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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士比亚全集

_152 莎士比亚(英)
  那么快把你所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劳伦斯
  我要把经过的情形尽量简单地叙述出来,因为我的短促的残生还不及一段冗烦的故事那么长。死了的罗密欧是死了的朱丽叶的丈夫,她是罗密欧的忠心的妻子,他们的婚礼是由我主持的。就在他们秘密结婚的那天,提伯尔特死于非命,这位才做新郎的人也从这城里被放逐出去;朱丽叶是为了他,不是为了提伯尔特,才那样伤心憔悴。你们因为要替她解除烦恼,把她许婚给帕里斯伯爵,还要强迫她嫁给他,她就跑来见我,神色慌张地要我替她想个办法避免这第二次的结婚,否则她要在我的寺院里自杀。所以我就根据我的医药方面的学识,给她一服安眠的药水;它果然发生了我所预期的效力,她一服下去就像死了一样昏沉过去。同时我写信给罗密欧,叫他就在这一个悲惨的晚上到这儿来,帮助把她搬出她寄寓的坟墓,因为药性一到时候便会过去。可是替我带信的约翰神父却因遭到意外,不能脱身,昨天晚上才把我的信依然带了回来。那时我只好按照着预先算定她醒来的时间,一个人前去把她从她家族的墓茔里带出来,预备把她藏匿在我的寺院里,等有方便再去叫罗密欧来;不料我在她醒来以前几分钟到这儿来的时候,尊贵的帕里斯和忠诚的罗密欧已经双双惨死了。她一醒过来,我就请她出去,劝她安心忍受这一种出自天意的变故;可是那时我听见了纷纷的人声,吓得逃出了墓穴,她在万分绝望之中不肯跟我去,看样子她是自杀了。这是我所知道的一切,至于他们两人的结婚,那么她的乳母也是与闻的。要是这一场不幸的惨祸,是由我的疏忽所造成,那么我这条老命愿受最严厉的法律的制裁,请您让它提早几点钟牺牲了吧。
  亲王
  我一向知道你是一个道行高尚的人。罗密欧的仆人呢?他有什么话说?
  鲍尔萨泽
  我把朱丽叶的死讯通知了我的主人,因此他从曼多亚急急地赶到这里,到了这座坟堂的前面。这封信他叫我一早送去给我家老爷;当他走进墓穴里的时候,他还恐吓我,说要是我不离开他赶快走开,他就要杀死我。
  亲王
  把那封信给我,我要看看。叫巡丁来的那个伯爵的侍童呢?喂,你的主人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侍童
  他带了花来散在他夫人的坟上,他叫我站得远远的,我就听他的话;不一会儿工夫,来了一个拿着火把的人把坟墓打开了。后来我的主人就拔剑跟他打了起来,我就奔去叫巡丁。
  亲王
  这封信证实了这个神父的话,讲起他们恋爱的经过和她的去世的消息;他还说他从一个穷苦的卖药人手里买到一种毒药,要把它带到墓穴里来准备和朱丽叶长眠在一起。这两家仇人在哪里?——凯普莱特!蒙太古!瞧你们的仇恨已经受到了多大的惩罚,上天借手于爱情,夺去了你们心爱的人;我为了忽视你们的争执,也已经丧失了一双亲戚,大家都受到惩罚了。
  凯普莱特
  啊,蒙太古大哥!把你的手给我;这就是你给我女儿的一份聘礼,我不能再作更大的要求了。
  蒙太古
  但是我可以给你更多的;我要用纯金替她铸一座像,只要维洛那一天不改变它的名称,任何塑像都不会比忠贞的朱丽叶那一座更为卓越。
  凯普莱特
  罗密欧也要有一座同样富丽的金像卧在他情人的身旁,这两个在我们的仇恨下惨遭牺牲的可怜的人儿!
  亲王
  清晨带来了凄凉的和解,
  太阳也惨得在云中躲闪。
  大家先回去发几声感慨,
  该恕的、该罚的再听宣判。
  古往今来多少离合悲欢,
  谁曾见这样的哀怨辛酸!(同下。)
  注释
  厄科(Echo),是希腊神话中的仙女,因恋爱美少年那耳喀索斯不遂而形消体灭,化为山谷中的回声。
  彼特拉克(Petrarch,1304—1374),意大利诗人,他的作品有很多是歌颂他终身的爱人罗拉的。
  即“迷迭香”(Rosemary),是婚礼常用的花。
  法厄同(Phaethon),是日神的儿子,曾为其父驾御日车,不能控制其马而闯离常道。故事见奥维德《变形记》第二章。
  安吉丽加,是凯普莱特夫人的名字。
  
29莎士比亚诗选
  十四行诗
  献给下面刊行的十四行诗的唯一的促成者W.H.先生
  祝他享有一切幸运,并希望我们的永生的诗人所预示的不朽得以实现。
  对他怀着好意并断然予以出版的T.T.
  一
  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
  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
  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雕零,
  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
  但你,只和你自己的明眸定情,
  把自己当燃料喂养眼中的火焰,
  和自己作对,待自己未免太狠,
  把一片丰沃的土地变成荒田。
  你现在是大地的清新的点缀,
  又是锦绣阳春的唯一的前锋,
  为什么把富源葬送在嫩蕊里,
  温柔的鄙夫,要吝啬,反而浪用?
  可怜这个世界吧,要不然,贪夫,
  就吞噬世界的份,由你和坟墓。
  二
  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
  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战壕,
  你青春的华服,那么被人艳羡,
  将成褴褛的败絮,谁也不要瞧:
  那时人若问起你的美在何处,
  哪里是你那少壮年华的宝藏,
  你说,“在我这双深陷的眼眶里,
  是贪婪的羞耻,和无益的颂扬。”
  你的美的用途会更值得赞美,
  如果你能够说,“我这宁馨小童
  将总结我的账,宽恕我的老迈,”
  证实他的美在继承你的血统!
  这将使你在衰老的暮年更生,
  并使你垂冷的血液感到重温。
  三
  照照镜子,告诉你那镜中的脸庞,
  说现在这庞儿应该另造一副;
  如果你不赶快为它重修殿堂,
  就欺骗世界,剥掉母亲的幸福。
  因为哪里会有女人那么淑贞
  她那处女的胎不愿被你耕种?
  哪里有男人那么蠢,他竟甘心
  做自己的坟墓,绝自己的血统?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在你里面
  她唤回她的盛年的芳菲四月:
  同样,从你暮年的窗你将眺见——
  纵皱纹满脸——你这黄金的岁月。
  但是你活着若不愿被人惦记,
  就独自死去,你的肖像和你一起。
  四
  俊俏的浪子,为什么把你那份
  美的遗产在你自己身上耗尽?
  造化的馈赠非赐予,她只出赁;
  她慷慨,只赁给宽宏大量的人。
  那么,美丽的鄙夫,为什么滥用
  那交给你转交给别人的厚礼?
  赔本的高利贷者,为什么浪用
  那么一笔大款,还不能过日子?
  因为你既然只和自己做买卖,
  就等于欺骗你那妩媚的自我。
  这样,你将拿什么账目去交代,
  当造化唤你回到她怀里长卧?
  你未用过的美将同你进坟墓;
  用呢,就活着去执行你的遗嘱。
  五
  那些时辰曾经用轻盈的细工
  织就这众目共注的可爱明眸,
  终有天对它摆出魔王的面孔,
  把绝代佳丽剁成龙锺的老丑:
  因为不舍昼夜的时光把盛夏
  带到狰狞的冬天去把它结果;
  生机被严霜窒息,绿叶又全下,
  白雪掩埋了美,满目是赤裸裸: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未经提炼,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
  美,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
  但提炼过的花,纵和冬天抗衡,
  只失掉颜色,却永远吐着清芬。
  六
  那么,别让冬天嶙峋的手抹掉
  你的夏天,在你未经提炼之前:
  熏香一些瓶子;把你美的财宝
  藏在宝库里,趁它还未及消散。
  这样的借贷并不是违禁取利,
  既然它使那乐意纳息的高兴;
  这是说你该为你另生一个你,
  或者,一个生十,就十倍地幸运;
  十倍你自己比你现在更快乐,
  如果你有十个儿子来重现你:
  这样,即使你长辞,死将奈你何,
  既然你继续活在你的后裔里?
  别任性:你那么标致,何必甘心
  做死的胜利品,让蛆虫做子孙。
  七
  看,当普照万物的太阳从东方
  抬起了火红的头,下界的眼睛
  都对他初升的景象表示敬仰,
  用目光来恭候他神圣的驾临;
  然后他既登上了苍穹的极峰,
  像精力饱满的壮年,雄姿英发,
  万民的眼睛依旧膜拜他的峥嵘,
  紧紧追随着他那疾驰的金驾。
  但当他,像耄年拖着尘倦的车轮,
  从绝顶颤巍巍地离开了白天,
  众目便一齐从他下沉的足印
  移开它们那原来恭顺的视线。
  同样,你的灿烂的日中一消逝,
  你就会悄悄死去,如果没后嗣。
  八
  我的音乐,为何听音乐会生悲?
  甜蜜不相克,快乐使快乐欢笑。
  为何爱那你不高兴爱的东西,
  或者为何乐于接受你的烦恼?
  如果悦耳的声音的完美和谐
  和亲挚的协调会惹起你烦忧,
  它们不过委婉地责备你不该
  用独奏窒息你心中那部合奏。
  试看这一根弦,另一根的良人,
  怎样融洽地互相呼应和振荡;
  宛如父亲、儿子和快活的母亲,
  它们联成了一片,齐声在欢唱。
  它们的无言之歌都异曲同工
  对你唱着:“你独身就一切皆空。”
  九
  是否因为怕打湿你寡妇的眼,
  你在独身生活里消磨你自己?
  哦,如果你不幸无后离开人间,
  世界就要哀哭你,像丧偶的妻。
  世界将是你寡妇,她永远伤心
  你生前没给她留下你的容貌;
  其他的寡妇,靠儿女们的眼睛,
  反能把良人的肖像在心里长保。
  看吧,浪子在世上的种种浪费
  只换了主人,世界仍然在享受;
  但美的消耗在人间将有终尾:
  留着不用,就等于任由它腐朽。
  这样的心决不会对别人有爱,
  既然它那么忍心把自己戕害。
  一○
  羞呀,否认你并非不爱任何人,
  对待你自己却那么欠缺绸缪。
  承认,随你便,许多人对你钟情,
  但说你并不爱谁,谁也要点头。
  因为怨毒的杀机那么缠住你,
  你不惜多方设计把自己戕害,
  锐意摧残你那座峥嵘的殿宇,
  你唯一念头却该是把它重盖。
  哦,赶快回心吧,让我也好转意!
  难道憎比温婉的爱反得处优?
  你那么貌美,愿你也一样心慈,
  否则至少对你自己也要温柔。
  另造一个你吧,你若是真爱我,
  让美在你儿子或你身上永活。
  一一
  和你一样快地消沉,你的儿子,
  也将一样快在世界生长起来;
  你灌注给青春的这新鲜血液
  仍将是你的,当青春把你抛开。
  这里面活着智慧、美丽和昌盛;
  没有这,便是愚蠢、衰老和腐朽:
  人人都这样想,就要钟停漏尽,
  六十年便足使世界化为乌有。
  让那些人生来不配生育传宗,
  粗鲁、丑陋和笨拙,无后地死去;
  造化的至宠,她的馈赠也最丰,
  该尽量爱惜她这慷慨的赐予:
  她把你刻做她的印,意思是要
  你多印几份,并非要毁掉原稿。
  一二
  当我数着壁上报时的自鸣钟,
  见明媚的白昼坠入狰狞的夜,
  当我凝望着紫罗兰老了春容,
  青丝的卷发遍洒着皑皑白雪;
  当我看见参天的树枝叶尽脱,
  它不久前曾荫蔽喘息的牛羊;
  夏天的青翠一束一束地就缚,
  带着坚挺的白须被舁上殓床;
  于是我不禁为你的朱颜焦虑:
  终有天你要加入时光的废堆,
  既然美和芳菲都把自己抛弃,
  眼看着别人生长自己却枯萎;
  没什么抵挡得住时光的毒手,
  除了生育,当他来要把你拘走。
  一三
  哦,但愿你是你自己,但爱呀,你
  终非你有,当你不再活在世上:
  对这将临的日子你得要准备,
  快交给别人你那俊秀的肖像。
  这样,你所租赁的朱颜就永远
  不会有满期;于是你又将变成
  你自己,当你已经离开了人间,
  既然你儿子保留着你的倩影。
  谁肯让一座这样的华厦倾颓,
  如果小心地看守便可以维护
  它的光彩,去抵抗隆冬的狂吹
  和那冷酷的死神无情的暴怒?
  哦,除非是浪子;我爱呀,你知道
  你有父亲;让你儿子也可自豪。
  一四
  并非从星辰我采集我的推断;
  可是我以为我也精通占星学,
  但并非为了推算气运的通蹇,
  以及饥荒、瘟疫或四时的风色;
  我也不能为短促的时辰算命,
  指出每个时辰的雷电和风雨,
  或为国王占卜流年是否亨顺,
  依据我常从上苍探得的天机。
  我的术数只得自你那双明眸,
  恒定的双星,它们预兆这吉祥:
  只要你回心转意肯储蓄传后,
  真和美将双双偕你永世其昌。
  要不然关于你我将这样昭示:
  你的末日也就是真和美的死。
  一五
  当我默察一切活泼泼的生机
  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
  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
  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
  当我发觉人和草木一样蕃衍,
  任同一的天把他鼓励和阻挠,
  少壮时欣欣向荣,盛极又必反,
  繁华和璀璨都被从记忆抹掉;
  于是这一切奄忽浮生的征候
  便把妙龄的你在我眼前呈列,
  眼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
  要把你青春的白昼化作黑夜;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
  他摧折你,我要把你重新接枝。
  一六
  但是为什么不用更凶的法子
  去抵抗这血淋淋的魔王——时光?
  不用比我的枯笔吉利的武器,
  去防御你的衰朽,把自己加强?
  你现在站在黄金时辰的绝顶,
  许多少女的花园,还未经播种,
  贞洁地切盼你那绚烂的群英,
  比你的画像更酷肖你的真容:
  只有生命的线能把生命重描;
  时光的画笔,或者我这枝弱管,
  无论内心的美或外貌的姣好,
  都不能使你在人们眼前活现。
  献出你自己依然保有你自己,
  而你得活着,靠你自己的妙笔。
  一七
  未来的时代谁会相信我的诗,
  如果它充满了你最高的美德?
  虽然,天知道,它只是一座墓地
  埋着你的生命和一半的本色。
  如果我写得出你美目的流盼,
  用清新的韵律细数你的秀妍,
  未来的时代会说:“这诗人撒谎:
  这样的天姿哪里会落在人间!”
  于是我的诗册,被岁月所熏黄,
  就要被人藐视,像饶舌的老头;
  你的真容被诬作诗人的疯狂,
  以及一支古歌的夸张的节奏:
  但那时你若有个儿子在人世,
  你就活两次:在他身上,在诗里。
  一八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
  只要一天有人类,或人有眼睛,
  这诗将长存,并且赐给你生命。
  一九
  饕餮的时光,去磨钝雄狮的爪,
  命大地吞噬自己宠爱的幼婴,
  去猛虎的颚下把它利牙拔掉,
  焚毁长寿的凤凰,灭绝它的种,
  使季节在你飞逝时或悲或喜;
  而且,捷足的时光,尽肆意地摧残
  这大千世界和它易谢的芳菲;
  只有这极恶大罪我禁止你犯:
  哦,别把岁月刻在我爱的额上,
  或用古老的铁笔乱画下皱纹:
  在你的飞逝里不要把它弄脏,
  好留给后世永作美丽的典型。
  但,尽管猖狂,老时光,凭你多狠,
  我的爱在我诗里将万古长青。
  二○
  你有副女人的脸,由造化亲手
  塑就,你,我热爱的情妇兼情郎;
  有颗女人的温婉的心,但没有
  反复和变幻,像女人的假心肠;
  眼睛比她明媚,又不那么造作,
  流盼把一切事物都镀上黄金;
  绝世的美色,驾御着一切美色,
  既使男人晕眩,又使女人震惊。
  开头原是把你当女人来创造:
  但造化塑造你时,不觉着了迷,
  误加给你一件东西,这就剥掉
  我的权利——这东西对我毫无意义。
  但造化造你既专为女人愉快,
  让我占有,而她们享受,你的爱。
  二一
  我的诗神①并不像那一位诗神
  只知运用脂粉涂抹他的诗句,
  连苍穹也要搬下来作妆饰品,
  罗列每个佳丽去赞他的佳丽,
  用种种浮夸的比喻作成对偶,
  把他比太阳、月亮、海陆的瑰宝,
  四月的鲜花,和这浩荡的宇宙
  蕴藏在它的怀里的一切奇妙。
  哦,让我既真心爱,就真心歌唱,
  而且,相信我,我的爱可以媲美
  任何母亲的儿子,虽然论明亮
  比不上挂在天空的金色烛台。
  谁喜欢空话,让他尽说个不穷;
  我志不在出售,自用不着祷颂。
  二二
  这镜子决不能使我相信我老,
  只要大好韶华和你还是同年;
  但当你脸上出现时光的深槽,
  我就盼死神来了结我的天年。
  因为那一切妆点着你的美丽
  都不过是我内心的表面光彩;
  我的心在你胸中跳动,正如你
  在我的:那么,我怎会比你先衰?
  哦,我的爱呵,请千万自己珍重,
  像我珍重自己,乃为你,非为我。
  怀抱着你的心,我将那么郑重,
  像慈母防护着婴儿遭受病魔。
  别侥幸独存,如果我的心先碎;
  你把心交我,并非为把它收回。
  二三
  仿佛舞台上初次演出的戏子
  慌乱中竟忘记了自己的角色,
  又像被触犯的野兽满腔怒气,
  它那过猛的力量反使它胆怯;
  同样,缺乏着冷静,我不觉忘掉
  举行爱情的仪节的彬彬盛典,
  被我爱情的过度重量所压倒,
  在我自己的热爱中一息奄奄。
  哦,请让我的诗篇做我的辩士,
  替我把缠绵的衷曲默默诉说,
  它为爱情申诉,并希求着赏赐,
  多于那对你絮絮不休的狡舌:
  请学会去读缄默的爱的情书,
  用眼睛来听原属于爱的妙术。
  二四
  我眼睛扮作画家,把你的肖像
  描画在我的心版上,我的肉体
  就是那嵌着你的姣颜的镜框,
  而画家的无上的法宝是透视。
  你要透过画家的巧妙去发见
  那珍藏你的奕奕真容的地方;
  它长挂在我胸内的画室中间,
  你的眼睛却是画室的玻璃窗。
  试看眼睛多么会帮眼睛的忙:
  我的眼睛画你的像,你的却是
  开向我胸中的窗,从那里太阳
  喜欢去偷看那藏在里面的你。
  可是眼睛的艺术终欠这高明:
  它只能画外表,却不认识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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