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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全集

_32 莎士比亚(英)
  我相信他是个聋子,他的耳朵是从来不听好话的。去,揪他袖子一把,我必须跟他说话。
  仆人
  约翰爵士!
  福斯塔夫
  什么!一个年轻的小子,却做起叫化来了吗?外边不是在打仗吗?难道你找不到一点事情做?国王不是缺少着子民吗?叛徒们不是需要着兵士吗?虽然跟着人家造反是一件丢脸的事,可是做叫化比造反还要丢脸得多哩。
  仆人
  爵士,您看错人了。
  福斯塔夫
  啊,难道我说你是个规规矩矩的好人吗?把我的骑士的身分和军人的资格搁在一旁,要是我果然说过这样的话,我就是撒了个大大的谎。
  仆人
  那么,爵士,就请您把您的骑士身分和军人资格搁在一旁,允许我对您说您撒了个大大的谎,要是您说我不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好人。
  福斯塔夫
  我允许你对我说这样的话!我把我的天生的人格搁在一旁!哼,就是绞死我,也不会允许你。你要想得到我的允许,还是自己去挨绞吧!你这认错了方向的家伙,去!滚开!
  仆人
  爵士,我家大人要跟您说话。
  大法官
  约翰·福斯塔夫爵士,让我跟您说句话。
  福斯塔夫
  我的好大人!上帝祝福您老人家!我很高兴看见您老人家到外边来走走;我听说您老人家有病;我希望您老人家是听从医生的劝告才到外面来走动走动的。您老人家虽说还没有完全度过青春时代,可是总也算上了点年纪了,有那么点老气横秋的味道。我要恭恭敬敬地劝告您老人家务必多多注意您的健康。
  大法官
  约翰爵士,在您出发到索鲁斯伯雷去以前,我曾经差人来请过您。
  福斯塔夫
  不瞒您老人家说,我听说王上陛下这次从威尔士回来,有点儿不大舒服。
  大法官
  我不跟您讲王上陛下的事。上次我叫人来请您的时候,您不愿意来见我。
  福斯塔夫
  而且我还听说王上陛下害的正是那种可恶的中风病。
  大法官
  好,上帝保佑他早早痊愈!请您让我跟您说句话。
  福斯塔夫
  不瞒大人说,这一种中风病,照我所知道的,是昏睡病的一种,是一种血液麻痹和刺痛的病症。
  大法官
  您告诉我这些话做什么呢?它是什么病,就让它是什么病吧。
  福斯塔夫
  它的原因,是过度的忧伤和劳心,头脑方面受到太大的刺激。我曾经从医书上读到他的病源;害这种病的人,他的耳朵也会变聋。
  大法官
  我想您也害这种病了,因为您听不见我对您说的话。
  福斯塔夫
  很好,大人,很好。不瞒大人说,我害的是一种听而不闻的病。
  大法官
  给您的脚跟套上脚镣,就可以把您的耳病治好;我倒很愿意做一次您的医生。
  福斯塔夫
  我是像约伯①一样穷的,大人,可是却不像他那样好耐性。您老人家因为看我是个穷光蛋,也许可以开下您的药方,把我监禁起来;可是我愿不愿意做一个受您诊视的病人,却是一个值得聪明人考虑一下的问题。
  大法官
  我因为您犯着按律应处死刑的罪案嫌疑,所以叫您来跟我谈谈。
  福斯塔夫
  那时候我因为听从我的有学问的陆军法律顾问的劝告,所以没有来见您。
  大法官
  好,说一句老实话,约翰爵士,您的名誉已经扫地啦。
  福斯塔夫
  我看我长得这样胖,倒是肚子快扫地啦。
  大法官
  您的收入虽然微薄,您的花费倒很可观。
  福斯塔夫
  我希望倒转过来就好了。我希望我的收入很肥,我的腰细一点。
  大法官
  您把那位年轻的亲王导入歧途。
  福斯塔夫
  不,是那位年轻的亲王把我导入歧途。我就是那个大肚子的家伙,他是我的狗。
  大法官
  好,我不愿意重新挑拨一个新愈的痛疮;您在索鲁斯伯雷白天所立的军功,总算把您在盖兹山前黑夜所干的坏事遮盖过去了。您应该感谢这动乱的时世,让您轻轻地逃过了这场官司。
  福斯塔夫
  大人!
  大法官
  可是现在既然一切无事,您也安分点儿吧;留心不要惊醒一头睡着的狼。
  福斯塔夫
  惊醒一头狼跟闻到一头狐狸是同样糟糕的事。
  大法官
  嘿!您就像一支蜡烛,大部分已经烧去了。
  福斯塔夫
  我是一支狂欢之夜的长明烛,大人,全是脂油作成的。——我说“脂油”一点也不假,我这股胖劲儿就可以证明。
  大法官
  您头上每一根白发都应该提醒您做一个老成持重的人。
  福斯塔夫
  它提醒我生命无常,应该多吃吃喝喝。
  大法官
  您到处跟随那少年的亲王,就像他的恶神一般。
  福斯塔夫
  您错了,大人;恶神是个轻薄小儿,我希望人家见了我,不用磅秤也可以看出我有多么重。可是我也承认在某些方面我不大吃得开,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市侩得志的时代,美德是到处受人冷眼的。真正的勇士都变成了管熊的役夫;智慧的才人屈身为酒店的侍者,把他的聪明消耗在算账报账之中;一切属于男子的天赋的才能,都在世人的嫉视之下成为不值分文。你们这些年老的人是不会替我们这辈年轻人着想的;你们凭着你们冷酷的性格,评量我们热烈的情欲;我必须承认,我们这些站在青春最前列的人,也都是天生的荡子哩。
  大法官
  您的身上已经写满了老年的字样,您还要把您的名字登记在少年人的名单里吗?您不是有一双昏花的眼、一对干瘪的手、一张焦黄的脸、一把斑白的胡须、两条瘦下去的腿、一个胖起来的肚子吗?您的声音不是已经嗄哑,您的呼吸不是已经短促,您的下巴上不是多了一层肉,您的智慧不是一天一天空虚,您的全身每一部分不是都在老朽腐化,您却还要自命为青年吗?啐,啐,啐,约翰爵士!
  福斯塔夫
  大人,我是在下午三点钟左右出世的,一生下来就有一头白发和一个圆圆的肚子。我的喉咙是因为高声嚷叫和歌唱圣诗而嗄哑的。我不愿再用其他的事实证明我的年轻;说句老实话,只有在识见和智力方面,我才是个老成练达的人。谁要是愿意拿出一千马克来跟我赛跳舞,让他把那笔钱借给我,我一定奉陪。讲到那亲王给您的那记耳光,他打得固然像一个野蛮的王子,您挨他的打,却也不失为一个贤明的大臣。关于那回事情,我已经责备过他了,这头小狮儿也自知后悔;呃,不过他并不穿麻涂灰,却是用新鲜的绸衣和陈年的好酒表示他的忏悔。
  大法官
  好,愿上帝赐给亲王一个好一点的伴侣!
  福斯塔夫
  愿上帝赐给那伴侣一个好一点的亲王!我简直没有法子把他甩开。
  大法官
  好,王上已经把您和哈尔亲王两下分开了。我听说您正要跟随约翰·兰开斯特公爵去讨伐那大主教和诺森伯兰伯爵。
  福斯塔夫
  嗯,我谢谢您出这好聪明的主意。可是你们这些坐在家里安享和平的人们,你们应该祷告上天,不要让我们两军在大热的天气交战,因为凭着上帝起誓,我只带了两件衬衫出来,我是不预备流太多的汗的;要是碰着大热的天气,我手里挥舞的不是一个酒瓶,但愿我从此以后再不口吐白沫。只要有什么危险的行动胆敢探出头来,总是把我推上前去。好,我不是能够长生不死的。可是咱们英国人有一种怪脾气,要是他们有了一件好东西,总要使它变得平淡无奇。假如你们一定要说我是个老头子,你们就该让我休息。我但求上帝不要使我的名字在敌人的耳中像现在这样可怕;我宁愿我的筋骨在懒散中生锈而死去,不愿让不断的劳动磨空了我的身体。
  大法官
  好,做一个规规矩矩的好人;上帝祝福您出征胜利!
  福斯塔夫
  您老人家肯不肯借我一千镑钱,壮壮我的行色?
  大法官
  一个子儿也没有,一个子儿也没有。再见;请向我的表兄威斯摩兰代言致意。(大法官及仆人下。)
  福斯塔夫
  要是我会替你代言致意,让三个汉子用大槌把我捣烂吧。老年人总是和贪心分不开的,正像年轻人个个都是色鬼一样;可是一个因为痛风病而愁眉苦脸,一个因为杨梅疮而遍身痛楚,所以我也不用咒诅他们了。孩子!
  侍童
  爵爷!
  福斯塔夫
  我钱袋里还有多少钱?
  侍童
  七格罗②二便士。
  福斯塔夫
  我这钱袋的消瘦病简直无药可医;向人告借,不过使它苟延残喘,那病是再也没有起色的了。把这封信送给兰开斯特公爵;这一封送给亲王;这一封送给威斯摩兰伯爵;这一封送给欧苏拉老太太,自从我发现我的下巴上的第一根白须以后,我就每星期发誓要跟她结婚。去吧,你知道什么地方可以找到我。(侍童下)这该死的痛风!这该死的梅毒!不是痛风,就是梅毒,在我的大拇脚趾上作怪。好,我就跛着走也罢;战争可以作为我的掩饰,我拿那笔奖金理由也可以显得格外充足。聪明人善于利用一切;我害了这一身病,非得靠它发一注利市不可。(下。)
  第三场 约克。大主教府中一室
  约克大主教、海司丁斯、毛勃雷及巴道夫上。
  约克
  我们这一次起事的原因,你们各位都已经听见了;我们有多少的人力物力,你们也都已知道了;现在,我的最尊贵的朋友们,请你们坦白地发表你们对于我们这次行动前途的意见。第一,司礼大人,您怎么说?
  毛勃雷
  我承认我们这次起兵的理由非常正大;可是我很希望您给我一个明白的指示:凭着我们这一点实力,我们怎么可以大胆而无畏地挺身迎击国王的声势浩大的军队。
  海司丁斯
  我们目前已经征集了二万五千名优秀的士卒;我们的后援大部分依靠着尊贵的诺森伯兰,他的胸中正在燃烧着仇恨的怒火。
  巴道夫
  问题是这样的,海司丁斯勋爵:我们现有的二万五千名兵士,要是没有诺森伯兰的援助,能不能支持作战?
  海司丁斯
  有他作我们的后援,我们当然可以支持作战。
  巴道夫
  嗯,对了,关键就在这里。可是假如没有他的援助,我们的实力就会觉得过于微弱的话,那么,照我的意思看来,在他的援助没有到达以前,我们还是不要操之过急的好;因为像这样有关生死存亡的大事,是不能容许对于不确定的援助抱着过分乐观的推测和期待的。
  约克
  您说得很对,巴道夫勋爵;因为年轻的霍茨波在索鲁斯伯雷犯的就是这一种错误。
  巴道夫
  正是,大主教;他用希望增强他自己的勇气,用援助的空言作为他的食粮,想望着一支虚无缥缈的军队,作为他的精神上的安慰;这样,他凭着只有疯人才会有的广大的想像力,把他的军队引到死亡的路上,闭着眼睛跳下了毁灭的深渊。
  海司丁斯
  可是,恕我这样说,把可能的希望列入估计,总不见得会有什么害处。
  巴道夫
  要是我们把这次战争的运命完全寄托在希望上,那希望对于我们却是无益而有害的,正像我们在早春时候所见的初生的蓓蕾一般,希望不能保证它们开花结实,无情的寒霜却早已摧残了它们的生机。当我们准备建筑房屋的时候,我们第一要测量地基,然后设计图样;打好图样以后,我们还要估计建筑的费用,要是那费用超过我们的财力,就必须把图样重新改绘,设法减省一些人工,或是根本放弃这一项建筑计划。现在我们所进行的这件伟大的工作,简直是推翻一个旧的王国,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王国,所以我们尤其应该熟察环境,详定方针,确立一个稳固的基础,询问测量师,明了我们自身的力量,是不是能够从事这样的工作,对抗敌人的压迫;否则要是我们徒然在纸上谈兵,把战士的名单代替了实际上阵的战士,那就像一个人打了一幅他的力量所不能建筑的房屋的图样,造了一半就中途停工,丢下那未完成的屋架子,让它去受凄风苦雨的吹淋。
  海司丁斯
  我们的希望现在还是很大的,即使它果然成为泡影,即使我们现有的人数已经是我们所能期待的最大限度的军力,我想凭着这一点力量,也尽可和国王的军队互相匹敌。
  巴道夫
  什么!国王也只有二万五千个兵士吗?
  海司丁斯
  来和我们交战的军力不过如此;也许还不满此数哩,巴道夫勋爵。为了应付乱局,他的军队已经分散在三处:一支攻打法国,一支讨伐葛兰道厄,那第三支不用说是对付我们的。这地位动摇的国王必须三面应敌,他的国库也已经罗掘俱空了。
  约克
  他决不会集合他的分散的军力,向我们全力进攻,这一点我们是尽可放心的。
  海司丁斯
  要是他出此一策,他的背后毫无防御,法国人和威尔士人就会乘虚进袭;那是不用担心的。
  巴道夫
  看来他会派什么人带领他的军队到这儿来?
  海司丁斯
  兰开斯特公爵和威斯摩兰;他自己和哈利·蒙穆斯去打威尔士;可是我还没有得到确实的消息,不知道进攻法国的军队归哪一个人带领。
  约克
  让我们前进,把我们起兵的理由公开宣布。民众已经厌倦于他们自己所选择的君王;他们过度的热情已经感到逾量的饱足。在群众的好感上建立自己的地位,那基础是易于动摇而不能巩固的。啊,你痴愚的群众!当波林勃洛克还不曾得到你所希望于他的今日这一种地位以前,你曾经用怎样的高声喝采震撼天空,为他祝福;现在你的愿望已经满足,你那饕餮的肠胃里却又容不下他,要把他呕吐出来了。你这下贱的狗,你正是这样把尊贵的理查吐出你的馋腹,现在你又想吞食你呕下的东西,因为找不到它而狺狺吠叫了。在这种覆雨翻云的时世,还有什么信义?那些在理查活着的时候但愿他死去的人们,现在却对他的坟墓迷恋起来;当他跟随着为众人所爱慕的波林勃洛克的背后,长吁短叹地经过繁华的伦敦的时候,你曾经把泥土丢掷在他的庄严的头上,现在你却在高呼,“大地啊!把那个国王还给我们,把这一个拿去吧!”啊,可咒诅的人们的思想!过去和未来都是好的,现在的一切却为他们所憎恶。
  毛勃雷
  我们要不要就去把军队集合起来,准备出发?
  海司丁斯
  我们是受时间支配的,时间命令我们立刻前去。(同下。)
  
  第二幕
  第二幕
  第一场 伦敦。街道
  快嘴桂嫂率爪牙带一童儿上,罗网随后。
  桂嫂
  爪牙大爷,您把状纸递上去没有?
  爪牙
  递上去了。
  桂嫂
  您那伙计呢?他是不是一个强壮的汉子?他不会给人吓退吗?
  爪牙
  喂,罗网呢?
  桂嫂
  主啊,哦!好罗网大爷!
  罗网
  有,有。
  爪牙
  罗网,咱们必须把约翰·福斯塔夫爵士逮捕起来。
  桂嫂
  是,好罗网大爷;我已经把他和他的同党们一起告下啦。
  罗网
  说不定咱们有人要送了性命,因为他会拔出剑来刺人的。
  桂嫂
  嗳哟!你们可得千万小心,他在我自己屋子里也会拔出剑来刺我,全然像一头畜生似的不讲道理。不瞒两位说,他只要一拔出他的剑,什么事情他都干得出来;他会像恶鬼一般逢人乱刺,无论男人、女人、孩子,他都会不留情的。
  爪牙
  要是我能够和他交手,我就不怕他的剑有多么厉害。
  桂嫂
  我也不怕;我可以在一旁帮您的忙。
  爪牙
  我只要能揪住他,把他一把抓住——
  桂嫂
  他这一去我就完啦;不瞒两位说,他欠我的账是算也算不清的。好爪牙大爷,把他牢牢抓住;好罗网大爷,别让他逃走。不瞒两位说,他常常到派亚街去买马鞍;那绸缎铺子里的史密斯大爷今天请他在伦勃特街的野人头酒店里吃饭。我的状纸既然已经递上去,这件官司闹得大家都知道了,千万求求两位把他送官究办。一百个马克对于一个孤零零的苦女人是一笔太大的数目,欠了不还,叫人怎么过日子?我已经忍了又忍,忍了又忍;他却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后天,一味胡赖,简直不要脸。这个人一点良心都没有;女人又不是驴子,又不是畜生,可以给随便哪一个混蛋欺负的。那边来的就是他;那个酒糟鼻子的恶棍巴道夫也跟他在一起。干你们的公事吧,干你们的公事吧,爪牙大爷和罗网大爷;替我,替我,替我干你们的公事吧。
  约翰·福斯塔夫、侍童及巴道夫上。
  福斯塔夫
  啊!谁家的母马死了?什么事?
  爪牙
  约翰爵士,快嘴桂嫂把您告了,我要把您逮捕起来。
  福斯塔夫
  滚开,奴才!拔出剑来,巴道夫,替我割下那混蛋的头;把这泼妇扔在水沟里。
  桂嫂
  把我扔在水沟里!我才要把你扔在水沟里呢。你敢?你敢?你这不要脸的光棍!杀人啦!杀人啦!啊,你这采花蜂!你要杀死上帝和王上的公差吗?啊,你这害人的混蛋!你专会害人,你要男人的命,也要女人的命。
  福斯塔夫
  别让他们走近,巴道夫。
  爪牙
  劫犯人啦!劫犯人啦!
  桂嫂
  好人,快劫几个犯人来吧③!你敢?你敢?你敢?你敢?好,好,你这流氓!好,你这杀人犯!
  福斯塔夫
  滚开,你这贱婆娘!你这烂污货!你这臭花娘!我非得掏你后门不可!
  大法官率侍从上。
  大法官
  什么事?喂,不要吵闹!
  桂嫂
  我的好老爷,照顾照顾我!我求求您,帮我讲句公道话儿!
  大法官
  啊,约翰爵士!怎么!凭您这样的身分、年纪、职位,却在这儿吵架吗?您早就应该到约克去了。站开,家伙;你为什么拉住他?
  桂嫂
  啊,我的大老爷,启禀老爷,我是依斯特溪泊的一个穷苦的寡妇,我已经告了他一状,他们两位是来把他捉到官里去的。
  大法官
  他欠你多少钱?
  桂嫂
  钱倒还是小事,老爷;我的一份家业都给他吃光啦。他把我的全部家私一起装进他那胖肚子里去;可是我一定要问你要回一些来,不然我会像恶梦一般缠住你不放的。
  福斯塔夫
  要是叫我占了上风,我还得缠住你呢。
  大法官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约翰爵士?哼!哪一个好性子的人受得住这样的叫骂?您把一个可怜的寡妇逼得走投无路,不觉得惭愧吗?
  福斯塔夫
  我一共欠你多少钱?
  桂嫂
  呃,你要是有良心的话,你不但欠我钱,连你自己也是我的。在圣灵降临节④后的星期三那天,你在我的房间里靠着煤炉,坐在那张圆桌子的一旁,曾经凭着一盏金边的酒杯向我起誓;那时候你因为当着亲王的面前说他的父亲像一个在温莎卖唱的人,被他打破了头,我正在替你揩洗伤口,你就向我发誓,说要跟我结婚,叫我做你的夫人。你还赖得了吗?那时候那个屠夫的妻子胖奶奶不是跑了进来,喊我快嘴桂嫂吗?她来问我要点儿醋,说她已经煮好了一盆美味的龙虾;你听了就想分一点儿尝尝,我就告诉你刚受了伤,这些东西还是忌嘴的好;你还记得吗?她下楼以后,你不是叫我不要跟这种下等人这样亲热,说是不久她们就要尊我一声太太吗?你不是搂住我亲了个嘴,叫我拿三十个先令给你吗?现在我要叫你按着《圣经》发誓,看你还能抵赖不能。
  福斯塔夫
  大人,这是一个可怜的疯婆子;她在市上到处告诉人家,说您像她的大儿子。她本来是个有头有脑的人,不瞒您说,是贫穷把她逼疯啦。至于这两个愚笨的公差,我要请您把他们重重惩处。
  大法官
  约翰爵士,约翰爵士,您这种颠倒是非的手段,我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气,一串厚颜无耻的谎话,都不能使我改变我的公正的立场。照我看来,是您用诡计欺骗了这个容易受骗的女人,一方面拐了她的钱,一方面奸占了她的身体。
  桂嫂
  是的,一点不错,老爷。
  大法官
  你不要说话——把您欠她的钱还给她,痛痛忏悔您对她所犯的罪恶。
  福斯塔夫
  大人,我不能默忍这样的辱骂。您把堂堂的直言叫作厚颜无耻;要是有人除了打躬作揖以外,一言不发,那才是一个正直的好人。不,大人,我知道我自己的身分,不敢向您有什么渎请;可是我现在王命在身,急如星火,请您千万叫这两个公差把我放了。
  大法官
  听您说来,好像您有干坏事的特权似的;可是为了您的名誉起见,还是替这可怜的女人想想办法吧。
  福斯塔夫
  过来,老板娘。(拉桂嫂至一旁。)
  高厄上。
  大法官
  啊,高厄先生!什么消息?
  高厄
  大人,王上和哈利亲王就要到来了;其余的话都写在这纸上。(以信授大法官。)
  福斯塔夫
  凭着我的绅士的身分——
  桂嫂
  哎,这些话您都早已说过了。
  福斯塔夫
  好了,那种事情咱们不用再提啦。
  桂嫂
  凭着我脚底下踹着的这块天堂一般的土地起誓,我可非得把我的盘子跟我那餐室里的织锦挂帷一起当掉不可啦。
  福斯塔夫
  留下几只杯子喝喝酒,也就够了。你的墙壁上要是需要一些点缀,那么一幅水彩的滑稽画,或是浪子回家的故事,或是德国人出猎的图画,尽可以抵得上一千幅这种破床帘和给虫咬过的挂帷。你有本领就去当十镑钱吧。来,倘不是你的脾气太坏,全英国都找不到一个比你更好的娘儿们。去把你的脸洗洗,把你的状纸撤回来吧。来,你不能对我发这样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吗?来,来,我知道你这回一定是受了人家的撺掇。
  桂嫂
  约翰爵士,您还是拿二十个诺勃尔⑤去吧。不瞒您说,我真舍不得当掉我的盘子呢,上帝保佑我!
  福斯塔夫
  让它去吧;我会向别处设法的。你到底还是一个傻子。
  桂嫂
  好,我一定如数给您,即使我必须当掉我的罩衫。我希望您会到我家里来吃晚饭。您会一起还给我吗?
  福斯塔夫
  我不是死人,会骗你吗?(向巴道夫)跟她去,跟她去;钉紧了,钉紧了。
  桂嫂
  晚餐的时候您要不要叫桃儿·贴席来会会您?
  福斯塔夫
  不必多说;叫她来吧。(桂嫂、巴道夫、捕役及侍童下。)
  大法官
  消息可不大好。
  福斯塔夫
  什么消息,我的好大人?
  大法官
  王上昨晚驻跸在什么地方?
  高厄
  在巴辛斯多克,大人。
  福斯塔夫
  大人,我希望一切顺利;您听到什么消息?
  大法官
  他的军队全部回来了吗?
  高厄
  不,一千五百个步兵,还有五百骑兵,已经调到兰开斯特公爵那里,帮着打诺森伯兰和那大主教去了。
  福斯塔夫
  王上从威尔士回来了吗,我的尊贵的大人?
  大法官
  我不久就把信写好给您。来,陪着我去吧,好高厄先生。
  福斯塔夫
  大人!
  大法官
  什么事?
  福斯塔夫
  高厄先生,我可以请您赏光陪我用一次晚餐吗?
  高厄
  我已经跟这位大人有约在先了;谢谢您,好约翰爵士。
  大法官
  约翰爵士,您在这儿逗留得太久了,您是要带领军队出征去的。
  福斯塔夫
  您愿意陪我吃一顿晚饭吗,高厄先生?
  大法官
  约翰爵士,哪一个傻瓜老师教给您这些礼貌?
  福斯塔夫
  高厄先生,要是这些礼貌不合我的身分,那么教我这些礼貌的人一定是个傻瓜。(向大法官)比起剑来就是这个劲儿,大人,一下还一下,谁也不吃亏。
  大法官
  愿上帝开导你的愚蒙!你是个大大的傻瓜。(各下。)
  第二场 同前。另一街道
  亲王及波因斯上。
  亲王
  当着上帝的面前起誓,我真是疲乏极了。
  波因斯
  会有那样的事吗,我还以为疲乏是不敢侵犯像您这样一位血统高贵的人的。
  亲王
  真的,它侵犯到我的身上了,虽然承认这一件事是会损害我的尊严的。要是我现在想喝一点儿淡啤酒,算不算有失身分?
  波因斯
  一个王子不应该这样自习下流,想起这种淡而无味的贱物。
  亲王
  那么多半我有一副下贱的口味,因为凭良心说,我现在的确想起这贱东西淡啤酒。可是这种卑贱的思想,真的已经使我厌倦于我的高贵的地位了。记住你的名字,或是到明天还认识你的脸,这对于我是多么丢脸的事!还要记着你有几双丝袜:一双是你现在穿的,还有一双本来是桃红色的;或者你有几件衬衫:哪一件是穿着出风头的,哪一件是家常穿的!可是那网球场的看守人比我还要明白你的底细,因为你不去打球的日子,他就知道你正在闹着衬衫的恐慌;你的荷兰麻布衬衫已经遭到瓜分的惨祸,所以你也好久不上网球场去了。天晓得那些裹着你的破衬衫当尿布的小家伙们会不会继承王国;但是接生婆都说不是孩子的过错,这样一来世界人口自然不免增多,子弟们的势力也就越来越大了。
  波因斯
  您在干了那样辛苦的工作以后,却讲起这些无聊的废话来,真太不伦不类啦!告诉我,您的父亲现在病得这样厉害,有几个孝顺的少年王子会在这种时候像您一样跟人家闲聊天?
  亲王
  我要不要告诉你一件事情,波因斯?
  波因斯
  您说吧,我希望它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亲王
  对你这样低级的头脑来说,就得算不错了。
  波因斯
  得了,你要讲的不过一句话,我总还招架得住。
  亲王
  好,我告诉你,现在我的父亲有病,我是不应该悲哀的;虽然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没有更好的人,我只好把你当作朋友——我不是不会悲哀,而且的的确确是真心的悲哀。
  波因斯
  为了这样一个题目而悲哀,恐怕未必见得。
  亲王
  哼,你以为我也跟你和福斯塔夫一样,立意为非,不知悔改,已经在魔鬼的簿上挂了名,再也没有得救的希望了;让结果评定一个人的真正价值吧。告诉你吧,我的心因为我的父亲害着这样的重病,正在悲伤泣血;可是当着你这种下流的伙伴的面前,我只好收起一切悲哀的外貌。
  波因斯
  请问您的理由?
  亲王
  要是我流着眼泪,你会觉得我是一个何等之人?
  波因斯
  我要说您是一个最高贵的伪君子。
  亲王
  每一个人都会这样想,你是一个有福的人,能够和众人思想一致;世上再没有人比你更善于随波逐流了。真的谁都要说我是个伪君子。什么理由使你的最可敬的思想中发生这一种意见呢?
  波因斯
  因为您素来的行为是那么放荡,老是跟福斯塔夫那种家伙在一起。
  亲王
  还有你。
  波因斯
  天日在上,人家对于我的批评倒是很好的,我自己的耳朵还听得见呢;他们所能指出的我的最大的弱点,也不过说我是我的父亲的第二个儿子,而且我是一个能干的汉子;这两点我承认都是我无能为力的。啊,巴道夫来了。
  巴道夫及侍童上。
  亲王
  还有我送给福斯塔夫的那个童儿;我把他送去的时候,他还是个基督徒,现在瞧,那胖贼不是把他变成一头小猴子了吗?
  巴道夫
  上帝保佑殿下!
  亲王
  上帝保佑你,最尊贵的巴道夫。
  巴道夫
  (向侍童)来,你这善良的驴子,你这害羞的傻瓜,干么又要脸红了?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全然变成了个大姑娘般的骑士啦!喝了一口半口酒儿又有什么关系?
  侍童
  殿下,他从一扇红格子窗里叫我,我望着窗口,怎么也瞧不清他的脸;好容易才被我发现了他的眼睛,我还以为他在卖酒婆子新做的红裙上剪了两个窟窿,他的眼睛就在那窟窿里张望着呢。
  亲王
  这孩子不是进步了吗?
  巴道夫
  去你的,你这婊子养的两只腿站着的兔子,去你的。
  侍童
  去你的,你这不成材的阿尔西亚的梦,去你的。
  亲王
  给我们说说,孩子;什么梦,孩子?
  侍童
  殿下,阿尔西亚不是梦见自己生下一个火把吗?所以我叫他阿尔西亚的梦。
  亲王
  因为你说得好,赏你这一个克郎;拿去,孩子。(以钱给侍童。)
  波因斯
  啊!但愿这朵鲜花不要给毛虫蛀了。好,我也给你六便士。
  巴道夫
  你们总要叫他有一天陪着你们一起上绞架的。
  亲王
  你的主人好吗,巴道夫?
  巴道夫
  很好,殿下。他听说殿下回来了,有一封信给您。
  波因斯
  这封信送得很有礼貌。你的肥猪主人好吗?
  巴道夫
  他的身体很健康,先生。
  波因斯
  呃,他的灵魂需要一个医生;可是他对于这一点却不以为意,灵魂即使有病也不会死的。
  亲王
  这一块大肉瘤跟我亲热得就像他是我的狗儿一般;他不忘记他自己的身分,你瞧他怎样写着。
  波因斯
  “骑士约翰·福斯塔夫”——他一有机会,就向每一个人卖弄他这一个头衔;正像那些和国王有同宗之谊的人们一样,每一次刺伤了手指,就要说,“又流了一些国王的血了。”你要是假装不懂他的意思,问他为什么,他就会立刻回答你,正像人们要向别人借钱的时候连忙脱帽子一样爽快,“我是王上的不肖的侄子,先生。”
  亲王
  可不是吗?那帮人专门要和我们攀亲戚,哪怕得一直往上数到老祖宗雅弗。算了,读信吧。
  波因斯
  “骑士约翰·福斯塔夫爵士敬问皇太子威尔士亲王哈利安好。”哎哟,这简直是一张证明书。
  亲王
  别插嘴!
  波因斯
  “我要效法罗马人的简洁:”——他的意思准是指说话接不上气,不是文章简洁——“我问候您,我赞美您,我向您告别。不要太和波因斯亲热,因为他自恃恩宠,到处向人发誓说您要跟他的妹妹耐儿结婚。有空请自己忏悔忏悔,再会了。您的朋友或者不是您的朋友,那要看您怎样对待他而定,杰克·福斯塔夫——这是我的知交们对我的称呼;约翰——我的兄弟姊妹是这样叫我的;约翰爵士——全欧洲都知道这是我的名号。”殿下,我要把这封信浸在酒里叫他吃下去。
  亲王
  他是食言而肥的好手,吃几个字儿是算不了什么的。可是奈德,你也这样对待我吗?我必须跟你的妹妹结婚吗?
  波因斯
  但愿上帝赐给那丫头这么好的福气!可是我从来没有说过这句话。
  亲王
  好,我们不要再像呆子一般尽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智慧的天使还坐在云端嘲笑我们呢。你的主人就在伦敦吗?
  巴道夫
  是,殿下。
  亲王
  他在什么地方吃晚饭?那老野猪还是钻在他那原来的猪圈里吗?
  巴道夫
  还在老地方,殿下,依斯特溪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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