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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全集

_98 莎士比亚(英)
  俾隆
  并且给您带来许多恋人!
  罗瑟琳
  阿门,但愿您不是其中之一。
  俾隆
  嗳哟,那么我要走了。
  国王
  公主,令尊在这封信上说起他已经付了我们十万克郎,那只是先父在日贵国所欠我们的战债的半数。这笔款子先父和我都从未收到;即使果有此事,那么也还有十万克郎的欠款没有清还。当初贵国同意把阿奎丹的一部分抵押给我们,作为这一笔欠款的保证,虽然拿土地的价值说起来,实在抵不上这一个数目。现在你的父王只要愿意把那未清偿的半数还给我们,我们也愿意放弃我们在阿奎丹的权利,和他永结盟好。可是他似乎一点没有这种意思,因为在这信上,他单单提出要我们偿还已经付出的十万克郎这一点,却绝口不谈清付十万克郎余欠,以便收复他对阿奎丹的权利的问题。其实我们只要收回先父在日出借的债款,对于阿奎丹这一块瘦瘠不毛的地方,倒是很乐于割舍的。亲爱的公主,倘不是令尊的要求太不近情理,这次蒙你芳踪蒞止,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而归。
  公主
  家君从来没有愆约背信,不履行他的偿债的义务;陛下否认收到这一笔偿款,不但诬蔑家君,而且有失一国元首的器度;我不能不为陛下的名誉惋惜。
  国王
  我郑重声明对于这一笔债款的归还未有所闻;你要是能够证明此事属实,我愿意把它全数奉还贵国,或者把阿奎丹交出。
  公主
  敬遵台命。鲍益,你去把那些曾经他的父王查理手下的专任大员签署,上面载明着这么一笔数目的收据找出来。
  国王
  给我看。
  鲍益
  启禀陛下,这一类有关文件的包裹还没有送到;明天一定可以请您过目。
  国王
  那很好;只要证据确凿,任何合理的要求我都可以允从。现在请你接受在不毁弃盟誓的条件下我的荣誉所能给予你崇高地位的一切礼遇吧。虽然你不能走进我的宫门,美貌的公主,我一定尽力使你在这儿大自然的怀抱之中感到宾至如归的愉快;你将要觉得虽然我这样靳惜着自己的屋宇,可是你已经栖息在我的心灵的深处了。一切失礼之处,请你加以善意的原谅。再会;明天早上我们一定再来奉访。
  公主
  愿陛下政躬康健,所愿皆偿!
  国王
  我也愿意为你作同样的祝祷!(国王及侍从下。)
  俾隆
  姑娘,我要把您放在我的心坎里温存。
  罗瑟琳
  那么请您把我放进去吧,我倒要看看您的心是怎样的。
  俾隆
  我希望您听见它的呻吟。
  罗瑟琳
  这傻瓜害病了吗?
  俾隆
  害的是心病。
  罗瑟琳
  唉!替它放放血吧。
  俾隆
  放血可以把它医治吗?
  罗瑟琳
  我的医药知识说是可以的。
  俾隆
  您愿意用您的眼睛刺我的心出血吗?
  罗瑟琳
  我的眼睛太钝,用我的刀吧。
  俾隆
  嗳哟,上帝保佑你不要死于非命!
  罗瑟琳
  上帝保佑你早日归阴!
  俾隆
  我不能呆在这儿答谢你的祷告。(退后。)
  杜曼
  先生,请问您一句话,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鲍益
  阿朗松的息女,凯瑟琳是她的名字。
  杜曼
  一位漂亮的姑娘!先生,再会!(下。)
  朗格维
  请教那位白衣的姑娘是什么人?
  鲍益
  您在光天化日之下,可以看清楚她是一个女人。
  朗格维
  要是看清楚了,多半很轻佻。请问她的名字?
  鲍益
  她只有一个名字,您不能问她要。
  朗格维
  先生,请问她是谁的女儿?
  鲍益
  我听说是她母亲的女儿。
  劳朗格维
  上帝祝福您的胡子!
  鲍益
  好先生,别生气。她是福康勃立琪家的女儿。
  朗格维
  我现在不生气了。她是一位最可爱的姑娘。
  鲍益
  也许是的,先生;或者是这样。(朗格维下。)
  俾隆
  那位戴帽子的女人叫什么名字?
  鲍益
  巧得很,她叫罗瑟琳。
  俾隆
  她结过婚没有?
  鲍益
  她只能说是守定了她自己的意志,先生。
  俾隆
  欢迎,先生。再会!
  鲍益
  彼此彼此。(俾隆下;众女去脸罩。)
  玛利娅
  最后的一个就是俾隆,那爱开玩笑的贵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笑话。
  鲍益
  每一个笑话不过是一句话。
  公主
  你能和他对答如流,不相上下,本领不小。
  鲍益
  他一心想登船接战,我同样想靠拢杀敌。
  玛利娅
  不像两艘船,倒像两头疯羊。
  鲍益
  为什么不像船?我看倒是不像羊,除非把您的嘴唇当作我们的芳草,可爱的羔羊小姐!
  玛利娅
  您算羊,我算牧场;笑话总算了结了吧?
  鲍益
  那么请让我到牧场上来寻食吧。(欲吻玛利娅。)
  玛利娅
  不行,好牲口,我的嘴唇虽说不止一片,却不是公地。
  鲍益
  它们属于谁呢?
  玛利娅
  属于我的命运和我自己。
  公主
  你们老是爱斗嘴,大家不要闹了。这种舌剑唇枪,不应该在自己人面前耍弄,还是用来对付那瓦王和他的同学们吧。
  鲍益
  我这一双眼睛可以看出别人心里的秘密,难得有时错误;要是这一回我的观察没有把我欺骗,那么那瓦王是染上病了。
  公主
  染上什么病?
  鲍益
  他染上的是我们情人们所说的相思病。
  公主
  何以见得?
  鲍益
  他的一切行为都集中于他的眼睛,透露出不可遏抑的热情;他的心像一颗刻着你的小像的玛瑙,在他的眼里闪耀着骄傲;他急躁的嘴由于不能看,只能说,想平分眼睛的享受,反而张口结舌。一切感觉都奔赴他的眼底,争看那绝世无双的秀丽。仿佛他眼睛里锁藏着整个的灵魂,正像玻璃柜内陈列着珠翠缤纷,放射它们晶莹夺目的光彩,招引过路的行人购买。他脸上写满着无限的惊奇,谁都看得出他意夺神移。我可以给你阿奎丹和他所有的一切,只要你为了我的缘故吻一吻他的脸。
  公主
  到我的帐里来;鲍益又在装疯卖傻了。
  鲍益
  我不过把他的眼睛里所透露的意思用话表示出来。我使他的眼睛变成一张嘴,再替他安上一条不会说谎的舌头。
  罗瑟琳
  你是一个恋爱场中的老手,真会说话。
  玛利娅
  他是丘匹德的外公,他的消息都是丘匹德告诉他的。
  罗瑟琳
  那么维纳斯一定像她的母亲,因为她的父亲是很丑的。
  鲍益
  你们听见吗,我的疯丫头们?
  玛利娅
  没听见。
  鲍益
  那么你们看见些什么没有?
  罗瑟琳
  嗯,看见我们回去的路。
  鲍益
  我真拿你们没有办法。(同下。)
  
  第三幕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亚马多及毛子上。
  亚马多
  唱吧,孩子,使我的听觉充满热情。
  毛子
  (唱)
  康考里耐尔——
  亚马多
  这调子真美!去,稚嫩的青春;拿了这钥匙去,把那乡下人放了,快快带他到这儿来;我必须叫他替我送一封信去给我的爱人。
  毛子
  主人,您愿意用法国式的喧哗得到您的爱人的欢心吗?
  亚马多
  你是什么意思?用法国话吵架吗?
  毛子
  不,我的好主人;我的意思是说,从舌尖上溜出一支歌来,用您的脚和着它跳舞,翻起您的眼皮,唱一个音符叹息一个音符;有时候从您的喉咙里滚出来,好像您一边歌唱爱情,一边要把它吞下去似的;有时候从您的鼻孔里哼出来,好像您在嗅寻爱情的踪迹,要把它吸进去似的;您的帽檐斜罩住您的眼睛;您的手臂交叉在您的胸前,像一头炙叉上的兔子;或者把您的手插在口袋里,就像古画上的人像一般;也不要老是唱着一支曲子,唱几句就要换个曲子。这是台型,这是功架,可以诱动好姑娘们的心,虽然没有这些她们也会被人诱动;而且——请听众先生们注意——这还可以使那些最擅长于这个调调儿的人成为一世的红人。
  亚马多
  你这种经验是怎么得来的?
  毛子
  这是我一点一点观察得来的结果。
  亚马多
  不过唉,不过唉,——
  毛子
  柳条马给忘掉了③。
  亚马多
  怎么?你把我的爱人叫柳条马吗?
  毛子
  岂敢,主人。柳条马只能叫孩子骑着玩,——您的爱人却是谁都能骑的壮母马。可是您忘记您的爱人了吗?
  亚马多
  我几乎忘了。
  毛子
  健忘的学生!把她记住在您的心头。
  亚马多
  她不但在我的心头,而且在我的心坎里,孩子。
  毛子
  而且还在您的心儿外面,主人;这三句话我都可以证明。
  亚马多
  证明什么?
  毛子
  证明我是个男子汉,要是我能长大成人的话。至于说心头、心里和心外,可以即时作证:您在心头爱着她,因为您的心得不到她的爱;您在心里爱着她,因为她已经占据了您的心;您在心儿外面爱着她,因为您已经为她失去您的心。
  亚马多
  这三样我果然都有。
  毛子
  再加上三样。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零。
  亚马多
  把那乡下人带来;他必须替我送一封信。
  毛子
  好得很,马儿替驴子送信。
  亚马多
  嘿,嘿!你说什么?
  毛子
  呃,主人,您该叫那驴子骑了马去,因为他走得太慢啦。我去了。
  亚马多
  路是很近的;快去!
  毛子
  像铅一般快,主人。
  亚马多
  什么意思,小精灵鬼儿?铅不是一种很沉重迟钝的金属吗?
  毛子
  非也,我的好主人;也就是说,不,主人。
  亚马多
  我说,铅是迟钝的。
  毛子
  主人,您这结论下得太快了;从炮口里放出来的铅丸,难道还算慢吗?
  亚马多
  好巧妙的辞锋!他把我说成了一尊大炮;他自己是弹丸;好,我就把你向那乡下人轰了过去。
  毛子
  那么您开炮吧,我飞出去了。(下。)
  亚马多
  一个乖巧的小子,又活泼又伶俐!对不起,亲爱的苍天,我要把我的叹息呵在你的脸上了。最粗暴的忧郁,勇敢见了你也要远远退避。我的使者回来了。
  毛子率考斯塔德重上。
  毛子
  怪事,主人!这位“脑袋”④把腿给摔坏了。
  亚马多
  真是疑团,真是谜语:好,来个说明,讲吧。
  考斯塔德
  什么疑团、谜语、说明,装包的膏药我都用不着,先生。啊,先生,敷上个车前草叶子就成了!不要说明,不要说明!也不要膏药,先生,我就要车前草!
  亚马多
  凭我的德行起誓,你真逼得我不能不笑啦;你的愚蠢激动了我的肝火;我两肺的抽搐使我破例开颜。宽恕我吧,我的本命星!难道凡夫俗子把膏药当说明,把“说明”这个名词当作一种膏药吗?
  毛子
  智者贤人又何尝不然?在说明里,不是也要这样、要那样吗?
  亚马多
  不,童子。“说明”乃是曲终奏雅的方式,阐述前文令人费解的言词。让我举例以明之:
  狐狸、猿猴与蜜蜂,
  三人吵闹不成双。
  这是正文,你再听说明。
  毛子
  我可以加上说明。你把正文再念一遍。
  亚马多
  狐狸、猿猴与蜜蜂,
  三人吵闹不成双。
  毛子
  出来一个大呆鹅,
  三加为四讲了和。
  好,现在我念正文,你随后念说明:
  狐狸、猿猴与蜜蜂,
  三人吵闹不成双。
  亚马多
  出来一个大呆鹅,
  三加为四讲了和。
  毛子
  这说明很好,最后叫呆鹅出场。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考斯塔德
  这孩子可叫他上当了,搞出个呆鹅来,真不错。先生,你的鹅要是肥,这买卖还作得过。会要价钱的人作生意准不吃亏,让我看:“说明”不瘦,鹅也挺肥。
  亚马多
  别扯了,别扯了。这议论是怎么起的?
  毛子
  因为说起脑袋把腿摔坏了;接着你就要求说明。
  考斯塔德
  是啊,我就要求车前草。然后你的议论又来了,这孩子又搞出个老肥的“说明”,就是你买的那只鹅;这一来,市场上货色就都全了。
  亚马多
  不过你还得给我讲讲,脑袋怎么会把腿摔坏了?
  毛子
  我一定给你讲得津津有味。
  考斯塔德
  你不知道这滋味,毛子。这“说明”还是让我来吧:
  我,脑袋,不甘心坐守囚屋,
  往外跑,绊一交,跌断腿骨。
  亚马多
  这件事就不必再谈了。
  考斯塔德
  可是先得我的腿没事才行。
  亚马多
  考斯塔德,我要宽释你。
  考斯塔德
  咳,还不是把我配给一个臭花娘——这话里有几分说明,有几分呆鹅的味道。
  亚马多
  拿我美好的灵魂起誓,我是说使你解除桎梏,获得自由;你原来是被囚、被禁、被捕、被缚。
  考斯塔德
  不错,不错,现在你打算把我吐出来、放出来。
  亚马多
  我要恢复你的自由,免除你的禁锢;我只要你替我干这一件事。(以信授考斯塔德)把这封书简送给那村姑娘杰奎妮妲。(以钱授考斯塔德)这是给你的酬劳;因为对底下人赏罚分明,是我的名誉的最大的保障。毛子,跟我来。(下。)
  毛子
  人家说狗尾续貂,我就像狗尾之貂。考斯塔德先生,再会!
  考斯塔德
  我的小心肝肉儿!我的可爱的小犹太人!(毛子下)现在我要看看他的酬劳。酬劳!啊!原来在他们读书人嘴里,三个铜子就叫做酬劳。“这条带子什么价钱?”“一便士。”“不,一个酬劳卖不实?”啊,好得很!酬劳!这是一个比法国的克郎更好的名称。我再也不把这两个字转卖给别人。
  俾隆上。
  俾隆
  啊!我的好小子考斯塔德,咱们碰见得巧极了。
  考斯塔德
  请问先生,一个酬劳可以买多少淡红色的丝带?
  俾隆
  怎么叫一个酬劳?
  考斯塔德
  呃,先生,一个酬劳就是三个铜子。
  俾隆
  那么你就可以买到值三个铜子的丝带了。
  考斯塔德
  谢谢您。上帝和您在一起!
  俾隆
  不要走,家伙;我要差你干一件事。你要是希望得到我的恩宠,我的好小子,那么答应我这一个请托吧。
  考斯塔德
  您要我在什么时候干这件事,先生?
  俾隆
  哦,今天下午。
  考斯塔德
  好,我一定给您办到,先生。再会!
  俾隆
  啊,你还没有知道是件什么事哩。
  考斯塔德
  等我把它办好以后,先生,我就会知道是件什么事。
  俾隆
  嗨,混蛋,你该先知道了以后才去办呀。
  考斯塔德
  那么我明儿早上来看您。
  俾隆
  这事情必须在今天下午办好。听着,家伙,很简单的一回事:公主就要到这儿御苑里来打猎,她有一位随身侍从的贵女,粗俗的舌头不敢轻易提起她的名字,他们称她为罗瑟琳;你问清楚了哪一个是她,就把这一通密封的书信交在她的洁白的手里。(以一先令授考斯塔德)这是给你的犒赏;去。
  考斯塔德
  犒赏,啊,可爱的犒赏!比酬劳好得多啦;多了足足十一便士外加一个铜子。最可爱的犒赏!我一定给您送去,先生,决不有错。犒赏!酬劳!(下。)
  俾隆
  而我——确确实实,我是在恋爱了!我曾经鞭责爱情;我是抽打相思的鞭子手;我把刻毒的讥刺加在那个比一切人类都更傲慢的孩子的身上,像一个守夜的警吏一般监视他的行动,像一个厉害的塾师一般呵斥他的错误!这个盲目的、哭笑无常的、淘气的孩子,这个年少的老爷,矮小的巨人,丘匹德先生;掌管一切恋爱的诗句,交叉的手臂,叹息、呻吟、一切无聊的踯躅和怨尤的无上君主,受到天下痴男怨女敬畏的大王,统领忙于处理通奸案件的衙役们的唯一将帅;啊,我怯弱的心灵,难道我倒要在他的战场上充当一名班长,把他的标帜带满在身上,活像卖艺人耍的套圈!什么,我恋爱!我追求!我找寻妻子!一个像德国时钟似的女人,永远要修理,永远出毛病,永远走不准,除非受到严密注视,才能循规蹈矩!嘿,最不该的是叛弃了誓约,而且在三个之中,偏偏爱上了最坏的一个。一个白脸盘细眉毛的风骚女人,脸上嵌着两枚煤球作为眼睛;凭上天起誓,即使百眼的怪物阿耳戈斯把她终日监视,她也会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却要为她叹息!为她整夜不睡!为她祷告神明!罢了,这是丘匹德给我的惩罚,因为我藐视了他的全能而可怖的小小的威力。好吧,我要恋爱、写诗、叹息、祷告、追求和呻吟;谁都有他心爱的姑娘,我的爱人也该有痴心的情郎。(下。)
  
  第四幕
  第一场 那瓦王御苑
  公主、罗瑟琳、玛利娅、凯瑟琳、鲍益、群臣、侍从及一管林人上。
  公主
  那向着峻峭的山崖加鞭疾驰的,不就是国王吗?
  鲍益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那不是他。
  公主
  不管他是谁,瞧上去倒是很雄心勃勃似的。好,各位贤卿,今天我们的文件就可以到;星期六就可以回法国去了。管林子的朋友,你说我们应该到哪一丛树木里去杀害生灵?
  管林人
  您只要站在那一簇小树林边搭起的台上,准可以百发百中。
  公主
  人家说,美人有沉鱼落雁之容;我只要用美目的利箭射了出去,无论什么飞禽走兽都会应弦而倒。
  管林人
  恕我,公主,我不是这个意思。
  公主
  什么,什么?你不愿恭维我吗?啊,一瞬间的骄傲!我不美吗?唉!
  管林人
  不,公主,您美。
  公主
  不,现在你不用把我装点了;不美的人,怎样的赞美都不能使她变得好看一点的。这儿,我的好镜子;(以钱给管林人)给你这些钱,因为你不说谎,骂了人反得厚赐,这是分外的重赏。
  管林人
  您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公主
  瞧,瞧!只要行了好事,就可以保全美貌。啊,不可靠的美貌!正像这些覆雨翻云的时世;多花几个钱,丑女也会变成无双的姝丽。可是拿弓来;现在我们要不顾慈悲,杀生害命,显一显我们射猎的本领;要是射而不中,我可以饰词自辩,因为心怀不忍,才故意网开一面;要是射中了,那不是存心杀害,唯一的目的无非博取一声喝采。人世间的煊赫光荣,往往产生在罪恶之中,为了身外的浮名,牺牲自己的良心;正像如今我去杀害一头可怜的麋鹿,只为了他人的赞美,并不为自己的怨毒。
  鲍益
  凶悍的妻子拚命压制她们的丈夫,不也就是为了博得人们的赞美吗?
  公主
  正是,无论哪一位太太,能够压倒她的老爷,总是值得赞美的。
  考斯塔德上。
  鲍益
  来了一个老百姓。
  考斯塔德
  列位好!请问这儿哪一位是头儿脑儿的小姐?
  公主
  朋友,你只要看别人都是没有头颅脑袋的,就知道哪一个是她了。
  考斯塔德
  哪一位小姐是顶大的顶高的?
  公主
  她就是顶胖的顶长的一个。
  考斯塔德
  顶胖的,顶长的!对了,一点没有错儿。小姐,要是您的腰身跟我的心眼儿一样细,您就可以套得上这几位小姐们的腰带。您不是她们的首领吗?您在这儿是顶胖的一个。
  公主
  你有什么见教,先生?你有什么见教?
  考斯塔德
  俾隆先生叫我带封信来,给一位叫做罗瑟琳的小姐。
  公主
  啊!你的信呢?你的信呢?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站在一旁,好信差。鲍益,你会切肉的,把这块鸡切一切吧。
  鲍益
  遵命。这封信送错了;它跟这儿每个人都没有关系;它是写给杰奎妮妲的。
  公主
  我们也要读它一下。把封蜡打开了,大家听着。
  鲍益
  (读)“凭着上天起誓,你是美貌的,这是一个绝无错误的事实;真的,你是娇艳的;真实的本身,你是可爱的。比美貌更美貌,比娇艳更娇艳,比真实更真实的,怜悯你的英雄的奴隶吧!慷慨知名的科菲多亚王看中了下贱污秽的丐女齐妮罗芳⑤,他可以说,余来,余见,余胜⑥;用俗语把它分析——啊,下流而卑劣的俗语!——即为,他来了,他看见,他战胜。他来了,一;看见,二;战胜,三;谁来了?国王。他为什么来?因为要看见。他为什么看?因为要战胜。他到谁的地方来?到丐女的地方。他看见什么?丐女。他战胜谁?丐女。结果是胜利。谁的胜利?国王的胜利。俘虏因此而富有了。谁富有了?丐女富有了。收场是结婚。谁结婚?国王结婚;不,两人合而为一,一人化而为二。我就是国王,因为在比喻上是这样的;你就是丐女,你的卑贱可以证明。我应该命令你爱我吗?我可以。我应该强迫你爱我吗?我能够。我应该请求你爱我吗?我愿意。你的褴褛将要换到什么?锦衣。你的灰尘将要换到什么?富贵。你自己将要换到什么?我。我让你的脚玷污我的嘴唇,让你的小像玷污我的眼睛,让你的每一部分玷污我的心,等候着你的答复。你的最忠实的唐·阿德里安诺·德·亚马多。”
  你听那雄狮咆哮的怒响,
  你已是他爪牙下的羔羊;
  俯伏在他足前不要反抗,
  他不会把你的生命损伤;
  倘然妄图挣扎,那便怎样?
  免不了充他饥腹的食粮。
  公主
  写这信的是一片什么羽毛,一个什么三心二意的人?你们有没有听见过比这更妙的文章?
  鲍益
  这文章的风格,我记得好像看见过的。
  公主
  读过了这样的文章还会忘记,那你的记性真是太坏了。
  鲍益
  这亚马多是这儿宫廷里豢养着的一个西班牙人;他是一个荒唐古怪的家伙,一个疯子,常常用他的奇腔异调逗国王和他的同学们发笑。
  公主
  喂,家伙,我问你一句话。谁给你这封信?
  考斯塔德
  我早对您说过了,是一位大人。
  公主
  他叫你把信送给谁的?
  考斯塔德
  从一位大人送给一位小姐。
  公主
  从哪一位大人送给哪一位小姐?
  考斯塔德
  从俾隆大人,我的一位很好的大爷,送给一位法国的小姐,他说她名叫罗瑟琳。
  公主
  你把他的信送错了。来!各位贤卿,我们走吧。好人儿,把这信收起来;将来有一天也会轮到你的。(公主及侍从下。)
  鲍益
  追你的是谁?是谁?
  罗瑟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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