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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1-5全集TXT

_130 乔治·R·R·马丁(美)
“山姆,”琼恩起身。“怎么了?你也想看看那把剑么?”既然大家都知道,山姆自然不例外。
胖男孩摇摇头。“我曾经是我父亲的宝剑传人,”他悲戚地说,“那把剑叫‘碎心’。蓝道大人让我拿过几回,可我每次都很害怕。剑是用瓦雷利亚钢铸成,美丽异常,也锋利异常,我怕会伤到妹妹们。现在狄肯是它的传人了。”他在斗篷上擦擦手汗。“我……嗯……伊蒙师傅要见你。”
还不到换绷带的时间。琼恩狐疑地皱眉质问:“他找我做什么?”看着山姆可怜兮兮的模样,答案已经不问自明。“你跟他说了,是不是?”琼恩怒道,“你跟他说你告诉我了。”
“我……他……琼恩,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问的……我的意思是说……我觉得他根本就知道,他看得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眼睛早就瞎了。”琼恩口气嫌恶地大嚷,“我自己认得路。”说完,他径自走开,留下目瞪口呆的山姆站在原地发抖。
伊蒙学士正在鸦巢里喂渡鸦,克莱达斯提着一桶肉片,跟着他在笼子间行进。“山姆说您有事找我?”
学士点点头。“是我的意思。克莱达斯,请把桶子交给琼恩,或许他愿意好心地帮我个忙。”驼背红眼的弟兄将桶子递给琼恩,随后赶忙爬下梯子。“只管把肉丢进笼子,”伊蒙指点他。“鸟儿自己明白。”
琼恩将桶子换到右手,左手伸进血红的肉块。鸦群见状,纷纷发出嘈杂的尖叫,在铁栏里飞来飞去,拍动漆黑如夜的翅膀击打着金属鸟笼。肉被切成比指节大不了多少的小碎块,他抓起满满一把血红肉片丢进笼中,尖叫和振翅声立刻愈演愈烈。两只体型较大的渡鸦为了争夺一块上好的肉,彼此厮打起来,一时之间羽毛纷飞。琼恩赶忙又抓一把,丢给其中一只。“莫尔蒙大人的乌鸦喜欢吃水果和玉米。”
“那是只很罕见的鸟,”学士道:“大部分的乌鸦虽然也吃谷子,但还是偏好肉类。这不光能让它们强壮,恐怕它们生性就嗜血。在这点上,它们和人类倒是挺像……所以,和人一样,乌鸦的个性也不全然相同。”
琼恩接不上话,只好继续丢肉,不禁纳闷自己为何会被找来。也罢,等老人家觉得时机适当,自然会告诉他。伊蒙学士这个人可是催不得的。
“鸽子虽然也可以训练来递送讯息,”学士续道,“但我们用来送信的渡鸦不仅强健,体型大,胆子壮,聪明得多,遇上老鹰也更有能力自卫……然而渡鸦色黑,又以尸体为食,因此有些信仰虔诚的人憎恨它们。你可知道,‘受神祝福的’贝勒曾试图用鸽子全面取代渡鸦?当然,他没有成功。”老师傅面露微笑,将那双白色盲眼转向琼恩。“只有守夜人比较喜欢渡鸦。”
琼恩的手指浸在桶子里,血淹及腕。“我听戴文说,野人也把我们叫做乌鸦。”
“乌鸦是渡鸦的可怜远亲。它们是一身黑羽的乞食者,向来受到误解,遭人怨恨。”
琼恩真希望自己能清楚他到底在讲些什么,以及其中缘由。渡鸦和鸽子与他何干?如果老人家有话要说,为何不肯直截了当?
“琼恩,你可曾想过,为何守夜人不娶妻也不生子?”伊蒙学士问。
琼恩耸耸肩。“我没想过。”他又丢了些碎肉。此时他的左手已经沾满黏滑血渍,右手则因木桶的重量而隐隐作痛。
“只因如此一来,他们才不会为情爱所困扰,”老师傅自问自答,“情爱是荣誉的大敌,更是责任的大忌。”
琼恩觉得不太对劲,但他没说什么。老学士年逾百岁,在守夜人军团里德高望重,他没资格去反驳他。
老人家似乎察觉了他的不以为然。“琼恩,你告诉我,假如有这么一天,你的父亲大人必须在荣誉和他所爱的人之间做出抉择,你想他会怎么做?”
琼恩迟疑了。他想说艾德公爵绝对不会做出有损名誉的事,即使为了情爱也不例外。然而他心中却有个狡诈的声音在悄悄低语:他有个私生子,这有何荣誉可言?还有你母亲啊,他负起过对她的责任吗?他连她的名字都不肯讲!“他会做他该做的事,”他刻意拖长音调,借此掩饰自己的犹豫不决。“不管那是什么。”
“那么,艾德大人是万里挑一的人才。多数人不若他这么坚强。跟女人的情爱相比,荣誉算得了什么?当你怀抱初生幼儿……或是想起兄弟的笑容,责任又算得了什么?不过都是虚幻,都是空谈罢了。我们身为凡人,天上诸神使我们有能力去爱,那是对我们最美好的恩赐,却也是我们最深沉的悲哀。”
“守夜人军团的创建者深知他们的勇气是守护王国,抵抗北方黑暗势力的惟一屏障。他们深知自己不能分神他顾,否则决心必将动摇,所以他们誓不娶妻,誓不生子。”
“然而人皆有父母,皆有兄弟姐妹。他们来自纷争不断的大小王国,也深知时局虽改,人性终究不变。于是他们立下誓言:守夜人守护王国,但绝不参与其中任何战役。”
“他们恪守誓言。当伊耿杀死黑心赫伦,夺其王国的时候,赫伦的兄弟正是长城守军总司令,手下有一万精兵,但他没有出兵。当七大王国依旧是七国分立的年代,任何一个时代,至少都有三四个国家彼此交战,但守夜人没有参战。当安达尔人渡海而来,横扫先民诸国,这些死去国王的子孙们依旧奉誓不渝,坚守岗位。千百年来,始终如一,这便是荣誉的代价。”
“当一个人无所畏惧时,即便懦夫也能展现不输于人的勇气。当我们毋需付出代价时,自然都能尽忠职守。行走在这条荣耀的大道上,似乎是那么地容易。然而每个人的生命中迟早会遇到考验,那便是他必须抉择的时刻。”
有些渡鸦还在吃,细细的肉丝悬挂在长喙边,不住摇晃。大多数乌鸦似乎都看着他。琼恩能感觉每一双细小的黑眼停在他身上的重量。“如今就是我要抉择的时刻……您的意思,是这样吗?”
伊蒙师傅转过头,用那双瞎了的白眼“看”着他,仿佛可以看透他的心。琼恩觉得自己赤裸裸的,什么都藏不住。他情不自禁地两手握起桶子,把剩下的碎肉全倒进笼里。肉条和血水,四处飞溅,渡鸦纷纷振翅散开,疯狂尖叫。动作快的在空中叼住肉条,贪婪地大口吞咽。琼恩松开手,任由空桶“咔啦”落地。
老人伸出一只枯槁而遍布斑点的手,放在他肩上。“孩子,这很痛苦,”他轻声说,“噢,可不是嘛,做出抉择……总是痛苦的。现在如此,以后依然。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琼恩苦涩地说,“没有人知道。就算我是他的私生子,他依旧是我父亲……”
伊蒙师傅叹道:“琼恩,我刚才告诉你的,你难道都没听进去?你难道认为自己是第一个经历考验的人吗?”他摇摇苍老的头,那是个虚弱得难以形容的动作。“天上诸神为我的誓言设立过三次考验。一次在我年幼,一次我正值壮年,最后一次则在我步入老年之后。那时我已年老体衰,视力渐弱,然而面临的抉择如同第一次那般残酷。渡鸦从南方带来我家族灭亡的消息。黑色的翅膀,黑暗的消息。我的亲人死亡、名声扫地、景况凄凉。但我这个身体虚弱的瞎眼老人能做些什么呢?我像是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婴儿一般无助,可一旦想到自己坐在这里,置身事外,听任他们杀害我弟弟可怜的孙子,他的曾孙,还有那些无辜的孩儿……”
老人眼中晶莹的泪水,让琼恩惊骇得不能言语。“您究竟是谁?”他近乎恐惧地轻声问。
那双老迈的唇微微牵起,露出一张无牙的嘴。“不过就是个自学城毕业,立誓为黑城堡与守夜人奉献心力的学士罢了。在我的组织里,每当我们立下誓言,戴起项链之时,便须抛弃原有的家族姓氏。”老人摸摸挂在自己削瘦脖子上的项链。“我的父亲是梅卡一世,在他之后,我的弟弟伊耿代替我继承王位。我的祖父为我取名伊蒙,用以纪念龙骑士伊蒙王子,也就是他的叔叔,或者他的父亲,看你相信哪个版本的故事。我原名……”
“伊蒙……‘坦格利安’?”琼恩简直不敢相信。
“都是过去的事,”老人说:“过去的事了。所以,琼恩,你看,我的确是明白你的感受……正因为明白,所以我不会要求你留下或是离开。你必须自己做出这个抉择,然后一辈子与之相伴,就像我一样。”他的声音只剩呓语。“就像我一样……”(l6Khttp://wwW.l6K.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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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权力的游戏 Chapter62 丹妮莉丝
战事结束之后,丹妮骑着银马穿过遍野横尸,女仆和卡斯部众紧随其后,彼此嬉笑玩闹。
大地为多斯拉克铁蹄撕裂,裸麦和扁豆都被踩进泥土,插在地上的亚拉克弯刀和箭支经过鲜血浇灌,成了新的可怕作物。她骑马走过战场,濒死的马儿抬头对她嘶鸣,伤者有的呻吟、有的祈祷。大批拿着重斧,专替伤者解脱的“贾卡朗”穿梭其间,从亡者和将死之人身上收割下数不清的人头。跑在他们后面的是一群小女孩,她们从尸体上拔取箭枝,装进提篮,以备再次使用。最后则是削瘦饥饿但凶猛的狗群,它们闻闻嗅嗅,永远跟随卡拉萨。
羊群最早死去,似乎有几千只之多,它们身上插满了箭,羽毛竖立在尸体之上。丹妮知道这一定是奥戈卡奥的的部队干的;卓戈的卡拉萨绝不会如此愚蠢,在没杀掉牧羊人之前,就把箭浪费在羊身上。
城镇起火燃烧,缕缕黑烟腾涌翻滚,直上湛蓝的天空。在倾颓的干泥土墙下,骑马战士往来奔驰,挥舞手中长鞭,驱策生还者离开冒烟的废墟。奥戈卡拉萨的女人和小孩即便战败、即使被人奴役,走起路来依旧有种愠怒的自尊;他们如今沦为奴隶,却似乎勇敢地接受自己的命运。当地镇民就不一样了。丹妮深深地怜悯他们,她清楚地记得恐惧的滋味。许多母亲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步伐踉跄地拉着啜泣不停的孩子。他们之中仅有少数男性,多半是残废、懦夫和祖父辈的老人。
乔拉爵士曾说,这个地方的人自称拉札林人,但多斯拉克人唤他们作“赫西拉奇”,意思是“羊人”。若是从前,丹妮可能会把他们错当成多斯拉克人,因为他们同样有着古铜色皮肤和杏仁形的眼睛。但如今他们在她眼中显得殊异:扁脸、粗矮,黑发剪得异常地短。他们牧养羊群,种植作物,卓戈卡奥说他们的活动范围一直在多斯拉克海边沿的大河以南,因为多斯拉克海的草不是给羊吃的。
丹妮看到一个男孩健步奔向河畔,一名骑马战士阻断他的来路,逼他转身,其余的人则把他围在中间,扬鞭抽打他的脸,驱策他四处逃窜。又一名战士快马跑到他背后,不停鞭打他的臀部,直到鲜血染红了他的大腿。还有一人挥鞭勾住他的脚踝,使之扑倒在地。最后,那男孩只能坚持爬行,他们觉得无聊,便一箭射穿他的背。
乔拉爵士在崩毁的城门外迎接她。他在盔甲外罩了一件暗绿色罩袍。他的铁手套、护膝和巨盔都是深灰色精钢打造。当他穿上盔甲时,多斯拉克人嘲笑他是胆小鬼,这名骑士立刻骂了回去,双方一言不合,长剑与亚拉克弯刀交击的结果,那个嘲笑最大声的多斯拉克武士被丢在后方,流血至死。
乔拉爵士骑上前来,揭开平顶巨盔的面罩。“您的夫君在镇里等您。”
“卓戈没受伤吧?”
“有点皮肉伤,”乔拉爵士答道,“不碍事。今天他亲手杀了两个卡奥,先是奥戈卡奥,随后是他的儿子佛戈,因为父亲死后他便成为新的卡奥。卓戈卡奥的血盟卫割下那两人发问的铃铛,如今他走起路来比以前更是响声大作了。”
韦赛里斯被加冕的那场庆祝命名的宴会上,奥戈父子曾与她的丈夫并肩而坐,把酒言欢。但那是在维斯·多斯拉克,在圣母山的阴影下,在那里,每位草原马民都是手足兄弟,一切纷争都被搁置一边。到了大草原上就不一样了。奥戈的卡拉萨原本正攻击这座城镇,却被卓戈卡奥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不知羊人初次从龟裂的泥墙上方,看到卓戈卡拉萨的马匹扬起的烟尘时,心里作何感想。或许有几个年纪较轻、天真愚昧的人当真以为,天上诸神究竟听见了绝望之人的祈求,为他们派来救赎了吧。
道路对面,有个年纪比丹妮大不了多少的女孩,正以高亢尖细的声音啜泣,一名战士将她推倒在一堆尸体上,面孔朝下,当场施暴。其他战士也纷纷下马,轮流享乐。这就是多斯拉克人带给羊人的救赎。
我是真龙传人,丹妮莉丝·坦格利安一边转开脸,一边提醒自己。她抿紧嘴唇,硬起心肠,骑马朝城门走去。
“奥戈的大部分战士都逃了,”乔拉爵士道,“即便如此,仍有一万名左右的俘虏。”
是一万名奴隶,丹妮心想。卓戈卡奥将把这些人顺着大河,驱赶到下游奴隶湾的城镇去。她好想哭,但她告诉自己必须坚强。这是战争,战争就是这样,这是为夺回铁王座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建议卡奥去弥林,”乔拉爵士道,“那里开的价比奴隶商队慷慨得多。伊利里欧信上说,该城去年遭到瘟疫袭击,所以妓院愿付双倍的价钱购买健康的年轻女孩,十岁以下的小男生甚至是三倍的价钱。如果有足够的孩子撑过这趟旅程,所得的金子不但够我们买船,还足以雇水手。”
身后,被轮暴的女孩发出令人心碎的声音,那是一声长长的抽噎,无止尽地持续下去。丹妮紧握缰绳,调转马头。“叫他们住手。”她命令乔拉爵士。
“卡丽熙?”骑士似乎有些为难。
“你听到了我的命令。”她说,“叫他们住手。”她改用多斯拉克语对卡斯部众下令,口气尖锐,“乔戈、魁洛,你们协助乔拉爵士,我不要见到强暴发生。”
两个战士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乔拉·莫尔蒙爵士踢马靠近。“公主殿下,”他说,“您宅心仁厚,但恐怕有所不知,这里习俗向来如此。那些人为了卡奥流血卖命,如今是该他们取得奖赏的时候。”
道路对面,女孩仍旧哭泣不止,她那种高亢有如歌唱的语言在丹妮耳中显得异样地陌生。头一个人已经完事,另一个正过来接替。
“她是个羊女,”魁洛用多斯拉克语说,“卡丽熙,她什么也不是,和我们的战士在一起,是她的荣幸。羊人与羊交合,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知道。”女仆伊丽应道。
“大家都知道。”乔戈也同意。他骑着卓戈赐给他的那匹高大灰马。“卡丽熙,若她的哭嚎冒犯了您的耳朵,乔戈这就去把她的舌头给您带来。”说完他拔出亚拉克弯刀。
“我不要她受伤,”丹妮说,“这女孩我要定了。照我的命令去办,否则卓戈卡奥惟你是问。”
“唉,卡丽熙。”乔戈说完一踢马肚,魁洛和其他人也跟着过去,发际铃铛轻声作响。
“你也去。”她命令乔拉爵士。
“如您所愿。”骑士眼神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果真是你哥哥的妹妹。”
“韦赛里斯?”她不懂。
“不,”他回答,“雷加。”他策马驰去。
丹妮听见乔戈大叫。施暴者们嘲笑他,有个人甚至吼了回去。乔戈的亚拉克弯刀一闪,那人的头便从肩膀滚落地面。笑声转为咒骂,那些人纷纷抽出武器,然而这时魁洛、阿戈和拉卡洛也已赶到。她见路那边的阿戈指指骑在银马上的她,那些战士用冰冷的黑眼睛瞪着她,其中一人啐了口唾沫,其他人则回去骑马,嘴里念念有词。
与此同时,骑在羊女身上的人依旧努力运作,全神贯注于他的享乐,对周遭事物毫无所觉。乔拉爵士下马,伸出戴铁手套的手将他硬生生拧开。那多斯拉克人摔在泥地上,翻身跳起,手握短刀,旋即被阿戈一箭封喉。莫尔蒙将女孩自尸堆上拉起来,解下自己血迹斑斑的披风为之披上,然后领她穿过道路,走到丹妮面前。“您要怎么处置她?”
女孩睁大眼睛,神情恍惚,浑身颤抖。她的头发因鲜血而纠结。“多莉亚,把她的伤处理一下。你不是本族的人,或许她不会怕你。其他人,跟我来。”她驱策银马。穿过崩毁的木城门。
镇上的情形比外面更惨,无数房舍着火燃烧。“贾卡朗”往返忙碌,进行他们的血腥工作,狭窄曲折的巷道里塞满了无头尸体。途中,他们时时见到女人被强暴,每次丹妮都勒住缰绳,派卡斯部众上前制止,并收被害者为自己的奴隶。其中一个肥胖、扁鼻、约四十来岁的妇人用生硬的通用语祝福丹妮,但其他人眼中只有怨毒的瞪视。她们怀疑她,她哀伤地明白,害怕她会将她们带往更悲惨的命运。
“孩子,你没法把她们通通收为己有的。”当他们第四次停下,看着卡斯部众把新的一批奴隶带到她身后,乔拉爵士忍不住道。
“我是卡丽熙,是七大王国的继承人,也是真龙传人。”丹妮提醒他。“你没资格告诉我什么不能做。”城市彼方,一座建筑在烈火和浓烟中轰然倒塌,她听见远处传来尖叫和孩童惊怕的呜咽。
他们找到卓戈时,他正坐在一座无窗的方形神庙前,那庙宇有厚厚的泥墙和球茎状的圆顶,宛如一个巨大的褐色洋葱。在他身边,是一堆人头,叠得比他还高。他的上臂插了一枝羊人的短箭,赤裸的左胸一片血红,像是泼洒了颜料。他的三个血盟卫悉数在场。
姬琪搀扶丹妮下马;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躯体越显沉重,行动日渐笨拙。她在卡奥面前跪下。“我的日和星受伤了。”亚拉克弯刀所留的伤口虽然很长,幸而割得不深;他的左边乳头不见踪影,一片血淋淋的皮肉垂在胸前,活如一块湿润的破布。
“这是擦伤,我生命中的月亮,来自奥戈卡奥的血盟卫。”卓戈卡奥说。“为此我杀了他,也杀了奥戈。”他扭扭头,发辫上的铃铛轻声作响。“你听到的是奥戈,还有他的卡拉喀佛戈,当我杀他的时候,他是卡奥。”
“无人能抵挡我生命中的太阳,”丹妮说,“他是骑着世界的骏马之父。”
这时,一名战士骑马而至,翻身下鞍,愤怒地用多斯拉克语对哈戈讲了一大串话,由于速度太快,丹妮听不懂。高大的血盟卫沉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转向卡奥。“这是马戈,贾科寇①的卡斯部众。他说卡丽熙抢走了他的战利品,一个应该让他骑的羔羊之女。”
卓戈卡奥转向丹妮,脸上的表情凝重而坚毅,但那双黑眼睛里却流露出疑问。“我生命中的月亮,告诉我实话。”他用多斯拉克语下令。
丹妮用卡奥的母语,简练而直接地说出事情经过,好让他了解清楚。
说完之后,卓戈皱起眉头。“战争就是这样,眼下这些女人是我们的奴隶,随我们高兴摆布。”
“那我高兴让她们平安。”丹妮说,一边怀疑自己是否太过火了。“若你的战士要骑这些女人,请他们温柔地骑,并将她们收作妻子,让她们在卡拉萨中占有一席之地,为你们生儿育女。”
柯索向来是三名血盟卫中最残忍的一个,这时他冷笑道:“马会和羊交配吗?”
他语气中的某种元素令她想起韦赛里斯。于是丹妮转头怒道:“马和羊都是龙的食物。”
卓戈卡奥露出微笑。“看她变得多凶猛!”他说,“这都是因为我的儿子,骑着世界的骏马,在她体内,让她充满火焰。柯索,你小心……就算母亲不把你烧死,儿子也会把你踩进地底。至于你,马戈,闭上你的嘴巴,去找别的羊骑。这些人属于我的卡丽熙。”卓戈朝丹妮莉丝伸出手,没想刚抬手臂就痛得皱眉转头。
丹妮几乎可以感受他的痛苦,这些伤远比乔拉爵士形容的严重。“医者在哪里?”她质问。卡拉萨里有两种人专事医疗:不孕的妇女和奴隶太监。草药妇人以药水和符咒疗伤,太监则用尖刀、针线和烈火。“为何无人替卡奥疗伤?”
“卡丽熙,是卡奥把无毛人遣走的。”老科霍罗告诉她。丹妮发现血盟卫自己也受了伤,左肩有一道极深的刀痕。
“有很多战士受伤,”卓戈卡奥固执地说,“就让他们先接受治疗。这枝箭和苍蝇叮咬没什么两样,而这个小刀伤,只不过是另一个我可以向儿子炫耀的疤痕。”
丹妮看到他胸膛被割裂的皮肤下的肌肉,他的箭伤则血流如注。“不能让卓戈卡奥等,”她宣布,“乔戈,找到太监,把他们立刻带来。”
“银夫人,”身后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我可以帮伟大的骑马战士疗伤。”
丹妮转头,开口的人是她解救的一名奴隶,就是那个祝福她的肥胖扁鼻妇人。
“卡奥不需要跟羊交配的女人帮忙。”柯索大喝一声,“阿戈,割下她的舌头!”
阿戈一把扯住她的头发,将匕首往她喉咙按去。
丹妮举手制止。“住手,她是我的人。让她说。”
“勇猛的骑马战士啊,我没有恶意。”这女人的多斯拉克语很流利。她穿的长袍原本是极轻薄的上等羊毛制成,织有繁复的图案,如今却沾满泥土和血迹,扯得破烂。她抓紧褴褛的衣裳,遮住硕大的**。“我真的懂得一点医术。”
“你是做什么的?”丹妮问她。
“我叫弥丽·马兹·笃尔,是这座神庙的女祭司。”
“巫魔女。”哈戈咕哝道,一边玩弄着手中的亚拉克弯刀,眼神阴沉。丹妮回忆起某日晚间姬琪在营火边说的恐怖故事:巫魔女是专与恶魔交媾,施行最黑暗恐怖的妖术,邪恶残忍而无灵魂的女人。她们到了夜间会寻找男性,吸干他们的精力,直到对方死亡为止。
“我只是个医者。”弥丽·马兹·笃尔说。
“羊的医者。”柯索轻蔑地说,“吾血之血,我说杀了这个巫魔女,等无毛人来。”
丹妮不理会暴跳的血盟卫。在她看来,眼前这个年老丑陋的胖女人怎么也不像是巫魔女。“弥丽·马兹·笃尔,你的医术从哪里学来?”
“我母亲是从前的女祭司,她教我学会取悦至高牧神的歌曲和咒语,以及如何用树叶、树根和浆果调制圣烟和圣膏。当我年轻貌美的时候,曾跟随商队,前往阴影之旁的亚夏,希望向他们的魔法师讨教。无数国度的船只都在亚夏汇集,于是我在当地长期逗留,学习异邦民族的医疗之术。一位来自鸠格斯奈的月之歌者教我她的分娩之歌,一位你们骑马民族的女人则教我属于青草、玉米和马匹的魔法,更有一位来自日落之地的学士剖开尸体,告诉我埋藏于皮肤之下的所有奥秘。”
乔拉·莫尔蒙爵士开口:“学士?”
“他自称马尔温,”女人回答,“从汪洋彼端的七国之地乘船而来。那里是日落国度,人们穿着铁衣,被巨龙所统治。他教会了我他家乡的语言。”
“学士竟会出现在亚夏?”乔拉爵士若有所思地说,“告诉我,女祭司,这位马尔温的脖子上戴了什么?”
“铁大王,他戴了一条用多种金属串成的项链,非常紧,像要把他掐死。”
骑士看看丹妮。“只有在旧镇的学城受训的人才会戴这种项链,”他说,“而这种人的确精通医术。”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的卡奥?”
“所有的人都属于同一群羊羔,我所接受的教育这么告诉我。”弥丽·马兹·笃尔回答,“至高牧神派遣我下凡医治他的羔羊,不论何时何地。”
柯索“啪”一声,抽了她一记耳光。“巫魔女,我们不是羊。”
“住手!”丹妮怒道,“她是我的人,不许你伤害她。”
卓戈卡奥闷哼一声。“柯索,这枝箭总得弄出来。”
“是的,伟大的骑马战士。”弥丽·马兹·笃尔答道,一边抚着自己淤伤的脸颊。“而您的胸伤也必须立刻清洗,然后缝补.不然会化脓的。”
“那就快动手罢。”卓戈卡奥命令。
“伟大的骑马战士啊,”那女人说:“我的用具和药剂都在神庙里面,那里的治疗之力最为强大。”
“吾血之血,我扶你进去。”哈戈提议。
卓戈卡奥把他挥开。“我不需要人帮忙,”他用骄傲而坚定的语气说。他不靠搀扶站了起来,比在场所有人都要高大。鲜血自他被奥戈血盟卫的亚拉克弯刀所割去的乳头处汩汩流下,丹妮赶忙走到他身边。“我不是男人,”她小声说,“靠在我身上吧。”卓戈伸出巨手搭住她的肩膀,她便这么扶着他朝泥砌神庙走去。三名血盟卫紧跟在后,丹妮命令乔拉爵士和她的卡斯部众守住神庙入口,确保他们出来之前不会有人来此纵火。
他们穿过一连串的前厅,走进位于“洋葱”正下方的中央大堂。微弱的光线从上方隐蔽的窗户射入,墙上烛台里插了几支火把,正在冒烟燃烧。泥地上散乱地铺着羊皮。“躺在那里。”弥丽·马兹·笃尔指着祭坛说。那是一块巨大的蓝纹石板,上面刻画着牧羊人与羊群的图案。卓戈卡奥躺上去,老妇人在火盆里洒上一把干枯的叶子,房间顿时充满香烟。“你们最好到外面等。”她对其他人说。
“我们是他血之血,”科霍罗说,“我们在这里等。”
柯索走近弥丽·马兹·笃尔。“听好,羊神的祭司,你若敢伤害卡奥,就会有这样的下场。”他抽出剥皮用的猎刀,给她亮亮锋刃。
“她不会伤他的。”丹妮觉得自己可以信任这个丑陋的扁鼻胖妇人,毕竟是她将她从施暴者手中拯救出来的啊。
“如果你们定要留下,就请帮忙吧。”弥丽对血盟卫们说,“伟大的骑马战士太过强壮,请你们按住他,让我把箭拔出来。”她任自己碎裂的长袍落至腰际,前去打开一个雕花箱子,拿出各式瓶罐、小盒、尖刀和针线。一切备妥之后,她先折断箭身,拔出锯齿状的箭头,一边用拉札林人歌唱般的语调吟诵,随后拿起一瓶葡萄酒在火盆上煮沸,浇在伤口上。卓戈卡奥痛得大声骂她,但一动未动。她以湿叶裹住箭伤。然后她把一种淡绿药膏涂在胸部伤口上,再把那层皮拉回原处。卡奥咬紧牙关,忍住尖叫。女祭司取出一根银针和一团丝线,开始缝合伤口。完成之后,她又在伤口抹了一种红色药膏,覆盖更多湿叶,并用一块羊皮裹住胸部。“您必须包着这羊皮,并照我所说的祷词按时祷告,持续十天十夜。”她说,“您会发烧,还会很痒,伤口愈合后也会留下很大的一块疤。”
卓戈卡奥坐起来,发际铃铛丁当作响。“羊女,我以我的伤疤为傲。”他动动手臂,痛得皱眉。
“不能喝酒,也不能喝罂粟花奶,”她警告他,“虽然很痛,但你必须保持身体强壮,才能与毒素的恶灵斗争。”
“我是卡奥,”卓戈说,“我不怕痛,爱喝什么就喝什么。科霍罗,把我的背心拿来。”老科霍罗快步离开。
“刚才,”丹妮对那位丑陋的拉札林女人说。“我听你说起分娩之歌……”
“银夫人,我懂得染血产床的所有奥秘,从没有接生失败过。”弥丽·马兹·笃尔回答。
“我就快生了,”丹妮说,“如果你愿意,我儿子出生时希望你能帮我接生。”
卓戈卡奥笑道:“我生命中的月亮,跟奴隶说话不是用问的,你只要交代下去,让她照办就成了。”他跳下祭坛。“走吧,吾血之血,马儿在呼唤着我们。此地只剩废墟,动身的时刻到了。”
哈戈随卡奥走出神庙,但柯索留了片刻,瞪着弥丽·马兹·笃尔。“记住,巫魔女,卡奥没事,你才能留下一条命。”
“如您所说,骑马战士。”女人回答他,一边收拾她的瓶瓶罐罐。“愿至高牧神看顾所有羊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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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寇:多斯拉克人对卡拉萨里仅次子卡奥的首领的称呼,他们拥有自己的卡斯。(l6Khttp://wwW.l6K.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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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权力的游戏 Chapter63 提利昂
在一座俯瞰国王大道的丘陵上,搭起了一张原松木做成的折叠长桌,其上铺好了金黄桌布。泰温公爵的大帐就在桌旁,红金相间的大旗飘扬于长竿之上,而他本人便是在此与手下重要骑士和诸侯共进晚餐。
提利昂到得有些迟,他骑了一整天马,此刻浑身酸痛,摇摇摆摆地爬上缓坡,朝父亲走去,心里十分清楚自己是何等滑稽模样。这天的行军路途漫长,令人筋疲力竭。今晚他打算喝个酩酊大醉。时间已是黄昏,空中满是流萤,仿佛有了生命。
厨子正端上当晚的主菜:五只烤得金黄酥脆,嘴里含着不同水果的乳猪。闻到香味,他口水都流了出来。“不好意思,我迟到了。”他一边说,一边在叔叔身边的板凳上坐下。
“提利昂,我看还是让你去埋葬死者好了。”泰温公爵说,“要是你上战场也跟上餐桌一般慢,等你光临,仗都已经打完了。”
“哎,父亲,留一两个农民给我对付总行吧?”提利昂回答,“不用太多,我这个人向来不贪心。”他自顾自地斟满酒,一边看着仆人切猪肉,松脆的皮在刀子下哔啪作响,滚烫的油汁流下来。提利昂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象了。
“据亚当爵士的斥候报告,史塔克军已从孪河城南下,”父亲一边看着仆人把肉片放进他的木盘,一边说,“佛雷大人的部队加入了他们。此刻敌军就在北边,离我们大概一日行程。”
“父亲,您行行好,”提利昂说,“我正要开始吃呢。”
“提利昂,一想到面对史塔克家那小鬼,你就吓成这样?换成你哥哥詹姆,他只怕会迫不及待想大显身手。”
“我宁可对这头猪大显身手,罗柏·史塔克既没这么嫩,更没这么香。”
负责辎重补给的莱佛德伯爵——一个无趣的家伙——向前一靠:“希望你那群野蛮人不像你一样没用,否则我们精良的装备就白白浪费了。”
“大人,我保证我那群野蛮人会让你的装备物尽其用。”提利昂回答。之前,当他告诉莱佛德需要武器和护甲,用来装备乌尔夫从山上找来那三百人时,莱佛德的表情活像是别人要他交出自己的闺女。
莱佛德伯爵皱起眉头。“我今天碰见了那个浑身是毛的高个子,那家伙坚持要拿两把战斧。他挑的可都是黑色重钢打造,两面月刃的上等货色。”
“夏嘎喜欢双手操家伙。”提利昂看着侍者把一盘冒烟的烤猪肉放在面前,一边说。
“他自己那柄木斧还挂在背后。”
“我想夏嘎的意思是,三把斧头肯定比两把好。”提利昂伸出拇指和食指探进盐碟,在肉上洒了一大把。
这时凯冯爵士倾身向前:“我们有个想法,开战的时候,打算把你和你那群野人放在前锋。”
凯冯爵士的“想法”通常都是泰温公爵的主意。提利昂原本已拿匕首刺好一块肉,正往嘴边送,一听此言连忙放下。“前锋?”他有些怀疑地重复。若不是父亲大人对他的能力突然产生了敬意,就是打算彻底除掉这个老让他出丑的儿子。至于是前者,还是后者,提利昂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们看起来很威猛。”凯冯爵士道。
“威猛?”提利昂突然惊觉自己像只训练有素的鸟儿一样不断重复叔叔的话。父亲则在旁观看,严加审度,仔细衡量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让我告诉你他们有多威猛。昨天晚上,有个月人部的家伙为了一根香肠,捅死了一个石鸦部的人。所以呢,今天我们扎营时,三个石鸦部的人抓住凶手,割开他的喉咙为同伴报仇。或许他们想拿回香肠,我不确定。波隆好不容易才阻止夏嘎剁掉那死人的老二,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即便如此,乌尔夫还坚决要求对方为这个血债付出赔偿金,可康恩和夏嘎不肯。”
“士兵缺乏纪律,表示指挥官领导无方。”父亲说。
哥哥詹姆总有办法使人忠心追随,甚至赔上性命都在所不惜,提利昂可没这本领。他拿黄金换取忠诚,用姓氏使人服从。“您的意思是,换成个子高点的人,可以多些威严,吓他们不敢乱来,对吧,大人?”
泰温·兰尼斯特公爵转向弟弟。“若我儿子的手下不愿服从他的命令,那么前锋显然不适合他。毫无疑问,应该让他殿后,负责保护辎重货车。”
“父亲,不需要这么替我着想。”他怒道,“如果您没别的地方给我指挥,就让我来率领前锋。”
泰温公爵打量着他的侏儒儿子。“我可没说让你指挥,你是格雷果爵士的部属。”
提利昂咬了口猪肉,嚼了两下,然后愤怒地吐出来。“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饿。”说着他别扭地爬下长凳。“诸位大人,我先告退了。”
泰温公爵点头同意。提利昂转身一跛一跛地走下山丘,心里很清楚身后众人的目光。一阵哄笑传来,但他没有回头,只暗自希望他们最好都被乳猪噎死。
夜幕已然低垂,将所有旗帜染成黑色。兰尼斯特军的营地位于河流和国王大道之间,绵延数里。在众多人马和树林之中,非常容易迷路。果不其然,提利昂茫然地走过十几个大帐篷和百余座营火,忽然迷失了方向。萤火虫在营帐间窜动,有如游荡的星星。他闻到蒜肠的香味,辛辣又可口,令他空空的肚腹饥肠辘辘。他听见远处有人唱起情色小曲,一个女人咯咯笑着从身边跑过,身上只盖了件深色斗篷,一个醉酒的人追在她后面,没两步就被树根绊倒。更远的地方,两名长矛兵隔着小溪,就着渐渐黯淡的天光,练习格挡和突刺的技巧,赤裸的胸膛上大汗淋漓。
无人看他一眼,无人与他交谈,无人注意到他。在他周围,全是宣誓效忠兰尼斯特家族的部属,一共多达两万人的庞大军团。然而他,却孤独无依。
后来,他总算听到夏嘎低沉浑厚的笑声透过夜色轰隆传来,便循着笑声,找到石鸦部过夜的小角落。科拉特之子康恩朝他挥挥一大杯麦酒。“半人提利昂!过来,来我们火边坐坐,跟石鸦部一起吃肉,我们弄到一头牛。”
“我看到了,科拉特之子康恩。”巨大的血红牛尸被架在熊熊营火之上,用一根粗如小树的烤肉叉串起——恐怕那根叉子原本就是一棵小树罢。鲜血和油汁滴落火焰中,两个石鸦部的人合力转着牛。“谢谢你,等牛烤好后叫我一声。”依目前的情形看来,或许能赶在开战前吃到。他继续往前走。
每个部落都生了自己的营火;黑耳部不和石鸦部共食,石鸦部不和月人部共食,而任何部落都不和灼人部共食。他好不容易才从莱佛德伯爵那儿弄来的帐篷,就位于四部营火中间。来到帐前,提利昂发现波隆正和他新来的仆人们喝酒。泰温公爵派来一个马夫和一个贴身仆人照料他起居,甚至还坚持他应该带个侍从。他们围坐在小营火的灰烬旁,在场的还有个女孩;纤细、黑发,看来不超过十八岁。提利昂打量了她一会儿,这才瞥见火烬里的鱼骨头。“你们吃了什么?”
“大人,是鳟鱼。”他的马夫说,“波隆抓的。”
鳟鱼,他心想,烤乳猪。父亲真该死。他有些哀怨地望着鱼骨,肚子咕噜叫。
他的侍从把原本要说的话吞了下去,这孩子很不幸地姓了派恩,波德瑞克·派恩,是御前执法官伊林·派恩爵士的远亲……几乎和他一样沉默寡言,虽然并非没有舌头。某一天,提利昂叫他把舌头吐出来,确定一下。“的确是舌头,”他评说,“哪天你总得学着用。”
今天这种时候,他可没耐性去套那孩子的话。他更怀疑父亲派这小鬼来当侍从,根本是个恶意的玩笑。于是提利昂把注意力转移到女孩身上。“就是她?”他问波隆。
她优雅地起身,从五尺多的高度俯瞰他。“是的,大人,而且她自己会说话,如果您高兴的话。”
他歪歪头。“我是兰尼斯特家族的提利昂,别人叫我小恶魔。”
“我母亲为我取名雪伊,别人也常这样叫……我。”
波隆哈哈大笑,提利昂也不禁扬起嘴角。“那么,就请进帐罢,雪伊。”他为她掀起帷幕,进去之后,燃起一支蜡烛。
军旅生活多少有些补偿,无论在何处扎营,必定有人循踪而至。今天行军结束时,提利昂叫波隆去给他找个像样的营妓。“最好年轻一点的,当然,越漂亮越好。”他说,“如果她今年洗过澡,那最好,如果没有,把她先洗干净。务必告诉她我的身份,以及我是什么德行。”杰克以前通常懒得说明,于是许多女孩初次见到这位她们受雇服侍的贵族少爷时,眼底的神情便油然而生……那是一种提利昂·兰尼斯特这辈子难以忍受的神情。
他拿起蜡烛,把她仔细打量一番。波隆眼光不错:她生得一双雌鹿般的眸子,身形纤细,**小而结实,脸上的笑容时而羞怯、时而傲慢、时而邪恶。他挺满意。“大人,要我脱衣服吗?”她问。
“稍等,雪伊,你是**吗?”
“大人,您高兴的话,就这样想吧。”她故作庄重地说。
“小妹妹,知道真相我才会高兴。”
“是吗?那您得付双倍的钱。”
提利昂认为他们简直是绝配。“我是兰尼斯特家的人,有的是黄金,你会发现我是个很慷慨的人……但我要的不只是你两腿间的东西——当然那个我肯定要。我要你和我一起住,为我倒酒,陪我说笑,每天在我奔波之后替我按摩双脚……而且,不管我留你一天还是一年,只要我们在一起,你就不许跟其他男人上床。”
“很公道。”她伸手向下,抓住自己粗布薄衫的裙摆,流畅地上拉过头,丢到一边。底下除了裸体,空无一物。“大人不把蜡烛放下来,可是会烧到手的。”
提利昂放下蜡烛,牵起她的手,轻轻拉拢。她俯身亲吻他,嘴里有蜂蜜和苜蓿的味道,她的手指灵活熟练地找到他衣服的绳结。
当他进入她体内的时候,她用低回的亲密话语和颤抖的喜乐喘息来迎接他。提利昂怀疑她的愉悦是装出来的,但由于她装得非常逼真,他也就不以为意,毕竟这背后的真相他可不想知道。
完事后,当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提利昂才明白自己真的很需要她,或者像她这样的人。自他随哥哥及劳勃国王一行前往临冬城至今,已经快一年没和女人睡过了。而明天,或者后天,他就可能战死,果真如此,他死的时候宁可想着雪伊,也不要想着父亲大人、莱莎·艾林或凯特琳·史塔克夫人。
他感觉到她柔软的胸部靠上自己臂膀,那是一种无比美妙的感觉,在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首歌。静静地,轻轻地,他哼唱起来。
“大人,唱什么哪?”雪伊靠着他呢喃道。
“没什么,”他告诉她,“只是我小时候学的一首曲儿罢了。快睡罢,小宝贝。”
待她闭上双眼,呼吸变得深沉而规律,提利昂轻轻地从她体下抽身离去,惟恐打扰她好梦。他浑身赤裸地下床,跨过他的侍从,走到帐篷后去撒尿。
波隆盘腿坐在一棵栗子树下,靠近拴马的地方,睡意全无地磨着利剑;这佣兵似乎不像别人那般需要睡眠。“你在哪儿找到她的?”提利昂一边尿,一边问他。
“从一个骑士手上抢的,那家伙根本不愿放弃她,是你的名字让他改变了主意……当然,还有我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
“好极了,”提利昂苦涩地说,一边甩干最后几滴尿液。“我记得我说的是‘帮我找个妓女’,不是‘帮我造个敌人’。”
“漂亮的早抢光了,”波隆道,“你要想换个没牙的丑婆娘,我很乐意帮你把她送回去。”
提利昂跛着脚走到他身边坐下。“你这话要给我老爸听到,必定被加上无礼放肆的罪名,发配去挖矿。”
“好在你不是你老爸,”波隆回答,“还有一个鼻子长满疱子的,你要么?”
“那岂不伤了你的心?”提利昂回敬,“我就留着雪伊。你不会刚巧注意到那骑士叫什么名字吧?打仗的时候,我可不想让他在我身边。”
波隆霍地起身,动作如灵猫一般迅捷优雅,手心转着剑。“侏儒,打仗时我会在你身边。”
提利昂点点头,他的皮肤裸露在外,觉得夜晚的空气十分温暖。“保我这场仗活下来,要什么奖赏随你挑。”
波隆将长剑从右手抛到左手,然后试着挥了一下。“谁想杀你这种人?”
“我老爸就是一个。他派我打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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