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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风雨

_2 莎士比亚(英)
  说活来表达你的意思,但是像你这种下流胚,即使受了教
  化,天性中的顽劣仍是改不过来,因此你才活该被禁锢在
  这堆岩石的中间;其实单单把你囚禁起来也还是宽待了
  你。
  凯列班:你教我讲话,我从这上面得到的益处只是知道怎样
  骂人;但愿血瘟病瘟死了你,因为你要教我说你的那种
  话!
  普洛斯彼罗:妖妇的贱种,滚开去!去把柴搬进来。懂事的
  话,赶快些,因为还有别的事要你做。你在耸肩吗,恶鬼?
  要是你不好好做我吩咐你做的事,或是心中不情愿,我要
  叫你浑身抽搐,叫你每个骨节里都痛起来,叫你在地上打
  滚咆哮,连野兽听见你的呼号都会吓得发抖。
  凯列班:啊不要,我求求你!(旁白)我不得不服从,因为他的
  法术有很大的力量,就是我老娘所礼拜的神明塞提柏斯
  也得听他指挥,做他的仆人。
  普洛斯彼罗:贱奴,去吧!(凯列班下。)
  爱丽儿隐形重上,弹琴唱歌;腓迪南随后。
  爱丽儿:(唱)
  来吧,来到黄沙的海滨,
  把手儿牵得牢牢,
  深深地展拜细吻轻轻,
  叫海水莫起波涛——
  柔舞翩翩在水面飘扬;
  可爱的精灵,伴我歌唱。
  听!听!(和声)
  汪!汪!汪!(散乱地)
  看门狗儿的狺狺,(和声)
  汪!汪!汪!(散乱地)
  听!听!我听见雄鸡
  昂起了颈儿长啼,(啼声)
  喔喔喔!
  腓迪南:这音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在天上,还是在地上?
  现在已经静止了。一定的,它是为这岛上的神灵而弹唱
  的。当我正坐在海滨,思念我的父王的惨死而重又痛哭
  起来的时候,这音乐便从水面掠了过来,飘到我的身旁,
  它的甜柔的乐曲平静了海水的怒涛,也安定了我激荡的
  感情;因此我跟随着它,或者不如说是它吸引了我,——
  但它现在已经静止了,啊,又唱起来了。
  爱丽儿:(唱)
  五寻的水深处躺着你的父亲,
  他的骨骼已化成珊瑚,
  他眼睛是耀眼的明珠;
  他消失的全身没有一处不曾
  受到海水神奇的变幻,
  化成瑰宝,富丽而珍怪。
  海的女神时时摇起他的丧钟,(和声)
  叮!咚!
  听!我现在听到了叮咚的丧钟。
  腓迪南:这支歌在纪念我的溺毙的父亲。这一定不是凡间的
  音乐,也不是地上来的声音。我现在听出来它是在我的
  头上。
  普洛斯彼罗:抬起你的被睫毛深掩的眼睛来,看一看那边有
  什么东西。
  米兰达:那是什么?一个精灵吗?啊上帝,它是怎样向着四
  周瞧望啊!相信我的话,父亲,它生得这样美!但那一定
  是一个精灵。
  普洛斯彼罗:不是,女儿,他会吃也会睡,和我们一样有各种
  知觉。你所看见的这个年轻汉子就是遭到船难的一人;
  要不是因为忧伤损害了他的美貌——美貌最怕忧伤来损
  害——你确实可以称他为一个美男子。他因为失去了他
  的同伴,正在四处徘徊着寻找他们呢。
  米兰达:我简直要说他是个神;因为我从来不曾见过字宙中
  有这样出色的人物。
  普洛斯彼罗:(旁白)哈!有几分意思了;这正是我中心所愿望
  的。好精灵!为了你这次功劳,我要在两天之内恢复你
  的自由。
  腓迪南:再不用疑惑,这一定是这些乐曲所奏奉的女神了!
  ——请你俯允我的析求,告诉我你是否属于这个岛上,
  指点我怎样在这里安身;我的最后的最大的一个请求是
  你——神奇啊!请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位处女?
  米兰达:并没什么神奇,先生;不过我确实是一个处女。
  腓迪南:天啊!她说着和我同样的言语!唉!要是我在我的
  本国,在说这种言语的人们中间,我要算是最尊贵的人。
  普洛斯彼罗:什么!最尊贵的?假如给那不勒斯的国王听见
  了,他将怎么说呢?请问你将成为何等样的人?
  腓迪南:我是一个孤独的人,如同你现在所看见的,但听你说
  起那不勒斯,我感到惊异。我的话,那不勒斯的国王已经
  听见了;就因为给他听见了,①我才要哭;因为我正是那
  不勒斯的国王,亲眼看见我的父亲随船覆溺;我的眼泪到
  现在还不曾干过。
  米兰达:唉,可怜!
  腓迪南:是的,溺死的还有他的一切大臣,其中有两人是米兰
  的公爵和他的卓越的儿子。
  普洛斯彼罗:(旁白)假如现在是适当的时机,米兰的公爵和他
  的更卓越的女儿就可以把你驳倒了,才第一次见面他们
  便已在眉目传情了。可爱的爱丽儿!为着这我要使你自
  由。(向腓迪南)且慢,老兄,我觉得你有些转错了念头!我
  有话跟你说。
  米兰达:(旁白)为什么我的父亲说得这样暴戾?这是我一生
  中所见到的第三个人;而且是第一个我为他叹息的人。但
  愿怜悯激动我父亲的心,使他也和我抱同样的感觉才好!
  腓迪南:(旁白)啊!假如你是个还没有爱上别人的闺女,我愿
  意立你做那不勒斯的王后。
  普洛斯彼罗:且慢,老兄,有话跟你讲。(旁自)他们已经彼此情
  丝互缚了,但是这样顺利的事儿我需要给他们一点障碍,
  因为恐怕太不费力的获得会使人看不起他的追求的对
  象。(向腓迪南)一句话,我命令你用心听好。你在这里僭窃
  着不属于你的名号,到这岛上来做密探,想要从我——这
  海岛的主人——手里盗取海岛,是不是?
  腓迪南:凭着堂堂男子的名义,我否认。
  ①“那不勒斯的国王已经听见了”、“给他听见了”都是腓迪南指自己而言,
  意即我听见了自己的话。腓迪南以为父亲已死,故以“那不勒斯的国王”
  自称。
  米兰达:这样一座殿堂垦是不会容留邪恶的;要是邪恶的精
  神占有这么美好的一所宅屋,善良的美德也必定会努力
  住进去的。
  普洛斯彼罗:(向腓迪南)跟我来。(向米兰达)不许帮他说话;他是
  个奸细。(向腓迪南)来,我要把你的头颈和脚枷锁在广起;
  给你喝海水,把淡水河中的贝蛤、干枯的树根和橡果的皮
  壳给你做食物。跟我来。
  腓迪南:不,我要抗拒这样的待遇,除非我的敌人有更大的威
  力。(拔剑,但为魔法所制不能动。)
  米兰达:亲爱的父亲啊!不要太折磨他,因为他很和蔼,并不
  可怕。
  普洛斯彼罗:什么!小孩子倒管教起老人家来了不成?——
  放下你的剑,奸细!你只会装腔作势,但是不敢动手,因为
  你的良心中充满了罪恶。来,不要再装出那副斗剑的架
  式了,因为我能用这根杖的力量叫你的武器落地。
  米兰达:我请求你,父亲!
  普洛斯彼罗:走开,不要拉住我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
  米兰达:父亲,发发慈悲吧!我愿意做他的保人。
  普洛斯彼罗:不许说话!再多嘴,我不恨你也要骂你了。什
  么!帮一个骗子说话吗?嘘!你以为世上没有和他一样
  的人,因为你除了他和凯列班之外不曾见过别的人;傻丫
  头!和大部分人比较起来,他不过是个凯列班,他们都是
  天使哩!
  米兰达:真是这样的话,我的爱情的愿望是极其卑微的;我并
  不想看见一个更美好的人。
  普洛斯彼罗:(腓迪南)来,来,服从吧;你已经软弱得完全像
  一个小孩子一样,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腓迫南:正是这样,我的精神好像在梦里似的,全然被束缚住
  了。我的父亲的死亡、我自己所感觉到的软弱无力、我的
  一切朋友们的丧失,以及这个将我屈服的人对我的恫吓,
  对于我全然不算什么,只要我能在我的囚牢中每天一次
  看见这位女郎。这地球的每个角落让自由的人们去受用
  吧,我在这样一个牢狱中已经觉得很宽广的了。
  普洛斯彼罗:(旁白)事情进行得很顺利。(向腓迪南)走来!——
  你干得很好,好爱丽儿!向腓迪南跟我来!(向爱丽儿)听我
  吩咐你此外应该做的工作。
  米兰达:宽心吧,先生!我父亲的性格不像他的说话那样坏,
  他向来不是这样的。
  普洛斯彼罗:你将像山上的风一样自由,但你必须先执行我
  所吩咐你的一切。
  爱丽儿:一个字都不会弄错。
  普洛斯彼罗:(向腓迪南)来,跟着我。(向米兰达)不要为他说情。
  (同下。)
  OCR:书香门第
  
  暴风雨
  第二幕
  第一场 岛上的另一处
  阿隆佐、西巴斯辛、安东尼奥、贡柴罗、阿德里安、弗兰西斯科及余人等上。
  贡柴罗:大王,请不要悲伤了吧!您跟我们大家都有应该高
  兴的理由;因为把我们的脱险和我们的损失较量起来,我
  们是十分幸运的。我们所逢的不幸是极平常的事,每天
  都有一些航海者的妻子、商船的主人和托运货物的商人,
  遭到和我们同样的逆运,但是像我们这次安然无恙的奇
  迹,却是一百万个人中间也难得有一个人碰到过的。所
  以,陛下,情您平心静气地把我们的一悲一喜称量一下
  吧。
  阿隆佐:请你不要讲话。
  西巴斯辛:他厌弃安慰好你厌弃一碗冷粥一样。
  安东尼奥:可是那位善心的人却不肯就此甘休。
  西巴斯辛:瞧吧,他在旋转着他那嘴巴子里的发条,不久他那
  口钟又要敲起来啦。
  贡柴罗:大王——
  西巴斯辛:钟鸣一下:数好。
  贡柴罗:人如果把每一种临到他身上的忧愁都容纳进他的心
  里,那他可就大大的——
  西巴斯辛:大大的有赏。
  贡柴罗:大大的把身子伤了;可不,你讲的比你想的更有道理
  些。
  西巴斯辛:想不到你一接口,我的话也就聪明起来了。
  贡柴罗:所以,大王——
  安东尼奥:咄!他多么浪费他的唇舌!
  阿隆佐:请你把你的言语节省点儿吧。
  贡柴罗:好,我已经说完了;不过——
  西巴斯辛:他还要讲下去。
  安东尼奥:我们来打赌一下,他跟阿德里安两个人,这回谁先
  开口?
  西巴斯辛:那只老公鸡。
  安东尼奥:我说是那只小鸡儿。
  西巴斯辛:好,赌些什么?
  安东尼奥:输者大笑三声。
  西巴斯辛:算数。
  阿德里安:虽然这岛上似乎很荒凉——
  西巴斯辛:哈!哈!哈!你赢了。
  阿德里安:不能居住,而且差不多无路可通——
  西巴斯辛:然而——
  阿德里安:然而——
  安东尼奥:这两个字是他缺少不了的得意之笔。
  阿德里安:然而气候一定是很美好、很温和、很可爱的。
  安东尼奥:气候是一个可爱的姑娘。
  西巴斯辛:而且很温和哩,照他那样文质彬彬的说法。
  阿德里安:吹气如兰的香风飘拂到我们的脸上。
  西巴斯辛:仿佛风也有呼吸器官,而且还是腐烂的呼吸器官。
  安东尼奥:或者说仿佛沼泽地会散发出香气,熏得风都变香
  了。
  贡柴罗:这里具有一切对人生有益的条件。
  安东尼奥:不错,除了生活的必需品之外。
  西巴斯辛:那简直是没有,或者非常之少。
  贡柴罗:草儿望上去多么茂盛而蓬勃!多么青葱!
  安东尼奥:地面实在只是一片黄土色。
  西巴斯辛:加上一点点的绿。
  安东尼奥:他的话说得不算十分错。
  西巴斯辛:错是不算十分错,只不过完全不对而已。
  贡柴罗:但最奇怪的是,那简直叫人不敢相信——
  西巴斯辛:无论是谁夸张起来总是这么说。
  贡柴罗:我们的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在水里浸过之后,却是照旧干净而有光
  彩;不但不因咸水而褪色,反而像是新染过的一样。
  安东尼奥:假如他有一只衣袋会说话,它会不会说他撒谎呢?
  西巴斯辛:嗯,但也许会很不老实地把他的谣言包得好好的。
  贡柴罗:克拉莉贝尔公主跟突尼斯王大婚的时候,我们在非
  洲第一次穿上这身衣服(w'ww'.'F'v'a'L'.'c'n'福'娃'小'说'下'载'站');我觉得它们现在正就和那时一
  样新。
  西巴斯辛:那真是一桩美满的婚姻,我们的归航也顺利得很
  呢。
  阿德里安:突尼斯从来没有娶过这样一位绝世的王后。
  贡柴罗:自从狄多寡妇①之后,他们的确不曾有过这样一位
  王后。
  安东尼奥:寡妇!该死!怎样搀进一个寡妇来了呢?狄多寡
  妇,嘿!
  西巴斯辛:也许他还要说出鳏夫埃涅阿斯来了呢。大王,您
  能够容忍他这样胡说八道吗?
  阿德里安:你说狄多寡妇吗?照我考查起来,她是迦太基的。
  不是突尼斯的。
  贡柴罗:这个突尼斯,足下,就是迦太基。
  阿德里安:迦太基?
  贡柴罗:确实告诉你,它便是迦太基。
  安东尼奥:他的说话简直比神话中所说的竖琴②还神奇。
  西巴斯辛:居然把城墙跟房子一起搬了地方啦。
  安东尼奥:他还要行些什么不可能的奇迹呢?
  西巴斯辛:我想他也许要想把这个岛装在口袋里,带国家去
  赏给他的儿子,就像赏给他一只苹果一样。
  ①狄多(Dido),古代迦太基女王,热恋特洛亚英雄埃涅阿斯,后埃涅阿斯
  乘船逃走,狄多自焚而死。
  ②希腊神话中安菲翁(Amphion)弹琴而筑成忒拜城。
  安东尼奥:再把这苹果核种在海里,于是又有许多岛长起来
  啦。
  贡柴罗:呃?
  安东尼奥:呃,不消多少时候。
  贡柴罗:(向阿隆佐)大人,我们刚才说的是我们现在穿着的衣
  服新得跟我们在突尼斯参加公主的婚礼时一样;公主现
  在已经是一位王后了。
  安东尼奥:而且是那里从来不曾有过的第一位出色的王后。
  西巴斯辛:除了狄多寡妇之外,我得请你记住。
  安东尼奥:啊!狄多寡妇;对了,还有狄多寡妇。
  贡柴罗:我的紧身衣,大人,不是跟第一天穿上去的时候一样
  新吗,我的意思是说有几分差不多新。
  安东尼奥:那“几分”你补充得很周到。
  贡柴罗:不是吗,当我在公主大婚时穿着它的时候?
  阿隆佐:你唠唠叨叨地把这种活塞进我的耳朵里,把我的胃
  口都倒尽了。我真希望我不曾把女儿嫁到那里!因为从
  那边动身回来,我的儿子便失去了,在我的感觉中,她也
  同样已经失去,因为她离意大利这么远,我将永远不能再
  见她一面。唉,我的儿子,那不勒斯和米兰的储君!你葬
  身在哪一头鱼腹中呢?
  弗兰西斯科:大王,他也许还活着。我看见他击着波浪,将身
  体耸出在水面上,不顾浪涛怎样和他作对,他凌波而前。
  尽力抵御着迎面而来的最大的巨浪;他的勇敢的头总是
  探出在怒潮的上面,而把他那壮健的臂膊以有力的姿势
  将自己划近岸边:海岸的岸脚已被浪潮侵蚀空了,那倒挂
  的岩顶似乎在俯向着他,要把他投救起来。我确信他是平
  安地到了岸上。
  阿隆佐:不,不,他已经死了。
  西巴斯辛:大王,您给自己带来这一重大的损失,倒是应该感
  谢您自己,因为您不把您的女儿留着赐福给欧洲人,却宁
  愿把她捐弃给一个非洲人;至少她从此远离了您的眼前,
  难怪您要伤心掉泪了。
  阿隆佐:请你别再说了吧。
  西巴斯辛:我们大家都曾经跪求着您改变您的意志;她自己
  也处于怨恨和服从之间,犹豫不决应当迁就哪一个方面。
  现在我们已经失去了您的儿子,恐怕再没有看见他的希
  望了;为着这一回举动,米兰和那不勒斯又加添了许多寡
  妇,我们带口家乡去安慰她们的男人却没有几个:一切过
  失全在您的身上。
  阿隆佐:这确是最严重的损失。
  贡柴罗:西巴斯辛大人,您说的自然是真话,但是太苛酷了点
  儿,而且现在也不该说这种话;应当敷膏药的时候,你却
  去触动痛处。
  西巴斯辛:说得很好。
  安东尼奥:而且真像一位大夫的样子。
  贡柴罗:当您为愁云笼罩的时候,大王,我们也都一样处于阴
  沉的天气中。
  西巴斯辛:阴沉的天气?
  安东尼奥:阴沉得很。
  贡柴罗:如果这一个岛归我所有,大王——
  安东尼奥:他一定要把它种满了尊麻。
  西巴斯辛:或是酸模草,锦葵。
  贡柴罗:而且我要是这岛上的王的话,请猜我将做些什么事?
  西巴斯辛:使你自己不致喝醉,因为无酒可饮。
  贡柴罗:在这共和国中我要实行一切与众不同的设施;我要
  禁止一切的贸易:没有地方官的设立;没有文学,富有、贫
  穷和雇佣都要废止;契约、承袭、疆界、区域、耕种、葡萄园
  都没有,金属、谷物、酒、油都没有用处,废除职业,所有的
  人都不作事:妇女也是这样,但她们是天真而纯洁;没有
  君主——
  西巴斯辛:但是他说他是这岛上的王。
  安东尼奥:他的共和国的后面的部分把开头的部分忘了。
  贡柴罗:大自然中一切的产物都须不用血汗劳力而获得:叛
  逆、重罪、剑、戟、刀、枪、炮以及一切武器的使用,一律杜
  绝;但是大白然会自己产生出一切丰饶的东西,养育我那
  些纯朴的人民。
  西巴斯辛:他的人民中间没有结婚这一件事吗?
  安东尼奥:没有的,老兄,大家闲荡着,尽是些娼妓和无赖。
  贡柴罗:我要照着这样的理想统治,足以媲美往古的黄金
  时代。
  西巴斯辛:上帝保佑吾王!
  安东尼奥:贡柴罗万岁!
  贡柴罗:而且——您在不在听我,大王?
  阿隆佐:算了,请你别再说下去了吧!你对我尽说些没意思
  的话。
  贡柴罗:我很相信陛下的话。我的本意原是要让这两位贵人
  把我取笑取笑,他们的天性是这样敏感而伶俐,常常会无
  缘无故发笑。
  安东尼奥:我们笑的是你。
  贡柴罗:在这种取笑讥讽的事情上,我在你们的眼中简直不
  算什么名堂,那么你们只管笑个没有名堂吧。
  安东尼奥:好一句厉害的话!
  西巴斯辛:可惜不中要害。
  贡柴罗:你们是血气奋发的贵人们,假使月亮连续五个星期
  不生变化,你们也会把她撵走。
  爱丽儿隐形上,奏庄严的音乐。
  西巴斯辛:对啦,我们一定会把她撵走,然后在黑夜里捉
  鸟去。
  安东尼奥:呦,好大人,别生气哪!
  贡柴罗:放心吧,我不会的;我不会这样不知自检。我觉得疲
  倦得很,你们肯不肯把我笑得睡去?
  安东尼奥:好,你睡吧,听我们笑你。(除阿隆佐、西巴斯辛、安东尼
  奥外余旨睡去。)
  阿隆佐:怎么!大家一会儿都睡熟了!我希望我的眼睛安安
  静静地合拢,把我的思潮关闭起来。我觉得它们确实要
  合拢了。
  西巴斯辛:大王,请您不要拒绝睡神的好意。他不大会降临
  到忧愁者的身上,但倘使来了的时候,那是一个安慰。
  安东尼奥:我们两个人,大王,会在您休息的时候护卫着您,
  留意着您的安全。
  阿隆佐:谢谢你们。倦得很。(阿隆佐睡;爱丽儿下。)
  西巴斯辛:真奇怪,大家都这样倦!
  安东尼奥:那是因为气候的关系。
  西巴斯辛:那么为什么我们的眼皮不垂下来呢?我觉得我自
  己一点不想睡。
  安东尼奥:我也不想睡;我的精神很兴奋。他们一个一个倒
  下来,好像预先约定好似的,又像受了电击一般。可尊敬
  的西巴斯辛,什么事情也许会……?啊!什么事情也许
  会……?算了,不说了;但是我总觉得我能从你的脸上看
  出你应当成为何等样的人。时机全然于你有利;我在强
  烈的想像里似乎看见一顶王冠降到你的头上了。
  西巴斯辛:什么!你是醒着还是睡着?
  安东尼奥: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西巴斯辛:我听见的;但那一定是你睡梦中说出来的呓语。
  你在说些什么?这是一种奇怪的睡状,一面睡着,一面
  却睁大了眼睛,站立着,讲着话,行动着,然而却睡得这
  样熟。
  安东尼奥:尊贵的西巴斯辛,你徒然让你的幸运睡去,竟或是
  让它死去;你虽然醒着,却闭上了眼睛。
  西巴斯辛:你清清楚楚在打鼾;你的鼾声里却蕴藏着意义。
  安东尼奥:我在一本正经他说话,你不要以为我限平常一样。
  你要是愿意听我的话,也必须一本正经,听了我的话之
  后,你的尊荣将要增加三倍。
  西巴斯辛:呕,你知道我是心如止水。
  安东尼奥:我可以教你怎样让止水激涨起来。
  西巴斯辛:你试试看吧!但习惯的惰性只会教我退落下去。
  安东尼奥:啊,但愿你知道你心中也在转这念头,虽然你表面
  上这样拿这件事取笑!越是排斥这思想,这思想越是牢
  固在你的心里。向后退的人,为了他们自己的胆小和因
  循,总是出不出头来。
  西巴斯辛:请你说下去吧,瞧你的眼睛和面颊的神气,好像心
  中藏着什么活,而且像是产妇难产似的,很吃力地要把它
  说出来。
  安东尼奥:我要说的是,大人:我们那位记性不好的大爷——
  这个人要是去世之后,别人也会把他淡然忘却的——他
  虽然已经把王上劝说得几乎使他相信他的儿子还活
  着——因为这个人唯一的本领就是向人家唠叨劝
  说,——但王子不曾死这一口事是绝对不可能的,正像在
  这里睡着的人不会游泳一样。
  西巴斯辛:我对于他不曾溺死这一句话是不抱一点希望的。
  安东尼奥:哎,不要说什么不抱希望啦,你自己的希望大着
  呢!从那方面说是没有希望,反过来说却正是最大不过
  的希望、野心所能企及而无可再进的极点。你同意不同
  意我说:腓迪南已经溺死了?
  西巴斯辛:他一定已经送命了。
  安东尼奥:那么告诉我,除了他,应该轮到谁承继那不勒斯的
  王位?
  西巴斯辛:克拉莉贝尔。
  安东尼奥:她是突尼斯的王后;她住的地区那么遥远,一个人
  赶一辈子路,可还差五六十里才到得了她的家;她和那不
  勒斯没有通信的可能:月亮里的使者是太慢了,除非叫太
  阳给她捎信,那么直到新生婴孩柔滑的脸上长满胡须的
  时候也许可以送到。我们从她的地方出发而遭到了海浪
  的吞噬,一部分人幸得生全,这是命中注定的,因为他们
  将有所作为,以往的一切都只是个开场的引子,以后的正
  文该由我们来干一番。
  西巴斯辛:这是什么话!你怎么说的?不错,我的哥哥的女
  儿是突尼斯的王后,她也是那不勒斯的嗣君,俩地之间相
  隔着好多路程。
  安东尼奥:这路程是这么长,每一步的距离都似乎在喊着,
  “克拉莉贝尔怎么还能回头走,回到那不勒斯去呢?不要
  离开突尼斯,让西巴斯辛快清醒过来吧!”瞧,他们睡得像
  死去一般;真的,就是死了也不过如此。这儿有一个人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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