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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20041822119

_33 宁航一(当代)
  “不,”母亲拿起衣服,已经在往身上穿了,“我和你一起去,互相有个照应。”
  父亲迟疑一下:“好吧,我们走。”
  漆黑的雨夜中,一辆私人出租车形式在高速公路上,火速赶往南天所在的S市。
  5月1日早晨7点,出租车抵达了南天在S市的住所。父母在确认儿子失踪后,赶紧前往S市公安局报案。
  “你们儿子失踪了?”公安局刑侦科的吴警官接待了他们,“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吧。”
  南天的父母坐在长椅上,面色焦虑。吴警官交一个女警察负责记录,他开始询问:“你儿子多大年纪?”
  “今年27岁。”
  “叫什么名字?”
  “南天,南方的南,天空的天。”
  “职业是什么?”
  “自由作家。”
  听到这个回答,吴警官抬起眼帘,问道:“他写的是哪一类型小说的?”
  “悬疑小说。”南天的父亲回答。
  吴警官深吸了口气,神色严峻地和身边的女警察对视了一眼。
  南天的父亲观察到了两个警察的神色有异,问道:“怎么了,警官?”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吴警官说,“你儿子什么时候失踪的?”
  南天的父亲皱着眉说:“我不能确定。我只知道我们在三四天前打他的手机,就一直打不通。当时我们以为他可能只是手机欠费,或者丢了手机,并没有在意。但是今天我们感觉到不对劲,所以感到了他的住所,发现他果然没在家。”
  吴警官说:“你儿子都快三十岁的成年人了,你怎么知道他没在家就是失踪呢?我的意思是,他有可能只是到外地去了,换了一个手机号,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而已。”
  “不,不可能。”南天的母亲笃定地说,“我儿子是一个很孝顺,懂事的孩子。虽然目前我们和他没有居住在一个城市,但他心里一直挂念着我们。我们每隔三四天就会通一次话。如果他换了手机号,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不会让我们为它担心。”
  “对,警官,我们现在这样既找不到他人,又联系不到他,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他出事了!”南天的父亲焦虑地说。
  吴警官略略点着头说:“我明白了。这件事——”他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儿子的失踪真是与此有关的话——这起案件,我们警方早就在调查中了。”
  南天的父母惊愕地对视在一起。
  吴警官严肃地看着他们,说道:“也许你们不知道,除了你们的儿子之外,近期还失踪了十几个人——有本地人,也有附近城市的人,他们的年龄,性别和身份背景都各不相同,却在同一天失踪——4月22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儿子也是在那天失踪的。”
  “啊……这么说,我儿子已经失踪一个星期以上了?”南天的母亲忧形于色,声音有些颤抖。
  “有这个可能。”
  “这些人失踪的原因是什么?”南天的父亲急切地问。
  吴警官说:“严格地说,这次事件不应该是失踪案,而是一起有目的,有预谋的绑架案。能在同一天内绑架那么多的人——显然不可能只靠一个人的力量。所以我们怀疑这起重大绑架案,是某个犯罪团伙和组织所为。”
  “绑架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警方正在全力调查。”
  “我儿子只是个普通的小说作者,又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怎么会有人绑架他?”
  南天的母亲留下了眼泪。
  吴警官犹豫片刻,似乎在考虑该不该告诉他们一下内容。最后,他还是讲了出来:“说到这个,这次的绑架案有个共同点。或者说,被绑架的人有个共同点——他们当中,有知名作家、在校大学生、杂志主编、公司职员、财团继承人……身份地位虽不相同,却有一个显著的共同之处——都是写过悬疑小说的作家。”
  “啊……跟我儿子一样?”南天的母亲惊呼。
  “对。很蹊跷,是不是?”吴警官说,“据我们的调查,这些人当中,有非常有钱的富二代和名声显赫的大作家,也有每个月生活费仅600元的大学生,还有按揭买房的普通职员和存款为0的“月光族”——显而易见,绑架者图的不是钱财,而是别的什么东西——能够由悬疑小说作家提供价值的东西。”
  南天的父母焦虑不安地对视了一刻。父亲问道:”警官,你刚才说一起失踪的有十几个人——能告诉我具体是多少个人吗?“
  吴警官考虑了一下:“13个!”
  “13……”南天的父亲眉头紧蹙,“您的意思是,加上我的儿子,一共13个?”
  “是的。”
  南天的父亲垂下眼帘,喃喃自语:“怪了,不是14个吗……”
  “什么?”吴警官听到了他说的话,“你说应该有14个人?”
  南天的父亲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跟警察解释。但此刻,吴警官凌厉的目光逼视着他。“你为什么认为失踪的人会有14个?”
  南天的父亲决定实言相告,不管警察是否相信。“警官,我相信我和儿子之间有一种心灵感应。实际上,我们今天所以赶到这里来报警,就是因为今天凌晨,我感应到儿子身处困境之中,而且我能非常强烈地感应到一个数字——14。”
  “心灵感应?”吴警官眯起眼睛,显得半信半疑。
  “是的,我和儿子之间,以前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吴警官将食指顶压在嘴唇上,若有所思。
  过了好几分钟,吴警官仍在沉思,南天的母亲忍不住问道:“警官,你在想什么?”
  吴警官抬起眼眸,凝视着他们:“其实,我们接到前几次报案,知道4月22日发生了多人失踪案后,曾经在后面几日的调查中发现——在近期失踪的人中,除了这些悬疑小说作家之外,还有另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不是悬疑作家。所以无法判断和其他人的失踪,是不是同一事件。但是假如真的有14个人的话,那这个人可能就也在此列。”
  南天的父亲感觉到警官在说到这个人的时候,语气和表情都有些凝重,视乎提到的不是个普通人物。他问道:“这是个什么人?”
  吴警官迟疑一下,决定告诉他们:“是一个有多次杀人嫌疑,但每次都因为没有证据将其定罪,而至今未被抓捕、具有超高智商的危险人物——这个人也失踪了。”
  “啊……”南天的父母倒抽了一口凉气,被警察的话吓得面色发白。
  吴警官说:“先别紧张,母亲还不确定这个危险角色是不是真的跟这起多人绑架案有关系。你们可以先回住所去,我们警察一定会全力侦破这起特大案件的。一有消息,就会立刻通知你们。”
  ※※※※
  5月1日,南天被困在封闭场所的第10天。
  中午吃过东西后,他躺在自己狭小房间的床上闭目养神,突然脑子里传来一丝电流那样,迅速闪过一句话。
  警察已经在全力调查此事了。
  南天全身颤抖,身上的毛孔一阵阵收缩——这……这是父亲和我的心灵感应吗?他接受到了我传递的信息,现在用同样的方式回应我?!
  他激动不已,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在屋内兴奋地来回踱步。太好了!如果刚才感应到的信息是真的,说明警察已经知晓并重视了此事,而且展开了行动!
  我成功了!我真的通过心灵感应和父亲沟通——那个主办者做梦都不会想到,我能用这种方式和外界取得联系!
  南天欣喜和兴奋得难以自持。他知道这次神奇联络的成功,意味着什么——警察如果能在“14天”结束之前找到这个地方,就能够救出他们!
  也就是说,活着离开这里的可能性增加了一个——除了战胜后找出主办者之外,还能期待警察的到来!
  在这种时候——这场残酷的死亡游戏只剩最后4天的时候,任何能增加活命几率的微妙暗示,都会带来一丝希望之光。
  南天此刻激动得想立刻跟人分享这份喜悦,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纱嘉。
  他正要打开门出去,动作却停了下来。
  我真的能完全信任她吗?万一……他蹙起眉,不过就算我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人——当然包括主办者在内——他(她)也没办法阻止外面警察的行动。反而,这个消息可能会带来一些威慑的作用。
  考虑了几分钟,南天决定先把这件事告诉纱嘉。至于其他人,当某个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讲不迟。
  纱嘉呆在自己房间,听到敲门声,她走到门口,问道:“是谁?”
  “我。”
  纱嘉听出了南天的声音,她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立刻将房门打开。
  南天走进纱嘉的房间,将门带拢,望着纱嘉说:“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纱嘉点了下头。“坐过来说吧。”
  他们俩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坐在单人沙发上。南天把用心灵感应,联系到父亲,并且警察已经展开调查的事告诉纱嘉。
  “啊,太好了!”纱嘉听完后,和南天一样激动得面额泛红。但令她感到格外震撼的,并不是警察已经介入调查此事,而是南天和父亲之间不可思议的心灵感应。
  “我以前只在小说和电影中看过关于心灵感应的事,没想到现实中真的存在!”纱嘉惊叹不已,“实在太神奇了!”
  南天说:“也许只有在某种特殊的环境和状况下,才能成功沟通吧。”
  纱嘉点着头,若有所思。过了几分钟,她抬起头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南天,我有个想法,需要经得你的同意。”
  “是什么?你说。”
  “你刚才说的这件事,激起了我的创作灵感。你知道,明天晚上就轮到我讲故事了,但我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构思好,正着急呢,但是听了你说的父子间心灵感应的事,我突然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点!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以此为题材来创作一个故事?”
  南天笑道:“当然可以啊。”
  “可是,这意味着你就不能用这个题材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用这个题材。”南天说,“而且毕竟我是最后一个讲故事的人,时间相对来说要比你充裕得多。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纱嘉高兴地双手交叉合拢:“你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把这个故事的大纲记录下来。”
  南天想起了徐闻手稿的是,提醒道:“如果你写在纸上的话,可一定要收好呀,别让别人看到了。”
  “我明白。”纱嘉说,“我会把它放在口袋里,一刻不离身的。”
  “这就好。”南天说,“那我回房间去了,你慢慢创造吧。”
  “唉……等等,”纱嘉叫住他,“要不,我把这个故事先讲给你听听?”
  “你不是才想到这个题材吗?怎么就已经构思好了?”
  “我之前就已经构思出雏形了,只是不完整。但是刚才你带给我的灵感,让我把故事中的情节全部串起来了——你想听吗?”
  南天微笑着说:“好的。”
  “我现在讲这个故事给你听,一方面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你知道了我故事,就不会再构思的时候出现和我相似的情节了。”
  “嗯。”南天额首,“你可以放心讲给我听,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纱嘉显得非常开心,“好的,我开始讲了,这个故事讲的是……”
  ※※※※
  晚上7点,游戏时间又到了。十二个悬疑小说作家聚集在大厅,围坐成一圈。
  今晚的讲述者是大作家荒木舟。如果除开天才少年克里斯的话,他是14个作家中最大牌的一个。此刻,他睥睨众人,缓缓说道:“不得不说,这场游戏比我想象中要精彩、刺激、富有挑战性得多。别的不说,通过前面9天个人所讲的故事来看,被选到这里来的人果然都不是等闲之辈。”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我在开讲之前说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表明——这场游戏,彻底地激起了我的斗志,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会全力以赴。所以我可以告诉各位,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应该是一个能够代表我最高水准的悬疑故事。我相信,这个故事一开场,就能让你们屏住呼吸、捏一把汗。”
  荒木舟的话显然给在场的众人带来了不小的压力,同时也带来了动力——起码对南天来说是如此。我期待你讲出一个超级精彩的故事,但是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会尽一切努力超越你!他体内热血沸腾、心潮彭拜。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荒木舟开始讲,“这个故事的名字叫做《归来》。”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一
  “我曾经通灵,用老式相机拍到过伦敦里的幽魂;用留声机录下过亡灵哭泣的声音;在游历世界各国的旅程中,我见识过不计其实的灵异现象——但是,对于这件事情,我闻所未闻,并感到难以解释。也许,这是我这一生中所遇到的最神秘的一件事。”
  ——灵异研究者 左纳教授
  我是荒木舟,一个四十六岁的悬疑小说作家。我接下来要讲的这个故事——很抱歉——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让人压抑的。在听这个故事的过程中,你可能会感到紧张和焦虑,甚至产生一种来自绝望深渊的窒息感。随之而来的,还有深深的恐惧。但是没有办法,我已经被逼到这一步了,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把这个我从未以任何形式发表的故事讲出来。
  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故事的主角——不,其实这个男人不能被称为主角。原因是,这个故事里一共会出现好几个重要人物,我分不清这几个人到底谁更重要。也许他们都是主角。总之,这是一个特殊的故事。我只能按照人物的出场顺序来讲述。
  一对父子。父亲叫夏蓝,儿子叫夏青。“青出于蓝”——儿子的名字的由来和其中所寄托的希冀再明显不过了。父亲夏蓝已经四十六岁了。而他的儿子夏青,只有六岁。这孩子是个天使,我打赌他是你所见过的小男孩中最聪明可爱、讨人喜欢的一个。不是之一,是唯一——起码对于夏蓝夫妇来说,绝对如此。
  夏蓝不是个普通人。他是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一家财团的总裁,身价高达数十亿。至于他是如何发家的,不是我们这个故事所要讲述的重点。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一个一帆风顺、所向披靡的男人。在他生命的前四十年,只有一件事是他心中的隐痛,也是唯一的遗憾。
  他被医生诊断患有罕见的原发性无精症,这是男性不育症中唯一一种完全无法治疗的先天性障碍。对于一个事业如此成功的男人来说,这个打击是致命的。家产后继无人倒是其次,关键是,没有一个孩子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夏蓝一直这样认为。
  他不相信自己真的没救了。为了让人生不留下残缺,夏蓝和妻子几乎走遍了全世界,接受了全球几十个最优秀的生殖医生的诊断。可所有医生的检查结果都一样——这种病目前全世界都没有方法医治,患者注定一生无后。
  夏蓝和妻子只能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他们一度沉沦、消极,认为人生没有了希望。但是2006年——也就是夏蓝四十岁那一年,奇迹出现了。他的妻子上官云怀孕了。而且,这个孩子绝对是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这个孩子,就是现在六岁的夏青——跟父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称之为“奇迹”,夏蓝实在是找不出其他任何解释。他为什么会突然具有生殖能力,这完全是个迷。不过,夏蓝不想细究,他感谢上天,认为这个孩子无疑是上帝带给他的礼物。并且——之前已经提到了——这个男孩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小男孩都要聪明、活泼、可爱。
  男孩健康出生的那一天,夏蓝高兴地几乎发了疯。他忘了总裁的身份,忘了稳重和矜持,抱起身边的每一个人跳舞,包括他的保镖和菲佣。之后夏蓝捐出了三千万美元,用作慈善事业,向上帝和世间的一切事物表示感恩。算得上老来得子的夏蓝和上官云夫妇,对这个迟来的儿子自然是倍感珍惜,无比关爱。尤其是夏蓝,他愿意为儿子付出一切,所有的一切。但是,命运总是爱和人开玩笑,而且这是一个无比残忍的玩笑。上帝送出这份礼物后,仅仅六年,他又想收回这份礼物了。
  2012年6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二
  在这里,我必须说明一点——这个事件的发生,是任何人都无法提防的。平静的生活中,竟然隐藏着这样的危险,这是人类不可能预想的事情。
  2012年6月的一天。普通的一天。要说唯一不普通的——那天正好是夏青的生日。
  但是是下午五点,除去管家、保镖和菲佣这些人,豪华的大房子里就只有夏蓝和夏青这对父子。上官云本来是要陪儿子过生日的,但是母亲的保姆打来电话说,老夫人的老毛病犯了。上官云只有去看望母亲,临走前嘱咐丈夫一定要好好陪伴儿子。
  其实这根本不用提醒。夏蓝恐怕比上官云更爱儿子。今天,他专门推掉了所有应酬,就是打算陪儿子开开心心玩上一天。
  上午,他们已经去了全市最大的游乐场玩了个痛快,吃完高档西餐和冰激凌后,又到玩具城去选了礼物。
  三点钟时,儿子说有些累了,所以夏蓝带他回家睡了会儿觉。
  现在起床后,夏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喊了声“爸爸”。
  夏蓝让儿子睡在他和妻子的大卧室里。刚才儿子睡觉之际,他打开了房间角落里的保险柜,里面装着他收藏的价值上亿的宝石和玉器。夏蓝喜欢把这些东西放在身边,倒不是守财,而是他喜欢时不时地欣赏一下这些大自然和人工技艺结合而成的绝美珍宝——一种高层次享受。夏青叫第二声“爸爸”的时候,夏蓝才回过头来。他刚才看着一块流光溢彩、巧夺天工的墨绿色翡翠出了神。此刻,他温和地笑着说:“青青狗(夏蓝对夏青的昵称),你醒了?”
  夏青掀开奢华的罗马丝绸面凉被,从大床上下来,走到父亲身边,自然地坐到爸爸腿上,说道:“你又在看这些石头呀?”
  “这些可不是一般的石头。”夏蓝笑吟吟地说,举起那块墨绿色翡翠,“漂亮吗?”
  “漂亮。”夏青认真地点头。
  夏蓝又从保险柜里拿出一件由纯天然黑玛瑙打造而成的摆件,问儿子:“这个呢?”
  “这个更漂亮!爸爸,你把它送给我吧。”
  夏蓝逗儿子:“不行,它太贵重了。”
  “贵重是什么意思呀?”“就是值很多钱。”
  “值很多钱就不能送给我吗?爸爸真小气。”夏蓝嘟着嘴说。
  夏蓝哈哈大笑起来:“乖儿子,这个保险柜里所有的宝石,以后全都是你的呀!”
  “啊……真的吗?”夏青天真地睁大眼睛,“这一大堆宝石,全都是我的?”
  “当然是真的!”夏蓝亲吻着儿子的面额,“这些都是爸爸留给你的礼物。”
  “奥!太好了。”夏青抱着爸爸的脖子,“我最爱爸爸了!”
  夏蓝望着儿子可爱的脸庞:“真的,你最爱爸爸?妈妈现在排第二了?”
  夏青想了想,红着脸点了点头,然后鬼精灵地眨了下眼睛:“但是你不能告诉妈妈哦。”
  “哈哈哈,不会的。”夏蓝极其满足地抱着儿子,幸福无比。
  这时,夏蓝的手机响了,是财团的副总裁打来的。夏蓝叹了口气,本来今天是不想谈任何工作事务的,但是副总在这个时候打来电话,一定是有要紧的事情……他只有按下接听键。
  “夏总,很抱歉打扰您。“
  “什么事,说吧。“
  “是这样,以前曾经和我们合作过的维盾制药集团,他们的董事长今天下午打来电话,说公司最近准备研究一种新药,有极大的商业价值,希望我们能投资这个项目……”没等副总说完,夏蓝就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种事情很紧急吗?不能明天再说?”
  “夏总,据我了解,这种药的市场前景确实非常可观。我担心太久不回复的话,他们会考虑别的投资人。”
  “他们需要多少?”
  “第一批款项就要5000万美元。”夏蓝皱了皱眉:“什么药?需要这么大的投入?”
  “夏总,如果您现在不是太忙的话,我可以跟您简要介绍—下……”
  夏蓝意识到这是一件对财团比较重要的事。而这时,坐在腿上的儿子不合时宜地打岔道:“爸爸,你把这个柜子里的其他宝贝拿给我看看吧!”
  夏青用手臂夹起儿子,把他从自己腿上放下来,说道:“青青狗,爸爸接个电话,你自己先玩一会儿。”
  夏青说:“那你快一点儿回来陪我玩哦。”
  夏蓝微笑着点了下头,离开卧室,到隔壁的书房接电话去了。
  大卧房里,现在只剩六岁男孩一个人。他趴到波斯地毯上,把保险柜里的宝石和玉器又取了几件出来观赏把玩。
  但孩子的新鲜感一会儿就过去了。他的注意力从柜子里的珠宝,转移到了这个大呆险柜上。
  夏青观察这个铁柜子一会儿,觉得很有趣。这个柜子和家里的其他柜子不同——柜门上有一个小盖子,把盖子揭开,是像电话机那样的数字键盘,还有一些其他按键。夏青饶有兴趣地用小指头按动着这些按键,又像拨打电话一样,在键盘上输入了几个数字,把保险柜当成玩具一样玩耍起来。
  突然,夏青想到一个好玩的点子。对了,我以前经常在家里跟爸爸玩捉迷藏,怎么没想到躲在这个柜子里呢?他估量了一下,这个柜子应该刚好能装下自己。哈哈,太好了,我跟爸爸开个玩笑。一会儿他回来的时候,让他找找我藏在哪里!
  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夏青兴奋不已。他钻进保险柜里,丝毫没有意识到死神正在向他靠近。他只是欣喜地想着——真的能装下我!快,在爸爸回来之前,赶紧藏好!这样想的时候,他从里面带拢了柜门,“咔嚓”一声,保险柜锁上了。
  几乎就在同时,打完电话的夏蓝推开了卧室的门,他刚跨进这间屋,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儿子呢?
  夏青环顾房间,当他的目光停留在关好的保险柜上时,联系到刚才那“咔嚓”声,猛然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了。“啊!”夏蓝惊呼一声,冲到保险柜面前,大声喊道,“夏青,你在里面吗?”
  上帝啊,保险柜里真的是夏青的声音!
  “爸爸!”
  这个时候,黑暗、狭小空间里的夏青觉得这件事情不再好玩了。六岁的孩子也凭本能感觉到了死亡的阴影。他惊慌地呼喊道:“爸爸,放我出来!”夏蓝全身颤抖,冷汗直冒。他努力保持镇静,对柜子里的儿子喊道:“别害陷,爸爸马上放你出来!”
  说着,夏蓝迅速地打开保险柜门上的盖子,哆嗦着在数字键盘上输入了,七位数的密码。
  柜门没有打开。
  报警系统提示:输入密码错误。三次错码,将激活自动报警系统。
  夏蓝的脑中发生了某种爆炸。不,怎么可能出错呢?这个密码就是我的生日呀!是我不小心输错了吗?还有两次机会,再试一次?或者是……
  突然,夏蓝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他冲保险柜里的儿子狂喊道:“夏青,你刚才是不是乱按了密码锁?!”
  柜里是夏青经过钢板阻隔而发出的细小声音:“是的,爸爸!快让我出来,我好害怕!”天哪!夏蓝全身的血液都涌了上来。他抱着保险柜吼道:“夏青,你刚才设的密码是什么?你……按了哪几个数字?!”保险柜里夏青哭泣的声音开始微弱起来:“爸爸,我记不起来了!我乱按的!爸爸,我怕,我怕……”
  夏蓝的眼前出现一层红幕,世界开始在他眼前旋转、摇晃起来。
  夏青无意间更换了保险柜密码。
  密码是七位。
  现在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七个数字是什么。
  排列组合的话,有几十亿种可能性。
  这个保险柜是没有钥匙的,密码是唯一打开它的方式。除非……
  快要昏厥过去的夏蓝挣扎着站起来,发疯一样地冲出卧室,朝楼下狂喊道:“金管家!李景(中国保镖)!盖尔(美国保镖)!陈(司机)!你们……赶快过来!”
  不到十秒钟,四十多岁的金管家和两个彪形大汉保镖,以及夏蓝的私人司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二楼走廊。金管家问道:“先生,出什么事了?”
  “夏青!他把自己锁在保险柜里了!”夏蓝一边说,一边带着几人冲向卧室,“而且密码改不了,打不开了!”
  “天哪……”金管家等人奔到保险柜前,全都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马上把保险柜抬上车!”夏蓝命令两个保镖。
  李和盖尔在一秒之内就共同扛起了保险柜。
  “我们到哪里去?”司机焦急地问。
  “什么地方能撬开或打开这个保险柜,我们就到哪里去!快!”
  几个人匆匆下楼。司机把夏蓝的豪车开出来后,李景和盖尔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车门,把保险柜放到后备厢。几个人迅速跳上车,车子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快,快!帮我想想……最近的地方……哪里能打开这个保险柜!”夏蓝喉头发干,满头大汗,浑身颤抖,紧张、焦急得语无伦次。
  他的身体一阵火烫,又一阵冰凉,如同置身于冰火两重天的地狱。他一辈子从来没有这样恐惧和绝望过。那狭小的保险柜里的空气能够支持多久,他不敢去想,只能祈求上天,让他可怜的儿子撑下去。
  “卖保险柜的地方,有办法打开吗?”金管家急促地问。
  “不知道,试试吧……快,快!”夏蓝不停催促。此刻,他头脑混乱无比,只能听从管家的建议。
  司机用近乎F1赛车的速度,连闯五个红灯,终于找到了一家保险柜专卖店。夏蓝没等车停稳,就跳了下来,狂奔进店内。他抓住一个店员的肩膀问道:“电子密码保险柜,忘了密码……该怎么打开?”
  那男店员显然有些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地说:“什么类型的电子密码保险柜?不同品牌、不同系列、不同型号的保险柜,打开方式……”
  夏蓝没时间等他说完,拽起店员的手臂,把他带到汽车后备厢旁。司机已经把后备厢打开了。夏蓝无比焦虑地说:“就是这个!你只要能马上帮我打开,我给你一百万!一千万都可以!”
  男店员看到这辆价值上千万的加长型豪车,已经能估量出夏蓝的身份了,再加上这几个人焦急的表情,他似乎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不敢怠慢,立刻到跟前去仔细观察了一阵,说:“这是世界最顶级的法国库保险柜。很遗憾,先生,您一旦忘了密码,全世界的锁匠都没办法打开它。”
  夏蓝的心脏就像遭到重锤的击打,他努力支撑不让自己晕阙过去:“你的意思是……我永远无法打开它了?”
  “不,保险柜上面是有出厂编码的,只要联系到厂家,要到管理码,就可以打开了。”
  夏蓝看到了希望:“那你赶紧帮我联系厂家吧!”
  男店员面有难色:“先生,您的保险柜是法国库宝公司原产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联系他们。而且,就算联系到了……我们之中有谁会说法语吗?”
  夏蓝的眼前阵阵发黑,他抓着店员的肩膀说:“不管怎么样,你想办法帮帮我……求你了……”他几乎想跟这店员下跪,“只要你能救救我的孩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男店员倒吸一口凉气——事实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他也变得焦急起来,朝店内走去:“先生,我马上在网上帮您查询……”
  突然,他回过头来,呆呆地说:“先生……我想起一件事。就算找到了厂家,要问到某款保险柜的管理码,是需要身份验证的。他们不可能把密码随便告诉任何人。必须要出示您是这个保险柜主人的证明……”
  听到这番话,夏蓝摇晃了两下,几乎要瘫倒在地。两个眼疾手快的保镖赶紧过来把老板扶住。夏蓝看出来了,要想通过这个途径打开保险柜,是不可能的,起码今天之内都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他粗略算了—下。从夏青被关进保险柜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别说是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就算这个保险柜有衣柜那么大,活人也该憋死在里面了。
  况且,保险柜不是衣柜。这个由冷冰冰的钢铁制成的铁盒子,没有任何一丝缝隙。没有人能在里面呆上超过五分钟。
  夏蓝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在他眼中打转。店员在旁边提醒他有没有理解到自己所说的意思。但夏蓝所能理解的一切,就是他被这个世界抛进了深渊,撕成了碎片。
  在夏蓝身边的管家、保镖和司机,其实也都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但他们也许是想安慰—下老板,或是尽最后一分努力。
  金管家说;“先生,我们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附近有家4S店,那里也许有能够撬开保险柜的办法。我们去试试吧!”
  夏蓝木讷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金管家用眼神叫两个保镖将老板扶进车内。司机一脚油门,向前面的4S店疾驰而去。
  到了4S店,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夏蓝就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金管家跳下车来,到店内找到负责人,问能不能帮忙撬开保险柜。得到的回答是——这里没有这样的服务。
  而且,用于修车的各种工具,也没有办法撬开保险柜这样坚固的东西。
  时间过去五十分钟了。夏蓝已经心如死灰。现在,任何有常识的人都明白,夏青不可能还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的儿子,我可爱的青青狗,现在已经……
  滚烫的泪水从夏蓝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像硫酸一样灼烧着他。他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说不出。
  此刻,他只在想~件事情。我要是能立刻死就好了。
  为什么刚才车开得这么快,也没出车祸呢?
  神啊,既然你收走了我的儿子,也把我一起带走吧。
  让我死吧。
  求你了。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三
  离开4S店,车内的五个人,全都一言不发。
  轿车漫无目的地开在路上,像行驶在无边的荒野。
  现实实在是太残酷了,就连陪在夏蓝身边的两个保镖,这两个铁血汉子——在看到老板的模样后,也不禁潸然泪下。夏蓝的身体活着,心已经死了。坐在旁边的人感觉不到他的生命气息。现在,金管家必须代替老板思考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显然,是要通知夫人的。而这又是怎样一出悲剧,他不敢设想。另外,孩子的尸体总是要设法取出来的,但是,该怎样做呢…。过了好一阵后,金管家试探着问道:“先生,我们已经开到郊外了。前面有雾切割厂我们要不要……”
  夏蓝一言不发,也许他什么都没听到。金管家叹息一声,对司机说:“先开到切割厂去问问看吧。”
  车子开到切割厂金管家看到厂门口有一排椅子。他招呼两个保镖把保险柜抬出来,又把夏蓝扶出来,坐在椅子上,然后对司机说:“我现在跟上官夫人联系,你马上去把她接到这里来。先生看样子已经元气大伤、一蹶不振了,有些事情要请上官夫人来拿主意。”司机点了下头,表示明白了,开着车朝上官云母亲的家驶去。
  四十多分钟后,司机把夫人接到了这里。双眼空洞、嘴唇翕动的上官云刚从车上下来,金管家就立刻迎上去说道:“夫人,事已至此,请您节哀。我现在只想提醒您,先生受到的打击太大了,整个人的精气神全都垮了。请您不要再责怪他,毕竟发生这样的悲剧是谁都意想不到的。如果这个时候您再刺激他的话,我真的担心他会……”
  上官云没等金管家说完,跌跌撞撞地朝切割厂内走去。她经过丈夫身边,两个人却好像谁都没看到谁。上官云一眼看到了放在地上的保险柜,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抱着保险柜号啕大哭,痛彻心扉地呼喊着儿子的名字。这种丧子之痛实在是太过悲惨,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碎了。
  上官云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金管家上前将她扶起来,却什么安慰的话都讲不出来,只有叫盖尔把夫人扶到门口暂时坐下。
  金管家抹了把泪,长吁一口气,问切割厂的一个老技师:“你们有办法把这个保险柜切割开吗?钱不是问题。”
  老技师叹息一声,走到保险柜前面仔细研究了一阵,说:“这个保险柜,是由质量最好的碳合金钢板制造的,钢板的厚度估计有6到8毫米,是最坚固的保险箱。用高速钢锯片铣刀也很难切割开。而且柜门与门框之间没有缝隙,撬也撬不开。”
  金管家说:“那……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把它打开吗?”
  老技师想了想:“办法倒是有的,如果用激光切割的话,就能切开。但是……”
  “但是什么?”
  老师望着金管家,咽了下唾沫。“激光切割,除了把保险柜切开,里面孩子的尸体,也会被切割得支离破碎……那会非常残忍。你们如果看到孩子的尸体被肢解成那样,恐怕会接受不了……”
  金管家试着想象了—下蜷曲在里面的夏青被切割成数截的可怕画面,感到不寒而栗。
  他打了个寒噤,连连摇头:“对……这太残忍了。先生和夫人本来就已经悲痛欲绝,要是再让他们看到这么可怕的一幕……不,不,这绝对不行……”
  “那你们还有其他的办法打开保险柜吗?”老技师问。
  金管家焦虑地说:“听卖保险柜的那个店员说,如果能联系到法国的生产厂家,也许能打开。但是,这是个相当麻烦的事情,可能会耗上数天时间……现在是炎热的6月,孩子的尸体在里面,很快就会腐烂,到时候再取出来的话,同样惨不忍睹……”
  老技师垂下目光,跟着摇头、叹气。抬起头来时,他看到一个神情涣散、目光空洞的男人站在金管家的背后。金管家回过头去,看到了夏蓝。他不知道老板是什么时候站在背后的,刚才那些残酷的对话他有没有听到。他问道:“先生,你……”
  夏蓝按住尽心尽责的管家的肩膀,示意他暂时别说话。默默地站了一刻,他开口道:“金管家,不用再想办法打开保险柜了。”
  金管家晃了晃脑袋,不明白夏蓝是什么意思。
  夏蓝走到保险柜面前,跪了下来,双手抱着保险柜,脸贴在上面——就像是在拥抱他亲爱的儿子。许久许久。旁边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包括那个老技师,全都黯然泪下。
  十多分钟后,夏蓝站起来,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说道:“金管家,麻烦你安排—下,在最好的公墓选一个位置,安葬夏青。”
  金管家有些迟疑地说:“先生,孩子……还没从保险柜里取出来呀,怎么安葬?”
  夏蓝缓缓地说:“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不用取出来了。连同保险柜一起下葬。”
  金管家不由张大了嘴,他靠近夏蓝,低声提醒道:“先生,这个保险柜里,装着价值上亿的宝石和玉器呀……”
  夏蓝望向远方,声音蕴含着无穷无尽的悲伤:“我说过的,这些东西都是他的……”他哽咽住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么快就送给他了。”
  夏蓝的喉头被堵住,眼泪再次滑落。金管家凝视着夏蓝,轻轻颔首道:“好的,我知道了。先生,我这就去办。”
  在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站在几米外的老技师仔细聆听着。虽然声音有些小,他没有完全听清,但大致意思,他猜到了。
  之后,金管家按照夏蓝的吩咐,十分低调地联系了一处公墓,然后在几乎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和夏蓝一家人一起,把装着小夏青尸体的特殊“棺材”——这个装着上亿元宝物的保险柜——秘密地下葬了。自然,下葬那一天,又是一番让天地都为之动容的悲痛和哀伤。不忍再叙述。
  这件事情,金管家办得十分小心谨慎。
  他非常清楚,如果让人知道,这里公墓的某一处埋藏着上亿元的宝物,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所以,夏青的墓碑面前,甚至没有写夏青的名字,当然更不可能出现夏蓝和,上官云的名字。
  墓碑上只刻了几句话——
  “这里埋葬的,是一个天使。现在,他回到了天上,眨着眼睛看我们。我知道你爱我们。我们也永远爱着你。”
  每一个看到墓碑上这段文字的人,没有一个不流下泪水——尽管他们不知道这段话是为了纪念谁。
  除了一个——这里守墓的老人。
  他是看着保险柜下葬的。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夏蓝叫金管家给看墓老人一笔钱。这个数字是老人在墓地工作100年的工资总和。要求只有一个——看好这块墓。
  不是害怕里面的宝物被盗和丢失,只是不想这可怜的孩子在地下还不得安宁。
  看墓老人得到这笔巨款,差点儿心脏病突发。他做梦也没想到能看到这么多钱——更别说拥有。当即,他就在夏蓝和金管家面前保证(几乎是立誓),从下葬那一天起,每天他都会隔一小时就巡视一遍墓地,不论昼夜,确保不失。
  金管家说,这样最好。
  这个故事讲到这里,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是另外一些人的故事。他们的经历,和之前发生的事情,有紧密的联系。
  他们所做的事情,引发了后面一系列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事件。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四
  这个故事的开始,讲的是一对悲剧的父子。现在要讲的,是一对特殊的师徒。
  特殊之处在于,这是一对盗贼师徒。这个行当的人,一般都不会使用真名,总是以代号相称,往往到最后真姓实名自己都忘了,只记得个名号。这两个人,师父的名号叫狮头鹰;徒弟的名号,叫隼。
  狮头鹰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十几岁就入了此行。从一个街头小贼发展到江洋大盗,偷盗技术早已炉火纯青。这个世界上的锁,只要是有锁孔,就没有他打不开的。可以说,任何人的家,他都可以像逛后花园那样自由进出。但是混到现在,狮头鹰早就对这些小偷小摸的勾当失去了兴趣。他现在是盗贼界的头把交椅,专挑有难度和有挑战性的“项目”来做——盗画、盗宝、盗墓——每一票都是大买卖。
  专做“大买卖”,除了碍于盗贼之王的名声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狮头鹰毕竟老了,虽说仍然思维敏捷、身手矫健,但始终快六十的人了,干起“活”来多少有些力不从心。现在他盘算着再最后干一票大的,从此收手不干,带着一生偷盗的钱财,在国外找个天堂般的小岛,颐享天年。
  狮头鹰的徒弟隼,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年轻人。
  狮头鹰一生只带过两个徒弟。大徒弟是他真正的得意门生,几乎学得了狮头鹰的所有本事。但在一次盗窃银行金库的时候,百密一疏,被警卫当场击毙了。狮头鹰本来有心灰意冷,打算再也不教徒弟,但是八年前,他偶然遇到了个十六岁的男孩,发现这男孩简直是个奇才。所以,几乎是上赶着要求这孩子当他的徒弟,并极为不合规矩地倒拿了一笔钱给徒弟,作为礼金。
  这个男孩,当然就是现在的隼。
  话说回来,狮头鹰其实是一个十分心高气傲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小贼,拿着钱财和礼物拜在他面前,希望做他的徒弟,都被他一口拒绝——除了那个他非常喜欢的大徒弟。那为什么这个十六岁的男孩,能引起他这么大的兴趣呢?
  原因还要从狮头鹰身上讲起。
  之前说了,狮头鹰能够打开几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锁。但是,他毕竟是老派的人,对于现在出现的一些新事物,比如高科技的电子密码锁,就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现在的电子密码锁,设计十分巧妙。密码一般都有六到八位,除了知道密码外,想要猜出密码是多少,几乎等于做梦。而且密码只允许输错两次,连续三次的话,就会启动自动报警系统。一般来说,盗贼们都不敢打这种密码锁的主意。狮头鹰也不例外。在生命的前五十年,他一直认为,电子密码锁是他盗贼生涯中的一个雷区,或者说盲点。但是,遇到了隼之后,狮头鹰惊喜地发现,这个男孩能替自己打开这扇大门。
  这是因为,隼具有一种近乎特异功能般的感知能力——他能够通过意念感应到他想要知道的“数字”。
  说具体一点——一组数字密码,隼能够仅仅通过感应,就“猜”到这组密码是多少。当然也有一定的几率和运气因素,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准确。但他能控制在三次之内“猜”对,这就已经相当厉害了。
  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简直就像是天生的盗贼之王,遇到他,怎能让狮头鹰不感到如获至宝?而难得的是,隼竟然也对盗贼这个行业感兴趣,愿意入这行,当狮头鹰的徒弟。这更让狮头鹰觉得是天意。
  八年的时间,其实狮头鹰并没有教给隼什么偷盗技术,而是利用隼的特殊能力,和他一起配合,成功盗窃了一个个电子密码锁的保险柜和保险库。严格地说,他们不能算是一对师徒,而是一对合作者。
  但隼是个聪明人,他从不居功自傲。他心里也清楚,如果没狮头鹰的信息和开锁技术,恐怕自己都没法接近那些装着宝物的保险柜,所以,他总是恭恭敬敬地尊称“师傅”,对他言听计从。这更是让狮头鹰满心欢喜,把隼视如己出,几乎当做亲生儿子——或者孙儿来对待。
  狮头鹰一生未婚,既没有妻室,更没有孩子。他靠“手艺”发家,生活富裕,住在一套跃层式的大房子里。自从遇见隼后,他就把这孩子领到家来,吃住一起。在外人看来,这就是一对爷孙。没人知道这是—对盗贼师徒。平日,没“工作”的时候,师徒俩过的日子也和平常人差不多。隼和一般的年轻人爱好一样,上上网、玩玩游戏什么的。老的就跟一般的退休老人一样,到公园遛鸟、打牌、下棋。表面上是休闲,实际上是通过和不同人的接触,获得各种信息——值得他们“干活”的信息。
  最近,狮头鹰在一个鸟友那里,获得了一个令他十分兴奋的信息。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五
  狮头鹰傍晚回到家,隼正在楼上自己的房间玩电脑游戏。他听到师父的声音,从楼上下来,恭敬地喊道:“师父,您回来了。”
  “嗯。”狮头鹰是个矮小、精瘦的老人,脸上一道道沟壑般的皱纹记录着他的历练和沧桑。此刻,他满面红光,坐到沙发上,对隼说,“你过来,我跟你说件事。”
  小的和老的比较起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白净标致的大男孩。他一看师父的表情,就知道又有“大买卖”了,立刻坐到师父旁边。
  狮头鹰望着徒弟,表情暗示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我今天上午在公园里,听一个放鸟的老头儿说了件事。”
  隼聚精会神地听着。
  狮头鹰继续道:“听说一个月前,夏蓝财团总裁的家里,出了件事——他家六岁的小少爷,玩耍时不小心被锁到了保险柜里。结果,孩子闷死在了里面。”
  说到这里,狮头鹰像是故意吊胃口般的停下不说,似乎想看看徒弟能不能猜到后面发生的事。
  隼的想象力显然没丰富到能把后续补充完。他顿了几秒后,问道:“然后呢?”
  “这个总裁悲伤过度,加上不忍把儿子的尸体从保险柜里取出来,所以命人联系了一所公墓,把保险柜连同孩子的孩子的尸体一起埋葬了。”
  隼皱了皱眉,有些没听懂:“不忍取出来?师父……什么意思?那保险柜打不开了吗?”
  “对。那孩子可能在玩耍时,胡乱改了密码,然后躲进去。结果导致谁也不知道密码是多少——他就这样闷死在了里面。”
  “是电子密码锁?”
  “对。“狮头鹰盯着隼的眼睛。
  隼张着嘴,微微点头,似乎有意识到这件事和自己的关系了。他转动眼珠想了想,问道:“那保险柜里除了孩子的尸体,应该还有别的东西吧?”
  “当然。”说到这里,狮头鹰两眼放光,“据说。里面有价值超过一亿元的宝石!”
  隼倒吸了一口气:“一亿?这么多!那总裁就没过用什么办法打开那保险柜?”
  “想了的。他们找到一家切割厂,原打算把保险柜切割开,但是考虑到孩子会被残忍地分尸,所以放弃了这个想法。将保险柜当做棺材,那珠宝作为陪葬,就这样埋葬在公墓里了。”
  隼张大嘴巴,好像有听呆了。过了一会儿,他问道:“师父,这事儿靠谱吗?”
  狮头鹰瞪了他一眼:“当然靠谱。你怀疑我的判断能力?”
  隼挠了挠头:“不敢不敢……只是,您是怎么判断这件事的真实性的呢?
  狮头鹰说:“那个鸟友告诉我,这件事是听他的朋友——就是那个切割厂的一个老工人说的。而那个老工人,当时亲身经历了这件事。”
  说到这里,狮头鹰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一边在屋内踱步,一边说道:“而且,为了验证这件事是否属实,我今天下午已经去考察过了。”
  “你去切割厂找那个老工人求证了?”
  狮头鹰哈哈大笑:“你呀,毕竟还是嫩了——如果这样做,那以后追查起来,不是—下就查到我这里了吗?”
  隼的脸红了:“那……师父,您说的考察是指?”
  狮头鹰停下脚步,望着他:“我猜,这种有钱人家里死了人,一定会选全市最大最好的公墓。所以我下午到双龙公墓去了一趟——当然,我买了束花,假装是来悼念亲人。我在那里仔细观察了一下午,发现果然有端倪。”
  隼睁大眼睛,显得很有兴趣。
  狮头鹰接着说:“我发现,有一个看墓的老头儿,每隔一个小时,就会到西北边的墓地去转上一圈。他的规律性很强,几乎像打表一样算好时间就会去转一趟。而且整片墓地中,其他地方他根本不管,只重视西北边那一块——你想想,这是为什么?”
  隼明白了:“那个小少爷的墓,就埋在西北边。而且很显然,有人出钱请这个看墓老头巡视——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墓被盗。”
  “对!”狮头鹰伸出一根手指,“但是他们忽略了一点,越是这样严加防范,越是让人觉得可疑。那看墓老头的行为,更是等于告诉了我们这块墓的具体位置!”
  “师父,您已经知道具体是哪块墓了?”隼欣喜地问。
  狮头鹰狡黠地笑了一下:“当然,我趁那老头没去巡视的时候,到西北边的墓群去仔细瞧了一转。我发现,在那个范围内,只有一块墓是特殊的——我几乎可以断定,那就是‘保险柜棺材’的所在地!”
  “那块墓特殊在什么地方?”
  狮头鹰闪烁着眼睛:“有一块很新的墓碑,上面没有写逝者和家属的名字,只刻了一段悼词,而且一看就是写给一个孩子的。不是这里,还会是哪里?”
  隼佩服地说:“师父,您太厉害了!仅仅一天,就把底摸清楚了。”
  狮头鹰有几分得意地歪着嘴笑了笑。
  隼这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师父,上次我听您说,想最后干一票大的,然后就从此收手不干了。这么说,这次盗墓,就是您的收官之作?”
  狮头鹰扬起一边眉毛说道:“小子,别说得这么没见识。这算什么盗墓?又不是什么古代皇陵。只能算是盗宝罢了。”
  隼有些困惑地说:“师父,那我就有些不明白了。您的目的如果只是那块墓地里保险柜里的宝石的话,我们选一家珠宝店下手,收获也不会比这趟少吧?”
  狮头大笑几声,说:“这你就不懂了。”
  隼恭敬地说:“请师父教导。”
  狮头鹰收住笑,一本正经地说:“每一行的人,都有干一行的追求。你师父在这个行道里,什么没见过,什么没经历过?普通的珠宝店算什么?但是从墓地里盗出保险柜,取出里面的宝贝倒是个新鲜事。以后收手不干了,跟徒子徒孙们说起这事儿,也是件奇闻。也算是让我的盗贼生涯丰富多彩吧。”
  隼连连点头。
  “我还告诉你,每行也有每行的规矩。”狮头鹰继续教导徒弟,“就拿我们计划要做的这件事来说吧。那看墓人其实也是个干巴老头,又没配备什么强力的武器。别说咱们两个人,就是我一个,要想撂翻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但是小子,你记住,咱们是盗贼,不是强盗,只能偷,不能抢。要是被发现了,就把人打昏,杀了,叫什么本事?那是三流货色才干得出来的事。你师父我偷了一辈子,还没被逮到过一次,更没袭击过谁。最后这一票,可不能晚节不保。小子,你懂了吗?”
  “懂了。”隼点头,并不失时机地恭维道:“师父现在偷盗,已经不纯粹是为钱财了,算是一种自我实现,让人佩服。”
  没想到狮头鹰对隼的马屁不屑一顾,叹道:“别说得这么好听。贼就是贼,始终干的是下九流的勾当。又不是什么教授、学者,什么自我实现。只是干得漂亮点儿。以后能夸耀—下罢了。”
  隼脑筋转得也快,立刻说道:“总之,师父是非常重视这最后一单买卖的,这个没错吧。”
  狮头鹰点着头说:“这才说道点儿上。那么咱们现在就商议一下详细的计划吧。”
  隼说:“想必师父已经想好计划了。”
  狮头鹰浅笑了一下:“你倒机灵。那我就直接说了。这次盗宝,算是很有挑战性的。我计算了一下,从移开墓碑、挖出保险柜、取出珠宝——时间总共要控制在半个小时之内。”
  “半个小时?师父,您不是说那看墓老头每隔一小时才巡视一次吗?我们应该有一个钟头的时间呀。”
  狮头鹰摇头道:“那是什么情况也没有的时候,他每隔一小时出来一次,但是我今天下午仔细观察了,那看墓老头住的地方,可以从窗口就看到西北方的墓地。我们纵然是在黑夜中行事,也很难保证不被他看到。再说深夜里万籁俱寂,就算我们动作再小,始终是要挖墓,不可能一点儿声音也不弄出来。要是被他听到动静,那就坏事了。”
  隼感觉到了这件事的难度,问道:“那怎么办?”
  狮头鹰说:“我想了一个办法。我们去买一个小录音机,胡乱录一些声音,把这个录音机放到东南方向,也就是跟我们干活的地方刚好相反的方向,距离那老头远一点儿。当录音机响起的时候,那老头必然会被声音吸引,引起警觉而出门去看。这样的话,一方面可以把他引开;另一方面,录音机里发出的声音也可以掩饰—下我们挖墓的声音。我们只要把录音机放在一个隐蔽一点儿的地方,估计那老头要想找到,起码也得十多分钟。然后,他往回走,又得花十多分钟——这样的话,就能为我们赢得近半小时的时间。”
  “调虎离山。妙啊,师父!”
  “你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狮头鹰慎重地询问。
  隼认真想了想:“那墓碑是不是这么容易被挪开?”
  “没什么问题。我看了——他们大概是为了不引人注目,用的就是普通的大理石墓碑,直接座落在墓穴上方。我们两个人一起使劲,就能挪开。”
  “然后就是用铲子掘墓,挖出保险柜。”
  “对,抓紧时间的话,二十分钟足够了。”狮头鹰盯着隼的眼睛,够接下来,就要靠你了。”
  隼轻轻颔首。他知道,开电子保险柜是他的任务。
  “怎么样,半个小时之内,能不能完成?”狮头鹰再次问道。
  隼仔细思索一阵,对师父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问题。”
  “那就这样定了。”狮头鹰拍板,“我们明天先做准备,后天晚上行动。”
第十天晚上的故事 归来 六
  双龙公墓位于市郊,面朝江河,背靠青山,是块风水宝地。由于现在不是清明、过年,来扫墓的人并不多,零零散散算起来不到三十个人。
  这三十个人中,一老一少身着正装,戴着墨镜,手捧百合花,一脸肃穆和庄重——正是假装祭祀的狮头鹰和隼。
  他们下午来到公墓,随便找了一块墓,假装祭拜。之后,两人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悄悄躲到了公墓后方的山林中。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天黑,等待时机。
  狮头鹰原定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那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容易放松警惕。但傍晚六七点钟时,公墓基本上就已经没人了。只剩看墓老头孤零零地待在公墓旁的小屋里。
  狮头鹰和隼躲在后山一处灌木茂密、十分隐蔽的地方,从挎包里取出干粮和水,吃饱喝足后,躺在草地上养精蓄锐。
  夜里的坟山阴森恐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出各种恐惧的联想。一般人根本不敢在这种环境下停留。但这对师徒不是普通人,他们的职业特性决定了必须适应这种阴暗深幽的环境。用狮头鹰的话来说,这是盗贼的基本素质之一。
  几个小时的时间,师徒俩换着小憩了一下。到十点半,他们开始做行动前的准备了。狮头鹰把录好了各种怪异声音的小录音机从挎包里拿出来。他功力深厚,几乎能做到在山林里走路也不发出一丝声音,所以亲自去设置诱引。
  狮头鹰蹑手蹑脚地从看墓老头的房子背后绕到东南方的墓群。他一边走,一边估算着距离(墓群之间无法走直线距离,只能像走楼梯一样绕行),算着大概走了十五分钟时,他停了下来,把录音机藏在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一一块墓碑前面的一大簇鲜花下面。他设定好时间和音量,让录音机在接近十一点半时响起。他深信,到时候发出来的诡异声响,足以让任何人产生闹鬼的感觉。设置好陷阱后,师头鹰原路返回。他看了—下手表,来回刚好半个小时。
  行动之前,师徒俩离开了之前的隐蔽场所,躲藏在看墓人小屋的附近。他们必须确定老头儿在听到声响后被引诱出了门。
  十一点半的时候,藏在东南方向的录音机开始工作了。它内部的磁带转动起来。这些精心录制的声音忽大忽小,目的是让人难以判断远近距离。第一声,是故意引起注意的比较大声的“砰咚”,就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倒在了地上所发出来的闷响。
  这一声,是准备行动的一个信号。现在,狮头鹰和隼敛声屏息地注视着小屋门口,看那老头儿的反应。
  看墓老头是个非常本分实在的人。平常扫墓的人偶尔给他个几十百元的小费,他都感激不已,尽心尽职。现在他接受了夏蓝这样数目庞大的一笔巨款,简直就是诚惶诚恐了。老头儿发誓一定要把这守墓的工作做好——一方面是让自己也稍微心安理得一些;另一方面,从他的角度来理解,如果没把这小少爷的墓守好,到手的巨款可能就要被迫还回去。所以尽管夏蓝和金管家并没有要求他非得每隔一小时就巡视一遍,他却十分严格地要求自己。老头儿买了一个电子闹钟,把每个整点都定好时,就是夜里睡觉,也要准时来巡视一圈,再回来接着睡——生怕有失。对他来说,为了守住钱,必须守好墓。
  十一点钟的时候,老头已经去西北方向的墓群转了一圈。回到小屋后,刚躺下不一会儿,还没睡着,就听到了这“砰咚”的一声。老头儿心里也跟着砰咚了—下。自从收这笔钱后,他就比以往要敏感一百倍。一点儿动静都能引起他的警觉。现在,他“噌”地—下就坐了起来,判断着这一声声响的来源和可能性。
  几秒钟后,又是一声别的声响。老头儿感觉到有情况,他下了床,拿起床边的手电筒和警用电警棍(金管家帮他配备的),打开屋门,搜索着声音的方向。
  躲在一旁暗处的狮头鹰和隼看到老头儿出门来了,心中暗喜,知道计划奏效了。而老头儿也确实是个头脑简单的人,他只想着尽职,没意识到盗墓贼会设下圈套。
  现在,他已经朝着发出声音的东南方向走去了。
  老头走出去一分钟后,狮头鹰和隼像幽灵一样钻了出来。他们手中握着掘墓用的折叠钢铲,悄无声息地快速向西北方向走去。走了几分钟,狮头鹰就凭着记忆敏锐地发现了目标。他用耳语般的声音对隼说:“就是这座墓了。”
  隼用锻炼过的、能在黑暗中看见事物的眼睛望向墓碑。他看到了碑文的一瞬间,感觉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复杂的感觉,是他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一个可怜的孩子,被憋死在了保险柜里。但是现在,我们要打开他的坟墓,拿走他的陪葬品,也许……还要将他弃尸荒野。
  会不会太残忍了?
  狮头鹰见徒弟居然在发呆,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低语道:“你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隼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但是突然间,他全身一阵莫名地发冷——好像是读了碑文后产生的怪异感觉。隼打了个寒噤,望着狮头鹰说:“师父,我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要不,我们这次就算了吧……”
  狮头鹰的眼珠都要从眼眶中瞪出来了,压低声音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们都做到这一步了!只要按计划行事,半个小时后,就能带着珠宝离开。你赶紧站到那边去,和我一起移开墓碑!”
  隼不敢反抗,只有硬着头皮,照师父的话去做。两个人站在墓碑两边,使尽全身力气,一起朝后面移,墓碑挪开了。
  狮头鹰捡起地上的铲子,递了一把给隼:“快挖,我们的时间不多!”
  两个人开始迅速地掘墓。挖土的过程中,隼不时感到一阵阵寒意,这是以前的偷盗经历中从未有过的事,而且这种感觉似乎只有他才有,经验丰富的师父倒完全没有。隼隐隐感到这件事很不对劲,似乎将墓掘开之后,会引发什么可怕的后果……他不敢再提出来了。现在的状况,也容不得他再跟师父商量或探讨。事已至此,只能继续下去。
  上面的一层土被挖开后,狮头鹰用铲子试探了—下,兴奋地说:“铲子碰到了一个铁质感的坚硬物体,一定就是那保险柜了。现在我们小心一点儿,沿着保险柜挖,只要能露一大截出来,我们就能把它抱上来了!”
  隼没有吭声,神情有些焦虑。但师父全然没注意到,只顾催促他快些。隼只有无奈地继续干活。
  十多分钟后,保险柜已经从土里暴露出了一大半。狮头鹰对隼说:“不用挖了。我们一起用力把它抱上来。”
  师徒两人蹲在地上,从两边抱住保险柜,将它从土里拽了出来,小心地放在旁边的上。
  “好了,现在该你了。”头鹰盯着徒弟。
  隼看着这个保险柜,不知怎的,心中越发惶恐不安了。但他不敢说出来,只有问道:“现在过去多久了。”
  狮头鹰看了一眼手表:“过去二十分钟了,还有十分钟,应该够……”
  说道这里,狮头鹰突然停了下来,张大了口,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隼被师父的表情吓着了,问道:“怎么了,师父?”
  狮头鹰猛然望向隼,说道:“糟了!我现在才想起,我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那老头如果在东南方向找到了录音机,就会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他当然不会再按照平常的速度走过来,而会立刻跑着赶过来!也就是说……”
  “我们计算的半个小时,实际上没有这么久?”隼的冷汗从脊背上冒了起来。他望着保险柜,“师父,那我们……还要继续下去吗?”
  狮头鹰紧紧咬着嘴唇,狠狠地说:“都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赌一把!”他抓住隼的肩膀,“小子,就靠你了!你要用最快的速度打开保险柜!”
  隼不敢怠慢,现在他的心脏怦怦狂跳,已经分不出是之前莫名的焦虑,还是现在的紧张所致了。他没有选择和思考的时间。
  隼紧闭双眼,咬紧牙齿,脸上青筋暴露——这是他使用意念感应数字时的特殊表现。
  狮头鹰知道徒弟开始使用特异功能了。他屏住呼吸,不敢打岔——这是最后一个环节,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出不得任何差错,不然的话,之前的所有努力就将化为泡影。
  “0……”隼闭着眼睛,说出了第一个数字。
  狮头鹰赶紧打开保险柜正前方的盖子,在数字键盘上按下“O”。
  “0。”
  “第二个数字还是O?”狮头鹰疑惑地问,有点儿不敢按下去。
  隼的表情十分痛苦——他在使用特异功能的时候都是如此——快速地点了下头。狮头鹰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1……2……3……6……8……”隼一字一顿地说出了七位数字。狮头鹰逐一输入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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