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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地平线

_4 詹姆斯·希尔顿(英)
  “你以为蓝月谷或许更容易找到吗?”
  “嗯,这看来像是个比较确切的地点,我想你看过我的那份稿子了?”
  “何止看过,我本该早就寄还给你,可你没有给我留下任何的地址。”
  卢瑟福点点头,“我想知道你有何评价?”
  “我觉得很不同寻常但有些虚张声势。真的,当然,那纯粹是根据康维给你讲的那些东西写出来的。”
  “老实说,我并没有虚构任何东西——确实如此。甚至我用自己的语言要比你想象的要少得多,我的记性不错,而康维讲述事情总有自己的一套。别忘了我们确实谈过整整一天一夜。”
  “哦,我说过,这稿子真的写得很不一般。”
  他靠回椅子,笑了笑,“如果说这就是你要说的全部,那我得为自己多说几句。我想你会以为我是个容易轻信的人,可我并不这样认为。生活中,人们往往因为相信太多而犯错误,可相信的太少又会觉得枯燥无聊。我当然相信康维的故事,而且从不同的角度,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如此感兴趣地尽可能详尽地把它写下来的原因,且不管有没有机会仍然之中碰上他本人。”
  他点上一支烟,然后接着道:“也就是说我为此事经历了许多奇特而艰辛的旅行,但我喜欢这种生活。我的出版商间或也不拒绝出一本游记。总起来说,我已经游历了好几千英里,巴斯库、曼谷、重庆、喀什卡等地方我都到过了,那个谜一般的神秘所在就在这个大区域范围内的某个地方。可你知道这范围也太大,因而我的调查连个大概也没了解到,或者说连那个谜的边都没沾着。你确实想要康维冒险经历的第一手资料,到目前为止,据我所查证的情况也只有这么一些;他于去年5月20日离开巴斯库,几月5日那天到了重庆,而最后了解到他于今年2月3日那天再次离开曼谷。剩下的都是些或许、可能之类的猜测,神话似的传说,反正你随便怎么说都行。”
  “这么说,你在西藏什么也没有发现?”
  “亲爱的,我根本就没有到西藏。政府部门的人对我的请求根本就不理睬。这好像跟要他们批准到埃菲尔士峰探险那样难。当我说我要一个人到昆仑山地区走一走时,他们吃惊的样子就像是我图谋去要甘地的命似的。事实上,他们懂得比我多,在西藏旅行光一个人是不行的,需要一支装备精良的探险队,还要有个懂一两门当地土语的向导才行。记得康维给我讲他的经历时,我还纳闷他们干嘛非等送货脚夫不可,为什么他们不自己走?不久我就明白了。那些官方人士说得对,世界上任何一本护照都不可能让我进到昆仑山地区。实际上我已经到了可以远远看到这列山脉的地带,那天天气非常晴朗,可能就在50英里以外的地方。有多少欧洲人能够得到这样的机会?”
  “那些山峰真是如此险恶而且神秘吗?”
  “看上去就像地平线上耸起的一撮白色的绒毛而已,在雅坎德和喀什卡我几乎问遍了所碰到的每一个人,可我半点线索都没找到,我想这些地方一定是世界上最人迹罕至的区域。有一回我有幸碰到一个曾试图翻越这些山脉的美国旅行家,然而他自己也迷了路,他说山路倒是不少,但是都很陡很险,地图上也没有标注,我问他有没有可能找到像康维所描述的那样一个山谷。他说不能说没有可能,但他又认为从地质结构看似乎又不太可能。我又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一座高度和喜马拉雅山最高峰差不多的锥形山峰,他的回答也很含糊。他说有倒是有那么一个传说,但他认为没有什么根据;甚至有一些谣传说有座山实际上已经超过埃菲尔主峰(珠穆朗玛),但他也不相信这些谣传。他说他怀疑喀拉昆仑山区一带有没有任何一座山超过2500英尺的高度。但他又承认这些山峰从来没有准确测量过。”
  之后我问他对藏族喇嘛寺的了解,他到这一带不止一次,可他给我说的与书本上读到的那种陈词滥调没什么不同。他一再向我说明那些喇嘛寺没有什么漂亮之处,里面的那些僧侣大都腐化堕落而且肮脏下流。“他们寿命长吗?”我问。他说若不是死于致命搭病,他们通常都活得长。然后我斗胆问他有没有听说过喇嘛长生不老的传说。“听说过,”他回答说,“这种传说到处可以听到,但你根本无法核实。某一个腐烂发臭的老家伙封装在什么一个密室里,然后有人告诉你他活了一百年,看上去真像那么回事,可你无法查证他的出生年月。”我问他是否认为有什么秘诀或者药物能长生不老或永葆青春,他说据说那些喇嘛有很多件方法和秘诀,但他怀疑要是你真去看个究竟,有可能只是印度人玩的那种绳线游戏那么回事,而且没有什么稀罕之处,然而,他又说喇嘛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功力能控制自己的肉体。他亲眼见过一些喇嘛赤身裸体地坐在冰冻的湖边,气温在零度以下,还刮着刺骨的寒风。他们让几个仆人把冰破开再用冰水里浸泡过的被单裹在身上,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喇嘛用自己的身体把被单烘干,他们可能用自身的意念来热身保暖,不过这也是一种很牵强的解释。
  卢瑟福往杯里添了点酒,“当然,我这位美国朋友也承认这一切与长寿并没有多少关系,仅仅证明了喇嘛在自身修炼时偏爱弄些奇特的招式……说了这么些,或许你会同意所有这些证据都远远不足以说明问题。”
  我说这确实还不好说,然后问他那个美国人对“卡拉卡尔”和“香格里拉”这两个名称有什么想法没有。
  “根本没有——两个地名我都问过,有一回我一再地问他这个问题。他说:“老实说,我对寺庙僧院之类不感兴趣,确实如此,我曾经对一个在西藏碰到的家伙说,如果能不看那些寺庙,我就尽量避开。纯粹出于偶然却让我突发奇想,我问他是什么时候碰到那个人的,他回答说:‘哦,很久以前,在战前,我想大概是1911年……’我硬是要他说具体点,于是他把记得的一切都告诉了我,好像当时他带着一些助手和脚夫为美国地理学会进行考察旅行——实际上那真正是一次持久性的探险活动。在昆仑山附近的某个地方他遇上另外一个人,是个汉族人坐在由当地人抬着的一张轿子上,这家伙居然英语还说得很不错,他极力推荐他们去附近的一座喇嘛寺,他甚至说愿意亲自带他们过去。那美国人说没有时间也不感兴趣,就这么回事。”隔了片刻卢瑟福接着说,“我不是说这说明得了多少问题,对于一个人对20年前发生的一件寻常小事的回忆,你不可能引申得太多,但这到底还是提供了很令人深思耐人寻味的暗示。”
  “没错,不过假如一个装备精良的探险队直接受了邀请的话,我想象不出他们会怎样违背意愿地被困在那个喇嘛寺中。”
  “哦,没错。不过,也许根本不是香格里拉。”我们苦思冥想,可始终觉得模模糊糊,争执也没有意义。于是我接着问卢瑟福在巴斯库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在巴斯库毫无结果,到白夏瓦更是如此,除了那次劫机事件确有其事,没有人能说什么,他们甚至不想提这事,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那后来就再没有那架飞机的消息了吗?”
  “半个字都没有,连同那四名乘客,连个谣传都没有。不过,我查证了一点那飞机确实能飞越那些高山,我也调查了那位巴纳德的情况,可我发现他的过去非常神秘,如果说他真是康维所说的那位查麦斯·伯利雅特,我一点都不会奇怪。更何况,伯利雅特在一片捉拿他的叫喊声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也确实太不可思议了。”
  “你了解到那个劫机犯的一些情况没有?”
  “我了解过,也是毫无结果。那个被当场击晕,失去知觉的飞行员后来也死了,一条很有希望的线索也就此断了。我甚至还写信给我一位在美国一所航空学校的朋友问他最近有没有藏族学员,可他的回答令人失望。他说他无法从中国人中分辨出哪一个是藏族人,而他曾教过50个中国学员,都是为抗日战争而前来培训飞行作战技术的,看来那儿没有什么机会。不过我确实找到了另一条很离奇的线索,很轻而易举,没出伦敦就找到了。上世纪中叶,德国耶拿的一位教授进行一次徒步环球旅行,于1887年到了西藏,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传闻说他在淌水过河时淹死了。他名叫弗伦德利克·梅斯特。”
  “谢天谢地,这名字康维提到过?”
  “是的,不过,这也许只是一种巧合,并不能证明整个事情,更何况,那个德国耶拿人出生在1845年,所以也没什么可兴奋的。”
  “可是,这也是奇怪啊!”我说。
  “嗯,没错,够奇怪的了。”
  “你还调查过其他的人吗?”
  “没有,很可惜我没有更多的人物可以了解。我找不到肖邦那位名叫布里亚克的学生的任何记录资料。当然这并不说明没有这个人。康维也只简单提到这么几个人的名字,想想,50多个喇嘛之中他只说出了一两个。佩劳尔特和亭斯齐尔,可以说根本无法去调查。”
  “那马林逊呢?”我问,“你去了解过他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还有那姑娘,那个满族姑娘呢?”
  “亲爱的伙计,我当然去了,令人尴尬的是你可能从书稿中看出了,康维的故事到他们跟那些送货脚夫们离开山谷那一刻就结束了,从那之后他不能,也不想告诉我后来到底怎么样了——要是有再多一点时间他或许会讲的。我觉得我们可以猜出发生了什么悲剧。何况旅途的艰险也是骇人听闻的,且不说土匪袭击的危险,护送他们的那些人也可能背信弃义。也许,根本就无法确切地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然而有一点还说得过去,那就是马林逊根本没有去中国内地。你知道我已经千方百计地做了各种各样的寻访调查,首先我尽可能地查阅了书籍,还寄了很多委托信到西藏和内地所有可能有希望得到回复的地方,如上海。北京,可是毫无音讯。当然那也没有什么作用,因为那些喇嘛毫无疑问,清楚他们输人物品的方式是秘密的。后来。我试着去了一趟稻城府。那是一个古怪的地方,像是世界上最偏远的一个集镇,非常难以到达。云南的汉族脚夫们从这里把他们的茶叶转给藏族人。你可以从我就要出版的另一本新书上读到有关情况。欧洲人很少走这么远到这里来。可我发觉那里的人都非常文明、儒雅,但是绝对没有康维他们一伙到过这里的迹象。”
  “那么,康维本人是怎么来到重庆还没有个说法?”
  “唯一只有这样一个结论就是他流落到了那里。就像他流落到其他任何一个地方一样。无论怎样,我们到重庆的时候,又被种种难解的事情纠缠不清。教会医院的那些修女对这事情也是够坦率的。“那么清上近素听到康维弹起肖邦的练习曲何以如此激动。”卢瑟福稍停顿了一下,然后很有意味地说:“这倒真的是一个衡量种种可能性的筹码,而且,这不会很明显地偏于哪一边。当然如果你不接受康维的故事,那就是说你怀疑他是否诚实,神智是否正常,但也有可能是坦诚的。”
  他再次停了下来,似乎是邀我作点评论。于是我说:“你也知道,战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但有人说从那以后他变了许多。”
  卢瑟福说道:“没错,他是变了不少,这无可否认,你不能强求一个小伙子在经受三年身体和精神的磨难之后没有丝毫改变。我想,有人会说他没擦点皮就过来了,可是他的创伤……是在内心深处的呀。”
  我们接着谈论了一会儿战争及其对不同人造成的影响,最后他继续说:“不过,我必须得再提一点,也许从某种角度讲是最离奇的一点。那是我在教会调查时得出了线索。你可想象得到,他们尽可能地为我提供情况,可惜他们也记不得多少,尤其是,他们那会儿正忙着抢救一位高热流行病人。我首先提的一个问题是康维是怎么送到医院的,是他自己一个人来还是由什么人发现他病了之后送到医院?可是,他们没能确切地回忆起来,毕竟已有一段时回了,可当我刚想要放弃调查,却有一个修女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想医生好像说过他是被一个女的送进来的。’就没别的了,而那个医生早已离开了教会医院,在这里,情况无法进一步得到证实。”
  “可是,既然已走了这么远,就此放弃岂不可惜!得知这个医生调到了上海的一家大医院工作,于是我想方设法弄到他的地址就到上海拜访他。日军的空袭刚过,到处是惨不忍睹的场面。因在第一次到重庆时就见过面,所以他虽异常地忙碌,还是很客气地见了我。话又说回来,德军对伦敦的空袭比起日本人对上海的狂轰滥炸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哦,对了,他听明来愈之后立刻就说他记得那个丧失了记忆的英国人;“那么,他被一个妇女带到教会医院来是真的吗?”我问。“噢,没错,确实是个女的,是个汉族妇女。”他记得有关她的任何特征吗?他回答说除了她自己也得了伤寒病并马上死去之外什么都不清楚……就在那时,我们就中断了谈话,有一大堆伤员被抬了进来,然后放到排满过道的担架里头,话已说到头了,我也不想去占用那位医生的时间,何况,吴湖口的枪声响成一片,催促着他有很多的事要做。然而当他又回到我身边时看上去很振奋,就在这样恐怖的时候。我只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肯定也猜得出。我问那个汉族妇女,她年轻吗?”
  卢瑟福轻轻弹了一下烟头,仿佛他希望我也像他一样被这个故事所感动。然后他说:“那个个子矮小的医生很严肃地看了我片刻,然后文质彬彬地用汉族人非常滑稽但流利的英语回答说——‘嗅,不,她非常老,比我所见过的任何人都老’。”
  我沉默不语地坐了许久……后来,我又开始说起我记忆中的康维,那一脸的孩子气,很有天赋而且充满扭力的年轻小伙子,说起那场改变他的战争以及许多许多关于时间、年龄和心灵世界的秘密;说起那位变得老态龙钟的满族姑娘和那神奇怪诞而遥不可及的蓝月亮之梦。
  “你认为他会找到香格里拉吗?”我问道。
  破解“香格里拉”之谜
  —《消失的地平线》译后记和为剑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世上许多神奇美妙的事物往往就被拥有它们的人们所忽略。
  “香格里拉”就是如此,它如此虚幻迷离地在人们的现实生活与精神世界之间的地平线上游荡了整整半个多世纪,至今仍散发着诱人的感力,始终是世人内心深处向往的一片“世外桃源”。
  每一个认真解读希尔顿的《消失的地平线》这部传世之作的人都会随作者的妙笔神游一番“香格里拉”,让自己的意念同小说的主人公一道感慰,却又同时拥有得而复失的沉重的失落感,从而明白《消失的地干线》这一书名的深刻寓意。
  1998年初夏,和段棋先生访美归来,不仅带回美国各界友人的友好情谊,还带回解开“香格里拉”之谜的重要线索——詹姆斯·希尔顿创作《消失的地平线》的灵感来自奥地利奇美籍探险家约瑟夫·洛克从1924到1935年在云南省西北部探险期间在《国家地理杂志》发表的系列文章和照片。
  约瑟夫·洛克其人确是个与滇西北有过不解之缘的传奇人物。当地人对这位寄情于高山峡谷之间,踏遍了中国西部壮丽雄奇的雪山冰峰,与他喜欢穿藏族服装的纳西助手们相濡以沫的西方人有着抹不去的记忆。而滇西北这片世外桃源般的神奇土地及其文化便是终身未娶的洛克大半辈子的精神依托和伴侣,以至于他到弥留之际都“宁愿回到玉龙雪山的鲜花丛中死去。”这样一位不平凡的人物在西方社会文人学士必读的著名刊物《国家地理杂志》上发表的长篇纪实散文把富于异国情调的滇西北民族风情以及雪山冰峰的气息带进读者的居室,引起他同时代的英国著名作家詹姆斯·希尔顿的注意和兴趣,并引发了他创造“香格里拉”意境的灵感,这是清理之中的事情。
  然而要进一步证实这一推断,也只有一个途径——去研读小说原着,去发现书中隐隐浮出,却又山重水复的暗示和线索。于是我下决心要找到《消失的地平线》原着,把它翻译成中文。我当时有一种渴望和感觉,相信书中一定有解开“香格里拉”这一虚幻而又似真实的文学谜语的“钥匙”。
  到处打听,寻找小说英文原着,却几乎没有可能,小说早在1933年就已出版,10多年之后这些版本很少面市。非常之幸运!还是有远见的和段浪先生找到了小说原着,且是1933年第一版的。“小和,这书你拿去看看,得空把它翻译过来”,这是信任也是关怀,我感到如获至宝的喜悦,同时感到担子不轻。
  整整三个月的埋头苦干,近两百页,约15万字的译文终于脱稿。仿佛是苦渡江海,终达彼岸,我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轻松和宽慰,与此同时,小说中一些谜语一般的暗示和描写开始缠绕我的思绪,让我兴奋,让我反复去品味,琢磨。把那些玄妙、离奇的情节串连起来,把似乎是作家有意拼凑、构建的玄妙意境和场景以及作家对主人公的心理活动的渲染过滤掉,小说的现实生活印迹和原始素材的来源就豁然浮现出来,“香格里拉”之谜的谜底也就随之清晰地显现出来一作家希尔顿在他这部得意之作中为读者创造了这样几个谜语:主人公康维之谜,卡拉卡尔山之谜,蓝月谷之谜,香格里拉喇嘛寺之谜和满族姑娘之谜。
  这里,译者愿把这些谜语—一破解,与诸君分享这些令人惊喜的发现。
  一、关于主人公康维:
  希尔顿对这位才华横溢却失意漂泊的主人公的塑造,多少有一些似乎摆脱不掉的约瑟夫·洛克的影子——“他于1921年就去了东方,因为掌握几种东方语言……他讲一口流利的汉语,法语也说得很棒…。他知道他与印度有某种关系,因为他会讲印度斯坦语,他在中国已经生活了近十年时光,并不都在大的城镇,可无论怎么想,他都认为这段时光是他生命中最满意的部分……”,实际上,香格里拉的情调与氛围更多是汉族式的而非明确有藏族的特点,这环境本身给康线以一种惬意的“回家”的感觉…“再一次廉维被同样选人而富于个性的风格与品质强烈地感染,这已经让他感到在中国的岁月里他过得开心、充实……实际上他与异性没有多少相干,就算他对女性曾有过经验,也是尝试性的,而且是没有结果的……”,他没有结婚也没有多少亲密的朋友——康维是孤独的。所有这一切是那么地与洛克生平经历有惊人的相似与一致——1921年,受美国农业部的派遣,洛克来到东方的泰国、缅甸及印度搜集一种叫“大风子”的植物种子。少年时代他就开始学习汉语,对东方的中国文化向往不已。据说他在青年时代就掌握了九到十门语言,包括汉语、阿拉伯语、印度斯坦语等几种东方语言。从1922年到达中国云南丽江之后,就以那里为大本营开始对玉龙雪山周围大片山区进行探险考察。从那时到希尔顿发表小说《消失的地平线》的1933年,这十年就是洛克探险生涯的黄金时期。他在自己的日记、文章和给朋友的信中这样写到:“过去十年的时光是令人振奋的,于我而言,单调的生活并不是不堪忍受的……在我所生活的地方,不知道什么叫“沮丧”……没有人在为生存而忙碌……。”洛克在其最著名的代表作《中国西南古纳西王国》的前言中深情地回忆道:“那逝去的一切又一幕幕重现眼前;那么多美丽绝伦的自然景观,那么多不可思议的奇妙森林和鲜花,那些友好的部落,那些风雨跋涉的年月和那些伴随我走过漫漫旅途,结下深厚友谊的纳西朋友,都将永远铭记在我一生最幸福的回忆中。”一生未曾婚娶的洛克是不是因为“太专注于学问而无暇顾及感情的培养”,是不是因为他的“漂泊欲”导致了他的独身生活,这就不得而知,可无论怎样,结果还是一样——“他与异性没有多少相干”——洛克是孤独的。然而这世界上谁有一个地方能唤起他的思乡之情,给他“以一种惬意的‘回家’的感觉”——那就是滇西北,这片神奇的净土!
  二、关于卡拉卡尔山之谜:
  卡拉卡尔是小说中那一隅美妙的山中乐土——“香格里拉”境界的主要构件之一。在小说主人公康维及三个同伴乘坐的飞机出乎意料地被劫持到喜玛拉雅山东面西藏边缘地带一个被群山环抱的深谷之中时,卡拉卡尔这座金字塔似的锥形雪山就出现在主人公的视野里,并以其无法抗拒的扭力吸引着他的目光和心灵;作者以优美的语词所作的生动形象描绘让读者有身临其境之感。随着主人公康维每一次在“香格里拉”身心体验的深入和心灵悸动,这超凡脱俗的冰山雪峰不断地展示着它神奇的魅力,似乎在用它的圣洁和静谧漂渺、抚慰着他几经磨难,漂泊不定的疲惫心灵。“卡拉卡尔”小说中这样写道,“山谷土语中的意思是‘蓝月亮’(*hie*一片。这里必须指出,作家希尔顿选用这个词组是费了一番心思的——英语词典中“BlueMoon”意为“几乎不可能的,绝无仅有的,”细心品味一下,自然明白作家的用意——“香格里拉”是世上难寻的“人间天堂”。然而,小说中“几乎不可能”的神秘乐土的创意却有实实在在的现实素材——约瑟夫·洛克的探险文章和照片。卡拉卡尔山完全可以根据小说中的描述和提示找到它的现实原型。首先,它是一座‘油色的金字塔”……,一座几乎完美的锥形雪山,高度已超过28op英尺……但这些山峰从来没有准确地测量过,甚至有一些谣传说这座山实际上已经超过埃菲尔士峰(珠穆朗玛)……但一个曾试图翻越这些山脉的美国旅行家说他怀疑喀拉昆仑山一带没有任何一座山超过25000英尺的高度。”这些对“卡拉卡尔”的形状、高度的描述实际上就是约瑟夫·洛克在《国家地理杂志》上发表的系列文章中对中国西南部的一些雪山的描述,所采用的数据就是洛克对四川境内明雅贡嘎山,青海的阿尼玛卿山等“金字塔”式雪山的测量数据——洛克在《探索神秘的群山》一文中对阿尼玛卿山作了这样的描述:“这里就连谷底海拔都有1500英尺……估计最高峰已达28(M英尺的高度”,但他的估计误差不小,阿尼玛卿的实际高度只有21000英尺(6282米),但这不是他推一测定失误,1930年初,洛克曾经一时冲动向〈国家地理杂志》社发电报说明雅贡嘎山是地球上最高的山峰,高度已达30250英尺。这一次也又估错了近5300英尺,贡嘎山的实际高度是24790英尺(7556米)。难怪希尔顿在小说中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些山峰从来都没有准确地测量过,”又比较含蓄地借“卡拉卡尔”之名点了洛克的错误。洛克与作家希尔顿是否很好地交换过意见?是否达成一种默契让他引以为自豪的探险成果连同那些让他“难堪”得不得了的错误在小说中出现呢?这无法确定,但毕竟留给读者耐人寻味的联想余地!我以为,希尔顿和洛克从事的事业虽是大相径庭,一个是消祥于精神海洋、文学世界的浪漫主义大作家,一个是钟情于高山丛林之中的现实主义的植物学家和探险家,但都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他们总离不开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的磨顿与滋养。希尔顿的小说与洛克的纪实散文对那些壮美的自然景观的描写也有很接近的地方,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请看希尔顿对卡拉卡尔的描写:“他的视线被不可抗拒地引向山谷的正前方,就在那里凌空高耸着一座雄伟的山峰,在月光的朗照下闪烁出熠熠的辉光,在他的心目中,这该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可爱的山峰……前方构勒出苍白的三角形,这金字塔式的山峰又呈现眼前,开始是灰色,接着换成了银色,后来,太阳最初的光芒吻了上来,这顶峰竞妆点上粉色的胭脂”。再看洛克对贡嘎山雅博雅峰的描写:“走进寒冷、灰色的黎明,但见前方万里无云的天空下,一座无与伦比的金字塔——雅博雅傲然挺立。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妙绝伦的山峰,墨绿色的天幕下,那座冰雪金字塔呈现出灰色,然后又换作银色,但后来,当太阳最初的光芒吻了上来,雅博雅的顶峰涂上了一溜金黄。”真是同出一辙,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呢?然而我们不能说“卡拉卡尔”就是“明雅贡嘎”,因为洛克在《国家地理杂志》上介绍过的金字塔式的雪山不止贡嘎山和阿尼玛卿两座,他还用不少的篇幅和大量照片对丽江玉龙雪山和丽江坝子做过细致、生动的描述,在《穿越亚洲之大江峡谷》一文中对三江并流区的虎跳峡、德钦梅里雪山卡格博峰等奇山险峡景观做了配图介绍。而无论怎样,玉龙雪山和丽江坝子是天涯孤旅的洛克大半辈子的“家”一推一的心灵归宿,结合整个“香格里拉”的意境,卡拉卡尔应该是以上这些山峰的综合。
  三、关于蓝月谷之谜:小说中那一隅“被群山拥围的,出奇的肥沃富饶的”人间乐士被作家冠之以“蓝月谷”这样一个梦幻般的名字,其寓意在前面已经作过说明。“蓝月谷”听起来给人一种“海市蜃楼”的玄妙感觉。那么这样一个山谷果真像“蓝色的月亮”一般没有存在的可能吗?实际上,只要仔细阅读小说就可以发现,所有串连故事情节的环境场是当中,作家对蓝月谷的描画是最清楚、明确的,几乎就是写实的,从山谷的轮廓、地理面貌、气候。物产,到农耕区域的大小范围;从地质结构到水利灌溉系统的布局;从人文环境的特色到居民的文化、婚俗、性格特点、民族服饰,作品都有所涉及,却都点到为止,留有让读者猜测联想的余地。
  四、关于香格里拉喇嘛寺之谜
  “一片色彩纷呈的亭堂楼阁紧紧依偎着山腰。它绝对没有莱茵兰城堡那种阴森可怖,令人讨厌的做作,而以一种花瓣似的精美与雅致巧妙地镶嵌于悬崖之上,显得富丽而又高雅。”这就是小说中香格里拉喇嘛寺的外景;主人公康维注意到屋顶上盖的是蓝灰色的瓦片,寺的上万树有灰色的岩石棱堡,远处的背景是光彩夺目金字塔——卡拉卡尔的银峰雪壁。当他从寺的附近展望“蓝月山谷”之时,有一种“终于来到世界的某个尽头和归宿的感觉”;这喇嘛寺布局非常巧妙,使人有“进入到一幅风景画图中”的感觉,那里有大小不一的楼阁亭谢,还有清池荷花,并被“狮子,龙和棋磷”等具有中原汉族审美文化特色的动物雕像所装饰——完全是一座颇具园林艺术水准的花园式的喇嘛寺,这给读者一种强烈的印象就是这种寺庙建筑风格结合了藏区喇嘛寺的庄严、肃穆的内景结构和中原地区传统园林建筑的外景布局——体现着汉藏寺院建筑文化相互交融和渗透。那么现实当中这种汉藏文化交融的实例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到呢,毫无疑问也是在滇西北。
  约瑟夫·洛克在1910年到1931年之间曾以非常写实的手法在他发表在《国家地理杂志》的文章上描绘过丽江。永宁、木里、迪庆,还有甘肃省卓尼,拉加等地的喇嘛寺并配有生动的照片,其中有一幅为“南江芝山上的祸国寺”别具一格,突出了其精美,巧妙的外景布局。即使最具想象天才的作家,也不可能凭空臆想出任何可以“乱真”的事物来。希尔顿笔下“香格里拉”喇嘛寺的原型无疑来自治党的文章和照片。当然读者也完全应该看出,作家用自己的丰富想象给“香格里拉”寺加进很多虚构的成份,比如:中央供暖设备,现代化的浴缸,各种手工艺术珍品,藏书极丰的图书室,摆放着钢琴的音乐亭,莫扎特和肖邦的名曲等——作家正是投合了西方人的品味,让“香格里拉”应有尽有,那么希尔顿与洛克到底有没有谋过面,谈过话呢?
  在小说的后记中,作家已借用小说中的一个人物“作家卢瑟相”之日作了暗示:“我有幸碰到一个美国旅行家…俄问他有没有可能找到康维所描述的那样一个山谷,他说不能说没有可能,但从地理特点来看似乎又不太可能”,这美国人又说:“大概是19if年,他曾在青藏高原碰到过一个带着助手和脚夫为美国地理学会进行一次持久性探险活动的家伙。”而本世纪初为美国地理学会在远东地区探险的美国人恰恰只有洛克,但他是1922年开始他在中国西南的探险生涯。希尔顿先生在这个年代上作了点手脚,但细心的读者一定会注意得到。更为奇特的是作家特地为香格里拉添上浪漫的一笔——一个美丽可爱的满族姑娘与主人公康维和同伴马林逊之间的若有老元的爱情纠葛。把西方式的罗曼蒂克故事安排在一个喇嘛寺,这也未免太离奇,但这也只是希尔顿众多奇思妙想中的一例。这里我只想指出一点:希尔顿何以能构想这样一个满族姑娘呢——请看洛克在1924年拍摄的那张“一个纳西未婚少女与两个新娘的合影”照,那新娘完全是一身“满族姑娘”的打扮。
  “活格里拉”这一奇妙的“世界”,它的原型地,就在中国的滇西北地区,并包括了四川木里等地区。最后要指明一点,就是小说通篇都写着藏族和汉族,但在描写香格里拉和蓝月谷最形象最精彩的片断中(见第六章101页102页)却用含蓄、生动的笔调写出了纳西族,这才是希尔顿为读者安排的最耐人寻味的文学谜语。
  经过半年多的努力,几经周折之后,《消失的地平线》原版中译本终于可以付诸出版,这对于译者和想读到本经整改的原版译本的读者都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本书从翻译到出版,得到丽江地区行署和段浪专员的关心和支持,得到译者所在单位丽江地区行署外办主任李国武及全体同事的热心帮助;纳西古乐会会长、著名音乐民族学家宣科先生特为本书作了序,白沙乡文莱二社的和球先生给予了极大的鼓励并提供了赞助,谨借本书之一角向他们表示最诚挚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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