
  这个念头在心里动一动,苗苑都难受得好像要死过去一样。为什么呢?我们是为了什么结的婚?
  她最喜欢的男人也最喜欢她,他们就应该要永远在一起,凭什么要为了别人离婚?苗苑心想如果现在离婚的话太后一定开心死了,可我为什么要让自己和陈默那么难受,却让太后开心?
  可是不离婚的话就得好好过下去。
  是的过下去。
  苗苑呆呆的看着陈默平静的侧脸,心里有一个声音很虚弱的在劝着她……
  算了吧,算了……这一生你还能遇到多少张让你不知不觉就能看着发呆的脸?
  早上苗苑醒过来的时候陈默已经走了,轮值早班,他需要走得很早。苗苑一个人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很安静的发呆,然后慢慢爬起来出门上班去,你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有班上有事儿干是好的。
  清早温度很低,空气里有一种潮湿的凉意,大街上已经有了一些过节的气氛,而店里的生意倒着实一般,天凉了,大家对西点的需求就少了。苗苑的工作有些悠闲,回头看到红波奶酪没有了便自告奋勇的要跑出去买,杨维冬本来跟着去看看,可是被王朝阳拉了一把,他一想也是啊,人家小夫妻感情磨合期,他一个男同事是不应该表现得太热情了。
  苗苑把买好的奶酪放进纸袋习惯性的抱在胸前站在车站等车,公交车站旁边的街面上新开了一间蛋糕店,就是那种社区内最常见的临街小店的模样,门面不大,卖些面包饼干生日蛋糕的什么,东西也不怎么地道,胜在价廉物美。苗苑习惯性的多看了几眼,便看到裱花师把一个切得见棱见角的蛋糕胚放上了裱花台。
  苗苑一下就乐了,心想这也太不专业了。
  圆型蛋糕的蛋糕胚按理应该本来就是圆的,模子脱出来几寸是几寸规规矩矩的。可眼前这位很明显是用大块的海绵蛋糕硬切的,好吧,这么切也不是不行,可你切也切专业点儿啊,切成这奇型怪状的怎么拿得出手?
  苗苑心中小小鄙视,恨不得冲进去再帮他光光边。
  年轻的裱花师傅还在专心致志的忙碌着,他在蛋糕胚子上撒了一些水果粒,又加上一层,于是那局面就彻底东倒西歪的不能看了。苗苑痛苦的捂住脸:丢人啊!
  裱花师折腾好蛋糕胚轻松的笑了笑,拎起案台上的奶油盆大刀阔斧的挖出一刀来砸在胚子上,苗苑在外面看着都心里一抖,可他却还是心情很好的样子,吹着口哨转动裱花台把奶油抹平。
  苗苑微微怔了怔,神色慢慢起了变化,在她视线的终点,一个平整的蛋糕正在渐渐成形,没有人能看出它曾经有一个那样破破烂烂的胚子,白雪般的奶油抹平了一切坑洼。
  公交车开走了一辆又一辆,苗苑一直站在窗外看着那个蛋糕被慢慢地装饰成型,写上漂亮的花体字。
  最后切开那个蛋糕的人应该是不会知道,它曾经有一个那么难看的胚子吧?
  像那样的蛋糕胚如果直接卖,应该是没有人会想要的吧?虽然料是足的货也是真的,可是真的太难看了一点。
  犹如她此刻的婚姻!
  如果……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她的婚姻就会像这个难看的蛋糕胚一样,成为一个丢人现眼的失败没有人要的作品。所以不能放弃,不能再去伤害它,要用奶油去把它抹平。
  当然,如果一个生日蛋糕能有个专业烤制的圆型胚是再好也不过的,就像两个人的婚姻如果能有个完美的婚礼,能拥有来自父母的祝福那该多幸福,可是,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毕竟还是一个蛋糕啊,至少他的味道还是很好的。
  苗苑悄悄的握紧拳头:不管怎么说我要开始灾后重建程序了!!!
  ***
  其实我很好奇大家如果和男朋友老公闹矛盾,一般会僵几天。
  3.
  无论什么事,在下定了决心放弃之后都会有解脱感,而苗苑决心忘记她那个恶梦般的婚礼,是的,当它没有存在过,即使自欺欺人,却是唯一的通途。反正方方面面的绞在一起,那场婚事就是一笔烂帐,不去理它可能还省心一点。
  然后苗苑开始谋划怎么来收拾心情。回家去刷刷天涯吧,苗苑心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犯抽的贴子。再去刷刷晋江,有没有时新的小白文看两个;苗苑很失望最近大家都不偷菜了,要不然还可以把开心的菜园子再种起来,总而言之,给自己找点儿欢乐的事情干起来吧!
  至于陈默,等她心情转回来之后再慢慢奴役。
  嘿嘿!悍女苗苑咬牙切齿自言自语:你敢欺负我,我就欺负你儿子去!
  唉……淑女苗苑不屑的鄙视之:瞧你那点儿出息!
  好……好吧,虽然这种反抗方式是有那么一点消级啦,只是苗苑一想起太后就头疼,一个让她这么头疼的人,她真是宁愿吃点亏算了,也没兴趣与之正面对抗。只希望太后这次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威了一把之后,能放过她这只小虾米。
  她那时还小,不知道放过这种话,从来不是需要被放过的那一方能随便说说的。
  这天晚上是陈默值班,按理是不能回去的,可是现在非常时期,陈默在9点半查完房之后找了人代班还是急匆匆赶回家了。
  卧室的灯还亮着,陈默恍然听到里面有笑声,走过去一看却愣了,苗苑抱着电脑倒在床上笑,眼睛眯成一个月牙的形状,弯弯的,快乐如昔。
  陈默左右看了看,幻觉了?
  呃……苗苑停下来看着陈默,夸张的笑脸慢慢变成严肃的模样,陈默略有些紧张的等待着。
  “陈默啊!”苗苑有些苦恼的说:“我觉得吧,你今天晚上还是让我一个人呆着吧!我很快就好了。”
  “真的?”陈默问。
  苗苑用力的点点头,没办法,我现在一看到你就想起旧事儿,好歹先把第一步脱敏过程给搞定再说吧。
  陈默点了点头退出门去,转身之前给苗苑带上了门。
  夜色很好,可能是因为前几天下过雪,天空透亮带着一点点幽幽的蓝。
  陈默站在阳台上吹着寒凉的夜风回忆往事,居然也不觉得冷。
  有人说麒麟很苦,其实他不觉得,那是个简单的地方,他很轻松。有人说社会上有很多享受,他也不觉得,这里太乱,五光十色没有分明的界线,他觉得累。
  曾经也犹豫过,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可是他永远也忘不了当时他坐在床边,看着爸爸慢慢睁开眼睛,那种惊喜,失而复得又不可置信的惊喜让他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瞬间让他无比羞愧,这一生他为了追求自己的生活忽略了他们太多。
  有时候自己也想不通,其实他回来也帮不上什么,他妈那么能干,需要他帮忙的地方是真的不多。不过是每周回家吃顿午饭,说一点少少的家常,陪爸爸出门散个步。
  说穿了那有什么用?
  可是他们喜欢,那种快乐可以感觉到,让陈默无法拒绝。
  陆臻中校的电话总是掐着钟点在午夜时分匆匆而来,陈默刚刚按下耳机键就听到一声响亮的:“默爷!节哀顺便!”
  陈默顿时失笑,你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天生就知道怎么活跃气氛。
  “小杰子今儿把噩耗告诉我了,婆媳大战一百回啊,默爷啊,你真不容易,夹在两个女人中间。”
  陈默笑了:“女人真麻烦是吧?”
  “切……你以为男人就不麻烦?老子犯抽的时候那是你没见过,你们家小苗苗还排不上号。跟你说,是人都麻烦,你要觉着谁不麻烦,那只是他不来麻烦你,再不然就是你不上心。不过呢我琢磨着吧,你这次果然人间悲剧,嫂子也辛苦了!没把你怎么着吧?”
  陈默说:“没有!”
  “唉,惨了,我就猜到会这样,陈默你知道你什么地方最招人恨吗?就是没人能把你怎么着,你他妈就是一蛋,还是铁的,无懈可击啊!”陆臻夸张的长叹一口气:“苗苗真命苦啊!”
  静了很久,陈默着到电话那一头均匀的脚步声,慢慢的轻声问道:“我这种人是不是不应该结婚?”
  “吓?”陆臻愣了。
  “以前她很高兴,因为她一直很高兴所以我觉得我是可以让她快乐的,但是现在……”
  “陈默!”陆臻很严肃的打断他:“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应该结婚,我只知道没有人应该孤单。”
  “那人为什么要结婚?”
  “因为没有人应该孤单!”陆臻的呼吸忽然粗重起来,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意:“陈默,你还能结婚你抱怨什么?你想想看?你还能结婚!”
  陈默沉默了半晌说道:“其实我有点怕!”
  陆臻切了一声:“新鲜了,还有你会怕的事儿!”
  “我就是怕我不害怕……能听懂吗?一直都这样。我怕我会习惯,如果她一直都不高兴,我也会习惯,我觉得会对不起她。”
  陆臻思考了很久终于慢慢回过味来,叹道:“默爷啊……”
  “当时,我爸生病我一定要回来,我怕我会忘记他,我怕他死了我不够难过,我觉得我会。唐起,他说……”
  “陈默你别听他的,”陆臻勉强笑道:“唐大医生他自己就是疯的,他那叫妄想症,他还说我有神经官能症,他说夏明朗强迫症,方进那叫狂躁症……他有时候是在开玩笑。”
  陆臻说到最后终于吃不住劲儿了:“陈默啊,没那么严重的,你是好人,我们都知道的。嫂子她心疼你的……默爷我求你了,你去做点儿什么吧,做什么都好,吵架都好,别习惯,真的……我们都不想看着你习惯这些。”
  “什么都好?”
  “是的,什么都好!过日子其实挺混乱的,夏明朗说过日子就是抢地盘,你进我就退,你急了我让着点,趁你高兴我揩点儿油,没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唯一的规则就是,不散伙!”
  苗苑听到门响时心里有小小烦躁,心想这死狗怎么忽然变殷勤了,让我一个人呆会都不成了。她恋恋不舍的从屏幕上转过头,看到前面有一个透明的微波炉盒子,里面放着切碎的苹果。陈默伸直了手臂站在床边递给她,眼神明亮动人。
  苗苑有些想哭又想笑,她忽然觉得自己挺傻的真的,明明挺简单的事,干嘛和自己耗那么久?她忽然又觉得自己很可怜,明明生那么大气的,现在一个苹果就打发了,真没出息。
  陈默把叉子和苹果盒放进她的手心里,摸了摸苗苑的头发说:“早点儿睡。”
  苗苑忍不住点了点头。
  苗苑正在看一张旧贴,名字叫:快来八一八你生平最糗的事!
  因为现实总是最大的后妈,人倒起霉来常常比笑话还笑话,苗苑看着乐得前俯后仰,她心想,陈默生平最糗的糗事她已经掌握了:史上唯一的,在婚礼上喝完交杯酒就醉倒的新郎!
  结果与如此劲爆的八卦比起来,她自己的糗事倒是不那么明显了,比如说:被一个苹果就收买了,决定原谅毁掉自己整个婚礼的那个混球儿的,无原则性傻女人!
  苗苑在考虑是不是要披上马甲回个贴,后来想想也罢了,混合在众多杯具之中,就她这组餐具也不显得多么闪闪发亮了,更何况她当时哭狠了,错过了最佳良机抄起海碗去刷牙,也就失去了成为洗具的潜力。苗苑看着满屏悲惨的笑料,心中感慨不已。
  算了,这不是一个需要太认真去过的世界,那句话怎么说得来着,做人得有点娱乐精神。
  苗苑抱着KUSO的心态重新推演了她的婚礼,忽然觉得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悲惨。其实她可以把醉得晕乎乎的陈默搬到楼下去,然后抽得那群坏小子哭爹喊娘,至于她婆婆招来的那群大人物,OK,管他娘的爱干嘛爱嘛去……是的,其实无论是悲剧惨剧喜剧都是你自己的杯子,你可以用它来泡茶喝汤,也就能拿它来刷牙。
  所以加油啊,苗苑,快点振作精神!
  想想看陈默是爱你的,虽然这个笨木头什么都没干,可是他那么紧张,那么担心,他是爱你的!
  苗苑这么想着想着,这么多天来,终于第一次由衷的笑出了声,肚子也就跟着叫了起来。
  苗苑很麻利的从床上跳下去,打开了门。
  陈默正在书房时看书,只亮了小小的一盏灯,这让他的轮廓模糊。不知道为什么,陈默没像之前那样在客厅里站旗杆而是选择干点正常人也会干的事儿,这让苗苑觉得轻松不少。
  她扒着门边小声的问:“陈默你吃宵夜吗?”
  陈默愣愣的看着她。
  “吃吗?”
  “吃!”陈默连忙点头。
  “好的。”苗苑跑去厨房翻冰箱,好几天没开伙了,家里面能吃的东西也不多了,苗苑拆了一盒花生汤圆,又切了一只红薯下到锅里煮,陈默困惑而忐忑的站在厨房门口。
  “没事儿,你先回去忙,煮好我叫你!”苗苑挥一挥威武的大铁勺。
  “你,不生气了?”陈默惴惴的问。
  “废话怎么可能?我当然生气啦,你等着,等我气消了好好收拾你!要几碗?”苗苑一本正经的看着他。
  陈默笑了笑说:“两碗。”
  热气腾腾的汤圆,金黄酥甜的红薯块,苗苑一口吃下去才想起这其实是她这么多天来第一口正经热菜。
  舒服啊,暖洋洋的,从食道一路滑到胃里。苗苑暗下决心以后再生气也不能饿着自己,否则多可怜啊,本来就心里就在难过了,胃里再难过上去,那不是雪上加霜了么?
  陈默刮锅底吃完,拿起碗筷去洗,苗苑托着下巴看陈默的背影——木是木了点儿,不过,好像也没别的什么毛病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苗苑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问陈默如果她今天晚上不让他上床睡,那怎么办?陈默理所当然的回答那就不睡了吧。
  苗苑安静了几分钟之后很严肃的说:“嗯,以后我允许你耍无赖,等我睡着以后再爬上来。”
  陈默忍不住笑了:“我以为这是很重要的事。”
  苗苑翻身抱住陈默:“只要你还爱我,就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第二天早上王朝阳看着神采奕奕的苗苑吃了一惊,虽然一向知道这姑娘自我修复的能力够强,也没觉得她真能把自个给郁死,可是这么快就恢复还是让人震惊了。
  王朝阳呆呆的看着苗苑说:“哎……”
  苗苑向她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说:“不许提那事,那件事情不存在,明白吗?”
  王朝阳一愣,苦笑。
  苗苑转头问杨维冬:“我上周六在干嘛。”
  “在家睡觉!”杨维冬非常严肃的说。
  苗苑一拍巴掌:“答对了,给你加十分!”
  王朝阳与杨维冬各自翻起了白眼,可是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
  苗苑心想,这些天就净为结婚忙了,婚前昏后,忙里忙外,现在想想真是不值,风光尽让别人看了,买单的是自己。苗苑心想下次结婚决不再办婚礼了,再一转念,也对,反正也没机会了。
  苗苑觉得自己也得想点儿正事儿了,比如说如何在这过年期间把蛋糕店的生意搞上去,自从入了冬除去日常的面包之类销量不太受影响,那些真正的利润所在,比如说芝士啊,黑森林啊……销量就一落千丈,招牌抹茶慕斯更是滞销的让她想哭。苗苑瞧着12月的帐本心中忐忑,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这个店长不能只顾着自己结婚,忘了兄弟们的口粮。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生意更是清淡,苗苑坐在临街面的小吧台一角,绞尽脑汁的咬着笔杆构思新品,恍然看到窗外一个颇有风度的中年男子冲她笑了笑,苗苑心里一惊,风铃声响起,那个男人已经进了门。
  苗苑再看第二眼时就愣了,这……这位是,陈默他爹陈正平啊!!
  他来干嘛?苗苑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种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画面。
  “有空吗?我觉得我们其实需要谈一下。”陈正平笑着说。
  “呃……啊啊,有有……有有有……”苗苑结结巴巴的答应下来,冲回更衣室把工作服换下来。临走时王朝阳拉了她一把,苗苑估摸着陈爹一直看起来都蛮好的,大概也不会把自己给吃了,深呼吸几下,毅然决然的跟着陈正平出门去。
  陈正平领着苗苑在街面上随便找了个清静的茶座,天冷,也有点风,陈正平走得很慢,苗苑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边踱着步子。
  坐定后陈正平要了一壶人参乌龙,一边冲洗着茶具一边循循问起:“陈默有没有跟你说起过我。”
  苗苑点了点头说:“有,他说你的身体不太好。”
  “是啊,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九死一生呐,”陈正平叹气:“所以,那天你们结婚,可能是吵吧,我就觉得有点不舒服……”
  “哦,难怪了,我就说呢……”苗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当然,不管怎么说,你们结婚这么大的事,现在这样,我们做家长的也有一定的责任。陈默他妈妈脾气是有点硬,所以我希望你能体谅一些……”陈正平看着苗苑的表情斟酌着用词。
  “没,没事啦!”苗苑连忙摇手说:“我没生她的气。”
  “哦?”陈正平一愣,倒有些诧异。
  苗苑红着脸低下头:“我,我其实知道啦,陈默他妈不喜欢我,我们结婚吧,她也不高兴。所以我们本来就打算好了你们是过来就是坐坐的,能来就挺好了,也没想过让你们帮什么忙。其实这事主要怪陈默啦,他要不喝醉哪能搞成这样啊……当然那也是让别人害的。其实……关键吧,我也想了,主要是我们在家那场办得太顺了,啥事儿都不用管,张嘴就行,要什么有什么,事儿都让别人给办了,自己就不觉得,而且在这儿还请了公司呢,就轻敌了。结果现在……唉,算了,都过去了,就算了吧。您也别往心里去,我没生气,我也不怪陈默。”
  哦……陈正平点了点头,他来时预备着这姑娘会棘手,陡然发现这么通情达理倒还有点转不过来。只是说话听音,看这意思,倒是心无芥蒂了,只怕也心如止水了。然而,陈正平这一辈子从不怕人想从他手要什么,他只怕人不要。
  无欲则刚!
  陈正平仔细观察苗苑的神情,想判断,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得那样愿意放弃自己,放弃像他与韦若祺那样有权力有势力亦有一定财力的家长。苗苑坦然的看着他,眼角有一点点羞涩的迟疑,但那更像是一个新媳妇初见公爹的忐忑。
  陈正平忽然觉得他懂了,陈默为什么会给自己挑选这样的妻子,在这个年头找个这样的女人是不容易,他终于明白儿子为什么不会放手。
  陈正平想了想说:“你们觉得陈默他妈妈不喜欢你。”
  苗苑没吭声。
  “那你们觉得我呢?”
  苗苑一愣,尴尬的看过来。
  “你们也没个人过来问问我的意见,按道理你们领了证也就算是成了家了,办事儿之前还是应该要见一面的。”
  “我我……我们是一直觉得应该……要的。”苗苑有点委屈:“可是……可是,他妈妈一直也没发话……”
  陈正平倒去了第一开洗茶水,泡出第一杯浓茶放到苗苑面前:“陈默这孩子不太懂事,人情世故他一窍也不通,他也不想通。当然这方面是我们做父母的有欠缺,从小没教育好。只不过,你现在既然已经做了他的妻子,我还是希望你能帮帮他,有些事他想不到,就只能靠你了。”
  苗苑用力点了点头。
  “我相信你是个懂事儿的孩子。”陈正平慈爱的笑了笑:“你回去跟陈默说说,周末到家里来吃个饭。不管怎么说,结了婚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还是得多亲近点儿,家和万事兴嘛!”
  “那当然!”苗苑脱口而出。
  陈正平很满意的笑了。
  “可是,可是……可是……妈,妈她怎么看?”苗苑结巴了很久,终于很努力的吐出了一个妈字。
  “你妈她……”陈正平沉吟了一下:“我先帮你劝着,你就让着她一点,也别往心里去,过些日子气消了就好了。”
  苗苑默默的点了点头。
  陈正平心情舒畅了不少,果然出来跑这一趟是值得的,又拉着苗苑说了一些闲话,明里暗里点了点韦若祺的喜好,也算是告诉他们周末上门时应该提点什么。苗苑这姑娘倒也不笨,头点得很到位,看来是听懂了。陈正平也不敢在外面多呆,现在这身体经不起折腾,也经不起多动脑子,就这么打的过来坐着说话都觉得有些累了。
  苗苑提前跑出去帮陈正平拦出租车,说是风太大,你吹着不好。
  男人看女人的眼光总是不一样的,和婆婆看媳妇的眼光就更不一样,陈正平站在门后看苗苑哈着手站在路边拦车的身影,恍然觉得有这么个媳妇其实也不错。
  回去之后苗苑向沫沫汇报了一大通陈正平的好,沫沫想说他要真这么好,早点干嘛去了,他老婆干的事他难道全都不知道?只不过这些话在心头滚了滚,又按了下去。做人难得糊涂,居家过日子还是不要深究的好。
  4.
  陈默在下午接到他以前的老队长郑楷的电话说下周过来西安玩,他顿时就觉得奇怪,郑楷现在转到地方上做刑警,年末正是忙的时候。后来才知道全是陆臻搞得鬼,小陆中校还没结婚更没经历过婆媳问题,没有实践就没有发言权,苦恼的陆臻同志就把求助的对象指向了队里模范老公的代表。
  陈默失笑说其实现在已经好了,苗苗已经不生气了。
  郑楷切一声,说行那正好,反正年前也难抽出假来,我年后过去看你,西安咱也没去过就当是带着老婆渡个假吧,反正你结婚我也没赶上,连弟媳妇都没见过活的。
  陈默当然一口应承,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
  成辉趁机敲边鼓说眼跟前谈什么都是虚的,最要紧就是快点生个娃,你嫂子没生娃那会儿成天折腾我,现在生了娃,成天和我一起折腾娃,这话题不就有了嘛,统一战线不就出来了嘛!
  陈默听着将信将疑,只是下班走人的时候看到食堂门口蹲着的某尊灰白色毛线团,心中微微一动。
  陈正平的意外出现给苗苑心中那有如旧时黑暗深宅的陈家抹上了一笔亮色,连带着把她的婚姻都照得光辉灿烂起来。苗苑下了班就兴致勃勃的杀去菜场买菜,伙头军罢工好几天,陈默都瘦了,刚好今天不值班她得给陈默补补。她一边挑着排骨一边感慨,太后那么凶,一定在家老是欺负公公,瞧她公公瘦得那样,都没人给他补。
  思虑至此,苗苑再一次发出了她今天下午已经嘀咕了一千遍的感慨——你说像我公公这么好的人,怎么就娶了那么个老婆呢?
  因为陈默比较能吃,苗苑买起菜来也豪迈,大包小包的拎满,费劲儿的空出一只手开了门,脚尖一推,一只长得异常神奇的大狗冲她响亮的汪了一声。
  苗苑吓得一僵。
  陈默连忙迎过去帮苗苑拎东西:“别怕别怕,它不咬人。”
  “这这……这位……”苗苑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摸了摸大狗的脑门,大狗从善如流的在她掌心里蹭了蹭。
  “这是侯爷,还记得吗,当年陆臻送给我的,在你们店里送的!”
  苗苑大为震惊:“长这么大啦!”她拎起侯爷粗粗长长有如黑人发辫似的长毛:“怎么,这个毛……谁给它编的啊!”
  “没人给它编,天生的。”陈默有点汗:“是这样的,负责养它的人回家休假了,所以带回来养几天。”
  事实上陈默思来想去认为成辉有关生娃的建议值得一试,只是考虑到要生一个娃从现在开始努力怎么也还得十个月,完全来不及应付眼前的危机,于是……
  陈默难得说个谎很不习惯,佯装给侯爷理毛,不敢转头看苗苑。
  苗苑倒是一点没注意,兴奋的大眼睛闪闪的。
  俗话说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当然这个俗话套不到陈默身上,只是用在侯爷身上就再合适也没有了,它基本秉承了它老爹那种奸猾的,馋嘴爱撒娇耍赖顾地盘儿的个性。
  侯爷和它爹发财一样也是养在操场边上吃百家饭长大的,可是武警部队毕竟不如麒麟基地的训练辛苦,官兵们相对要更空闲一些,也就更无聊一些,于是侯爷也就有了更多的人间宠爱,一个个惯得它上天。
  苗苑和侯爷玩了一会儿去厨房做饭,肉袋子刚刚一打开,就看着一个矫健的身影从客厅飞掠而过,一本正经的端坐在灶台前,以一双温柔水润的大眼睛认真而深情的瞅着苗苑。苗苑软弱无力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一斤排骨还没淖水就送了三两入狗腹。
  陈默拿上狗粮来引它,试图让它不要骚扰苗苑干活,没想到此狗低头在他掌心里嗅了嗅就鄙夷的扭过了头,坚定不移的蹭着苗苑。没办法这狗是养在军营里的,大老爷们见多了不值钱,如此温柔娇美水嫩嫩的小姑娘没见过啊……
  苗苑用散发着肉香的小手温柔的抚了抚侯爷的脸,侯爷伸出湿嗒嗒的大舌头更加温柔的舔了舔,陈默隐隐的感觉到自己的额角有点爆。
  这一顿饭两人一狗吃得热闹,苗苑感慨肉买少了,陈默埋头吃肉,侯爷嘎嘣嘎嘣的咬着脆骨,嚼得那叫一个过瘾。吃完饭,苗苑上网去查了查可蒙犬的饲养指南,打发陈默去小区门口的宠物店里买香波,陈默暗忖这狗养在部队只怕半年都没人给它洗一次澡,领回家果然是享福了,洗个澡都得是专业用品。
  可蒙是大型犬,侯爷因为打小养得人就多,跑动得也多,所以发育得也好,长得膘肥体壮身高马大,一站起来比苗苑还高。结果给它洗澡就费大劲儿了,陈默和苗苑两个人把它按到浴缸里,一个抹香波一个搓,不洗不知道一洗这么脏,连泡沫都是灰的。侯爷发现自己身上沾了水成了落水狗心情很是不愉快,时不时的一抖毛,让细沫和水滴漫天飞舞。
  苗苑被它逗得直笑,一边英勇的与侯爷的“黑人辫子”做斗争,一边指挥陈默按头按脚,最后狗是洗干净了,两个人都成了落水人,只能顺带着把自己也一起搓吧搓吧。
  苗同学洗完澡拿着小电吹风一边给自己吹头发一边给侯爷吹毛,吹着吹着才惊讶的发现原来这狗是白的,它不是个灰狗。苗苑登时就震惊了,那原来得多脏啊!她指着侯爷的狗头说:“你真脏!”
  侯爷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呜呜的把下巴搁到苗苑的大腿上,苗苑笑得欢乐,一点一点的给它吹干毛发。
  陈默并没有参与这一人一狗的温馨画面,他静静的站在门口看着她们。
  房间里,有某种带着淡淡粉色与桔色的温暖的东西在慢慢生长,让灯光变得温柔起来,有阳光与火的味道,陈默闭上眼睛呼吸,脸上有宁静的神情。
  陆臻说得没错:没有人应该孤单!
  幸福的大狗侯爷在暖风中惬意的眯着眼,有一双温柔的小手在帮它梳理毛发,这让它舒服的直哆嗦。可是慢慢的,小手离开了,慢慢的,风没了,忽然间,连那嗡嗡的吵杂声也没有了。
  侯爷不满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今天对它很好的那两个人正在非常投入的吃对方的嘴……
  侯爷委屈的汪了一声:你们在吃什么,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侯爷伤心的汪了一声:你们在吃什么,为什么不给我吃?
  侯爷愤怒的汪了一声:你们在吃什么,我也要吃!!
  侯爷激动的汪了一声:……冲过去了……
  苗苑绯红着双颊把那只狗头推开,惊呼:“它要干嘛!”
  陈默黑了脸。
  侯爷以一只伪军犬的直觉瞬间感觉到了危机,它呜呜叫着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了卧室,陈默站起来关房门,侯爷拿出最后的勇气冲他响亮的汪了一声。
  陈默眉头一挑。
  可怜的大狗屁滚尿流的夹着尾巴逃走了。
  苗苑不放心的跟过来:“哎,我们得给它弄个窝……”
  陈默转身锁门,抱住苗苑说:“等会。”
  “那现在干嘛?”苗苑不解。
  陈默细细的抚着苗苑的耳垂慢慢的笑起来,……陪我造人!
  那天晚上,陈默看着怀里睡颜甜美的苗苑期待的想,老成说得也没错:生个孩子是必要的!
  门外,客厅黑暗的角落里,有一只忧伤的大狗愤愤的撕咬着扔给它垫窝的旧衣服。
  苗苑做梦都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大事,但是直到大清早时陈默起床时惊动她这才恍然想起来。苗苑带着浓浓的睡意说:“陈默你爸爸昨天来找我!”
  陈默正在扣扣子的手顿了顿,随即旋开台灯:“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们周末回家吃饭,”苗苑裹着被子像一个毛毛虫那样在床上蠕动着蹭到陈默身边:“我觉得你爸爸人很好耶……”苗苑依靠她清晨时分残缺不全的备份理智强压下了后面那半句话:怎么就娶了你妈呢?
  陈默哦了一声,灯光下的苗苑不自觉的把头埋里被子里,只露出乌黑的头发和半张粉嫩的小脸,陈默俯身吻了吻苗苑的脸颊。
  苗苑睡眼醒松:“晚上早点儿回来,商量下带什么东西吧。”
  陈默说:“今天要值班!”
  苗苑皱起脸:“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值班多起来了。”
  陈默说:“因为这前都是别人给我代了,现在婚都结了。”
  苗苑陡然醒了过来,她怀疑的睁开眼睛:“我怎么听着好像当年是大家在给你保驾护航,制造工作清闲的假象,现在老婆到手了,就不值钱了,就轮到您老人家还情了……”
  陈默笑了:“差不多就是这样。”
  “哦!”苗苑痛苦的捂住脸:“我还能后悔吗?”
  陈默笑着说:“不行,军婚是受到法律保护的。”
  苗苑把一个枕头砸过去:“你给我滚!”
  陈默照例把半空中的枕头接住放在床尾,整理好制装出门。
  虽然大队长不一定需要跟晨练,可是陈默婚前习惯如此,婚后也就没有搁下。清晨6点30分,古都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陈默难得的在训练中走神,他想起了陈正平……父亲。
  如果说母亲形象在回忆中是一笔如火的重色,那父亲就是有些淡的灰。十八岁彻底离开家,然后每年回家的日子不过十数天,于是印象就淡了,甚至有些割裂,以至于两年前陈默看到缠绵病塌的陈正平几乎不能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父亲。
  记忆中的父亲永远是忙碌的,不常出现,但是从没有动怒的时候,高大而镇定。相比较母亲的咄咄逼人固执强硬,似乎这个父亲要和颜悦色的多,但是陈默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比母亲更厉害。
  当韦若祺说不行的时候,她会坚持到底,直到她松口说行;但是陈正平不会,他可能一开始会说这不好,可是中途又说那挺好,但是最后你发现其实他从来没有赞同过你,而当你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你多半已经因为他的缘故永远的失去了得到的机会。
  不过陈正平的性情在一场大病之后变了很多,医生说他不宜动脑,只能静养,所以现在的陈正平安静得像一个平庸怯懦的老人。
  以前陈默回家探亲时常常会被老爹拖着讨论国家大事,听他谈论省委及国家各部委的人际网络派系分布,并且逐条分析相关政令,预测干部升迁及人事调动。陈默是个好听众,轻易不会不耐烦,但毕竟没有兴趣,表情自然不会太专注。
  陈正平常常无奈的笑话他,说我这些话别人花钱都听不到。
  陈默相信这是真的。甚至他都很能理解陈正平,每个人都对自己研究的事物有分享的冲动,陈默心想,就算是他这么冷淡的人,在摸熟了一把好枪之后也会很乐意给人打个靶,亮一亮相的。
  陈默一想起周末的会面就有不自觉的警惕,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怕过韦若祺,因为他从不畏惧强硬,但是父亲是不可捉摸的,只希望他观望了这么之久才出手,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
  年轻的新婚夫妻在这个城市不同的角落里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只是苗苑这边要热闹得多,她很郑重的给王朝阳与苏沫的老妈打电话,仔细询问本地新媳妇上门有什么规矩礼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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