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网 - 人生必读的书

TXT下载此书 | 书籍信息


(双击鼠标开启屏幕滚动,鼠标上下控制速度) 返回首页
选择背景色:
浏览字体:[ ]  
字体颜色: 双击鼠标滚屏: (1最慢,10最快)

终极往事 by 香龙血树

_30 香龙血树(现代)
  
  "我见你!"Rene大声说,"我想见你。"他再次肯定。
  他想。
  "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你到了,我派人去接你。这人你见过。"
  "好。"
第 96 章
  那个周末,出了机场,Rene一眼就看到了路边那辆黑色汽车,一个留着平头异常瘦削精干的男人站在那车旁边,是Lorry那个助理。
  Rene惊讶那人他只是在几年前见过,而现在他竟然还能一眼认出来。
  他飞快地跑了过去。
  
  "嗨!"到了那人面前,Rene却意外地有点尴尬起来。
  那人也立刻认出了他,眼睛一亮,不由自主地打量着他,朝他热情地招呼,"Jimmy!"
  
  车子随即上了路。
  几分钟后索尔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用耳机接了起来。
  Rene看见索尔看了看后视镜,对着电话另一端说,"好的",猜出在他们周围有不止斯特林奇的一辆车。
  确定了没人跟踪后,索尔的车径自向斯特林奇的住处开去。
  另两辆反跟踪的随行车,散落在车河里不动声色地护卫着,也一起奔向了目的地。
  
  索尔将他带进一栋古朴的大房子,叫他坐在一间房间里等待,便离开了。
  Rene于是坐在那里打量着周围,这是与大厅相连的一个小房间,有一对穿堂门,墙壁和门是白色的,家具和装饰风格很古典。房间里的空气很清新,他甚至感觉到从不知何处有风微微吹来,于是猜测离湖边不会太远。
  
  一会儿,Rene对面的一扇双拉门被推开了--那扇门后是走廊和高大的楼梯,Rene看见有人嘈杂地进出着--随即有两个老头说着话走了进来,他们都穿着很讲究,没有看Rene一眼,就快步从房间里穿过,进了另一扇门。
  门开了又洞合之即,Rene看见那另一扇门后远处是个古典风格的会议厅,有金色的吊灯和壁纸,但灯光并不耀眼,有很多老头子在里面,穿着俨然都很讲究。
  Rene身后一个穿着黑西装的助手随即伸手,轻轻把门关牢了。
  
  几分钟后,Rene身后那扇对开门哗啦一声打开了,Rene本能地转头,一个人已经匆忙地走进来了。
  Rene看见那人,本能地愣住了。
  
  那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深色的头发在额前留下一点蓬松又雅致的卷曲,浓眉下果断的目光刀锋一般清明有神,宽宽的肩膀,收在这套古典雅致的西装里显出了几分斯文和考究。
  Rene惊异地望着,站了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是个陌生人,却又奇异得让他觉出几分熟悉。
  他一时甚至不敢确定那人的名字,是那人吗?
  
  "Jimmy,"但是那人已经开了口,没有走过来,手依然留在门柄上,只是注视了他一眼,随即挪开了目光,"你等我一下,很快就好!"口气就像对一个久违的老朋友匆忙中打了个招呼,却果断又不容置疑,随即便转了身。
  
  "......好。"Rene看着那人本能地点头,他想自己一定很糟糕--大清早起床赶了一天的路,现在衣着不整地坐在那儿(他穿得太随便了)、表情茫然--一定足够糟糕,因为他没有看见那人见到自己的任何表情。
  但是他并不介意,他只是等待着,等着再次看看那个人--事实上,要到快十年后,他才将知道那一天他在那个人眼里的感觉。
  
  ************************
  那栋房子里,他们再次见面是在后面一间大房间里,周围已经安静下来,窗外就是明净的湖水。
  斯特林奇和身后那个形影不离的保镖一起进来,Rene惊讶的看见斯特林奇已经换了件白色的休闲衬衫。
  这一次,那人注视着他,笑了起来,很有感染力,"Jimmy!"
  斯特林奇走到他面前,按了按他的肩膀,"你看起来很好!"
  他随即像检查一个娃娃那样轻轻拉了拉他的胳膊,打量着他:眼前的男孩短短的头发显得更精神了,肌肉结实了很多,不再那么苍白,几个月的训练,已经让他有了一点古铜色,但依然很年轻。
  "不是吗?"斯特林奇又转身问身后的助手,表情很轻松。
  "是的。"索尔点点头,欢快地说。
  
  "索尔你已经认识了?"斯特林奇微微侧身,给Rene介绍身后的保镖。
  "呃......"还没有人给他正式介绍过。
  "这是索尔?拉姆兹,你们在达拉斯就见过。"斯特林奇看见他的神情说。
  "你叫他索尔就好。" 斯特林奇再次笑了起来,"他很喜欢你!"
  
  "索尔!"Rene笑着打招呼,跟保镖的手握到了一起。
  
  房间里很快剩下他跟斯特林奇两人, Rene简单地叙述了他的情况。
  "你现在需要什么吗?"停顿了片刻,那教父严肃地问,Rene感到空气重又凝重起来。
  "不,我什么都不需要......"他吸了口气说,"我好多了!"是的,跟那样的过去比,他好多了,他还想要什么呢?
  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屋子里很凉爽。一阵风吹了过来,掠过皮肤,凉丝丝的。
  "晚上......我陪你吧。"终于,Rene说,声音很轻,贴近了那人耳畔,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注视着那人。
  他看见斯特林奇的神情明显地触动了一下,也抬头注视着他,那对迫人的眼睛离自己很近,烈火一样的目光瞪视着他。
  Rene犹豫了一下,但没有退缩,依然带了点询问似的看着他 。
  
  许久,斯特林奇微微地点了点头。
  
  ****************************
  卧室里,Rene跪在斯特林奇脚边,轻轻脱掉斯特林奇的鞋、袜子,他躬下身去,吻落到那双脚上。
  然后他轻轻脱掉了斯特林奇的衬衫,仔细地吻着斯特林奇每一寸皮肤,最后重新落在大腿上,直到他两腿间。
  
  斯特林奇低头注视着他。
  他知道这个男孩在向他表示自己的感情。
  通常,人们用各种方法向他表示忠心,而这就是面前那个男孩能有的方式,他知道。
  而他则允许了他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表达。
  
  "我爱你。"Rene抬起来头,对那人说。
  斯特林奇点点头,他知道。
  Rene再次埋下头去。
  斯特林奇伸手放在Rene头上。
  那吮吸渐渐让他喘息出来,他的手慢慢抓住了那头发。
  
  他们喘息着躺到了床上,斯特林奇仰面躺在床上,男孩的头依然埋在他两腿间。
  他一把把那男孩拉上来对着自己,那男孩的双唇湿漉漉的,微微有点红肿,却越发的诱人,眼神有点恍惚。
  "你怕我吗?"斯特林奇轻声问。
  "不。"Rene说,注视着那对眼睛,轻轻摇摇头。
  斯特林奇看着那男孩,点点头,放开了手。
  
  Rene火热的吻再次掠过斯特林奇身上每一寸角落,他俯身看着身下的人--那健硕的身体上凝聚了多少仇恨与罪恶?
  于是他更加深情地吻着斯特林奇的身体,充满怜惜,异常温柔。
  
  那吻让斯特林奇很舒服,他闭上了眼睛,静静享受,身下兴奋地昂扬着。
  Rene跨在他身上,抚摸着自己,涂抹了润滑剂。
  斯特林奇伸手再次把他拉过来,拉他在自己身边转过身去。Rene闭上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斯特林奇在床上很温柔。
  "痛吗?"身后,斯特林奇问。
  "不不痛,爽,别停。"Rene迷乱中说。
  斯特林奇轻轻抽动起来,他不想弄痛那男孩,否则他又跟达拉斯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Rene闭着眼睛呻吟出来。他能感觉出斯特林奇那越来越粗大坚硬的兴奋。
  但是,背后斯特林奇忽然停止了动作
  "怎么?"Rene睁开了眼睛。
  "很好听。"那人笑着在他耳畔说,接着那只大手拂过他的臀部,伸到前面握住了他的下体,猛一套弄,"哦!"Rene舒服得大叫了出来。
  
  身后的人乘势猛一挺身再次彻底冲了进来,"哦!太紧了!"
  "哦!"Rene立刻觉得自己的神志混乱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像被飞机甩到了高空中,但是那兴奋并不停下,反而越来越强烈。
  他大叫起来,汗水淋淋,扭动了腰迎合着。
  
  他们换了个姿势。
  斯特林奇看看身下,Rene完全跪爬在床上,正以彻底开放的姿态,期待着他的再次占有。
  斯特林奇感觉身下的兴奋再次像电流般升到头顶,好吧,从某种意义上,他喜欢彻底的征服。
  
  ***************************
  那是他们第一次重见。
  随后,他们又见过几次面,他也去过几次斯特林奇在密歇根湖畔的宅邸。
  他们慢慢熟悉起来了。
  
  与此同时,Rene跟索尔也慢慢熟悉了起来。
  有时候,在湖畔那房子里,斯特林奇在房间里,索尔就和Rene坐在后院的台阶上聊天。
  他渐渐听说了斯特林奇的一些事情。
  
  Rene他从索尔那里知道,Lorry是斯特林奇家里的老三,他还有两个年长他很多的哥哥,有一个已经去世,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
  斯特林奇结婚很早,那时他还跟她妻子一起在欧洲读书,他们结婚第二年,妻子死在一场海上爆炸里。
  但是斯特林奇活了下来,他回到了美国家里,带了几个月大的女儿。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来美国有两年了。"索尔说。
  Rene无声地算了一下,斯特林奇比自己大六岁,就是说,他在26岁的时候回到美国。
  
  索尔告诉他,斯特林奇现在有一个女朋友,是法国人,那是个很年轻的模特,刚刚进入模特界。他们刚开始相处,但也许会结婚,否则以斯特林奇的性格,也许就不会去追求了--索尔说。
  
  "那么......你是怎么认识他的呢?"Rene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们是更早一些在欧洲认识的,那时候,他19岁--你知道,他从小一直长在欧洲--事实上,我们是同学。"
  索尔出身在英国高级军官家庭,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培训,也因而,仗着年少气盛又没有对手,惹出了不少事端,不管是学校里,还是学校外--索尔笑着说。
  Rene后来知道,斯特林奇两度去了很远的地方把索尔救了回来--那都是他们很年轻时的故事了--从那以后索尔就成了斯特林奇的影子。
  "事实上我的父母很高兴我跟斯特林奇在一起。"索尔说,"因为我在哪里,都是军人,与其服务于某个黑心政府,不如把精力花在值得跟随的人身上。我想,那是因为他们见过的事情太多了。"
  
  ***************************
  在后来漫长又短暂的八九年里,斯特林奇果然又结婚了,但是婚后第三年就分居了。
  索尔告诉他,斯特林奇离婚了,但并没有办离婚手续。
  
  那个曾经的小模特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之后,就加入了教会。
  她远离了社会,偶尔为教区捐款和祈祷--这是斯特林奇自己告诉他的--她刚认识他时,她才16岁。
  "每个男人背后都有伤心的女人,是吗?"Rene想了想说。
  
  在那些年里,Rene一直在警界服务,从猎鹰到双子座--他们依然只是偶尔见面。
  在那些岁月里,他们在床上也越来越熟悉。
  Rene和斯特林奇都记得那样的时刻:那时,透过窗户望出去,是阳光下明丽的湖畔,偶尔有风带着花香吹进来,空气很温暖。
  
  Rene一次又一次深情地吻着那人。斯特林奇能感觉到他的爱意。他们彼此抚摸着,尽情缠绵,激情之处,嚅嗫着耳语。
  "......你的罪就是我的罪,你的仇恨就是我的仇恨......"Rene在他耳畔缠绵的说。
  "那么你所的伤,都是我的。"斯特林奇想,抚摸着他,但是他没有说出来
  
  "Lilia听见会不高兴的,这好象该是她说的,"过了一会儿斯特林奇说。那时候,他刚刚分居,Rene还不知道。
  Rene脸一下子红了,"对不起。"
  "不,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说。"斯特林奇说,
  但是Rene低下了头去。
  "你再说点什么,我喜欢听。"斯特林奇抚摩着他,很温柔。
  
  "你所有的罪,它们都是我的。所有的痛,也都是我的。"Rene嚅嗫着重复了一遍,吻着那个人,在他耳畔絮语,"别怕......我会告诉上帝......你是好人!我会跟上帝说,替你承担所有的罪。"
  那人转过头轻轻地回吻着他。
  
  "我什么都不怕,无论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一会儿,斯特林奇坦然的说,抚摸着Rene。
  "我也是。"Rene说。
  
  房间里静极了。
  只有每隔很久之后,两人低声的絮语。
  
  "那也是上帝的旨意,不是吗?是祂叫你承担这些?"Rene说,抚摸着他。
  而他自己也受了那么多罪,足够洗涤自己的罪孽,够吗?他不知道。
  
  他们再次吻在一起。
  "一定要记得,末日审判的那一天,上帝面前,有一个人会为你承担所有的罪。"Rene说。
  
  "所以,你一定会上天堂的。"
  "哦,你怎么会知道?"斯特林奇微笑着看着Rene。
  "因为我就是你天堂的钥匙。"
  
  是吗?斯特林奇有点诧异的说。
  "是的!"Rene狡黠地一笑,"注意!天堂就要来了!"他附下身去,把头埋到他两腿间。
  斯特林奇大笑了起来。
  
  他们热烈地再次纠缠起来。
  "我们现在就在犯罪,"忽然斯特林奇笑着停下来,扯着Rene的头发对着自己,说道。
  "不,别管它!"Rene说,"我们是在罪恶里打滚的羔羊。"
  两人大笑。
  于是他们重又翻滚起来做爱,似乎相信经过罪恶的泥浆洗涤,他们就重又能像羔羊一样纯洁。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在床上低声聊天,或者,只是静静地呆在那儿,Rene知道有时,斯特林奇或许只是需要自己和他呆一会儿。
  这么多年来,斯特林奇从没对Rene提出过任何要求,比如要他加入自己,为自己做事,或者共同生活。虽然Rene知道,他欠斯特林奇的,他随时都可以拿回去。
  而Rene在Harvy那事情前,也从没麻烦他。
  他们很少谈起对方的工作,不管谁碰上过怎样的麻烦。只除了偶尔再次见面时--
  "听说你又升职了?" 斯特林奇会说。
  "是的。"
  "这么下去,你会成警察头子的。"
  "绝对不会。"Rene说。
  
  有一次,Rene去那里,斯特林奇将一只黑色的电话递到他手里,"给你换个电话,这个电话信号无法被跟踪,通讯内容也不会被卫星记录,你可以随时打给我。"
  Rene接了过来。那电话后来斯特林奇又给他换过几次,于是他身上一直有那样一只--斯特林奇一个人的电话。
第 97 章
  纽约的清晨,街道上很安静。
  新住处里,Rene给Anton讲到了那堂课,告诉他那时候才知道斯特林奇是谁,两人便各自扑到一张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没多久,Anton感觉自己被恍惚的人声惊醒了,什么人呢?他记不清了,等他彻底醒来,看见Rene在盥洗室洗脸。
  Anton洗完,看见Rene已经端着早点的盘子进了大厅,脸色苍白。
  "我们在这儿吃吧,饭厅的椅子我还没配好。"Rene说。
  Anton点点头,想起饭厅有点歉意。
  
  "你没睡吗?"他们在大厅进门不远的方桌边坐下来,Anton问。
  "睡了,被噩梦吵醒了......"Rene疲惫地叹了口气。
  "噩梦?"
  
  "没什么......"Rene摇了摇头,没有抬头,"我经常作梦,有时候......整晚噩梦。"
  "梦到......达拉斯吗?" Anton抬起了头,他想说希金斯,但是话到嘴边又换掉了。
  
  Rene看了他一眼,"不,我从不梦那些事,是以前的,更早的......或许也不算噩梦,但对我是。"后半句他放低了声音,一边伸手去分面前盘子里的东西,"抱歉......我这儿吃的有点少......"他的声音充满疲惫,"超市里弄好的,我简单热了一下,可能有点硬,我们分着吃吧。"
  
  Anton注视着Rene接连两刀都没有切断一处坚硬的筋腱,Rene的手明显在颤抖,最后一下汁水跳了一下,落在了盘子边。
  "哦,他妈的!"Rene轻声说,无奈地放下刀,去抓餐巾纸,"对不起。"
  
  但是Anton已经立刻站了起来,快步上去用自己刚才的热毛巾裹住了Rene的脸,然后把那盘子拿到了自己面前,"你太累了。"他说。
  "谢谢!"Rene接过了毛巾,敷了一下脸,注视着Anton在盘子里把它们分开。
  
  "我梦见,雷诺,在动手修一座墙,"隔了一会儿,Rene又开口了,语气带了点嘲讽,"而我就睡在那墙下面。"
  
  "恩......周围有很多人在走动,有杂沓的环境声,我想起来却只能贴着墙卧在那儿睡觉,他就站着在我上方修墙。我好像是上了一天班,就穿着上班的衣服和咱们的靴子,但又像是小孩子。"
  "母亲走来看了看我,走了。父亲也看了看,他们都没跟我说话就走了。" Rene继续说下去,语调平板,"接着我小时候的很多同学,也在我面前走过去了,剩下我一个就在那墙下睡着了。"
  "然后,梦里,第二天我一醒来,那墙全塌了,满地碎砖木。" Rene挖苦地撇了下嘴,摆了摆手里的刀叉,"原来那是在一个公园里,里面有一座山,很高,我每次上去,都似乎要掉下来,一踩上去--谢谢!"他伸手接过 Anton分好的盘子,"脚下的土就坍塌下来,但没有地方抓靠。"
  
  Rene飞快地吃了一会儿--他们都饿得不得了--又继续说下去,"这样反复几次我可能睡了一会儿,然后,我记得那是个周末,我去找你们。"
  他的语气一直平板无力,"你,Roger、马修,特勤处的同事,我小时候的朋友、熟人、你们似乎全住在一起,一栋房间惊人多的房子里,于是我一间一间地找过去,但是你们都不在那儿,我于是很慌张,一个一个打听,但是回头,远远地看在你们在过道另一边,似乎都不认识我,或者看不见我,于是我拼命跟你们打招呼,就醒了。"
  
  "当然,这不算噩梦。但实际上,他们中有些人,已经死了,还有很多人我可能再也不会见到,而你们都混杂在一起。我则分辨不出自己是大人还是孩子。"他继续说下去,"......实际上,我经常会梦到那些已死的人,家人、朋友,梦里如此真实,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汗水味。"一会儿他说,声音很轻,"这让我惊惶......"或者醒来,茫然若失,他想,但是没有说出来。
  
  "小时候,我努力想记住每天、每件事、每小时的情景,生怕自己会忘,"他苦笑,声音变得很低,"那时我以为生命太短,不敢忘记。"
  --他想起记忆里,一个孩子的声音,"妈妈,我不会忘的!"
  
  "后来,从某一天开始,我就拼命忘记每一天的事情。每一天--每时每刻我都不想记住,"他涂抹着黄油,发了一下呆,"这样十几年,我的记忆力终于很差了。"他摇了摇头,再次动起刀叉,"可是,他们却会在梦里出现提醒我......"
  
  "提醒?"Anton有点讶异,"提醒什么?"
  Rene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默默地吃东西。
  Anton想了想,放下了刀叉,注视着Jimmy,"Jimmy,你的问题是太封闭,"他想说得更多,说到达拉斯,说到更早,但是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说下去,"你太孤独了。"他只是说。
  
  Rene愣了一下,半天无语,许久,他轻轻开了口,小心翼翼,好像生怕触碰到空气里的什么东西,"如果......你是我,没有父母、家人、亲戚、同学、老师、很熟的朋友,有过几个情人,他们又大都死了......你会怎么样?"
  
  Anton听见这话心头忽然像被撞击似的一愣,许久之后,Anton都记得那个时刻,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里,桌边,两人静静地对坐着,屋子里飘荡着新房子淡淡的木屑味,那问题是他没有想过的。
  他刚要开口,Rene已经继续说下去,"实际上,每个人在我眼里都是一样的。大部分人有父母、兄弟、读书有同学、朋友,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活的小圈子,"他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无法去打扰。"
  Rene 犹豫了一下,"或者我还有个办法结束眼下这种局面--就是结婚养孩子,可是--我?!"他挖苦似的扬了扬眉毛,意思是你看我可能吗?
  Anton看见Rene两手一摊,"所以,我能做的我还算都尽力了。"
  Anton点点头,这也是实话。
  
  "没关系,我习惯了。"Rene看看注视着自己的Anton,轻描淡写的一笑,抓起最后一篇面包片。
  是的,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那生活都跟他没关系。
  实际上,这个世界也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了。
  他只能自己努力,跟这个世界发生点什么关系,好把自己留下来。
  
  他于是想起Sam,"比如,Sam那事,其实我清楚,如果我不去救他,我也早就死了,所以我救的只是我自己。"他平淡的说,忽然提到了Sam。
  他又想到莱恩。想到Alex,他也在地狱里挣扎,但是自己其实并不能真正帮到他。
  两个同样的人,些微的温暖和火光,或许只能加重夜的寒冷与黑暗。
  后面还会有别人吗?
  
  "所以,你我都知道有些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Rene笑了一下,低头看着盘子,试图反驳Anton,"你看,我说过你看起来,没有Harvy那么......你有时候看来像有些心事,这点让我......更想接近......因为我感觉你一定有些事情忘不掉,事实上,我想听你说出来......后来我知道了杀手那事情......" Rene抬头看看Anton,忽然再次意识到对面的人已经结婚了,立刻让自己Pass掉了这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
  
  "你那个问题我考虑两天给你答案!"Anton说。
  "算了!"Rene笑道,"我只是胡言乱语罢了!我想这两天可能是有点累,话有点多,抱歉!我想我该去找点乐子了。"Rene的口气又轻松起来,"其实,在俱乐部那里我才觉得是自己,跟那些人在一起,我才有可以交流的东西,这么多年,我觉得我跟他们就是同一类人。"
  他们已经吃完了,Rene飞快地把桌子收拾起来。
  
  "所以,Anton,想玩的时候你就来找我,你知道我的~~" 他最后很轻佻地把它说了出,眨眼笑了一下,意思是会让他"快乐。"
  "我不会影响你别的事情。"他朝Anton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手。
  Anton严厉地瞥了他一眼,上床就是你唯一的交流方法吗?一瞬间他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转身出了门。
  
  ************************************
  Rene无力地关上门, 那是句的道的男妓拉客的话,但是他竟然就那么把它说了出来。而且......是对着Anton!
  他知道自己在那人面前已经贱到极点,但他还能怎么办?
  要是有一天,连这样也没人要了,你怎么办?他问自己。
  一瞬间,眼前一热,Rene低头站在门里,身体僵住一般,许久,一动没动。
  
  忽然身后门猛地被大力一推,Rene站在门后没有想到,被门重重一撞,赶紧让开,Anton已经探进了大半个身子。
  一瞬间,Anton看见Rene眼里一闪而过的泪光,眨眼间,又换上了他熟悉的表情,"怎么了?"Rene问。
  "钥匙!"Anton伸手抓过桌子上的车钥匙,看了Rene一眼再次出了门。
  
  Rene在他身后关上门,这一次他缓缓地推上了门,站在那里。
  
  Anton拿上钥匙出门,可是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了。
  那个男孩--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的,不管穿着衬衫也好,穿着晚上乱七八糟的衣服也好,在他心里,总想叫"那个男孩"--他就那么轻佻地对自己说完话,然后躲在门后哭?会有多少次?他看不见的时候?
  他想起以前那些晚上的噩梦和泪水,想起那些话,忽然一心里团散乱。
  他就那样手里抓着钥匙,默默地站在了台阶上。
  
  就在这时候,背后门忽然哗啦地开了--
  
  Rene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屏息静气地站在门后,却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感情。
  Anton走了吗?为什么他老觉得他还在那里?
  许久,他小心地拉开了门。
  
  两个人就那样同时愣了一下。
  Rene吃惊地看见Anton正若有所思,站在那台阶上,听见门响惊讶地转回身。
  Anton则看见Rene打开门意外地看见自己站在那里,分明的震动了一下。
  刹那间,两个人脸上的神情无遮无挡,一览无余,可是眨眼间又平复如常,再不复有什么波澜。
  Anton抬头看向门后的Rene。
  Rene从门里看下来。
  两个人隔了中间几级台阶静静地对望着。
  忽然之间好象彼此都明白了很多,但是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开不了口。
  
  "Anton,再见。"许久,Rene轻声说,没有什么表情。
  Anton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拿钥匙朝他轻轻摆了摆手,转身向下走去。
  
  ************************************
  街上,日光明丽又温暖。
  
  Anton打开车门,"是啊,如果是自己会怎样?"自己从没从他的角度想过会怎样--Anton坐进来车里,半天没有打火,他想起他们在一起那些火热的晚上,忽然似乎明白了很多。
  --那么,如果是他自己呢,该怎样面对那真空一样的孤独?
  
  结果这个问题他想了好几天。
  他想起Young的妻子离开时,他在自己身边的日子。
  他又想起Young刚走的日子,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
  Anton也反复地想着Jimmy,他想他有理由变成尼奥那个杀手、变成郑那个亚洲人,或者任何其他人都有可能,但是他没有。他一个人是怎么把那些无法销蚀的阴影化解掉的?
  在双子座,那人的脸总是很平静,他从没在Rene的脸上看见阴影,那脸上甚至有一种华丽安逸的假象。像那些人说的,"那人看起来就没什么感情。"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Anton发现自己以前从没真正想过。
  
  于是他开始观察Rene,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在两天之后。
  两天之后,Rene回到了双子座,内务处的调查暂时告一段落了。那一天,同时得到线报开始了抓捕兰普顿的行动。
第 98 章
  Anton观察了几天,很快发现Rene跟所有人都只是谈工作,一旦到了聊天的时候,他立刻就消失了。
  于是过了几天他回答那个男孩:
  "如果我是你,我会经常跟朋友们在一起。"Anton说,"我会多跟人交流。除了工作,你从不跟人聊天是吗?"
  Rene看着他,许久,微笑了一下,"还是那个问题,我谈什么呢?家人、同学、朋友我都没有。谈经历?过去?女朋友?"他摇摇了摇头--显然不大可能,的确,他没有任何谈资。
  "人们总是在讲了自己的事情后,希望你也讲出你的。我没有东西跟他们分享,所以久而久之,他们觉得我只听不讲,只是在取笑他们--虽然,我经常是个好听众。"
  "所以,我只能谈工作。"
  "娱乐?足球?我也都不看。所以我特别闷、乏味。"他嘲讽的一笑。
  "你不能培养些兴趣,爱好吗?"Anton平板的问,觉得像是在对小学生说话。
  "我没什么爱好......没什么东西......能让我提起兴趣,"Rene哀求地看了Anton一眼,随后挖苦了自己一句,"或者,除了上床。"
  
  Anton离开了Rene的车,回到自己车上。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
  开会的时候,Rene随意地在屋里踱步,James站在幻灯前打着手势讲话,无意识地把笔记本向后推去,他看见Rene伸手把笔记本后的纸杯轻轻移开,James没有察觉。
  他们坐在一起讨论,他看见Rene两次把那只金属的烟灰杠挪开,Anton仔细的看过去,看见那金属的反光两次射进了马修的眼睛,马修也没有察觉那动作。
  那警花给Rene送文件时,接到了局长的电话,他看见Rene把纸和笔递到那警花面前,翻到空白的页面,在她写字的时候,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在那颤抖的纸面上,让她把字迹记整齐,他看见那警花的脸本能了泛起了红晕。
  Anton于是想起了那个晚上--很久之前,他跟欧文一起等Rene的那个晚上--喝醉了的欧文说过的话,正是他与欧文接触中偶尔那些小细节,让欧文着了迷,而他自己却从未去注意过。
  
  Anton继续留意:
  一个新丁顶撞他,他一笑置之了。
  特勤处去吃夜宵, 他们穿过一栋楼的后门进去,那是个反弹门,前面一个老人拖着一只小箱子走出来,他不动声色的按住那门,让老人通过,那老人也丝毫没有发觉。
  
  Anton意识到他从没有指望他们能发现这些事情,也从没对人有所指望。
  "心细如丝。"Anton想起Owen的评价,不,Anton摇摇头,Anton想那评价并不确切,他只是从来就不是旁观者。
  
  于是Anton想他或许并不孤独,因为他在每个人身上悄无声息地倾注着关注;
  可是,又或许,那是孤独已经扩散到每一处角落,他甚至只让自己悄无声息地专注,而不想被人发觉;
  他又想起Rene那句话,"每个人在我眼里是一样的,"--又或许,因此对他来讲,每个人都成了可以亲热的陌生人。是吗?
  
  Anton想起Rene因为欧文说了一句喜欢,可以送出一只手。
  这是他不爱,如果他爱了,又会怎样?
  他想起Rene一次次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想起他曾经在自己面前面对死亡耀眼的锋刃--而他自己,甚至什么话都没对那人说过。
  那一刻,Anton的心里忽然一阵剧痛。
  他察觉,那个人就像一直在他们身边,随时准备毫无保留的失去和付出。
  那种无牵无挂的感觉,忽然让他一阵难过。
  为什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眼前这个人?
  
  一瞬间,他忽然想去西部那个小镇看看,看看那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个晚上,就像忽然有东西触动了他心里某个柔软的角落,忽然让他开始格外牵挂那个男孩。
  于是,那些天,Anton发现自己走在街上有时候也会想到Rene。他情不自禁地想知道,他还有多少东西没有讲过。还有多少往事不曾述说?
  
  ************************************
  Anton在工作里开始不再回避他。
  
  又隔了两天,他再次去告诉Rene那答案。
  于是下班时,他坐进Rene车里一起离开,他们经过后院的停车场时,刚好经过抓捕兰普顿的警察们出发,他们能一起看见车下,周围的年轻人正跃跃欲试。
  Anton在人群里看见了东区那个年轻的警察Kevin,认出了他,知道他已经被提拔了过来。据说他是今年去年两届的跆拳冠军,个人全能冠军,是最被看好的新人。
  Anton不禁又想起来Harvy,想起了那个训练场里的下午--那个下午,Roger在和Rene拆招,他和Harvy说起,他们都两年没参加比赛了。
  
  Anton扭头看看,Rene的车已经经过了那些人,脸上毫无表情。
  "有一天若是抓我,他们也会一样。会比这还糟。"
  Anton忽然听见Rene轻声说,心里不由一怔。
  "他的今天又何尝可能不是我的明天!"他听见Rene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字指的是兰普顿。
  
  Rene的车开了出去。
  "我带你去个地方。" Rene说。
  他们的车驶向远方,最后拐向一条安静的街道。
  
  在那条狭窄的拐弯处,一辆黑色的车迎面开来,Anton看出对面车里的两个人有点面熟。
  两辆车交错之时,他看见Rene跟那车里的两个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内务处的。"Rene轻声对他说。
  
  Rene的车拐过来停在路边。
  "什么?"Anton有点诧异。
  "等一下。"Rene示意他看向窗外,对面是一栋普通的白色民宅。
  Anton纳闷地看过去。
  隔了一会儿,在那静静地街道上,远处走来两个人。一个是不到10岁的男孩子,腿上穿着矫正麻痹的鞋子正艰难走过来,他旁边是一老人,拄着拐杖,提着一只沉重的背包,他们小心翼翼的等待绿灯亮起,穿过马路。
  Anton有点地诧异望着那情景,很快注意到那老人的眼睛似乎很不好使。
  他们走得很缓慢,刚走了一大半,灯就变成了红色。"嘟"的一声,一辆右转弯的小卡车在俩人面前驶了过去。
  Anton来不及动作,已经听见身边车门一响,Rene走了下去,Anton在车里看着他把他们送了过去,又坐回车上。
  
  他们在车里默默地看着那老人跟孩子走进房子里,他听见Rene又开口了。
  "兰普顿跟妻子离婚很早,那一年,她妻子早产生下了这个孩子,后来就走了,留下这个孩子跟兰普顿父母在一起,前年,他奶奶也去世了。"Rene打着了火,看了眼后视镜,调过了车头,他们等面前几辆车依次开过。
  
返回书籍页