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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男- 万城目学

_6 万城目学(英)
  但我白犹豫了,因为堀田似乎要骑过前面的斑马线。当我正松了口气时,脚踏车的前轮却突然改变角度,往我这里来了。我来不及撇开脸,视线与堀田正面相交。
  "啊!"
  我没听见声音,但是看得出她的嘴巴是这么叫的。
   
10.神无月(十月)(19)
 堀田在我身前两米停下了脚踏车,大概是不由得停了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明显露出困惑的表情。
  "嗨。"
  我僵硬地举起了手。堀田没有看我,低下头,在嘴巴里说着:"你好。"我本想调侃她说:"原来你不是骑鹿啊!"却压抑住了这样的冲动。
  "你家在这附近?"我平静地询问。
  "嗯,在纪寺町。"
  "喔--"我点点头,其实根本不知道纪寺町在哪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要去京都开会,讨论大和杯的事。"
  "去京都?"
  "对,去伏见稻荷。"
  "哦--"堀田冒出这么一声,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很开心,不过我只听过她不高兴时的声音,所以说不定这是她平常的表现法。
  "你在等谁吗?"
  "没错,啊,他来了。"
  堀田望向我视线前方,看到正在人群中挥手的藤原。
  "哇--麻花卷兄弟。"堀田低声嚷叫。
  "麻花卷兄弟?"
  "那是你们的绰号,因为你们常常两个人坐在教职员室吃麻花卷。"
  "才没那么常吃呢,那种东西也不能吃那么多。"
  我强烈反驳,但是堀田只留下"开会加油喔--"的奇妙声援,便踩上了脚踏车踏板,途中还笑着对挥手的藤原点头致意,然后消失在建筑物的阴暗处。
  "对不起,等很久了吗?"
  藤原抓着头,一身轻便地来到我面前。在学校时,他都是穿西装和衬衫、打领带,所以我第一次看到假日穿便服的他。夹克式大衣配上现在流行的后背包,怎么看都像个大学生,一点也不像是有两岁女儿的历史老师。
  "走吧,老师。"
  这位老兄显得很开心,我问他怎么了,他说现在已经开始期待"狐乃叶"的料理,简直跟重哥如出一辙。
  "那么好吃啊?"
  "嗯,可以免费吃美食的机会不多呢。"
   
11.神无月(十月)(20)
 我们搭上往京都的近铁电车,并肩坐着。
  "对了,刚才那是堀田吧?"藤原问我。
  "嗯,在行基像前碰到的。"
  "太好了,你们和好了。"
  "哼,她说我跟你是麻花卷兄弟,说话还是那么没礼貌。"
  "麻花卷兄弟?"
  藤原狂叫起来,我还以为他气疯了,没想到他满不在乎地说:"如果是兄弟,谁是兄呢?以年纪来说是你,但以麻花卷的资历来说是我。"
  我实在没心情回答他,只是一直看着窗外,对面低矮群峰的棱线沿着铁道绵延,晴朗天空里的浮云在群峰表面映下巨大斑点,景象雄伟。
  "哎呀,她会这么说,表示跟你和好啦,太好了,太好了。"
  "我说过了,我没跟她和好啊。"
  "我到现在都还想不通呢,我在你班上教历史,所以也认识堀田,她应该不是那种会煽动班上同学攻击老师的学生啊。"
  "啊,果然是堀田干的好事?"
  "听说是呢。"
  "哼,你知道的还真多呢。"
  "嘿嘿,因为我是你隔壁班的班主任,多少会听到一些话。"
  "堀田这家伙真难缠。"
  "应该有什么理由吧。会不会是你在不知不觉中伤害了堀田?"
  "你是说问题出在我身上?别开玩笑了。"
  "现在的孩子都很敏感,很难说怎么做会起什么作用,凡事都要谨慎。"
  我双手环抱胸前,不悦地说:"那可不关我的事。"
  中途换搭京阪电车,我们又并肩坐在一起。藤原问我剑道社怎么样?我就把前几天在仓库看到的护具告诉他。
  "咦,还用在那种地方啊,我都不知道呢。也难怪啦,鹿是我们学校的象征嘛。"
  "咦,是吗?"
  "是啊,校徽不是也用了吗?"
  藤原从背包里拿出为了今天的联欢会发给大家的"第十六届大和杯实施纲要"的小册子,我仔细一看,发现封面上印着三个校徽。
  "啊,这个真的是鹿。"
  我仔细端详三个之中已经看习惯的奈良女学馆校徽,围起"奈良"两个字的圆形粗框外,环绕着看似鹿角的图腾。鹿连这种地方都入侵了,更别说是护胸表面了。
  "这是京都女学馆的校徽,怎么样,很像狐狸的脸吧?"
   
12.神无月(十月)(21)
 藤原所指的校徽,是以倒三角形框住"京都"两个字、上面画着类似耳朵的图案。
  "看起来是像狐狸……可是太奇怪了,为什么京都会有这么强烈的狐狸形象?"
  "嗯,为什么呢……跟鹿比起来逊色多了。主要是因为校长的老家在伏见吧?说到伏见就会想到京都伏见稻荷大社,稻荷神就是狐狸。"
  "哦……大概是吧,那么最后这个就是大阪女学馆啰?"
  "是啊。"
  "这哪像老鼠啊?怎么看都像一般的樱花花瓣啊。"
  校徽跟其他两校一样,中间大大地写着"大阪"两个字,周遭围绕着樱花花瓣。意境高雅,怎么看都看不到老鼠的影子。
  "的确没有老鼠呢……"
  一本正经看着封面的藤原,突然"啊"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
  "老师,是颜色啊。"
  "颜色?"
  藤原依序指着三个并排的校徽,前面两个是黑色、黑色,只有最后的大阪女学馆的校徽颜色比较淡。
  "是老鼠色,老鼠啊!"
  我抬起头来,想对他说哪有这种事,却看到他表情夸张、鼻孔张大,看得我有些动摇。
  "只是印刷印得不太好吧?"
  "不,回想起来,在学校简介手册上,大阪女学馆的校徽也是印成老鼠色。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
  他自顾自地点头表示明白,但我还是不明白,仍然死盯着大阪女学馆的校徽。
  "奈良的鹿、京都的狐狸,我还能理解,可是大阪女学馆为什么是老鼠呢?藤原,你听说过为什么吗?"
  "没有,从没听说过。"藤原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说,"京都女学馆的校徽,也只是我自己从以前就觉得很像狐狸的脸而已。啊,不过我确定我们学校的校徽是跟鹿有关系。"
  我不再理睬藤原,双臂环抱胸前,车内响起"下一站是伏见稻荷"的广播。我莫名地感到生气,气自己差点相信了老鼠色的说法。
  "我不知道跟校徽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其他学校的护胸上也画着狐狸和老鼠,那么应该还是意味着什么吧。到了'狐乃叶',你可以问问其他学校的老师。"
  他把小册子收进背包里,若无其事地又接着说:
  "对了,你可以问圣母玛利亚,她也是剑道社的,一定知道。老师,你知道圣母玛利亚吗?她姓长冈,是长冈老师……"
   
13.神无月(十月)(22)
 听到圣母玛利亚,我立刻反射性地转向他。
  "我听重哥说过,圣母玛利亚真那么漂亮吗?"
  "福原老师也这么说?那就是保证啦,真希望我们学校也有那么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藤原有老婆女儿了,竟然还敢说这种话。
  "对了,今天南场老师也会来,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喜欢圣母玛利亚?"
  "南场老师是谁啊?"
  "担任大阪女学馆剑道社顾问的老师,打从圣母玛利亚去京都任教以来,他就迷上了她,听说有一阵子追得很勤,最后壮烈成仁。不过南场老师的确配不上长冈老师。"
  长冈老师这个称呼,依然与在微暗走廊跟我擦身而过的女性身影重叠,阳光清楚照出了她的侧面。
  "老师,到了哦。"藤原这么说。我将脸转向窗外,所有柱子、墙壁都漆着朱红色的浓艳月台,在窗外逐渐呈现。
  一下电车,正前方的墙壁上,就挂着用斗大的字写着"伏见稻荷大社"的招牌,招牌中央画着鸟居,鸟居两旁有两只红眼睛的白狐狸瞪着我看。
  出了车站,我跟在藤原后面走。
  途中,他指着左手边的大鸟居说:"那就是伏见稻荷大社。"
  漆着朱红色的高大鸟居前,是直通通的坡道,尽头又有鸟居矗立着。藤原骄傲地介绍:"这就是全国约有四万个分社的稻荷神社的总社。"
  我带着复杂的心情抬头看着鸟居时,藤原说:"啊,要不要照张相?"从背包里拿出了相机。我说不用了,推着藤原的背部,催他往前走。一心想着万一狐狸的"使者"出现怎么办?又想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东西?两种思绪相互倾轧,越来越不安,肚子也怪怪的。
  藤原拿着相机,显得相当不满。我发现他拿的不是一般相机,就问他:"干吗带单反相机来?"他骄傲地抚摸着相机说:"是理查拜托我拍全体照啦,我高中时是摄影社呢。怎么样,让我练习拍一张吧?"他硬是要帮我拍,我只好以大鸟居为背景拍了一张。拍完后,我说想看看摄影社的技术怎么样,要他把相机给我看,但他说不是数码相机所以看不到,拒绝了我。
  "什么?你还使用胶卷?"
  "是啊,胶卷可以拍出数码相机拍不出来的味道,而且,这台相机从我高中用到现在。"
  他疼惜地抚摸着相机。
  过了鸟居再走五分钟,就到了"狐乃叶"。藤原隔墙仰望壮观的仓库,向我说明:"大津校长的老家,代代都在这里经营料理旅馆。"我不解地嘟囔着:"为什么开料理旅馆的人会创立三间女子学校呢?"藤原也偏着头说:"是啊,为什么呢?"
  沿着墙壁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入口处。门上挂着一个大匾额,用黄色写的漂亮字体跃然于上。洒过水的玄关,挂着"大和杯联欢会"的牌子。
   
14.神无月(十月)(23)
 我背着藤原,把唾液沾在指尖,悄悄抹在眉毛上。有所谓"眉唾"的说法--传说很久以前,当狐狸要附在某人身上时,会先数那个人的眉毛,所以只要抹上口水让眉毛服帖,狐狸算不出根数就不能附身了--我是从我母亲那里听来的,虽然觉得很可笑,我还是先用指尖细心地抚平了眉毛,才钻过"狐乃叶"的大门。
  进了玄关却没人来迎接我们,可以听见里面嘈杂的声音,但是柜台一个人也没有。正前方立着一座屏风,上面画着大松树。古色古香的木纹地板,被天花板上的灯光照得淡淡发亮。脱鞋处的玄关石阶相当宽敞,靠墙的鞋柜上摆着人偶、面具、壶等颜色淡雅的物品,洋溢着老店的风情。
  说声"打搅了",还是没有人出来,我和藤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站在玄关发呆。这时,我突然发现右边墙上挂着一幅古老的画,画中像发胖的惠比寿的男性,右手拿着蛤蜊,左手抱着鲣鱼,骑在天鹅上,给我的感觉就像我在母亲房间里看到的鹿岛大明神。藤原也靠过来,说了一串绕口令般的话。
  "咦,什么?"
  "他是盘鹿六雁命,料理之神。"
  藤原指着画的一角,那里用汉字写着"盘鹿六雁命"。我心想不愧是历史老师,眼睛顺着那几个难念的字看下去,看到"鹿"字时,心情顿时陷入低潮,觉得抹在眉毛上的唾液,全都失去了效果。
  "这个人跟鹿有关吗?"
  "没有,就只是个名字,他本来是天皇的臣子。"
  "喔--"我点点头,但有种被泼了冷水的感觉。正打算再用唾液抹眉毛时,响起了"欢迎光临"的声音,不知何时,屏风前站着一个穿和服的女性。
  "老师,这位就是'狐乃叶'的老板娘,大津校长的姐姐。"
  藤原这么介绍后,矮胖体型的老板娘缓缓低头致意,脸部表情非常柔和,但是清晰的眉毛线条、浓艳的口红,都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跟校长相似的地方,只有矮胖的个子和细细的眼睛。老板娘的眼角浮现深深笑意,又恭敬地一鞠躬说:"我弟弟承蒙照顾了。"我也慌忙低下头说:"哪里,该感谢的人是我。"
  "老师们几乎都到了呢。"
  老板娘带着我们走过铺着深红地毯的走廊,嘎吱嘎吱鸣响的地板,似乎有些许的斜度。我沉浸在类似祖父家古老建筑物的气氛中,但一看到窗外宽敞的中庭和高大的仓库时,我猛然拉回思绪,心想这样不行,这里可是敌阵!我拉紧心的缰绳,目光锐利地盯着前方。
  "就是这里。"
  老板娘停在"岬之间"的牌子下,悄然拉开了格子门。
  正巧要从里面拉开门的人,赫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啊"地叫了一声。
  我认出站在那里的人,就是之前跟我在学校走廊碰过面的女子。
    
15.神无月(十月)(24)
"啊,长冈老师。"
  在我身旁的藤原出声招呼。
  长冈老师闪过害羞的表情,但很快便展露笑容,点头致意说:"哟,你好,藤原老师。"
  然后又转向我,用手压住从右肩垂下来的波浪鬈发,点头致意说:"你好。"
  "你好。"
  "之前,我们在学校见过一次吧?"
  "是的,在走廊上。"
  我压抑狂跳的心,佯装镇定地回答。
  房间中央传来理查的声音:"差不多可以请各位就座了。"
  长冈老师低下头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从我旁边经过,走向走廊。顷刻后,身后飘来迷人的香味,我不由得回过头看。
  "咦,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啊?"藤原怀疑地问。
  "圣母玛利亚还是那么漂亮呢。"老板娘感叹地说。
  我和藤原并肩目送着长冈老师离去的漂亮背影,看到她走进厕所,两人才慌忙撇开视线,钻入房间里。
  *
  "第六十届大和杯联欢会"在下午五点整正式开始。
  因为是地主校,今天的干事理查站在房间正前方,以洪亮的声音致辞:
  "希望能借此机会,促进各校顾问老师的交流,此外也衷心祈祷十天后将在奈良女学馆举办的、值得纪念的第六十届大和杯,可以圆满落幕。"
  之后,又花了大约三十分钟说明当天的行程,当然大半都是以"进行程序大致与历年相同,细节在大和杯当天的各社团会议再行讨论"的形式结束。
  最后理查提醒大家:"手上有大和杯的京都女学馆、大阪女学馆的老师,等一下请把奖杯拿到隔壁房间。"
  接着,会场立刻展开了宴会。"岬之间"的桌子上,以社团作为区分,分别摆着"柔道社"、"篮球社"、"田径社"等立牌,我拉过坐垫,在摆着"剑道社"立牌的桌边坐下。每个社团都有京都、大阪、奈良的顾问老师,大约三至四人坐成一桌。剑道社这一桌,有我、圣母玛利亚和南场老师三人。整个"岬之间",大约聚集了五十位老师。
  让藤原赞不绝口、让重哥垂涎三尺的料理,一道接一道地送上桌来,每一道应该都是上等的京都料理,但我却吃不出味道。看起来的确很好吃,可是我无法专心品尝,因为满脑子都是狐狸"使者"那件事,圣母玛利亚又坐在我面前。或许,狐狸的事纯粹只是借口,眼前圣母玛利亚的存在,才是让我无法静下心来品尝料理的真正原因。
  大家一起干杯后,圣母玛利亚又正式作了一次自我介绍:"我是在京都女学馆担任数学老师的长冈。"她说她是跟藤原同一年赴任,所以年纪应该是二十五岁左右吧。不愧是被称为圣母玛利亚的人,长得非常漂亮,那张脸绝不是艳丽,知性的清秀额头、沉稳的眼神、随时带着含蓄笑容的嘴巴,都飘散着恬淡的气息,全身上下洋溢着无法形容的气质。起初我觉得那个绰号太陈腐,但现在倒觉得形容得非常贴切。她的确充满魅力,又有着令人难以忘怀的、沉静而幽深的韵味。
  "老师,你有几年的剑道经验?"
    
16.神无月(十月)(25)
圣母玛利亚问,我回答说只有高中时稍微涉猎过。她说她从四岁开始学剑道,大学也参加了剑道社。
  "大学时每天都在数学和剑道之间打转,我一直很喜欢计算,现在只要给我纸跟笔,我就会花好几个小时开始解数学题目,今天在来这里的电车上也是在解题。"圣母玛利亚用右手在半空中写着算式说,"我很奇怪吧?"
  "不,不会。"
  我心想她还真奇怪,但仍然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
  "老师来奈良多久了?"
  "刚来没多久,大约三个礼拜。"
  "担任班主任了吗?"
  "有,担任一年级的班主任,教二年级的物理和化学。"
  "既然是一年级的班级,学生都很可爱吧?"
  "不,一点都不可爱,个个都很难缠。"
  我回答得很认真,圣母玛利亚却当成玩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去过奈良公园或春日大社吗?"
  "嗯,去散步过好几次,因为在住处附近。"
  "老师应该喜欢鹿吧?"
  突然出现鹿的话题,我有点惊慌,但应该是因为我住在奈良,她才好意地问我吧。当然,我很高兴圣母玛利亚对我的关心,但鹿无论到哪还是鹿。我老实回答她不喜欢,她不解地问讨厌鹿的什么。我总不能告诉她,讨厌鹿会说话,所以我回答说我不喜欢鹿的厚颜无耻。圣母玛利亚说她也不太喜欢鹿,因为鹿会咬她的衣服。我们两人在奇妙的地方有了共识,不过我不知道鹿在什么情况下会咬人的衣服。
  圣母玛利亚说她不喜欢鹿,但是很喜欢奈良的寺庙。据她说,同样是古老的神社、寺庙,跟京都比起来,还是奈良的比较雄伟壮观。她还说跟我在学校走廊碰到那一天,她也是去参观过东大寺的大佛后,才来参加三校的定期例会的。当她听说东大寺的大佛直立起来有三十米高时,就开始计算大佛的脚程有多快,结果算出走到东京大约要七小时。
  "我很奇怪吧?"
  圣母玛利亚拿着杯子,害羞地笑了起来。她从刚才一杯接一杯地干着啤酒,修长的颈子却还是白皙得耀眼,不愧是运动健将。
  这一桌还有另一个人,这个继圣母玛利亚之后自我介绍的人,用低沉的声音说:"我是大阪女学馆的南场。"便垂下了他那颗大头。南场头顶上的头发浓密得可怕,活像把硬毛刷子。他的年纪大约三十五岁,头部、肩膀、胸部等身上所有零件都很庞大,但是身高不高,比例看起来很差,就像因为地底下的土太硬,只好横向成长的白萝卜;不过他的肌肤晒得很黑,所以用白萝卜来形容他似乎有些突兀。
  南场老师自我介绍之后,不断重复地说:"奈良之前没有顾问,都是我和长冈老师两人作准备,这次多了老师,轻松多了,太好了。"好像在责怪以前都没有顾问,所以我虽然不能苟同,还是向他道了歉。南场老师说他教的是体育,我看到他拿着啤酒瓶替圣母玛利亚斟酒的强健手臂,心想不愧是体育老师。他说他从小学开始学剑道,现在是五段;圣母玛利亚也说她是四段,两人都很厉害,我毫无资格跟他们谈自己的经历。
  圣母玛利亚说自己可能不太会教剑道,南场老师热心地给她建议,我在一旁听得非常沮丧,因为他们两人谈的目标,都是打入高中校际赛之类的水平。听到南场老师一再强调"一眼二足三胆四力"的剑道原则,我自觉无法胜任顾问一职。关于剑道,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教给仅有的三个社员,这样的我,以剑道社顾问的身份跟他们同席,似乎有点对不起他们。
    
17.神无月(十月)(26)
不过,藤原在电车里说的事是真是假呢?席间我想到这件事,便兴趣盎然地看着圣母玛利亚与南场之间的应对。据藤原说,南场老师曾对圣母玛利亚着迷,采取过积极行动,结果壮烈成仁,但是从认真讨论着剑道指导的两人身上,完全感觉不出那样的痕迹。那个画面就像资深老师与年轻老师,正在讨论教育相关议题。不过我对男女之间的微妙心理并不了解,说不定他们只是觉得很尴尬,彼此都努力在找话说。不管眼前存在着多强烈的磁场,用肉眼都无法确认。
  酒过三巡后,"岬之间"的喧嚣越来越高涨。理查趁老师们还没喝醉之前,到处提醒带着大和杯的老师,把大和杯拿到隔壁房间。理查看起来一点都没醉,我想到理查会邀我去挥杆,就是因为完全没有酒量,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三角"这两个字,我早已忘了这回事,所以身体像被掴了一巴掌般颤动了一下。
  "在适当的时机,自有适当的人物会交给你。"
  这是鹿在飞火野说的幽默话语,还说会把三角交给我的人,是被选为狐狸"使者"的女人。我抬起屁股,环视"岬之间"里,女性教师比我想像中多,大约十五人到二十人,我眼前就有一个。如果狐狸的"使者"真的会出现,那么圣母玛利亚是那个"使者"的可能性最高,因为三角就在她手上。虽然圣母玛利亚一再说她对剑道指导没有自信,但是去年在大和杯赢得三角的就是京都女学馆,今天为了交给理查,她应该也带来了。
  我想请教圣母玛利亚关于三角的事,顺便问她画在护胸上的狐狸和老鼠的事,但她与南场老师之间的指导讨论渐入佳境,我怎么也找不到缝隙插入。
  我看他们还没有结束话题的意思,想先去上个厕所,站起来时脚却不听使唤地抖了起来。
  "老师,你还好吧?"圣母玛利亚问。
  我举起一只手回答她说没事,但映入眼帘的却是红彤彤的手背。圣母玛利亚还是一张白皙的脸,显得若无其事,隔壁的南场老师变得又黑又红,更衬托出她的白,她真是个大酒豪。
  上完厕所,在回"岬之间"的途中,看到隔壁房间开着,我便下意识地往里探头,榻榻米上排列着纸箱,理查站在纸箱前,不知道在手中的纸上写着什么。
  "啊,老师,你来得正好。"理查发现我,指着榻榻米上的纸箱说,"全都收齐了,你可以帮我抬到停车场吗?"
  我点头说好,理查开始把纸箱一个个塞进大旅行袋。边长约二十厘米的箱子上,用马克笔写着"排球社大和杯"、"垒球社大和杯"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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