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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与火之歌1-5全集TXT

_124 乔治·R·R·马丁(美)
卷1:权力的游戏 Chapter49 琼恩
山姆威尔·塔利扑通一声坐上长凳时,琼恩正吃着早餐的苹果蛋糕和血香肠。“我也要去圣堂了,”山姆难掩兴奋地悄声说,“他们打算让我通过测试,跟你们一起成为正式的黑衣弟兄。你敢相信吗?”
“不相信。这是真的?”
“真的真的。我被派去协助伊蒙师傅管理图书室和鸟儿。他需要一个能读会写的帮手。”
“相信你一定愉快胜任。”琼恩微笑说道。
山姆不安地环顾四周。“我们是不是该去了?我们最好不要迟到,免得他们改变主意。”他们走过长满杂草的庭院时,他一直蹦蹦跳跳。天气温润而清朗,晶莹的水滴沿着长城流淌而下,冰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圣堂里,晨光从面南的窗子倾泄进来,射进当中的大水晶,散出七彩虹光,映着祭坛。派普一见山姆,嘴巴顿时张得老大,陶德则碰了一下葛兰,但没人敢说话。赛勒达修士手中摇晃着一个小香炉,溢得满室馨香,琼恩不禁想起史塔克夫人在临冬城的小圣堂祈祷的情景。修士这次很难得没有喝醉。
高级官员一齐抵达。伊蒙师傅倚靠着克莱达斯,艾里沙爵士冷眼峻脸,莫尔蒙司令一身华服,黑羊毛外衣,银边熊爪扣。在他们后面是三个职业的负责人:总务长波文·马尔锡,首席工匠奥赛尔·亚威克,以及暂代班扬·史塔克指挥游骑兵的杰瑞米·莱克爵士。
莫尔蒙站在祭坛前,七彩虹光在他的大光头上闪闪发亮。“你们来时为法律所不容,”他开口,“盗猎、**、欠债、杀人、偷抢拐骗。你们来时尚为孩童,一身孑然,身负枷锁,既无友朋,更无荣誉。你们来时或富贵荣禄,或赤贫如洗。你们来自豪门望族,或仅有私生子之名,甚或藉藉无名,但这些都不重要。一切皆成过去。长城之上,我们都是一家人。”
“今日傍晚,夕阳西沉,低垂夜幕之下,你们便将宣誓。从此以后,你们就是誓言效命的守夜人弟兄。你们的罪名将被洗清,债务业已勾销,同样,你们必须抹去从前的家族忠诚,抛开旧时的仇恨,忘却过往的情爱恩怨。你们将于兹重获新生。”
“守夜人为王国效命。非为国王,非为贵族,亦非为豪门荣辱,不论财富,不论光荣,亦不论儿女情爱,一切只为王国安泰及其子民平安。守夜人不娶妻,不生子,我们以责任为妻,以荣誉为妾,而你们则是我们惟一的儿子。”
“你们已经听过了誓言内容。在发誓前请仔细考虑,一旦穿上黑衣,便永无退路。背离职守是惟一死刑。”熊老暂停片刻,然后继续,“你们之中有没有人想离开?如果有,现在就走,我们绝不会因此而看轻你。”
无人移动。
“很好,”莫尔蒙道,“傍晚时分,你们回到这里,当着赛勒达修士和你们所属组织首席的面宣誓。你们中有信仰旧神的吗?”
琼恩站起来。“有的,大人。”
“我想你或许情愿跟你叔叔一样,在心树之下宣誓。”莫尔蒙说。
“是的,大人。”琼恩道。圣堂的诸神与他无关。先民的血液依旧流淌在史塔克家人体内。
他听见葛兰在背后低语:“这里没有神木林罢,对不对?我从来没发现。”
“你啊,就算一群野牛迎面冲来,等它们把你踩进雪里,你也没发现。”派普悄声回答。
“我会啦,”葛兰坚持,“我大老远就会看见它们。”
莫尔蒙倒是证实了葛兰的疑虑。“黑城堡无需神木林。鬼影森林早在安达尔人将七神带过狭海前的黎明纪元便已耸立在长城之外,至今依然。由此向北半里格你会找到一片鱼梁木,或许也会找到你的神。”
“大人,”琼恩惊讶地回头,看见肥胖的山姆威尔·塔利站了起来,将满是汗水的手掌在衣服上抹了抹。“我能……我能不能跟他一起去?到心树下宣誓?”
“塔利家族莫非信奉旧神?”莫尔蒙问。
“不是的,大人,”山姆用尖细而紧张的声音回答。琼恩知道官员们很叫他害怕,熊老尤甚。“我在七神的荣光照耀下,在角陵的圣堂里举行了命名仪式。我父亲如此,他的父亲亦如此,千年来塔利家族世代如此。”
“那么……你为何要抛弃令尊和你家族长久以来信仰的诸神呢?”杰瑞米·莱克爵士很好奇。
“如今我以守夜人军团为家,”山姆信誓旦旦地说,“七神从未回应我的祈祷,或许旧神会呢。”
“那就这样,小子。”莫尔蒙说。山姆和琼恩返身坐下。“依照我们的需求,以及你们自身的能力和技巧,你们将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波文·马尔锡前跨一步,交给他一张纸。总司令摊开纸,“霍德,加入工匠,”他开始念,只见霍德僵硬而激动地点了点头,“葛兰,加入游骑兵。阿贝特,加入工匠。派普尔,加入游骑兵,”派普看看琼恩,兴奋地摇耳朵。“山姆威尔,加入事务官。”山姆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忙掏出一块丝巾擦干额头。“梅沙,加入游骑兵。戴利恩,加入事务官。陶德,加入游骑兵。琼恩,加入事务官。”
事务官?一时之间琼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莫尔蒙一定是念错了。他正准备站起来申诉,告诉他们弄错了……却看见艾里沙爵士正审视着自己,双眼闪亮犹如黑曜石块,他顿时恍然大悟。
熊老卷起纸。“你们各自的首席长官会介绍你们的职责所在。弟兄们,愿天上诸神眷顾你们。”总司令向他们微微颔首致意,便即离开。艾里沙爵士跟他一道,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琼恩从没见教头这么开心过。
“游骑兵跟我来。”等他们走后,杰瑞米·莱克爵士喊。派普慢慢站立,眼睛却盯着琼恩,双耳通红。葛兰开心地嘻笑,丝毫未察觉有何不对。梅沙和陶德走到他们旁边,跟随杰瑞米爵士离开圣堂。
“工匠。”生着灯笼下巴的奥赛尔·亚威克随即宣布,然后霍德和阿贝特也跟他走了。
琼恩满心嫌恶地环顾四周。只见伊蒙学士的盲眼正朝他看不见的光源望去,修士正在那里整理祭坛的水晶。山姆和戴利恩还坐在板凳上,一个胖子,一个歌手……还有他。
总务长波文·马尔锡搓搓他的胖手。“山姆威尔,你去帮伊蒙学士管理鸟笼和图书室。齐特已被调去犬栏照顾猎狗,你就住他那间屋,以便随时照顾学士的起居。希望你好好工作,他老人家年事已高,对我们更是弥足珍贵。”
“戴利恩,我听说你在不少高官老爷面前表演过,也见过一点世面,所以我们派你去东海望协助卡特·派克。等商船前来交易时,你的本领或许能派上用场。近来腌牛肉和咸鱼的价格高得惊人,橄榄油的品质则是烂得吓人。你到了之后先找波卡斯,他会交代你如何与商船交涉。”
马尔锡微笑着转头望向琼恩。“琼恩,莫尔蒙司令特别要你当他的私人事务官。你将睡在他卧室楼下的那间房里,住在司令塔里面。”
“请问我的职责又是什么?”琼恩尖锐地问,“是不是要帮总司令打理三餐,伺候他更衣,为他打热水洗澡?”
“没有错。”马尔锡听了琼恩的口气,皱起眉头。“除此之外,你还要替他跑腿,为他房间生火,每天换洗床单和毛毯,以及承担总司令要你做的其他事情。”
“你当我是下人么?”
“不,”圣堂后方的伊蒙学士说。克莱达斯扶他站起来。“我们当你是守夜人的汉子……不过或许我们错看了你。”
琼恩竭尽所能地克制自己,方才没有掉头离去。难道他就要像女孩子家一样整天切奶油,缝衣服度过一生?“我可以离开吗?”他僵硬地问。
“去罢。”波文·马尔锡回答。
戴利恩和山姆与他一道离去。他们默默地走回广场,琼恩抬头看着阳光下闪耀的长城,融化的冰水仿如千百根纤细的手指向下流淌。他恼怒至极,恨不得立刻就把整座长城敲个粉碎,管他世界死活。
“琼恩,”山姆威尔·塔利兴奋地说,“等等我们,你看不出他们的用意吗?”
琼恩大怒转头。“我只看出这是艾里沙爵士搞的鬼。他想羞辱我,这下他可遂心愿了。”
戴利恩看了他一眼。“山姆,叫你我这种人当当总务不成问题,但雪诺大人厉害着呢。”
“废话,不论使剑、骑马我都比你们行,”琼恩火冒三丈地反击,“这太不公平了!”
“公平?”戴利恩嗤之以鼻。“当年那小妞脱得精光,活像刚打娘胎里出生一般等着我,还是她把我从窗户里拉进去的。你倒是告诉我什么叫做公平?”
“当个事务官没什么可耻的。”山姆说。
“你要我洗一辈子老头的内衣裤吗?”
“这老头可是堂堂守夜人军团总司令,”山姆提醒他,“而你则会日夜跟他相处。没错,你是得帮他倒酒,换洗被单,但你也会替他送信,随他参加会议,打仗的时候当他的侍从。你会跟他形影不离,大小事务你都会知情,甚至能施加影响……更何况总务长说是莫尔蒙特别指定要你的!”
“我小时候,每当父亲开庭理事,总是坚持要我参加;每次他去高庭提利尔大人输诚,也一定带我去。直到后来他改带狄肯,把我丢在家里。只要狄肯跟着他,他便懒得管我是否出席会议。他的目的是把自己的‘继承人’带在身边,你懂吗?让他察言观色从中学习。琼恩,我敢打赌莫尔蒙司令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他干嘛这么做?他想训练你作总司令接班人哪!”
琼恩完全愣住了。的确,以前在临冬城的时候,艾德公爵便常要罗柏出席各种会议。难道山姆说的是真的?人家总说在守夜人部队里,即便私生子也可升至高位。“我又不想这样。”他嘴硬地说。
“我们没有人想来这里。”山姆又提醒他。
突然间琼恩·雪诺觉得羞愧交加。
无论他算不算懦夫,山姆威尔·塔利都像个男子汉一样有了接受命运的勇气。在长城守军里,想得到什么样的待遇,就得证明自己有什么样的本事,琼恩最后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班扬·史塔克的那天夜里,他曾这么说,你还不是游骑兵,你只是个稚气未脱,身上还残留着夏天气味的小鬼。据说私生子成长得比别人都快,在长城上,你若不快快成长,就只有死路一条。
琼恩一声长叹。“你说得没错。是我太孩子气了。”
“那你会留下来跟我一起宣誓啰?”
“旧神正在等着我们哪。”他逼自己挤出一丝微笑。
他们于当日下午出发。长城沿线三百里没有一座城门,他们得牵马走进穿透冰层的狭窄隧道。路径曲折蜿蜒,黑暗而冰冷的冰墙无时无刻不向他们逼近。他们经过三道拦路铁栏,每次都得停下脚步,让波文·马尔锡取出大串钥匙,打开锁住栅栏的厚重铁链。等候总务长开门时,琼恩感到无比庞然的重量朝他压来。这里的空气阴冷赛过墓穴,且更为凝滞。等他们终于抵达长城以北,重见午后的阳光,顿时感觉到一股奇异的舒畅。
面对突如其来的强光,山姆眨眨眼,担忧地环顾四周。“野人……他们不会……他们不敢跑到离长城这么近的地方来,是不是?”
“从来不敢。”琼恩翻身上马。等波文·马尔锡和护送他们的游骑兵都上了马,琼恩把两根手指伸进嘴巴,吹声口哨,白灵从地道里应声奔出。
总务长的坐骑嘶叫着退开。“你要带这野兽一起去?”
“是的,大人。”琼恩说。白灵抬起头,似乎在体验塞外的空气。然后,只一眨眼功夫他便冲了出去,驰骋过野草蔓生的广阔平原,转瞬间消失在远方的树林里。
一进森林,他们就恍如置身另一世界。从前琼恩常跟父亲、乔里和罗柏一道外出打猎。对临冬城外的狼林了若指掌。鬼影森林在样貌上大致相同,但却有种极端殊异的氛围。
这或许就是一种感觉罢。想到已经越过世界的尽头,一切便都不一样了。同样的影子,此地更显阴暗,同样的声音,此地更觉不祥。树与树之间靠得很近,遮蔽了渐落的斜射阳光。地表的薄雪在马蹄下碎裂,声音脆如断骨。朔风吹拂,落叶沙沙作响,像有无数根冰凉手指沿着背脊缓缓而上。长城已在后方,前路一片迷离,诸神才知通往何方。
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夕阳已没入树梢。这是森林深处的一小块空地,九棵鱼梁木长在一起,粗略组成一个圆。琼恩深吸一口气,抬头发现山姆也睁大了眼睛。即便在北方,即便在狼林,你也找不到这种白色的树会两三棵长在一起,九棵简直闻所未闻。林地铺满落叶,上层血红,下面则是腐朽的黑色。宽而平滑的树干如枯骨般苍白,九张脸向圆心凝视,眼睛部位干涸的树汁红硬宛如宝石。波文·马尔锡命令他们将马匹留在圆圈之外。“这是神圣之地,我们不可亵渎。”
走进树丛后,山姆威尔·塔利慢慢地转头审视每一张脸。它们全都不一样。“远古诸神,”他悄声说,“他们正看着我们呢。”
“对啊。”琼恩单膝跪下,山姆也跪在他身边。
在最后一线日光沉落西天,灰暗的白昼转为黑夜的时刻,他们齐声念出誓言。
“倾听我的誓言,做我的见证。”他们的朗诵充斥暮色中的树林,“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于斯。我是黑暗中的利剑,长城上的守卫,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唤醒眠者的号角,守护王国的坚盾。我将生命与荣耀献给守夜人,今夜如此,夜夜皆然。”
森林一片寂然。“你们跪下时尚为孩童,”波文·马尔锡肃穆地吟诵,“起来吧,守夜人的汉子。”
琼恩伸手拉山姆起身。随行的游骑兵凑过来微笑恭喜,惟独满脸皱纹的老林务官戴文例外。“大人,咱们最好赶紧上路,”他对波文·马尔锡说,“天黑了,这儿有些味道我不喜欢。”
突然,白灵轻步穿过两棵鱼梁木跑了回来。白毛红眼,琼恩不安地想,就像这些树……
狼嘴里叼了东西,黑黑的。“他咬了什么?”波文·马尔锡皱眉问。
“白灵,来我这儿。”琼恩单膝跪下。“把东西带过来。”
冰原狼快步跑到他身边。琼恩听见山姆威尔·塔利猛抽一口冷气。
“诸神慈悲,”戴文喃喃地说,“一只手。”(l6Khttp://wwW.l6K.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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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权力的游戏 Chapter50 艾德
如雷的蹄声将艾德·史塔克自短暂的浅眠中惊醒,灰色的晨光正透过窗户流泄进屋。他从桌上抬起头,朝楼下的广场望去。全副武装,身着鲜红披风的人正进行着例行的晨间操演,或举剑交击,或骑马砍倒稻草扎成的假人。奈德看到桑铎·克里冈策马飞驰,穿过硬泥土地,举起铁枪刺穿傀儡的头。布块碎裂,稻草飞扬,兰尼斯特家的侍卫在旁谈笑咒骂。
这是故意表演给我看的吗?他心想,果真如此,那瑟曦比他想像的还愚昧。该死,这女人为什么不逃走?我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
晨色阴霾,多云且沉重。奈德和女儿们及茉丹修女共进早餐。珊莎仍在赌气,拉下脸盯着眼前的食物,一口也不吃。艾莉亚则狼吞虎咽地吃光面前所有东西。“西利欧说晚上搭船前还可以再上一堂课。”她说,“父亲,我可以去吗?我的东西都打包好了。”
“不能太久,还有,记得留时间洗澡换衣服。我希望你中午就准备好,知道吗?”
“好。”艾莉亚说。
珊莎将视线从食物上抬起来。“她可以上舞蹈课,为什么不准我去跟乔佛里王子道别?”
“艾德大人,我很乐意陪她一起去。”茉丹修女提议,“我绝不会让她错过搭船时间。”
“珊莎,现在不适合让你见乔佛里。我很抱歉。”
珊莎泪眼汪汪。“为什么不适合?”
“珊莎,你父亲知道怎么做最好,”茉丹修女说,“你不该怀疑他的决定。”
“这太不公平了!”珊莎向后一推,弄倒椅子,哭哭啼啼地逃离书房。
茉丹修女起身,但奈德举手示意她坐下。“修女,让她去吧。有朝一日,等我们全体都安然返回临冬城,我再跟她解释。”修女点点头,坐下继续吃早餐。
一小时后,派席尔国师走进艾德·史塔克的书房。他驼着背,仿佛脖子上的链令他不堪重负。“大人,”他说,“劳勃国王陛下走了。愿天上诸神让他安息。”
“不,”奈德回答,“他最讨厌休息,愿诸神赐他爱与欢笑,以及为正义而战的喜悦。”他只感觉好生沉重。明知迟早会有这一刻,然而当实际听到这些话语,心中的某些部分依然随之死去。他愿用所有的头衔换取哭泣的自由……但他是劳勃的首相,而他所畏惧的时刻已经来临。“有劳您把朝廷重臣都请到我书房来。”他告诉派席尔。他和托马德已经尽可能地确保首相塔安全无虞,换做议事厅他就不敢担保了。
“大人,这样好吗?”派席尔眨眨眼,“是不是等明天我们不那么难过了,再来共商大计?”
奈德语气平静而坚决。“恐怕我们必须现在就开会。”
派席尔鞠躬,“谨遵首相吩咐。”他召来仆人,遣他们快步跑去,自己则感激地接受奈德的椅子和一杯甜啤酒。
巴利斯坦·赛尔弥率先抵达,一身雪白披风,雕花铠甲,十足洁白无瑕模样。“两位大人,”他说,“如今我的职责所在是守护年轻的国王,请让我去服侍他。”
“巴利斯坦爵士,你的职责所在是这里。”奈德告诉他。
第二个来的是小指头,依旧穿着昨晚那套蓝天鹅绒和灰仿声鸟斗篷,靴子上沾了骑马的尘土。“诸位大人好,”他泛泛地作个微笑,然后转向奈德。“艾德大人,您要我办的那件小事已经妥了。”
瓦里斯浑身薰衣草味地进来,他刚洗过澡,胖脸刷洗干净又新扑过粉,脚下的软拖鞋轻柔无声。“今儿个小小鸟儿唱着悲伤的歌谣,”他边坐下边说,“举国都在哭泣。让我们开始吧?”
“先等蓝礼大人。”奈德说。
瓦里斯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恐怕蓝礼大人已经出城了。”
“出城了?”奈德本寄望蓝礼支持他。
“天亮前一个小时左右,他自侧门离开,随他一起走的还有洛拉斯·提利尔爵士和五十名随从。”瓦里斯告诉他们,“据最新情报,他们正快马加鞭往南赶,无疑是奔风息堡或高庭而去。”
好个蓝礼的一百士兵。这情形虽对奈德不利,却也无可奈何。他抽出劳勃的遗嘱。“昨晚国王召我到他身边,命令我记下他的遗言。劳勃盖下御印时,蓝礼大人和派席尔大学士都在现场作证。这封信该等国王陛下死后由御前会议开启。巴利斯坦爵士,可否劳您检查一番?”
御林铁卫队长仔细检视那张纸。“这确是劳勃国王的印信,并未经拆封。”他打开信读出来。“……史塔克家族的艾德为摄政王及全境守护者,代余统理国事,俟吾之合法继承人成年为止。”
事实上,这个继承人早就成年了。奈德心想,但没说出口。他不信任派席尔和瓦里斯,巴利斯坦爵士则认定那男孩是新国王,出于荣誉执意要保护他。这老骑士只怕不会轻易放弃乔佛里。虽然用欺骗的方式为他所不愿,但奈德很清楚自己必须步步为营,先不动声色地继续从前的游戏,静待他摄政王的地位逐渐巩固。等艾莉亚和珊莎平安返回临冬城,史坦尼斯公爵也带着军队进驻君临,再来好好解决继承权的问题不迟。
“我要请诸位依照劳勃遗愿,确认我摄政王的身份。”奈德边说边看众人的脸,揣测派席尔那双半阖上的眼睛,小指头慵懒的浅笑和瓦里斯焦虑抖动的手指背后,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想法。
门突然打开。胖汤姆走进书房。“诸位大人,请见谅,国王的总管坚持……”
御前总管进来鞠躬道:“各位可敬的大人,国王要求立刻在王座厅召开御前会议。”
奈德早料到瑟曦会抢先下手,因此这次召见他丝毫不感意外。“国王已死。”他说,“但我们还是跟你去。汤姆,请你安排护送。”
小指头伸手搀扶奈德走下台阶。瓦里斯,派席尔和巴利斯坦爵士紧跟在后。身穿锁甲,头戴钢盔的临冬城卫士成两列纵队等在高塔外,一共八人。卫士护送他们穿过广场,灰色披风在风中啪啪作响。四下虽不见兰尼斯特的鲜红,却有不少金色披风的都城守卫在城墙上和大门边巡逻,令奈德稍觉安心。
杰诺斯·史林特在大厅门口迎接,他穿着一件雕饰华丽的黑金铠甲,腋下夹着一顶高羽头盔。都城守卫司令僵硬地点个头,他的部下便推开足有二十尺高、镶青铜边的橡木大门。
御前总管领他们进去。“恭迎安达尔人、洛伊拿人和先民的国王,七国统治者暨全境守护者,拜拉席恩家族与兰尼斯特家族的乔佛里一世陛下。”他朗声唱诵。
离大厅另一头还有段漫长的路,乔佛里正坐在铁王座上等他。在小指头的搀扶之下,奈德·史塔克一跛一跛地缓步朝那个自命为王的男孩走去,其他人紧随在后。他头一次走上这条路,乃是身骑骏马,手持利剑,逼迫詹姆·兰尼斯特走下王座,坦格利安的龙头则从四面墙壁上冷眼旁观。他不知乔佛里是否也会那么听话地放弃王位。
五名御林铁卫——除开詹姆爵士和巴利斯坦爵士——全部到场,呈新月形围绕着王座底部。他们全副武装,从头到脚披挂着精美的铠甲头盔,长长的白披风抖在身后,闪亮的白盾牌绑上左臂。瑟曦·兰尼斯特和她两个年纪较小的孩子站在柏洛斯爵士和马林爵士后面。王后穿了一袭海绿色丝质长袍,边上绣了白如浪花的密尔蕾丝。手上带了一枚镶有鸽子蛋那么大翡翠的金戒指,头上还有一顶式样相称的金头环。
在他们上方密布尖刺的椅子里,坐了穿着金线外衣,红缎披风的乔佛里。桑铎·克里冈站在王座陡峭而狭窄的楼梯口。他身穿烟灰色的铠甲,戴着那顶狰狞狗头盔。
王座后方,有二十名腰悬长剑的兰尼斯特卫士。他们肩膀悬挂鲜红披风,头上顶着雄狮钢盔。但小指头果然信守诺言:在两侧墙边,在劳勃那些描绘狩猎和战争的壁毯下,挺立着金披风的都城守卫队,他们每个人手里都紧握着黑铁枪尖的八尺长矛,做好了一切准备,人数则足足是兰尼斯特士兵的五倍。
当奈德停下脚步,他的断腿已经痛得难以忍受,只好一手搭着小指头的肩膀稳住身子。
乔佛里站起来。他的红缎披风绣了金线,一边是五十只怒吼雄狮,另一边则是五十只跳跃公鹿。“我命令御前会议全速准备我的加冕仪式,”男孩宣布,“我希望在两周内完成加冕。今天我要接受朝廷重臣的宣誓效命。”
奈德取出劳勃的信。“瓦里斯大人,有劳您将这封信拿给兰尼斯特家族的夫人。”
太监把信递给瑟曦,王后瞄了一眼。“全境守护者,”她念道,“大人,您想拿这当挡箭牌吗?就区区一张纸?”她将纸撕成两半,再撕成四片,碎片散落一地。
“那是国王的遗嘱啊。”巴利斯坦爵士骇然。
“我们有了新国王。”瑟曦·兰尼斯特说,“艾德大人,上次我们见面,您给了我一些建议,现在让我也回个礼。跪下,大人。只要您下跪宣誓效忠我儿子,我们就准许您卸下首相职务,回到那片您称之为家的灰色荒原安享晚年。”
“我倒期望如此。”奈德冷冷地说。既然她执意在此时此地做个了断,那他别无选择。“但你儿子无权继承王位。史坦尼斯大人才是劳勃合法的继承人。”
“你骗人!”乔佛里满脸通红地尖叫。
“母亲,他这话什么意思?”弥赛拉公主一脸哀怨地问王后。“小乔现在不是国王了吗?”
“史塔克大人,你这是自寻死路。”瑟曦·兰尼斯特道,“巴利斯坦爵士,拿下这个叛徒。”
御林铁卫队长迟疑了片刻,只一眨眼功夫,他便被拔出武器的史塔克卫士团团围住。
“我看你不只是嘴上说说,而是迫不及待要抢位夺权了。”瑟曦道,“大人,你以为巴利斯坦爵士孤军奋战吗?”随着一声充满不祥暗示的金属碰撞,猎狗抽出了长剑。其余的御林铁卫和二十名兰尼斯特卫士也同时前进。
“杀了他!”铁王座上的男孩国王扯着喉咙尖叫,“把他们通通给我杀掉!”
“你让我别无选择。”奈德告诉瑟曦·兰尼斯特。他召唤杰诺斯·史林特,“司令,请您暂时拘捕王后和她的孩子,但不得加以伤害。将他们送回王家居室,并派人加以看守。”
“都城守卫队!”杰诺斯·史林特高叫,一边戴上头盔。一百名金披风卫士放低长枪,朝他们靠拢。
“我不希望无谓的流血冲突,”奈德告诉王后,“叫你的手下放下武器,就无须——”
一记利落的突刺,离得最近的都城守卫将长枪戳进托马德的背脊。胖汤姆的剑从绵软无力的手中滑落,鲜血淋漓的枪尖自肋骨下刺出,穿透皮革背心和盔甲。剑未落地,人已丧命。
奈德的叫喊来得太迟。史林特亲自斩开瓦利的咽喉。凯恩旋身挥剑,绽起一片剑光,逼退身旁的枪兵。刹那间他仿佛就要突围而出,这时却来了猎狗。桑铎·克里冈第一剑砍断凯恩的右手腕,第二剑将他从肩膀至胸骨活活劈开。凯恩当场气绝身亡。
眼看手下一个个在身边死去,小指头从奈德腰际抽出匕首,顶住他的下巴。他的微笑充满歉意。“我不是警告你别信任我的嘛。”(l6Khttp://wwW.l6K.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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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1:权力的游戏 Chapter51 艾莉亚
“上。”西利欧·佛瑞尔叫喊着,朝她头部挥去。艾莉亚举剑挡格,木剑相交,喀的一声。
“左。”他又叫,木剑随即呼啸而出。她的剑也急速迎去。又是喀的一声,她咬紧牙关。
“右,”他说,之后是“下”、“左”、“左”,越来越快,向前步步进逼。艾莉亚则不断后退,挥开每一记攻势。
“开始冲锋了。”他警告。于是当他向前猛攻,她往旁边一闪,扫开他的剑,朝他肩膀砍去。她差一点就碰到他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她禁不住得意地笑起来。一撮淌着汗水的头发垂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她用手背拨开。
“左。”西利欧叫道。“下。”他的剑快得看不清,喀喀声响彻小厅。“左,左,上,左,右,左,下,左!”
这一剑刺得很高,正中她的胸膛。她剧痛难忍,因为这次攻击方向全然不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哎哟!”她叫道。看来,等今晚在海上某个地方睡觉的时候,胸部大概已经淤青一片了。每次受伤都是一次教训,她告诉自己,而每次教训都让我们更强。
西利欧后退。“你已经死了。”
艾莉亚扮起鬼脸。“你作弊啦,”她气冲冲地说,“你明明说左边结果却打右边。”
“就是这样,你从此就是个死女孩了。”
“可你‘骗人’啊!”
“我的嘴巴骗人,我的眼睛和手说的可是真话,只是你视而不见。”
“我哪里看不见,”艾莉亚说,“我每秒钟都盯着你看!”
“死掉的小妹妹,‘观看’不代表‘洞察’。水舞者一定要能洞察。来,把剑放下,听课的时候到了。”
她跟着他走到墙边,他在板凳上坐下。“西利欧·佛瑞尔能当上布拉佛斯海王的首席剑士,你知道凭什么吗?”
“因为你是全城最厉害的剑客。”
“就是这样,但为什么是我?有很多人比我强壮,比我敏捷,比我年轻,为什么是西利欧·佛瑞尔最厉害?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睫毛。“诀窍在于洞察,洞察事物的真相。”
“听着。海风吹到何方,布拉佛斯的船就开往何地。他们去过很多稀奇古怪的地方,每次返航,船长都会为海王的百兽园献上远方的动物。那是你从未见过的各式珍禽异兽,比如有条纹的马,全身长满斑点、脖子像高跷一样长的东西,还有浑身是毛、长得跟母牛一样大的鼠猪,会螫人的狮身蝎尾兽,把幼兽装在袋子里的老虎,还有走来走去、有镰刀般的爪子的恐怖蜥蜴。这些东西西利欧·佛瑞尔通通都见过。”
“我说的那天,前任首席剑士刚刚去世,海王便传我过去,只因按照布拉佛斯的传统必须立刻选择继承人。之前已有不少杀手去见过他,结果通通都被遣走,谁也说不出原因。我进去的时候,他安详地坐着,膝上躺了一只肥胖的黄猫,他告诉我:这是他手下某位船长从比日出之地更远的小岛上带回来给他的。‘你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动物吧?’他问我。”
“而我对他说:‘每晚我在布拉佛斯的小巷都见到几千只他这种动物。’海王听了抚掌大笑,当日就任命我为首席剑士。”
艾莉亚露出一张苦脸。“我不懂。”
西利欧把牙齿磨得咯咯作响。“那只是一只平凡无奇的猫。其他人以为会看到珍禽异兽,所以他们眼中就只看得到珍禽异兽。他们说这只猫很大,可那只猫并不特别大,只不过因为好吃懒做,海王又常拿自己餐桌上的东西喂它,所以才稍微发福。他们又说它耳朵小巧玲珑,其实只是因为和其他猫打架的时候被咬掉了一块。那明明就是只公猫,但海王开口说‘她’,他们也就信以为真。你听懂了吗?”
艾莉亚仔细想想。“你洞察了事情的真相。”
“就是这样。最重要的就是睁大眼睛。心会说谎,头脑会愚弄我们,只有眼睛雪亮。用你的眼睛看,用你的耳朵听,用你的嘴巴尝,用你的鼻子闻,用你的皮肤去感觉,最后才用脑袋去想,这样才会洞察真相。”
“就是这样。”艾莉亚嘻嘻笑道。
西利欧·佛瑞尔难得地露出微笑。“我在想,等我们抵达你家那个临冬城,也差不多是该让你使用这把缝衣针的时候了。”
“太棒了!”艾莉亚迫不及待地说,“到时候我让琼恩看——”
轰的一声,身后的小厅大木门被人撞开,艾莉亚立刻旋身。
一名御林铁卫站在门拱下,身后跟了五个兰尼斯特卫士。他全副武装,只把头盔的面罩打开。此人陪国王来临冬城作客时,艾莉亚见过他,记得他那低垂的眼睛和铁锈色的小胡子,这必是马林·特兰爵士无疑。红披风的侍卫穿着皮革背心和锁甲,头戴雄狮钢盔。“艾莉亚·史塔克,”骑士说,“孩子,跟我们走。”
艾莉亚犹豫不决地噘起嘴。“你们找我做什么?”
“你父亲要见你。”
艾莉亚向前走了一步,但西利欧·佛利尔握住她的手。“艾德大人为何不派他的手下,反而派兰尼斯特家的人来呢?我很好奇。”
“舞蹈老师,别不识好歹,”马林爵士说,“此事与你无关。”
“我父亲才不会派你们来呢。”艾莉亚说着举起她的木剑。兰尼斯特侍卫见了哈哈大笑。
“小妹妹乖,把棍子放下,”马林爵士告诉她,“我乃御林铁卫众弟兄的一员,是宣誓效命的白骑士。”
“杀老国王的弑君者也是啊。”艾莉亚说,“我不想去,我不想跟你走。”
马林·特兰爵士没了耐性。“抓住她。”他对手下说,然后放下面罩。
三个卫士向前走来,锁子甲随着跨出的每一步发出清脆的碰撞。艾莉亚突然害怕起来。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她告诉自己,慢慢缓和狂乱的心跳。
西利欧·佛瑞尔走上前来,挡在中间,边拿木剑轻敲靴子。“到此为止。你们是人还是狗,居然有脸威胁小孩子?”
“滚开,老头子。”一名红袍侍卫叫道。
西利欧的木棍咻地一声上窜,敲了那人头盔一下。“我是西利欧·佛瑞尔,从现在开始,你跟我讲话要放尊重点。”
“秃头浑球。”来人拔出长剑。木棍再度窜动,快得刺眼。艾莉亚只听喀啦一声,钢剑已掉在石地板上。“我的手。”那名守卫惨叫着握住断掉的手指。
“以一个舞蹈老师来说,你挺快。”马林爵士评价。
“以一个骑士而言,你太慢。”西利欧回敬。
“宰了这布拉佛斯人,把那小女孩抓来。”白甲骑士命令。
四个兰尼斯特士兵纷纷抽出佩剑,断指的那个啐了口唾沫,用左手拔出匕首。
西利欧·佛瑞尔喀喀咬紧牙齿,滑出水舞者的姿势,侧面迎敌。“小艾莉亚,”他叫道,但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自始至终没将视线自兰尼斯特卫兵身上移开。“今天的舞蹈课到此为止。你最好快走,跑步去找你父亲。”
艾莉亚不想抛下他,但他教导她要听话。“疾如鹿。”她小声说。
“就是这样。”西利欧·佛瑞尔说。兰尼斯特士兵向他围去。
艾莉亚缓缓后退,手里紧紧握着木剑。看着西利欧应战的架式,她才明白平日和她交手时,他不过随意玩玩罢了。红袍武士握着钢剑从三面向他进逼,他们的胸膛和手臂受锁甲保护,短裤缝了金属护膝,但脚上只有皮革绑腿,双手暴露在外。他们的头盔虽有护鼻,却没有面罩遮眼。
西利欧不等他们靠近,便闪身向左。艾莉亚不敢想象人的动作竟能那么快。他用木棍挡住一把剑,旋身躲过第二把。第二个人失去重心,踉跄着朝先前那人跌去。西利欧朝他后背补上一脚,两个红袍武士摔成一团。第三个卫士跳过他们冲来,挥剑往水舞者的头砍去。西利欧身子一低,向上疾刺。那名守卫惨叫倒地,本来是左眼的地方,如今只剩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摔倒的人准备爬起。西利欧踢中一人的面门,扯下男一人的头盔。拿匕首的人朝他猛刺,西利欧用头盔接住他的攻势,然后用木棍敲碎了来人的膝盖。最后一个红袍武士喝骂一声,双手持剑,猛力挥砍着朝他冲锋。西利欧疾闪向右,于是那个没了头盔,正挣扎着站起的人遭了殃,那记屠夫般的猛斩正中他肩脖交接处。利剑砍碎锁甲、皮革和血肉,此人跪倒在地,厉声惨叫。杀他的人还来不及抽出剑,西利欧已刺中他的喉头。卫士发出窒息般的叫声,蹒跚后退,双手掐着脖子,脸如死灰。
等艾莉亚走到通往厨房的后门时,五个人不是倒地丧命,就是奄奄一息。她听见马林·特兰爵士咒道:“一群废物,”然后拔出长剑。
西利欧·佛瑞尔恢复了战斗姿势,牙齿咯咯作响。“小艾莉亚,”他头也不回地叫道,“快走。”
用你的眼睛看,他刚才教导过。于是她看了:骑士穿着全身重铠,头、脚、乃至喉咙、手臂都由钢甲保护,双眼隐藏在纯白高盔后,手拿狰狞的精钢长剑。反观西利欧:皮革背心和手中的木剑。“西利欧,快跑!”她尖叫。
“布拉佛斯的首席剑士从不临阵脱逃。”他朗声道。马林爵士挥剑朝他砍来,西利欧优雅地闪开,手中木棍划出一阵白光芒朝骑士攻去。才一次心跳间,他接连击中骑士的太阳穴、手肘和喉咙,木头敲响了头盔、护手和颈甲的金属。艾莉亚整个人愣在原地。马林爵士继续进逼,西利欧退后。他挡下一击攻势,躲开第二剑,又挥开第三击。
但第四剑将木棍拦腰砍断,木屑飞溅,铅制骨架断裂。
艾莉亚啜泣着迈开脚步,飞奔而去。
她冲过厨房和贮藏室,在厨师和侍者间穿梭,害怕得什么都看不清。一个捧着木盘的面包师助手经过她面前,艾莉亚把她整个撞倒,刚出炉、香气四溢的面包洒了一地。她又绕过一个手拿切肉刀,肘部以下全是血,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她的肥胖屠夫,隐约听见背后的叫喊。
西利欧·佛瑞尔所教过的每一件事都在她脑中迅速流窜。疾如鹿,静如影。恐惧比利剑更伤人。迅如蛇,止如水。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壮如熊,猛如狼。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害怕失败者必败无疑。恐惧比利剑更伤人。恐惧比利剑更伤人。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她紧握木剑,汗湿手心,当抵达塔里的楼梯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她愣了一会儿。往上还是往下?上楼之后会经过覆篷的桥,桥连接着议事厅和首相塔,但他们一定以为她会朝那边去,没错,而且西利欧不是说要“出其不意”吗?于是艾莉亚往下走,一层又一层螺旋,三步并作两步,跳过一级级狭窄的阶梯。直到最后进入宽敞的圆顶地窖,四周的麦酒桶足足堆了二十尺高。惟一的光源是高墙上的倾斜窄窗。
地窖是条死路。除了她进来的路,无路可走。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留在这里。对了,她得找到父亲,告诉他事情经过才是。父亲会保护她。
艾莉亚把木剑插进腰带,开始攀爬,在酒桶之间跳跃,终于到了窗边。她双手勾住石头往上拉。墙壁足有三尺厚,窗户有如一条往上向外倾斜的隧道。艾莉亚扭动身躯,朝天光爬去。当她的头到达地面的高度时,她隔着内城,朝首相塔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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